馬欽佩 欽大武
“羅樟!”當我們到達安鄉縣國家森林公園黃山頭林場時,有人指著車窗外喊道。
只見半山腰上,一棵樟樹鶴立林場,器宇軒昂,虬枝蒼勁,冠蓋如云,遮天蔽日,像一座豐碑矗立荊楚大地,仰之彌高。
站在樟樹下,記憶回到從前。
1962年春,時任安鄉縣農林局局長羅貽斌來到黃山頭林場植下這棵樟樹。1979年6月,擔任安鄉縣委副書記的他到林場指導工作時,再三叮囑“要為子孫后代留下青山綠水,保護好這棵樹,讓它見證我們的事業發展歷程”。2014年10月,羅貽斌逝世30周年之際,安鄉縣人民政府給這棵樹冠名為“羅樟”,紀念這位安鄉焦裕祿式好干部——羅貽斌,并立碑。
歲月沉淀,時光洗滌。羅貽斌栽留的“羅樟”豈止一棵大樹,更是一種精神。
記得有次,羅貽斌帶公社書記到安福公社看望一個養泥鰍的萬元戶,中午在安福公社招待所吃飯,見伙食超標,他強行退掉兩個葷菜。飯畢,每人付了半斤糧票和0.15元伙食費。有人笑談:“看的萬元戶,吃的渣辣糊(一腌菜)。”有一年“雙搶”后,全縣組織公社書記開流動現場會,事前羅貽斌要求三菜一湯,不能超標。有的公社出于熱情多炒了兩個菜,羅貽斌讓人撤掉,但因遭到少數公社書記的反對而未能執行。他走進食堂,嚴肅得幾乎發怒:“當前群眾生活還有困難,我們有什么理由搞特殊,是我們吃得高興,還是讓老百姓罵得痛快,是要在群眾中樹立好的形象,還是要造成壞的影響?”超標的兩道菜當即被撤下。
以前,城鎮戶口很難辦理,“農轉非”是多數人的愿望。羅貽斌的同事、領導幾次提議為他的妻子辦理“農轉非”,他總說:“狂風吹不到犁尾巴,當農民好。”就這樣,好幾次農轉非的指標都讓給了別人。到改革開放后的1983年,他的家屬都還是農村戶口。羅貽斌當縣領導后,他的老父親住的還是一棟比普通農家還要破爛的茅草房,連兩扇房門也是蘆葦編成的。大隊干部看不過去,要為他改善住房條件,他堅決地拒絕了,并說:“全縣人民都住上磚瓦房后,再考慮改善我父母的住房。”他的小女兒拿到了入伍通知書,他說服小女兒,讓另一個家庭子女多的女青年當了兵。1983年秋羅貽斌病重時,時任縣委書記李才鑒來探望,羅貽斌反復說:“請不要為我再花錢了,組織已為我付出太多了……”有人這樣問他:“家里如此清苦,你為了什么?”他鄭重地回答:“我要對得起黨和人民對我的信任,早點讓安鄉人民都有好日子過。”
羅貽斌常給干部敲警鐘:“貪是從饞開始的,吃不夠就會拿,拿了小的就會拿大的,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一次公社書記開流動現場會,路過安豐林場,公社書記要林場準備了半筐無核蜜橘,給每人發了15個橘子。羅貽斌發現后問:“哪里搞的橘子?誰的主意?”嚴肅批評了當事人后,他又派司機送錢去補償。
1971年初,縣里開三級干部會,時任縣原種場總支書記康福清因上年原種場進行田園化改造,沒有生產,牛無草,人無糧無錢,就帶了120斤湖藕去報到,被拒。羅貽斌知道后,馬上派人找他,給了他十元錢地、五斤糧票去報到,還誠懇地說:“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到位,對不起。”之后,康福清還錢還糧,羅貽斌不要,秋后康福清就買了5斤茶油送去,羅貽斌發現后就把油送回縣招待所康住的房間,還寫了張“批條”(批評康福清的條子)。羅貽斌清廉正派的作風激勵了很多人。被評為全國紀檢監察先進個人的安鄉縣紀委原副書記馬欽佩,談起羅貽斌嚴格要求他每天練字、讀書、寫文章,且幫他解決各種困難時,總眼噙淚花。他也時刻以羅貽斌為標桿,廉潔自律,愛憎分明,成為一代反腐“驍將”。有人說羅貽斌,對部下嚴格得幾近絕情。而他卻說,嚴,這才是對部下真正的愛,真正的關心。
羅貽斌曾八任指揮長,率領干部群眾出征各種急難險重任務,彰顯共產黨員“跟我上”的本色。治湖、堵口,他帶頭沖鋒;整治荊江南堤、修筑枝柳鐵路,他不辭辛苦;到海南進行雜交水稻制種,他挑水挑糞,赤腳下田。他下鄉蹲點最多,除了開會,90%的時間在農村調研、指導生產。
1983年11月,羅貽斌因積勞成疾離世,只留下300元積蓄、兩間半20世紀60年代搭建的舊茅屋和單車、膠鞋、草帽這“三件寶”。追悼會上,一位與他共事多年的老領導寫道:“一生功績怎忘懷,三十三年任苦差。德在人民功在國,天難泯滅地難埋。”其苦、其德、其功,天地動容。在他逝世30周年紀念會上,中共湖南省委原書記熊清泉為紀念羅貽斌的系列叢書題詞“金杯銀杯不如群眾的口碑”,詞符其人;熊書記還給羅貽斌寫了一副挽聯:“湖鄉有幸出斯人,拓萬頃園田興五垸水利百余里足跡踏遍,屈指論功今比焦裕祿不遜色半點;賢哲無私昭我輩,秉一生正氣拂兩袖清風三十年口碑流傳,捫心懷德古追范仲淹可光耀千秋。”76個字詮釋了羅貽斌53年短暫而不凡的一生。
插圖/陳自罡
編輯/歐陽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