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繼樸
20世紀60年代初,在某國營大企業做選礦實習生的我,被抽調到衡陽地區清水塘鉛鋅礦,支援小礦山建設。這里山高溝深,偏僻險峻。公路班車只開到山外小鎮,進礦還要爬二十里山路。進礦后,我發現房屋大多低矮狹窄,還有杉木皮蓋的土墻屋。礦山只有少量機械設備,許多工作靠人力來干。食堂蔬菜緊缺,有時只有鹽水干菜湯。生產生活條件之差,比起原來單位不啻天壤之別。一段時間后,同被調往這里的老張不幸因肝病腹水去世,他妻子孤單地回了東北老家。霎時間,我心情沉重到了極點,感覺時乖運蹇,不知何去何從。
礦黨委書記劉全泰是南下干部,為人嚴肅,對青年很關心。他對我說:“這礦原來是省重工業廳所轄試探工區,后下放給衡陽。技術力量薄弱,生產設備落后,這幾年正在努力改變。去年建了兩個小型新式選礦廠,中南五省在此召開小選廠建設現場會。目前因條件所限,兩個廠都暫停了。你是國家新培養出來的青年技術人員,要安下心來,克服困難,為改變礦山命運做出貢獻。”看著他誠懇的面容,我想起在離開原單位前一位老領導對我的叮囑,你以后就是小礦骨干了,要努力啊!我心頭一熱,不由對劉書記表示:“一定努力。”
我擔任選礦廠技術員后,把廠當成自己的家。上班常在現場研究處理問題,下班如有情況也及時去到現場。許多節假日都在工作中度過。我和職工群眾關系融洽,他們有想法也愿意找我談。我在業余時間狠鉆業務,經常天亮就起床讀一兩個鐘頭書。夏天蚊子多,躲在帳子里讀;冬天手腳冷,裹著被子讀。除了專業書籍,工作中用得上的機械、電氣、土建等書籍也有涉獵。我的業務逐漸嫻熟,對全廠工藝情況也慢慢吃透,大家都對我稱贊不已。
周心凡擔任選礦廠黨政一把手時,工作深入又有擔當,在廠里威信高,在礦上也有影響力。他焦慮地對我說:“現在生產任務重,工人勞動強度大,經濟效益卻不好。怎么搞才能扭轉這個局面?”我分析道,礦里現在是重力選礦加人工選礦,工藝落后,產品賣不起價,資源利用率僅有50%,效益自然不好。只有徹底改為浮選廠,技術和經濟指標才能上去。細談一番之后,他擊桌而言:“這是大事!要盡快向上級反映,早點決策。”
地區冶金局幾次派人到礦里來,礦領導多次到選礦廠調研。經反復研究論證,決定要建浮選廠。有人提出,前些年建過兩個浮選廠,效果都不好,技術負責人被指為破壞中南五省現場會,影響很壞。我解釋道,現在跟那時條件不一樣:例如供電,那時靠礦內蒸汽機,供電不足還不穩。現在從國家電網架線,供電質量可靠得多;又如浮選用的藥劑,那時市場缺貨,礦內土法制造一些代用品,效果不佳。現在市場貨足質優,有利浮選;再如入選礦石,那時是利用堆存的老礦,有一定氧化,較難浮選。現在打算直接用開采的原礦,可選性較好。
一番議論之后,大家信心足了。周心凡說,當前礦里和上級都拿不出錢來買新設備。在金礦巖停用的磨礦、浮選機械,還能利用,他負責組織拆搬過來。整個選礦廠改造設計和安裝指導,就都交給我了。
在全廠職工大會上,周心凡動員說:“企業已經到了決定命運的關頭,也牽涉我們每個人的命運。人的命是父母給的,怎么活是自己決定的;企業的命是國家給的,活得好不好是由職工創造的。不搞浮選,我們礦會垮掉;要搞浮選,還得大家出力。廠里既要搞改造又不能停產,工作量很大,也很復雜,必須全廠協調行動。”
會上,一個由黨員團員為骨干的突擊隊組織成立了。周心凡每天早晨帶隊出發到十里外的金礦巖拆解設備,傍晚時數十人肩扛背負,爬坡越嶺,沿山間小道浩蕩而歸。約半個月后,幾十噸設備全部搬到改建工地。
為了不影響全礦生產任務。我苦心孤詣、精心設計,分兩步將磨礦、浮選設備布置到位,最終將重力和人工選礦廠改建為浮選廠。新廠高度機械化,工人勞動強度大為降低,生產穩定,產品優質,鉛鋅回收率高達90%以上,企業效益大增。
4年后廠里又搞擴建,規模翻番。職工生產、生活條件不斷完善,大家的努力奮斗,得到了可喜的回報。我也從一個稚嫩青年,躍變為成熟的工程師,先后主持或參與設計、建設了多個選礦廠。更重要的是我們創造了清水塘礦的新生,它不斷發展壯大,半個多世紀后的今天,依然在為社會主義祖國作貢獻!
編輯/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