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族《擺手歌》保護與傳承策略初探

土家族《擺手歌》是土家族人的一種喜聞樂見的傳統民間活動，極具民族特色，表現出了土家族人的精神面貌，是土家族最優秀的文化遺產，其形式豐富多樣，歌詞靈活多變，彰顯和凝聚著優秀的土家族文化，《擺手歌》的推廣普及對土家族的經濟以及精神文明建設有著跨時代意義。本文通過對土家族《擺手歌》的產生、社會功能、藝術特色以及傳承現狀和傳承策略等方面進行探討，以期進一步讓更多的人認識土家族《擺手歌》，認識土家族文化，從而促進土家族《擺手歌》的傳承。在現代化的沖擊下，擺手舞活動的文化生態發生了顯著變化，民間自發的擺手舞活動逐漸淡出我們的視野，擺手舞的保護和傳承陷入困境，因此探索擺手舞保護與傳承策略有著重大的意義和價值。

一、《擺手歌》的產生

《擺手歌》還有一個名字叫作《社巴歌》。“社巴”用漢語來說就是“擺手”，在土家族人民口中被叫作“舍巴卡”。在演唱《擺手歌》時往往伴隨著擺手舞的加入，歌與舞相互配合，因此在以往的研究中《擺手歌》又被稱為《擺手歌舞》。《擺手歌》一般指土家族巫師“梯瑪”或掌壇師在他們的民間傳統習俗——擺手活動中所演唱的古老歌曲，其唱詞全部采用土家族語言。在土家族生存的山寨中，擺手活動會每年如期舉行，眾人聚集在擺手堂，在“喚吟嘔略……”中跟著節奏用自己的語言唱著歌、跳著擺手舞，以“喻——喂”作為開頭和結尾。那么這樣歡慶的歌舞場面是什么時候產生的呢？

民俗展現著一個民族的歷史，因此研究民俗可以更深層次地了解這個民族，追根溯源，有利于更深地理解民族文化。《擺手歌》在龍山馬蹄寨和古丈田家洞分布比較廣泛，且形式多樣。除這兩個地方之外都是先有舞蹈，然后再進行歌曲編創。《擺手歌》演唱的內容除人類的起源、民族英雄這兩種古老的類型外，大多數是與他們的生活息息相關的內容，歌詞大多描述土家族人的日常勞作以及生產生活。從某種角度來講，《擺手歌》源于生活，源于土家族人的勞動。《擺手歌》是土家族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而且產生的時間可以追溯到漁獵時代，流傳到今天是一代又一代土家族人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通過不斷優化保存下來的。前期有大量學者對《擺手歌》進行了挖掘、整理，這對《擺手歌》的發展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1958-1959年，中南民族學院和武漢大學中文系的老師和學生們一起在鄂西南土家族地區進行田野調查期間全面整理了《擺手歌》，并撰寫了《土家族文學藝術史》（初稿），但因為當時條件有限、資料不是很充足，導致這本書對《擺手歌》的描寫不是很充分，內容單一。1989年，由彭勃和彭繼國整理的著名史詩《擺手歌》與大家見面，由此《擺手歌》有了文本形式。

二、《擺手歌》的社會功能

《擺手歌》是土家族人民智慧的結晶，有著非常深厚的文化底蘊及內涵。《擺手歌》在土家族人民的生產生活中有著許多功能，常見的有對自身的約束、對自然的敬畏，也有很多祭祀供神的功能。

（一）拜祖敬神、祈福納吉的宗教功能

土家族人民有自己的信仰。在祭祀活動開始時，土家族人民會跳起擺手舞，唱起《擺手歌》，這樣看來，《擺手歌》與土家族人民的祭祀有著很大的關聯，說明《擺手歌》有一定的宗教功能屬性。從上述記載中可以得知，擺手活動是為了祭祀與祈禱豐收而進行的演出。

在土家族人眼中，《擺手歌》與擺手舞是分不開的，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二者缺一不可的關系，演出的時候須兩者同時進行。土家族人的祭祀多數是祭拜祖先，希望祖先可以庇佑他們無災無難。在土家族人中流傳著一個說法：只要在表演的時候誠心誠意在唱、在跳，那么祖先會保佑他們“家發人旺喜事多”。在他們的觀念中，《擺手歌》和擺手舞演出的過程就是祈福的過程，也是感謝祖先的過程。

（二）約束個人行為、強化族群認同意識

《擺手歌》在土家族人民的生產生活中有著一定的教導年輕人和約束、規范人們行為的作用。《擺手歌》常見的內容有教導孩子節約糧食、不要貪小便宜、不要好吃懶做等等。如懶惰的李古老“弄得地面洞洞多，地上如今不平坦”。 “兒做好事娘歡喜，兒做壞事娘傷心。”為了懲罰凡人糟蹋糧食，天神墨貼巴喚來雷公： “凡間出了惡人，糟蹋五谷糧米，搬起你的斧頭，趕快飛到那里，個個劈成幾塊，消我心頭之氣。”從上述描寫中可以看出，這些約束個人行為的條條框框很容易理解。這些唱詞在土家族人民的口中傳唱至今，一代又一代，成了他們生活的一部分，不知不覺起到了約束個人行為的作用。《擺手歌》里也有很多傳說體現著族群認同意識這一點。《民族遷徙歌》就描寫了一個土家族人民在一起生活、一起向著美好生活前進的場景。社巴公公帶領土家族人民跋山涉水，在危險的路途上從來不會因為條件艱苦丟下任何一個人，就算是互相扶著，大家都要在一起，團結一致。

三、《擺手歌》的藝術特征

土家族《擺手歌》的唱詞中經常會出現描寫土家族人民的信仰、生產生活、倫理道德和宇宙觀念等的內容，擁有著非常完整的結構，其中既有敘事性強、篇幅大的長詩，又有短小精悍的部分，這些部分是根據擺手活動的動作即興發揮而演唱的零散的短歌，歌詞里面有土家族人民經常表達的比較固定的歌詞，不過大多數是即興發揮信手拈來的歌詞。《擺手歌》最大的特色莫過于語言以及句式，歌詞中大量出現對偶句、排比句和重復句（見圖1）。

圖1這首《擺手歌》表達的是祭祀內容，里面的歌詞就充分體現了其句式結構特征：大量的排比句、對偶句和重復句。《擺手歌》最顯著的特點就是它的句式結構以及口語化的土家語，在這兩個特點的加持下，《擺手歌》呈現出即興發揮、無拘無束、用詞創新大膽的特點，特別容易被土家族人民理解并傳唱。

《擺手歌》里面經常會出現一種類似于切分的節奏型。這種前緊后松節奏型的使用是《擺手歌》在演唱過程中最為顯著的特點之一。這種雙音節節奏是古詩詞的一大共性特征，知名古文學者周耘更是指出： “這種節奏型從音樂的角度可以稱為輕重格節奏型，具有古老音樂特征。”

四、《擺手歌》傳承現狀

《擺手歌》、擺手舞文化流傳甚廣，具有獨特的藝術特征，民族特色突出，內涵豐富。在當下現代化的沖擊下，擺手舞的文化生態發生劇烈變化，民間自發的擺手舞活動逐漸消失，擺手舞的保護和傳承陷入困境。

（一）傳承人出現斷層，專業人才匱乏

優秀的民族民間文化是中華文化的瑰寶，需要積極傳承和保護，這樣才有利于文化的弘揚和文化自信的培養。土家族文字的缺乏導致《擺手歌》傳承的難度大大增加，主要的傳承方式就是師傅教徒弟，以口傳心授的方式進行一代又一代的教授。隨著一些掌握《擺手歌》的老人相繼去世，傳承人越來越少，原生態的擺手舞也就面臨著巨大的傳承挑戰。當地多數青年為了謀生去往大城市發展，新鮮的事物充斥著他們的生活，一些本民族的傳統文化已經不足以讓他們關注，擺手舞逐漸被現代的一些娛樂方式所取代，比如電子游戲、街舞、現代舞。現在的年輕人大多數都覺得擺手舞已經落伍了，跟不上時代的步伐，不愿意學習，不愿意去跳，一是覺得學著費勁，二是覺得見不到直接的經濟利益，這又為《擺手歌》、擺手舞的傳承蒙上了一層陰影。

（二）社會重視不足，支持力度不夠

《擺手歌》是土家族人民一代又一代傳承下來的優秀土家族文化，也是優秀的中華文化的一部分，有著極其鮮明的藝術特色，是土家族文化一張亮麗的名片。當地有關機構和組織也在極力號召保護《擺手歌》以及擺手舞文化，主要通過一系列演出來實現，但使用這樣的形式更多帶來的是經濟的增長。有關機構和組織在保護《擺手歌》及擺手舞時因為對其不是很熟悉，對其價值以及文化內涵的理解也不是很深刻，一直將保護與傳承的工作重心偏向經濟效益，沒有充分挖掘其文化內涵，從而導致了《擺手歌》現在這種窘迫的傳承現狀。

（三）漢族文化、外國文化滲透與影響，本民族保護傳承意識漸弱

土家族沒有自己的文字，正是因為這樣的尷尬局面以及漢族文化、外國文化的滲入，使得《擺手歌》的傳承面臨著巨大的挑戰。清代“改土歸流”，土家族在這一政策的實施下擺脫了土司制度，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們與漢族人生活在一起，并逐漸漢化，使得本民族傳統文化的傳承受到一定影響。近些年，隨著我國國際地位的提升，國際交流逐漸密切，外國文化對《擺手歌》造成了很大的沖擊，土家語和民間最傳統的擺手文化面臨著沒有傳承人甚至失傳的窘境。外國文化的侵人大大影響著土家族年輕人的價值取向以及審美觀念，使得現在越來越多的土家族年輕人對本民族優秀傳統音樂《擺手歌》的認同感越來越模糊。

五、對土家族《擺手歌》保護與傳承的設想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弘揚與傳承除了需要我們每一個中國人參與，還需要政府、學校、傳承人等多方協作與努力。同時我們要打破陳舊的思維，尋求一些創新的方式來保護與傳承土家族文化。

（一）政府支持：加大保護扶持力度，強化保護傳承意識

對于《擺手歌》的保護與傳承，政府往往起著很重要的主導作用。政府部門應該帶頭積極領導本地人民承擔起本土文化的保護與傳承重任。《擺手歌》、擺手舞的保護與傳承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也是一件需要長時間去做的事情。在《擺手歌》傳承過程中，政府應該起到牽頭作用，調動社會各界和土家族人民的積極性，建立民族文化研究所，設立少數民族文化保護中心，建立并完善縣、鄉、村、文化中心四級聯動文化工作模式，創新民族文化工作形式，打造擺手舞文化精品，督促各項保護傳承工作進程，狠抓落實，確保實踐性。

（二）學校教育：將《擺手歌》引入鄉土教材，讓學校成為民族文化傳承基地

學校作為知識傳播的重要基地，應該在傳統文化的傳承方面最大化發揮其作用。將《擺手歌》引入鄉土教材進行教學，有利于當地土家族人民進一步了解自己的文化，在傳承人的儲備方面提供有力支撐。學校應配備對土家族歷史文化熟知的一線教師，在講課的過程中將其納入教學環節，在課堂上可以提升學生的興趣，使其對本民族的音樂文化更加認可，也為本民族文化感到驕傲和自豪。

以賽促教式教學是教學過程中達到預期教學成果的一個重要手段。讓學生在校園里學唱《擺手歌》、學跳擺手舞，在學期末的時候開展唱《擺手歌》、跳擺手舞的比賽，激勵更多的學生參加，并設置獎勵制度。舉辦這樣的比賽既能夠讓學生們學習到自己本民族優秀的音樂文化，還對《擺手歌》、擺手舞的保護傳承起到積極的作用。

（三）民間傳承：培養優秀傳承人，承擔保護傳承責任

傳承人在優秀文化的傳承中起著主心骨的作用。要想《擺手歌》經久不衰、一直流傳，那就需要培養可以演繹《擺手歌》的傳承人，為《擺手歌》的發展儲備人力資源，讓祖先留下來的土家族文化一代又一代傳下去。當地政府應該鼓勵當代傳承人定期組織《擺手歌》比賽等活動，在活動中選拔、培養新一代傳承人，并將《擺手歌》及其所表達的深刻內涵傳給新一代傳承人，讓《擺手歌》一直流傳下去。在后面的傳承過程中，可以結合時代要求，進行新的創造、生產。當代傳承人不僅要有過硬的專業本領，還要有能夠教授的本領，更需要掌握《擺手歌》深刻的文化底蘊及內涵。因此，傳承人的選拔需要考慮他們的文化素養，培養一些真正熱愛并且有能力將《擺手歌》更好地發揚光大的接班人，讓他們成為《擺手歌》的“名片”。

（四）網絡傳播：借助網絡等多元媒介進行多途徑傳播傳承

現如今，網絡的發展極大地方便了人們的生活，在時代發展過程中，《擺手歌》的傳承發展同樣也需要借助網絡等多元媒介進行保護與傳承。比如可以建立微信公眾號，通過推送優質的《擺手歌》活動以及表演，激發廣大青年對《擺手歌》以及擺手舞文化的興趣，讓他們也成為土家族文化以及《擺手歌》發展與保護的一分子；建立《擺手歌》文化宣傳的官方抖音號，抖音現在日活躍用戶已突破八億人，成為大眾娛樂的一個主要媒介，也是推廣優秀文化的一個重要平臺，將《擺手歌》的演出視頻發到抖音平臺，讓更多的年輕人看到、認識到，這有利于擺手舞文化以及土家族文化的傳播與發展。無論是哪種傳統文化，都要跟隨時代的步伐，順應時代的潮流，唯有如此才會走得更遠。

[作者簡介]姚季成，男，漢族，山西大同人，新疆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為音樂人類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