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軍詩歌八首

蔡軍

云端之上聽雪

暖陽撒下

散落的往事

一件一件在大地上抖動

這個冬天并不孤獨

幸福路上

獻血車盯著喧囂的馬路

路燈閃著白光

一些男女從身邊走過

一聲嘆息

從云端傳來

那是雪花

壓碎了北風的骨頭

風

北風 闖進江南的身體

又轉身離去

只留下沙粒摩挲

我空空的軀殼

母親 一枚心痛的詞語

病房里

儀器嘀嗒嘀嗒地響

母親緊閉著眼睛

毛線帽貼著白發

臉上的皺紋低垂著

一段逐漸靜止的時光

陪著她的是一個輪椅

一些藥盒、護理墊

還有我的父親以及

手術以后的后遺癥，

這個冬天的寒冷

母親是一段殘缺的記憶

一個瘦弱的身影

用脊背抵擋著烈日和風雨

常常占據我的夢境

窗外 一絲陽光照進屋子

我分明看到

一個年輕的婦人

額頭上的汗水

推開厚重的黑夜

駱馬湖的心事

常常想起一個地方

駱馬湖西岸? 再向西

夜半或者酒醉的時候

常常想起一些人來

駱馬湖西岸 再向西

仿佛想起小時候

姥姥家門口的那片棉花地

野兔子在白色里

閃躲著童年的記憶

常常想起

駱馬湖西岸 再向西

那里的月光

握著我心門上的鑰匙

…… ……

白月光

她白了棉花地，白了村旁的

小河，白了星空，

白了雞鳴犬吠，也白了

姥姥干瘦有力的手

那時月光

在村莊里流淌，黑夜

不是現在的模樣，那些

精心擦拭過的日子

給散亂的骨頭

披上潔白的紗衣

乳名

南山的風托起幾處閑云

平凡的日子劃出一些波瀾

像羽毛穿過秋天

修成草色籬笆

濺起的刀光落在心上

隱隱的疼痛

在大地上蔓延

煙火的盡頭寫著

我的乳名

秋夜

秋夜醒來的時候

我們，還在互相打量

他看著我額頭凌亂的皺紋

我也注視著他蒙眬的眼睛

那些來來去去的過往

在鏡子里劃出一道輕煙

仿佛我掌心的細紋彎曲著

秋夜的背影

秋夜的寧靜

宛如他高傲的身軀修剪著

時光打磨的喬木

那些忙忙碌碌的月光

夾雜著混亂不清的話語

一片清瘦的深秋里

桂花獨自收藏著芳香

秋夜正慢慢睡去

賣爆米花的老人

三包新爆的米花

排在路燈下

黝黑的火爐搖晃

不愿停歇的身軀

馬路邊的樹影里

破舊的長布袋

蒼老的小三輪車

一個蹲在墻角的老人

守在夜半的城市

那一夜的夢打開了黑夜，用匕首

挖出白日存下的光

一塊一塊填進心里

每一次醒來的窗外

路燈昏黃? 夜色正濃

米花還在

腳印

每次抬頭能看到

那條簡單的河

緩緩地流淌

天空在河水里

留下一串輕淺的腳印

跳動的波紋

會把孤獨折斷

清脆的漁歌

擠進骨頭里

星星把黑夜縫合在一起

月光揉碎了泥土

在裂痕處發芽

每次低頭總能看到

那片簡單的天空

緩緩地流淌

河水給天空

留下一串輕淺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