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美的合力

曹敏

樹有根，水有源，人有宗。人們總是本能地尋根問祖，更是有意地探究人類文明的起源，不斷地追尋文明的軌跡，尋找人類文明的密碼。吳小妮的作品給了我這樣的啟迪。我每次傾聽吳小妮所寫的歌詞《賈湖之戀》，都被歌曲的優美旋律陶醉，更被歌詞的古典美深深打動，不愧是獲獎佳作。骨笛、米酒、紅陶罐成為賈湖文化的標志性符號。歌曲唯美直觀地牽引我們走進河南舞陽，追溯八千年的賈湖文明。

最近，吳小妮與王國章合創的舞劇《賈湖初音》，又讓我再次驚嘆。她們四易其稿，殫精竭慮，日臻完美。我每一次的認真品讀，都窺見她完善作品過程中堅守藝術的初心。小妮在文學藝術創作上一直都是精益求精。無論她的詩歌，還是她的評論，甚至她的劇本，這一切都緣于她對藝術的完美追求——追求真善美的主旋律。為此，她作為中國作協的專業作家，遵循文學的創作規律，堅定傳統至上的信念，守正創新，創作出很多優秀作品。她一步一個階梯地跋涉在圣徒般的藝術之路上。

愛與美是生活的點睛之筆。

愛是舞劇呈現的根本。愛的主題主要是通過人物及故事情節表現出來的。

《賈湖初音》中人物的關系復雜而清晰，舞狩與陽稼兩個部落之間的沖突，緩急有序，高潮的打斗之驚險，尾聲的和解之歡樂，都符合人性的復雜變化過程。情節的起伏跌宕也是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

舞狩部落的首領昆妧帶領她的族人，以狩獵為生。相鄰的陽稼部落首領莊姆帶領她的族人，以耕種為業。這是賈湖母系社會中比較強大的兩個部落。她們本來可以各自為政的，因為她們的兒女背著她們私自相愛，讓她們母親的尊嚴受到挑戰。尤其是莊姆不顧對方救過女兒的情誼，斷然把前來和女兒約會的昆泰捆綁起來，無視女兒的求情。雖然昆泰后來被莊苗智救，還是引來了昆妧帶領族人，前來械斗。打斗不可開交，雙方都傷得體無完膚，讓人慘不忍睹。可莊苗與昆泰相擁不分、誓死捍衛愛情，經過努力勸說，最終雙方停戰講和，并且接受了一段感人至深的愛情，定下莊苗與昆泰的婚姻。兩個部落互相贈送禮品，莊姆也從昆泰那里得到了心儀的七孔骨笛。

隆重的婚禮上，兩個部落的族人如同一家人那樣，吃著舞狩部落的烤肉，喝著陽稼部落的米酒，聽著新郎吹奏優美的笛音，看著新娘及妹妹等女孩子的曼妙舞姿，其樂融融……舞劇在歡聲笑語中落下帷幕，單打獨斗被合作共贏取代，共同的愿景，引領先民在綠色的大自然中艱難而積極地前行。最后，狩獵的與農耕的握手言和，愛可以化解矛盾，愛可以克服困難，愛可以溫暖人心。

人物形象鮮明，一對青年男女昆泰與莊苗用愛化解部落沖突，歷盡曲折，有情人終成眷屬，有情人也促進兩個部落的友好合作，促進了社會的進步。文明代替野蠻，和諧代替爭斗。

昆泰從狼的口中救下莊苗的性命，他的勇武與無私讓壯苗心生喜歡，彼此一見鐘情，于是二人私訂終身，共同譜寫人類原始的偉大愛情。以骨笛為信物，以笛音為信號，牽手在清澈的湖畔起舞。但是雙方母親橫加阻撓，即便是流血械斗，也沒有折散他們的愛情。相反是他們的愛感化了雙方的家長，并且締結連理。兩個部落化敵為友，變成一個和諧的大家庭。

史前文明演進中，樸素單純潛伏向善向美的趨向。兩個部落的友好，是愛情的勝利，更是人類戰勝小我走向大愛的勝利。所以舞劇立意之高遠是唯美的基礎。

舞劇之美是非常突出的，唯美無處不在。

人物情感的美好，以男女主人公的愛情為證;狩獵、種稻、釀酒等體現了先民們的勞動之美;優美的景物描寫，渲染了原始的山川風景之美，仙鶴及骨笛更是唯美之最。劇本整體呈現樸素本真的詩情畫意。酒文化最能突出勞動創造文明的審美價值。

讓我們走進詩情畫意的美景中，感受景物之美，體驗人與景的和諧之美。舞劇第一場開始的景物描寫“一望無際的賈湖水，波光粼粼。湖岸邊，密密叢叢的綠草紅花和低矮灌木;遠處是起伏連綿的矮山，山上是莽莽蒼蒼的高大喬木。風聲漸急，間有鳥鳴……”生動形象的描寫，給人身臨其境的美感，并且被原生態的美景征服，心魂在美妙中游弋。細讀舞劇就是漫步在原始的五A風景區。步步換景，步步悅目;處處美景，處處怡情。

景物的純凈美讓人如此陶醉，而人與景和諧的美更是詩情的眼睛。“昆泰又吹起骨笛，笛聲歡快而美妙，仙鶴在笛聲中跳得更加熱烈而優美。”“晚上，月牙高懸。湖岸邊，大樹下。微風習習，月影斑駁，樹影婆娑。昆泰背弓箭上，翹首期盼，私下觀望，等待心上人來。”這些景物描寫很好烘托了人物的苦苦等待心理，突出了人情感的微妙變化，人的心靈美與自然美的相得益彰。

其實，即便是人物的焦慮，在舞劇中也體現了憂郁美。“舞罷人不見，昆泰有些焦躁，于是取出骨笛來吹。笛聲低沉婉轉，如泣如訴。一陣疾風吹過，樹影劇烈晃動。”以景襯人，把昆泰為心上人的憂思情感表現得蘊藉、美妙，牽腸掛肚的愛令人動容。

舞劇《賈湖初音》的結構安排巧妙，為了突出了賈湖文化的價值，最后一稿便把今天的考古隊員發現骨笛的情景放在開頭，引出史前文明的原始面貌。這樣的安排有穿越般的引人入勝，又有強烈的代入感。特定的自然環境，動人心魄的故事，以愛情為主線，以骨笛、陶罐、酒為支點，立體呈現八千年前的史前文明畫卷。主題歌《賈湖之戀》貫穿舞劇的始終，演繹了賈湖先民勞動創造幸福的過程，描繪了他們艱難而樂觀的詩意生活。

唯美是舞劇的主旋律，它無處不呈現在美景里，凸顯在人際關系中，那么和諧地再現先民們的生活狀況，情感軌跡，風俗習慣。讓我們在唯美里重溫史前文明的心聲，追溯先民們的生活足跡。

綜上所言，舞劇最傳統最核心的是用愛與美化解矛盾沖突，推動社會的文明進步。兩個部落的爭斗，人與自然的沖突，都是因為一對青年男女的真摯愛情而化解，又因作為藝術美的骨笛，化干戈為玉帛。愛與美是破譯文明密碼的鑰匙。

史前文明的大自然，雖有原始的美，但對生產力低下的賈湖先民來說亦有不少的兇險，洪水猛獸當然是最大的天敵。部落為了自己的利益，彼此爭奪有利的生存空間與資源，械斗增加了先民們生活的艱難。部落首領意識不到，先民們更不明白，和諧共生的人際關系是戰勝困難的法寶。

巧合的是一對青年男女以愛創造奇跡，以美呼喚人性的光輝，最終愛與美化解矛盾，戰勝一切困難，愛與美成為人類文明演進的助推器。今天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想，仍然需要愛與美去實現。大我戰勝小我，大愛戰勝私愛，是人類走向高度文明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