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數字化轉型與創新效率提升：基于信息透明度的中介效應

在大數據和人工智能時代，以大數據、物聯網、云計算、人工智能為代表的數字信息技術深度影響著企業經營和產業發展，數字化轉型成為企業發展的潮流。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帶來的不僅是利用數字技術進行全方位、多角度、全生態鏈條的生產流程優化，更重要的是如何運用數字化轉型優化市場資源配置，提高創新驅動效果，實現產業高質量發展。企業是產業轉型升級的主體，企業數字化轉型也是數字經濟發展的微觀基礎。加快企業數字化轉型，既是發展數字經濟的主要任務，也是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推動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內容。

一、引言

社會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一個重要維度是創新能力。自熊彼特提出技術創新理論以來，以技術創新為核心的生產函數和經濟增長模型成了推動現代經濟增長的核心源泉。在我國經濟面臨高質量轉型的過程中，經濟體的創新能力不僅直接關乎經濟增長速度，更是直接決定了國家經濟結構能否實現高質量轉型。微觀企業作為技術創新的主體，信息環境、人才激勵和制度安排等因素直接影響企業創新意愿和創新能力的提升，企業創新效率的高低直接決定了經濟體的創新能力和創新產出。在企業創新越發關鍵、越發重要的背景下，探究哪些因素能夠起到推動創新效率提升的作用，理清企業創新效率提升的邏輯和背景，對于提升企業創新效率，推動經濟發展的高技術轉型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

在企業數字化轉型和高質量發展轉型的雙重背景下，企業數字化轉型與企業創新效率之間是否存在必然的因果關系，以及這兩者之間通過何種渠道和作用機制產生關聯，仍然缺乏文獻支持。企業數字化轉型將會為企業的生產經營活動帶來一系列的深刻變革，對于企業內部資源的優化配置具有重要價值。企業數字化轉型的資源再配置效應勢必會帶動企業在研發創新上的投入、效率和產出提升，從而實現提升企業創新效率的結果。

二、文獻綜述

（一）數字化轉型的概念與度量

已有大量文獻對于企業數字化的定義進行了闡述，并試圖在實證上選取合適的變量來度量企業數字化。Vial（2019）對數字化轉型的定義進行了高度概括，認為數字化轉型是指通過信息技術、計算技術、通信技術和連接技術的組合觸發實體屬性的重大變革，以期改進實體的過程。韋影和宗小云（2021）認為，企業數字化轉型是指企業利用重組的數字技術改進價值創造模式，從而實現產品和服務創新、商業模式創新、運營效率和組織績效提升等。姚小濤等（2022）將企業數字化轉型定義為企業利用數字技術的組合觸發組織屬性的重大變革并改進組織的過程。Kohli et al.（2019）認為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核心內涵是企業商業模式轉型，因此數字化轉型應該關注數字技術的應用、轉型范圍與價值創造模式、轉型的目標和結果等關鍵屬性。Teece（2018）指出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核心是數字技術的運用和數字化平臺生態系統的搭建。Liu et al.（2011）指出企業數字化轉型不僅會影響到企業和業務本身，更可能對整個商業模式造成顛覆性影響。結合以上分析，本文認為數字化轉型是指企業通過現代的數字化技術和通信手段，對于企業生產經營活動進行全方位的改革，以優化企業生產經營活動的生產效率作為核心，通過改變企業生產經營活動方式最終實現對于商業模式的整體性變革。

在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度量方面，已有文獻主要有三種度量方式。關于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度量，Li（2020）、胡青（2020）等主要運用問卷調查法對于企業進行深度調研，基于問卷調查結果來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情況進行變量賦值。劉淑春等（2021）則基于“兩化融合管理體系工作平臺”融合貫標試點的準自然實驗來對企業進行變量賦值。具體而言，經歷過“兩化”融合試點的企業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0。吳非等（2021）、趙宸宇等（2021）則主要使用文本分析法，基于企業財務報告中與數字化應用相關的文本信息進行變量賦值，這也是已有文獻中比較準確且非常前沿的度量數字化轉型的方法。

（二）數字化轉型對于企業創新的影響

由于數字化轉型可能改善企業等技術效率、資金可得性約束，已有大量研究從企業的研發投入、創新產出等視角考慮了數字化轉型對于企業創新能力的影響。劉啟雷等（2022）對于企業數字化促進企業創新的過程、邏輯和機制進行了詳細梳理。其認為數字化轉型能夠促進企業創新主要是由于以下幾個原因：第一是數據要素不僅能夠在業務層面引發企業變革，也能在企業戰略層面促進企業數字化創新;第二個是數字生產要素能夠在需求側和供給側同時引發變革，需求側包括商務環境變化、社交網絡強度和數據資源開放等，供給側包括數據生產質量、數據離散程度、數據處理能力和技術融合距離等。第三是數字化轉型能夠形成商務環境強感知力，創造了新的企業、員工和用戶價值。涂心語和嚴曉玲（2022）從知識溢出的視角討論數字化轉型對于制造業企業的影響，其研究結果發現數字化轉型對于企業的全要素生產率產生了積極正向的影響，而主要的影響機制就是數字化轉型加速了企業間知識溢出的速度。這種知識溢出同樣可能是數字化轉型促進企業創新的一個重要機制。

在相關的實證檢驗方面，殷群和田玉秀（2021）運用中國省份層面的面板數據驗證了數字化程度與地區創新效率之間的正相關關系。王才（2021）利用124家制造企業數據的研究也表明，企業的數字化轉型程度能夠顯著提升企業的創新績效。池毛毛等（2020）基于湖北省中小制造企業調研數據進行了實證研究，其結果表明進行數字化轉型將有利于其新產品開發績效提升。數字化轉型通過研發利用能力和研發探索能力正向影響中小制造企業的新產品開發績效。張吉昌和龍靜（2022）以中國滬深A股高新技術上市企業數據作為研究主體，檢驗了數字化轉型對創新績效的影響。其結果表明，數字化轉型顯著正向影響企業創新績效。其中，企業的創新能力、吸收能力、適應能力均在數字化轉型與企業創新績效之間存在顯著的中介效應，其中吸收能力的中介作用效應最大，適應能力的中介作用效應最小。趙婷婷和楊國亮（2020）的研究也表明，數字化轉型顯著提高了制造企業的創新強度，其中數字化轉型對制造企業協作創新和模仿創新的促進作用大于獨立創新。

三、數字化轉型與創新效率的關系

（一）企業數字化轉型對于創新效率的影響

已有的大量實證研究證明了，數字化轉型能夠提升企業的生產效率和創新績效。從理論上看，數字化轉型對于企業創新效率的提升來自多個方面。第一個影響方面是，數字化轉型優化了創新流程。已有的研究表明，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創新績效的驅動作用表現在三個方面，包括拓展了企業創新機會、提升創新效率和降低創新成本。在分析數字化轉型提升創新效率的微觀機制方面，他們認為，數字技術不僅可以對創新流程進行精準解構和定位，促使企業創新模式從粗放式向精準式轉變，而且可以減少繁瑣、重復性的工作，促使知識型員工投入更多精力到創新事項上。這可能是數字化轉型提升創新效率的第一個原因，優化了創新流程，使得創新模型朝著精準創新的方向轉變。

此外，數字化轉型對于創新效率的影響還體現在其他方面。已有研究表明，數字化轉型能夠提升企業的全要素生產率。具體到影響機制，數字化轉型可以通過提高創新能力、優化人力資本結構、推動先進制造業和現代服務業融合發展以及降低成本的機制促進全要素生產率提升。創新過程作為企業生產過程的一個環節，其效率也受到數字化轉型的影響。通過數字化手段，包括創新過程在內的生產過程都進行了生產要素的重新排列組合，研發資金、研發人員等創新生產要素能夠部分被數字化、信息化，從而以更加高效的方式被重新排列組合。這種資源配置效率的優化，能夠激化出更高的創新投入產出比，從而提升了創新過程的效率。

最后，數字化轉型優化創新效率的影響機制還可能是通過提升了創新投入的質量，主要是提升了企業的知識積累，提升了人力資本。已有研究在分析制造業數字化轉型對于創新績效的影響時，也驗證了人力資本的中介效應。研究發現，數字化轉型主要是對資本密集型制造企業的創新績效有顯著的促進作用，而對勞動密集型制造企業的創新績效不具有顯著影響，其中人力資本扮演了部分中介的角色。數字化信息化對于人力資本的促進也得到了很多實證研究的檢驗。已有研究認為信息網絡技術能方便員工分享知識，實現隱性知識的流動和共享，進而提升人力資本質量。此外，得益于網絡信息技術，人們可以隨時隨地進行學習和培訓，而不必受限于固定的時間和場地，這極大地提升了員工獲取知識的便捷性并降低了獲取知識的成本，進而提升企業人力資本質量。

基于以上的三個數字化轉型促進創新效率提升的作用機制，本文認為企業的數字化轉型能夠顯著提升企業的創新效率。

（二）企業信息透明度的中間機制

已有研究在討論數字化轉型對于企業的影響時，討論了數字化轉型對于企業的信息環境和信息質量帶來的影響及其經濟后果。有一種理論認為，數字化作為信息化、互聯網化后信息技術發展的高級階段，能夠有效改善公司內部治理，主要作用機制就是緩解信息不對稱，提升企業內部的信息透明度。這主要是由于數字化轉型既提升了企業提高信息透明程度的能力，數字化轉型又同時避免了企業信息不對稱的問題。一方面，在企業信息收集過程中，數字經濟相關技術（包括互聯網、物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拓寬了企業獲取信息的深度和廣度。另一方面，數字經濟化過程需要較長的實施周期，本身存在著較大的不確定性。作為上市公司，涉及中長期的變革更需要得到投資者支持，以維持較低的融資成本。根據信號理論，管理層此時會更有動力通過提高信息透明度以傳遞其對數字經濟化變革的信心。

另一方面，數字化轉型能夠提升企業和資本市場、投資者之間的信息連接程度，為市場注入更多的特質性信息，企業與外界的信息不透明程度因為數字化相關技術手段和企業轉型而得到改善。已有研究表明，數字化轉型的企業提升了年報披露的可讀性，繼而降低了企業的財務風險。此外，已有研究在討論數字化轉型對于企業股票市場表現的影響時，其機制分析表明，企業數字化轉型顯著提升了股票流動性，其主要作用渠道改善了信息不對稱程度，并強化了市場的正面預期。整體上來看，數字化轉型由于將許多公司內部信息轉移到互聯網中，更易于分析、整理和公布，這會使得企業內部信息更容易讓資本市場感知，從而降低了企業和資本市場、和投資者之間的信息不對稱程度。

除了數字化轉型能夠促進企業信息透明度提升，企業信息透明度的提升最終也會作用到企業的創新上面，促進創新能力和創新效率提升。已有的研究證實了這種機制的存在。高質量的信息披露能夠對企業創新產生正向影響，主要有兩個作用機制。首先是，更好的信息透明度或信息披露質量提升了企業管理者的薪酬業績敏感性，激勵了公司管理人員加大在研發上的投入。其次，數字化轉型緩解了企業創新過程中存在的代理問題，改善了公司內部治理，對創新產出發揮治理作用。整體上來看，企業的信息環境和信息透明度在影響管理者經營決策和資源配置效率方面產生了重要作用。

其次，也有研究表明信息透明度促進了企業創新是通過融資約束緩解這一中間機制。信息透明度的創新促進效應主要是通過緩解創新融資約束，而不是通過發揮治理作用實現的。其理論機制分析認為，信息透明度的提高能夠降低投資者與企業之間的信息不對稱，有助于評估創新項目和監督創新過程，克服企業創新融資面臨的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問題，降低了企業外部融資的成本，緩解了企業創新所需要的融資約束，提升企業創新效率和企業創新產出。

整體上來看，已有的研究和理論機制分析都表明，數字化轉型促進企業創新績效提升的過程中，信息透明度可能扮演了一個關鍵的中間角色。

四、政策建議

基于數字化轉型對于企業創新效率的正向影響，國家應該加大政策支持力度，大力發展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降低企業數字化轉型所面臨的障礙和成本，鼓勵企業更多地進行數字化轉型。企業作為經濟活動的微觀主體，其數字化程度和創新效率的提升，關系著整個經濟體的數字化轉型以及經濟的高質量發展能否實現。企業應該以學術研究作為指導和參考，在實踐層面上明確數字化轉型的利弊，疏通現存的數字化轉型障礙，不斷通過數字化手段重塑企業的內部經營，優化資源配置效率，提升企業的經營績效。

通過理論和實踐的結合，推動中國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不斷提升，促進數字化轉型發揮其內部資源配置效應，提升企業的創新能力和創新效率，提升企業治理水平，改善企業經營績效。數字化轉型作為企業的微觀改革，將在未來發揮出巨大的作用，為中國經濟創新水平的提升，經濟轉型和高質量發展提供新的動力。

（作者單位：同濟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