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空間與數字藝術產業的交互

當前全球化的語境下，互聯網時代的到來和新興技術的發展某種程度上越發證明了麥克盧漢“地球村”的猜想，尤其是近兩年疫情所帶來的出行困擾，線上聚集更是進一步代替了線下的活動。以元宇宙為代表的虛擬空間由幻想的精神空間與現實物質空間進一步交融，通過虛擬空間對數字藝術產業的影響的探討，也能夠更好地促進數字文化產業的良性發展。

虛擬空間

古時候的航行冒險家們發現了客觀存在的地理空間，宇航冒險家們進入外太空發現了地球空間以外的宇宙空間，在科學家的顯微鏡下我們又找到了微小的原子空間，在人類的不斷發展和創造下產生了社會關系構成的社會空間。這些空間從被發現和被建構開始就在潛移默化中反作用于人類生產實踐活動，空間創造了一種由可能的作用和互作用構成的指令系統。虛擬空間同樣如此，電腦網絡遍及世界，其硬件和軟件揭示了一種虛擬維度，既超越又交織于我們的日常生活世界。

本我的安放，部落的找尋

弗洛伊德曾經提出完整的人格是由“本我、自我、超我”三個層次構成的，人類在漫長的發展進步史中就是不斷的隱藏起來“本我”的層面，去追逐“自我”和“超我”。但是事實也不斷在證明，對于個體來說，只有“自我”和“超我”是不完整的，我們總是要找到一個去合理“本我”的方式，而虛擬空間就為其提供了窗口。在虛擬空間中，大家都隱去了現實世界的身份，真正意義上擁有了“遁術”，在紛繁喧鬧的世界中找到了一個安放自我的空間。雖然大環境是虛擬的，但是隱藏在虛擬空間背后的是比任何真實都要真實的表達和釋放。

近幾年也有許許多多的專家學者探討和提出，技術的進步和發展雖然拉近了人們的物理空間，但是無形中也加劇了人們彼此之間的心理空間，但是虛擬空間的出現似乎在兩者之間找到了支點。在虛擬空間中人們往往是呈現“部落”狀態，打破現實的圈層壁壘，人們可以只因相似的精神需求而聚集在一起，同時這也帶來了更加強烈的自我認同感，尤其是疫情時代背景下，物理空間所帶來的孤獨感，在虛擬空間中得到了慰藉。

肉身的出走，想象的回歸

虛擬空間第一次從大腦桎梏里出來，不得不提及最初的科幻電影，“魔幻大師”喬治·梅里愛導演的《月球旅行記》被稱為是第一部科幻片，也是在這部電影中第一次在大銀幕上呈現出了區別于現實空間的虛擬空間，從這時開始虛擬空間不再只是停留在大眾腦海中的想象空間，而是開始介入人類生活的物質世界。在當時，因為受制于技術的發展，人們對待虛擬空間的認識也不過是僅僅停留在享受藝術家打造的銀幕世界，所以虛擬空間仍然是精神上的一種滿足和慰藉。而虛擬空間真正的突破是有賴于人工智能以及虛擬技術的發展，從電影院中的3D眼鏡到游戲中通過穿戴設備打造的游戲戰場等。人類的活動范圍也不再拘于現實世界，心靈得以逃離肉身的藩籬，進入數據化、信息化的虛擬空間，使意識連接意識，思維連接思維。

數字藝術產業

數字藝術屬于后現代藝術，并成為后現代藝術的新生主流藝術， 特別是波普藝術之后， 數字藝術是科學、藝術和媒體相互交叉的新型藝術形式， 并已成為快速發展、融合多領域、形式多樣與大眾化趨勢的當代藝術。數字藝術產業有著藝術性和產業性雙重屬性，一方面數字藝術是讓藝術借助技術向著多元性、創新性以及大眾性的新生態發展。另一方面數字藝術的產業屬性又驅使著藝術在市場上也煥發生機與商機，產業有著目的性較強的人為操作的原因，往往會使得藝術偏向于利益化和工具化，但兩種屬性也不是完全相悖的，相反兩者在某種程度上是包容共生的，藝術的數字化是新時代背景下藝術轉型升級的新業態。

數字藝術產業與虛擬空間互聯共生

后疫情時代在某種程度上為虛擬空間的發展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受疫情的影響，全球的很多活動由線下轉移到線上進行，在互聯網的幫襯下，大眾的生活焦點也由現實轉向了虛擬，許多無法在現實生活中得到滿足的事情可以在虛擬空間中得到釋放，這就使得虛擬空間的重要性在潛移默化中得到了提升，這也無形中影響和改變著數字藝術產業。

資本重注，商機四溢

近幾年，國家出臺了很多關于文化產業的扶持政策，尤其是針對文化產業和現代智能技術的融合，例如2014年文化部頒布的《關于推動數字文化產業創新發展的指導意見》，其中深化了“互聯網+”、應用大數據、云計算和人工智能等科技創新結果，從而促進優質文化產品的生產。2019年發布《國務院辦公廳關于進一步激發文化和旅游消費潛力的意見》，重點提出要加強“培育數字文化產業新型業態”。2021年文化和旅游部又發布了《“十四五”文化和旅游科技創新規劃》推動文化產業更高質量可持續的創新發展。

各大企業也靈敏地嗅到了商機，紛紛加碼布局數字文化產業，從NFT的拍賣到虛擬空間中的囤地炒房，讓一些企業賺得盆滿缽滿。而無論是NFT還是其他虛擬經濟下的產品更加注重的不再是實用性能，相反更多的是一種文化和藝術的屬性。數字藝術產業也是如此，以虛擬空間中的NFT藝術為例，NFT藝術品可能是任何東西：唐伯虎真跡的掃描件，推特創始人杰克·多西的一條推文，支付寶發布的亞運會數字火炬，或是NBA巨星勒布朗·詹姆斯的一個扣籃視頻。最著名的NFT作品來自數字藝術家Beeple，他將自己從2007年5月1日起開始創作并上傳的5000張數碼作品拼接而成一個316MB的JPG文件，隨后把這個看上去幾乎像是馬賽克大全的圖灌注進一個NFT硬幣里，命名為《每一天：前5000天》。2021年3月，這個NFT數字藝術品在佳士得拍賣行拍出了6934萬美元（約合4.5億人民幣）的高價，徹底引爆了NFT藝術品市場。以此來推測，未來的文化創意產業也會越來越依賴虛擬空間中的NFT來進行創作和發行，這其中就包括了音樂專輯、漫畫和電影等文化產業，甚至是傳統的報刊和出版業也不會有例外。《時代》不久前就推出了全球首個以NFT形式發行的去中心化雜志。

虛擬新經濟，藝術新姿態

虛擬空間對文化產業產生了較深的影響，不斷改變著文化產業發展的產業邏輯和商業模式，隨著虛擬現實、大數據、區塊鏈、人工智能等高新技術的加速應用，數字文化產業取得了爆發式的增長，行業的內生動力也不斷增強，而這些都得益于技術建構下的虛擬空間。2021年，NFT進入爆發增長階段，目前最大的應用領域是數字藝術和NFT游戲市場。長期來看，各個行業領域都可能實現NFT形式的資產流通，尤其是在元宇宙概念中NFT將扮演重要角色，未來有望成為文化藝術產業信用評級和資產評估難題的解決途徑。

后現代時期，無論是繪畫還是電影電視等藝術品，借助科技可以不斷地被復制，就像在《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中本雅明所提出的一樣，藝術的“靈暈”正在消逝，以前的藝術品是獨一無二的，往往會被收藏家收藏起來或者是被掛在神圣而有距離感的展廳里，人們會用膜拜和瞻仰的姿態去面對它們，這種語境下的藝術作品往往擁有一種會呼吸的“靈暈”。

如今，這些藝術品以各種形式變得廉價易得，無論是足不出戶的畫展還是會員專享的家庭影院，都驅使著文化產品的輸出不再是個性化的表達，而是批量的快消品。虛擬空間的存在和發展在某種程度上打破了這種現狀，在虛擬空間下的藝術品不僅是文化產品，它已經成為了某種文化標識和身份認同，例如NFT為數字藝術創作者和大眾之間建立起了壁壘，這其中就包括了比特幣代表的資本和區塊鏈代表的不可復制的編碼。它把夾在資本和大眾之間的數字創作者們，從廉價的生產勞動中解救出來，為他們的付出和創意賦予了更高的價值。

沉浸式感知賦能傳統文化

數字藝術作為新興藝術，近幾年與傳統藝術也碰撞出了很多火花，傳統文化更是被賦予了很多新時代的新元素，借助新穎的表達方式進行傳統文化藝術的傳播已經逐漸成為藝術發展的新態勢，尤其是很多非遺在數字技術的帶動下也從封閉且陳舊的藝術創作束縛中解放出來，獲得了新的生命力。例如，2021年在杭州舉辦的“杭州良渚日”活動推出了“意象良渚”主題的跨媒體藝術沉浸展，整個展覽的設計完全是虛擬的，沒有一件實體展品，通過數字技術打造了綿延的壩體和巍峨的宮殿，讓人們身臨其境的感受良渚文化，成功地讓古老的文明活了過來。此前還有在中國成都舉辦的“國際非遺節”，其中《我們像似云氣—靖海全圖》是利用新媒體對這幅原始清朝長卷的重新詮釋。通過高分辨率的數碼長卷，虛擬的云氣散布開來，展現出二十幅動畫場景，使長卷的敘事更為生動。

數字藝術重在交互和沉浸，架構的虛擬空間讓人們超越了現實空間的局限性，無論是思想還是身體都可以沉浸式地去體驗藝術所帶來的魅力，甚至有些藝術家為了使得藝術體驗更加真切、思想更加聚焦，會讓人們與藝術品進行互動。“金陵圖數字藝術展”作為全球首創的“人物入畫，實時跟隨”互動觀展模式，將新銳科技引入文物數字化中，運用高精度定位系統讓觀眾“走進古畫”，與畫中人物產生實時互動，并通過自主探索獲取知識信息。

交互中存在的問題

新的版權風險

有人開始盜用藝術家的作品并在NFT交易平臺上進行銷售。同時一些行業大咖的推文也被人利用并制作 NFT 拍賣。更有同樣的作品出現在不同的NFT平臺上，區塊鏈數據平臺Chainalysis發布報告稱， 2021年全年，110名NFT交易者通過“清洗交易”，人為地抬高NFT的價格，總共從買家處牟取了890萬美元的利益，而買家們則全然不覺。

當NFT持有者在自己的兩個數字錢包之間進行NFT交易時，所交易的NFT價格會提高。這種在同一個人的不同數字錢包之間進行NFT提價交易的行為，就叫做清洗交易。其本質是將自己持有的NFT以比常規市場價更高的價格“出售”給自己。然后這些持有者就可以再將這些漲了價的NFT以虛高的價格賣給他人。雖然此種騙局在NFT領域剛出現不久，但總的來說，類似的騙局在金融圈并不是什么新鮮事。早在1936年，美國就已頒布法律禁止這種做法。NFT行業缺乏監管，而且許多交易所只要求鏈接到買家和賣家的加密貨幣錢包而無需驗明身份。關于NFT，我們需要認識到它本身革新的概念及獨有特性，也要認識到這種新興技術代表著的風險與機遇，并做出獨立的判斷。

藝術與市場的永恒問題

從藝術產業中“藝術”的角度出發，在虛擬空間所帶來的一系列沖擊下，仍然是需要抓住藝術創作的正確目標和方向，創作者們也要秉持著藝術的初心和熱忱，不能在財富的驅使下喪失藝術的追求，成為資本的傀儡。虛擬空間下精神跳脫出肉體，對于藝術品的要求也會有所提高，即使是在一個新的空間下，藝術價值和商業價值仍然是永恒的動態關系，需要創作者們去努力維持兩者之間的平衡。虛擬空間的藝術品交易更加簡易，減少了買賣的中介，很多藝術家可以直接借助互聯網強大的信息平臺直接發布自己的藝術品相關信息，并借助大數據匹配到合適的買方，從而大大降低了營銷的成本，進入藝術家口袋的錢相對多了起來，而這也很大程度上緩解了市場上資本家對于藝術家的壓榨，讓藝術創作者重新在藝術創作的廢墟中找到了曙光。

虛擬空間作為技術時代的產物，同樣面臨著技術帶來的擔憂，這也使得一些保守的藝術家們對其始終抱有質疑的態度，也只是停留在觀望的階段，他們的擔憂也不是空穴來風而是有跡可循的。對于虛擬空間的國內研究還有很多未知的領域等待探索，在虛擬空間的應用和實踐中仍然存在著很多問題，例如倫理、人權等等，虛擬空間對數字藝術產業帶來了很大的影響，由此不難推測出，未來的藝術產業乃至整個文化產業都將面臨著新的機遇和挑戰。而如何讓兩者在相融的同時，都得到良性的可持續發展，這不僅僅是藝術創作者和國家政府所應該關注的問題，這也包含了在虛擬空間中作為二次創作和藝術品價值實現中不可或缺的關鍵元素即審美大眾的共同呵護。

（作者系杭州師范大學，新媒體藝術與文化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