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章在分析語用學視角下身份認同概念的基礎上,分別從說話者和聽話者的角度探究語用身份認同工作的開展。說話者在建構某一方語用身份時,必然預先認同即將呈現的身份,實現自我關系的和諧,推動話語實踐進行。而聽話者認同決定了說話者身份工作的有效性,聽話者在接收身份信息后,可以認同該身份,維持語用平衡,促進交流深入;也可以不認同該身份,否認某一方的資格、權利、義務或群體歸屬,促使交際關系重構。本研究旨在加深對言語互動中身份信息表達和理解的認識,進一步推動語用身份研究的深入。
[關鍵詞]語用學;語用身份;身份認同
[中圖分類號]H13[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2095-0292(2022)03-0088-05
一、引言
隨著時代的發展,社會結構、交流方式和頻率產生了極大變動,進而帶來語境類型的快速增多和頻繁更迭。人們對身份的呈現和解讀也出現了明顯快速動態變化的特點。與此同時,眾多學者對身份的認識也從本質主義視角轉向建構主義視角,認為身份并不是單向的、靜態的、不變的,而是在互動交往中通過話語動態構建的(如Brewer amp; Gardner 1996;Antaki amp; Widdicombe 1998;Tracy 2002;De Fina et al. 2006;曹燕黎 2012;陳新仁 2013)。近十五年來,國內一批語用學領域的學者從建構主義視角對言語交際過程中的“身份”議題進行了廣泛的研究(冉永平 2007,2011;陳新仁 2009;袁周敏,陳新仁等 2013;李成團,冉永平 2015),并在語用學框架下提出了中國本土身份理論——語用身份論(陳新仁 2013,2014)[1](P27-32+112) [2](P702-710+731)。
語用身份是指語境化的、語言使用者有意或無意選擇的自我或對方身份,以及說話人或作者在其話語中提及的社會個體或群體的他者身份(陳新仁 2013)[1] (P27-32+112)。在交際過程中,交際者會根據不同的交際需求,有意識或無意識地選擇、切換、修正所呈現出的身份。語用身份通過話語實現建構,其研究主要分為五條路徑:從身份角度①解讀話語意義;②考察交際目標的實現;③探究認同目標的實現;④闡釋特定話語特征形成原因;⑤考察話語的適切性、得體性。在以上五條路徑中,“認同”路徑下的研究仍然不多,有待進一步加強(陳新仁 2014)[2] (P702-710+731)。基于此,本文嘗試梳理語用學視角下的身份認同概念,并對語用身份認同機制進行探析,加深對言語互動中話語意義傳達和理解的認識,從而進一步推動語用身份研究的深入。
二、身份認同
國內學界對身份、認同、身份認同等概念的界定和區分,以及中英文表述的對應方面一直存在著模糊不清、互相矛盾等問題。部分學者(項蘊華 2009;袁周敏,陳新仁 2013;陳新仁 2014;何自然2015;盧立程,李成團 2020)將“身份”和“認同”看作兩個獨立的概念,其中“身份”對應的英文表達為“identity”。部分學者(陶家俊 2004;張淑華等 2012)則將“身份認同”看作一個概念,對應的英文表達為“identity”。還有一部分學者(張瑩瑞,佐斌 2006;高一虹 2014)將“認同”等同于“身份”,對應的英文表達也為“identity”。因此,從語用學視角開展身份認同的深入研究,首先需要厘清語用學視角下的相關概念。
語用學研究語言符號與使用者之間的關系(Levinson 1983)[3](P1),分析交際者在特定交際情景中傳達和理解的意義以及理解和傳達的過程(張新紅,何自然 2001)[4](P286-293+285)。因此,交際雙方或交際中涉及的他者所承載的信息對于交際活動的開展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無論是交際者自我主動預設的個體出身、角色、職位、地位等內容,還是在交際過程中建構、協商出來的此類內容,都傳達著自我、對方或他者的身份信息。而認同則涉及對身份信息的理解。在漢語語境下,認同表示:①承認或認可;②認為跟自己有共同點而感到親近。從定義上來看,言語交際中的認同涉及對交際信息的分析和判斷,并對交際中的自我、對方、他者的定位或雙方關系表達出相應的態度。認同不僅包含著認知,還包含著信任和承諾,目的在于增加人們之間相互關系中的確定性和建設性的因素,降低相互交流、合作的“成本”和“風險”(崔新建 2004)[5](P102-104+107)。身份認同不單純是說話者想要獲得的交際效果,同樣也是伴隨著身份建構對應開展的一項工作。身份認同必然包括認同者和被認同者,是雙向和互動的(崔新建 2004)[5](P102-104+107)。在言語交際中,對身份的認同應是交際者建構自我、對方或他者交際身份的前提或對身份話語信息的回應,和“身份”為兩個不同的概念。換言之,“身份認同”是交際者對言語互動中突顯出來的身份的理解和判斷,是交際者彼此關系得以確定的前期工作。
根據以上分析及《新牛津英漢雙解大詞典(第2版)》中的解釋,筆者認為語用學視角下“身份”對應的英文表達為identity(the fact of being who or what a person is);“認同”對應的動詞性英文表達為identify(①equate someone with;②regard oneself as sharing the same characteristics or thinking as someone else);名詞性英文表達為名詞:identification(the action or process of identifying someone or the fact of being identified).
三、語用身份認同
身份處于語言意義的核心位置(蔣慶勝 2019)[6](P57-63+169)。語用身份不僅是交際者個體信息的呈現,還是用于滿足特定交際需求的重要語用資源,具有人際資源或關系資源屬性,可用于傳達特定的人際意義,實施關系工作(陳新仁 2018)[7](P150)。通過話語建構的語用身份并不單純代表著交際者真實或臨時虛構的出身、社會角色、職位、地位等表層信息。不同的身份對應不同的行為規范、行為影響和行為效果等(陳新仁 2018)[7](P118)。與其他類型的話語一樣,身份話語同樣也可以傳達言外之意,傳遞著所建構的身份背后蘊含的資格、權利、義務或者群體歸屬等相關信息,實施著特定的言語行為,塑造并調節著交際者之間的關系。語用身份認同應包含著兩個層面的含意:①承認交際者擁有該身份,以及對應的資格、權利、義務等,認可其可以在當下實施特定言語行為,減少雙方分歧;②認為交際雙方在某方面具有相似性,承認自我、對方或他者的群體歸屬性,提升彼此關系。第一個層面可以稱為個體認同,第二個層面可以稱為集體認同。
對語用身份的認同也是一個言語互動活動,是在線的、臨時的、情境的認知過程,是對已有身份信息的總結和接下來交際關系的設定,對交流的推進有著重要的影響。交際者通過話語實踐對交際情境中所出現的臨時身份表示承認,蘊含著對自我、對方或他者的信任和接納,認可自我、對方或他者的資格、權利、義務或群體歸屬。交際者的身份、關系需求和語用力量趨于一致,交際平衡得以維持,交際關系得以鞏固。反之,對語用身份的不認同,則意味著交際者對所出現的臨時身份表示否定和拒絕,蘊含著對自我、對方或他者的不信任或不接納,否定自我、對方或他者的資格、權利、義務或群體歸屬。交際者需要重新建構語用身份,才能維持交際平衡。
四、語用身份認同的類型
雖然語用身份建構工作由說話者開展,認同工作卻要涉及到說話者和聽話者兩方。根據交際中的涉及者,身份可分為自我身份、對方身份和他者身份(陳新仁 2013/2018;袁周敏 2016)[1](P27-32+112)[7](P24)[8](P20-23)。說話者認同包括對所要建構的自我身份、聽話者身份或他者身份的認同工作,此項工作往往先于身份建構工作開展,并由建構結果得以反映。聽話者認同包括對說話者所建構的說話者身份、聽話者身份或他者身份開展的認同工作,即對說話者身份建構工作的反饋。說話者認同和聽話者認同往往交替進行,不斷對互動中出現的語用身份進行鑒別,認同呈現出動態發展的特點。
(一)說話者認同
在說話者認同中,認同工作由交際意圖驅使。說話者是信息傳遞的一方,具有主動性、自由性和導向性,可以根據具體的交際目標,選擇所需的自我、對方或他者語用身份,并通過對應的話語實踐進行呈現。說話者通過話語實踐,建構預期中能夠滿足交際需求的語用身份,包含著對是否擁有某一身份或對應關系的判斷,體現著自我認知。不論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說話者都預設了所談論的人物擁有某一身份,即使是虛假的身份,主觀上已經接受了其在社會中的地位、形象和角色以及人際關系的性質,進而通過對應的話語實踐向聽話者傳達身份信息。說話者認同反映了說話者與自我達成了一致,實現了和諧的自我關系,推動著表達的順利開展。
1.對說話者自我語用身份的認同
(1)語境:非洲某國家一個華人經營的超市內,反政府武裝殘殺無辜民眾。店內幸存者在討論如何逃生。
華裔商人錢必達:去大使館,他們會收留我們的,我們是中國人。
(影視作品《戰狼2》)
在反政府武裝到來之前,錢必達剛表示過“上個月14號下午三點開始,就不是中國人了”。言下之意為他已退出中國國籍,成為外國公民。而面對危難時,華裔商人錢必達又建構了自己中國人的身份,自我認可了群體歸屬,以此表達自己和主人公冷鋒的身份相同性,拉近了兩者間的距離,間接促使冷鋒幫助其逃生。此處的自我認同雖然與客觀現實有所矛盾,卻為前往中國大使館,獲得國家庇護提供了理由。
2.對聽話者語用身份的認同
(2)語境:西安疫情背景下,西安財經大學大三學生王思佳收到遠在山東聊城的爸爸寫的“千字家書”——《孩子,記住你是西安的一員》。
王思佳父親:在這個特殊形勢下,爸爸給你寫信,就是要告訴你:你是西安的一員!
……
更別忘了你是西安人民中的一員,……。
別忘了你是一名共產黨員,……。
(山東人民廣播電臺 2021.12.31)
作為一名來自山東的學子,王思佳并非嚴格意義上的西安人。但是王思佳父親在家書的開頭和結尾兩次通過“你是西安的一員”,建構了王思佳“西安人”的語用身份,將其歸屬到西安人群體,讓其雖身處外地,卻有“家”的歸屬感。同時認同其具有積極配合防控要求、保衛“家園”的責任和義務,并應該做出自己的貢獻,不可置身事外。此外,王思佳父親還提醒“別忘了你是一名共產黨員”,又突顯了王思佳的黨員身份。作為黨員群體中的一分子,更應該義不容辭地參與防疫、抗疫。王思佳父親在家書中對王思佳“西安人”及黨員身份的認同和建構,起到了緩解其緊張情緒,撫慰其思鄉之情,幫助其樹立責任意識的作用。
3.對他者語用身份的認同
(3)語境:劉關張三人救了董卓,卻受到董卓輕視。張飛欲殺之。
玄德與關公急止之曰:“他是朝廷命官,豈可擅殺?”
(《三國演義》)
劉關張三人將董卓從黃巾軍的圍剿中救了出來。董卓在得知三人是無官職、無爵位的平民百姓時,對救命恩人并未以禮相待。此舉引起張飛的不滿,急欲殺之以泄心中憤恨。劉備和關羽卻通過呈現董卓朝廷命官的身份來阻止張飛的行為。與張飛相比,劉關二人對朝廷表示出了更多的敬畏,依舊認可朝廷的權威。雖然董卓人品很差,但是劉關二人對其朝廷命官的身份卻予以認同,若殺他就是與朝廷作對。通過這一認同,劉關二人向張飛提供了不殺董卓的充足理由。
(二)聽話者認同
在聽話者認同中,聽話者是身份信息接收的一方,在接收說話者話語信息的基礎上對身份信息進行解讀,并通過話語實踐給予反饋。不管說話者是否有獲得認同的取向,聽話者都會對身份信息進行分析判斷,是對說話者身份意圖是否實現的檢驗。聽話者對說話者建構的某一方語用身份開展認同工作,以此判斷該方是否擁有該身份資源以及對應的資格、權利或義務,或是對其群體歸屬進行判斷。聽話者根據交際需求,可以認可該身份,肯定說話者的身份工作;也可以不認可該身份,否定說話者的身份工作。聽話者通過語用身份認同工作,一方面可以加強說話者已建構的某一方身份,鞏固交際關系,推動交際開展;另一方面也可以消解說話者已建構的某一方身份,重構交際關系,贏得交際主動。
1.對說話者語用身份的認同
(4)語境:田墨軒夫婦去趙剛家做客,雙方首次見面。
趙剛雙手握住田墨軒的手道:久仰先生學問人品,一直無緣聆聽教誨,今天借我老戰友的光,才得以相見,趙剛深感榮幸。我是晚輩,先生若不嫌棄,趙剛理當執弟子之禮,稱我小趙即可。田墨軒微笑著點頭:好啊,田某今天就倚老賣老一回。
(《亮劍》)
作為一名文人,田墨軒一直對以李云龍為代表的軍人缺乏好感,認為他們驕傲自大,有勇無謀,缺少文化和風度,幾次拒絕與李云龍的戰友趙剛會面,認為雙方沒有共同點。但見面時,趙剛卻表現出與李云龍不一樣的謙遜風格,通過“晚輩”、“執弟子之禮”、“稱我小趙即可”建構了“晚生后學”這一身份,隱藏了其“軍人”身份。田墨軒對趙剛突顯出來的有思想、有頭腦的“學人”身份十分認同,一改之前的看法,不僅面帶微笑,還表示“就倚老賣老一回”。很顯然,田墨軒接受了趙剛建構的兩者間的前輩和晚輩關系,認為可以與對方進行文化上的探討,為接下來“談詩詞、談書法、談金石篆刻”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2.對說話者語用身份的不認同
(5)語境:李云龍為營救秀芹,將山本小隊包圍在平安縣城。山本希望秀芹勸說李云龍與其談判,從而贏得逃命機會。
山本點點頭說:……你愿意勸說你的丈夫和我談判嗎?……我是軍人,不是劊子手,除了在戰場上,我對使用暴力沒有興趣。
秀芹突然變了臉,啐了一口:日本鬼子,別做夢了,俺全村幾百口人都被你們殺了,連孩子也沒放過,還不是劊子手?
(《亮劍》)
為了獲得與李云龍談判的機會,阻止其持續進攻,進而給增援部隊贏得時間,山本故意突顯了自己的“軍人”身份,而否認了“劊子手”的身份。意在表達自己的行為只是作為軍人服從命令而已,并非自己的本意,從而為自己開脫屠殺中國百姓的罪責,淡化他和秀芹之間的仇恨。然而面對家仇國恨,秀芹并沒有理會山本的說辭,而是通過反問句“俺全村幾百口人都被你們殺了,連孩子也沒放過,還不是劊子手?”,來駁斥山本的觀點,否定其身份工作的有效性,斷絕了幫助其勸說李云龍進行談判的可能。
3.對聽話者自我語用身份的認同
(6)語境:匪徒欒平與楊子榮在威虎廳就楊子榮的身份進行對峙。
“他……他……”欒匪手指著楊子榮,“他不是胡彪,他是一個共軍。”
……
“……你說我是共軍,我就是共軍吧!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是共軍呢?嗯?!你說說我這個共軍的來歷吧?”
(《林海雪原》)
欒匪希望通過揭露楊子榮的身份來討座山雕的歡心。面對一眾匪徒,欒匪直接指出楊子榮“不是胡彪”,是“一個共軍”,其群體歸屬為“共軍”,而非“土匪”。為了任務的繼續,作為談論的對象,旁聽者楊子榮必須否認這一身份。然而為了讓他人信服,必須列舉出非此身份的相應證據,這對楊子榮來說是很困難的事情。為破解這一困局,楊子榮選擇了認同這一身份——“你說我是共軍,我就是共軍吧”。臨時接受了“共軍”這一身份,緊接著在認同的基礎上,要求對方給出身份證明,將問題又拋回給欒匪,化解了危機。
4.對聽話者自我語用身份的不認同
(7)語境:非洲某國家一個華人經營的超市內,送貨員冷鋒與店主錢必達關于送貨的費用討價還價。
冷鋒:哎!哥們,少三張。
……
冷鋒:大家都是中國人。這樣好么?
錢必達:我從上個月14號下午三點開始,就不是中國人了。怎么著?剛從國內來啊?
(影視作品《戰狼2》)
此例與例(1)出自同一部影視作品。冷鋒如期將貨物送至錢必達的超市,收到的費用卻比之前約定的少了,便向錢必達討要。起初錢必達并未搭理,于是冷鋒構建了雙方“中國人”這一集體身份,希望拉近彼此的關系,讓錢必達意識到在異國他鄉,同胞之間不應互相欺詐。而錢必達并未接受這一身份,還詳細地陳述了自己放棄中國國籍的具體時間,從而否認了自己和冷鋒之間的共同點,拉開了兩者的距離。接著進一步表示在這個非洲國家混亂的局勢下,不會給足費用。錢必達通過對身份的不認同,劃清了和對方的界限,躲避了支付足額費用的義務。
5.對他者語用身份的認同
(8)語境:群匪徒急著吃百雞宴,極力挽留楊子榮。
“胡團副不能走……九爺不能走……”吵聲馬上轉到對欒匪的叫罵,……
座山雕一看這個情景,伸手拉住楊子榮,“老九!你怎么耍開了孩子氣,……”
(《林海雪原》)
此例與例(6)出自同一部小說——《林海雪原》。例(6)中欒匪想要揭穿楊子榮的真實身份,卻未能成功。楊子榮趁機佯裝生氣,吵著要離開威虎山。這一些系列的事情,讓急著吃百雞宴的群匪徒對欒匪非常不滿,并極力挽留楊子榮,喊著“胡團副不能走……九爺不能走……”。之前,匪首座山雕給楊子榮安排了團副的職位,并封他為威虎山上的老九。“胡團副”和“九爺”這兩個稱呼的使用,構建了楊子榮威虎山兄弟的身份。座山雕對眾匪徒構建的楊子榮身份表示認可,用“老九”這一稱呼再次確認了和楊子榮間的兄弟關系,以此挽留楊子榮繼續為自己效力。
6.對他者語用身份的不認同
(9)語境:唐僧一行前往一老者家借宿。在悟空的提示下看到了豬八戒。
老兒果然眼花,忽抬頭細看,一見八戒這般嘴臉,就唬得一步一跌,往屋里亂跑,只叫:“關門!關門!妖怪來了!”行者趕上扯住道:“老兒莫怕,他不是妖怪,是我師弟。”老者戰兢兢的道:“好!好!好!一個丑似一個的和尚!”
(《西游記》)
《西游記》是一部神魔小說,作品中主要包含了三大類身份:神仙,妖怪和凡人。凡人對神仙敬仰,而對妖怪畏懼。在例(9)中,老者同意唐僧師徒在自家借宿,但表示并未見到唐僧所說一行三人中的第三人。在孫悟空的指引下,老者看到了站在樹下的豬八戒。丑陋的相貌讓其直接把豬八戒確認為“妖怪”身份,往屋里亂跑并要關門,拒絕他們的投宿請求。為再次獲得老者的同意,孫悟空急忙對老者建構的豬八戒妖怪身份表示不認同——“他不是妖怪”,并重新建構了他是自己“師弟”的身份,消解了豬八戒可能帶來的危險,重新贏得了借宿的許可。
五、結語
在言語交際中,語用身份傳遞的不僅僅是“此刻誰是誰”的信息,更傳遞著與該身份相關的資格、權利、義務或群體歸屬等信息,調節著交際者在言語互動中的定位,影響著交際活動的開展。語用身份建構并不是孤立的工作,與其對應開展的往往還包括身份認同。認同既是目的,也是過程。想實現預期的交際效果,說話者需要對即將建構的自我、對方或他者身份開展認同工作,預先判斷某一身份是否涵蓋有助于實現自己交際意圖的信息。對于聽話者來說,他們在交際中并非只能被動地接受信息,而是可以對交際中突顯出的自我、對方或他者身份開展認同工作,接納或駁斥說話者傳遞出來的與身份相關的信息,檢驗著說話者身份建構的有效性,變被動、為主動,同樣決定著交流的走向。因此,無論對于說話者還是聽話者,認同工作的開展都是不可忽視的一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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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薄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