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畫調性在情緒表達上的詩意美

于勝男 馬傳鐸

架上繪畫從文藝復興時期起至今經歷了幾次大變革，眾多流派紛爭都在追求創作形式的多樣性，任何一種流派的產生都有其絕對原因，當代想要創作出更加富有時代意義與性質的作品，就必然要深入生活中。“調性”（tonality）一詞多用于音樂領域，起源于巴洛克音樂，是調的主音和調試類別的總稱。音樂與繪畫作為藝術門類中兩種不同的藝術類型，有著不同的表現形式與表達語言，但也有著相通之處。許多研究學者探討繪畫的音樂性，將這兩種藝術門類加以聯系，深剖兩者之間的聯系與影響。既然繪畫具有音樂性，人們更應深究其原因。調性因素在其中起到了關鍵作用，這種抽象的概念在實際表現形式中附屬在不同構成中，混淆了人們的判斷。因此，將這種抽象的因素加以分析并轉換到繪畫領域就變得通俗易懂了。

繪畫領域經常談到的就是色調，不可否認的是，色調在油彩表現中也占有重要地位。如果說構圖是一幅畫的根基，那么色彩就是這幅畫的外在表現，畫面構成能夠構建畫面強有力的形式感，而與色彩的結合才能夠使畫面更加有生命力。具有統一色調特性的畫是評判畫面張力的標準之一，西方油彩的造型或東方的意蘊都離不開色彩的渲染，兩者只是在表現語言上側重點不同，但都是為了感染觀賞者，激發觀賞者對美的欣賞并引起共鳴。

一、色調的表現力

“色調”一詞相比“調性”更能使人理解在繪畫中強調統一性的重要性。色調原指一幅畫所有色彩的總體傾向，是構成畫面完整性的重要原因，研究色彩的人就會知道，色彩間的相互影響、對比、搭配都會使得視覺上有不同的沖擊效果。即單個色彩在大的環境下所呈現出來的視覺效果才是人們所要研究的根本。繪畫是作為一種記錄方式所產生的，進而形成了視覺美感，成為一門獨立的藝術門類。如今，科技的發展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替繪畫的記錄功能，而大眾也在追求更加具有趣味性的繪畫表現形式，就更加純粹地回歸畫面本身、回歸材料本身。

（一）單色調性的傷感情緒

雖然人們所見的世界有著豐富多彩的色彩，但在畫面表現上，畫面不一定完全與現實世界相同，藝術反映現實，但更加追求的是最純真的真實，即藝術的真實。色調的調性因素在情緒傳達方面有著強有力的表現力。在當今這個大時代背景下，人們更想為自己發聲，用不同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情緒。任何一個流派、藝術家、作品，都應將其歸放至其時代背景之下，這樣才能夠體會到創作者真正的創作意圖及其自身的個人情感。中國美術的“傷痕時期”在情緒上就有著強烈的表現特點。

20世紀60年代，西方一些現代畫家開始走入中國，影響了當時的一大批中國藝術家。這一時期的代表作品多以寫實手法來表達繪畫的敘事性、故事性，在畫面中注入情感，以此來表達創作者的內心情感。這一時期美術作品因為時代背景下社會狀態與人們的生活狀態呈現一種悲傷的情緒，而創作者通過自己的審美觀念來創作出更富有情感影響力的作品。

何多苓先生是傷痕美術的代表畫家，他的作品富有極強的詩意性和調性。這位現實主義畫家受懷斯的影響，作品中透露出唯美而又感傷的優雅情懷，其早期作品仍然延續現實主義創作風格，注重繪畫的寫實性，色調上也傾向于灰色調，給人一種穩重、寧靜的優雅美。雖受外來藝術家影響，但在藝術的探求路上，何多苓先生逐漸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創作風格，他在形式語言上所推崇的單純感與中國筆墨意趣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這種單純的色調更能給人強烈的情緒帶入感。這種通過單色調營造的神秘而又令人陶醉的氛圍感，已經遠超出繪畫本身的意義，更在于精神的表達。他的作品是抒情的，通過這種獨特的調性形式，表現出一種較為超然的精神境界和藝術理想。何多苓先生身上具有中國特有的詩意精神，是受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所體現出來的，其作品能夠感動人也在于這種情緒中傳達出的詩意美，不可否認的是，絕大多數中國藝術家都具有這種特質。

（二）色彩與情感

每一種色彩都能以其特有的特質給人的視覺帶來不同的視覺體驗，這種視覺體驗能夠直接作用于人的大腦，使其產生色彩的聯想。馬蒂斯在繪畫表現上強化了色彩的情感，他將畫面中的結構以線性表達，舍棄光影的色彩關系，在情感的表現上，高度提煉的色彩以這種強對比展現創作者內心對畫面及生活的樂觀態度。他的畫作《歡樂人生》在內容上不僅是對現實生活的反映，更是追求心靈上的精神樂園。運用色彩的情感性，是一種獨特且必備的創作手法。色彩之間的強烈對比給人強烈的欲望表現情感，統一色調和鄰近色彩的搭配則會給人寧靜的詩意美。

二、調性的融合力

既然談到調性，那么它作為統一畫面的內在力量則使得畫面在整體上具有一定的協調性。調性將不同冷暖與明度的色彩融合在一起，人們看到舒適的畫面時，一定離不開其調性因素的作用。調性在統一畫面的同時具有一定的排他性，這樣才能夠保證畫面在最終視覺呈現中形成一個有機的整體。

（一）色調的統一性

中國繪畫講究用墨技法更能體現調性的強烈表現力與感染力，大面積的留白與墨色的對比呼應使得畫面具有獨特而又磅礴的氣勢，即使在表現人物、花鳥等較為具體微小的事物時，也能使得畫面具有一種清新脫俗的意蘊之美。水墨畫最大的特點就在于限色的作畫手法，在絕對程度上減少了畫面色彩的紛繁復雜，取而代之的是不同程度的墨色，能夠在畫面中形成一種基調，設色的點綴則增加了畫面的豐富性。

西方繪畫中也有不少藝術家在調性上進行探索，如意大利畫家莫蘭迪，其作品題材較為單一，但作品的調性影響了后來的眾多創作者。莫蘭迪繪畫中的詩意性通過調性的形式表現展現得淋漓盡致。人們常說“文藝”一詞，文學、藝術都是相通的，就像前文所說，只是表達語言與表現形式上的不同，因此繪畫者更加追求內容之上的精神世界，用視覺呈現這種詩意美。

（二）色彩的互融

人們觀賞到的畫面不同于實際視覺景象之處就在于，畫面經過人為主觀情緒的判斷，畫作是創作者觀察這個世界的方式的呈現，因此存在不同流派與風格之說。

從印象派開始，畫家就開始注重色彩的表現力，致力于表現光與色之間的微妙變化，提煉更加純粹的色彩。新印象派的語言更為純粹，通過視覺自覺形成最終的觀賞體驗，這種運用視覺效應來進行逆向思維創作的方法，更加能夠找到畫面色彩的意義。時至今日，修拉與西涅克的作品依然影響著眾多藝術家的繪畫技法與表現形式，筆觸與顏色在密集排列的情況下傳達出它特有的神秘感，這種感覺令人著迷、向往。

（三）色彩的排他性

色彩之間既然能互融，就一定也存在排他性，無法構成和諧的畫面就必須舍棄某一方進而進行主觀搭配，這就更加體現了前文所強調的色調的重要性。有些畫家會更加偏重于調性的表現力，有些畫家則熱衷于色彩之間相互碰撞的結果，沒有絕對的對與錯，只是所表達的情緒有所不同，因而在畫面的意境上也呈現出不同的面貌。

許多當代中國畫家也在這種主觀安排上進行了諸多嘗試，舍棄客觀世界中過于鮮艷與跳躍的色彩，進而主觀統一在一種詩意的色調中。這片土地上的人們潛移默化受水墨畫影響，從文化氣質上就足以體現中國文人的詩意性。吳冠中先生的油畫作品使得這一西方特有材料在中國詩意文化上呈現出極致的韻味美感，以黑白為主加以色彩的點綴，符合東方審美意味，又保留了東方文化所特有的氣質。

三、調性繪畫作品的情緒表達

畫面一旦有了獨特的調性，就有了一定的神秘感，總是給人以一種獨有的情緒感。它包含了創作者對畫面的審視、創作時的心境、個人的情感經歷以及所要表達的內容，這種集多種因素于一體的綜合性表達方式更能體現創作者的文化素養與藝術修養。

中國水墨畫與西方油畫的結合也不失為一種很好的創作表現形式，無論是在哪種題材上，中國文人氣質都在藝術表現形式上有著專屬于中華文明的特質。吳冠中先生在文化碰撞下所創作出的作品富有東方詩意美的形式美感，就是在這一方面最好

的前例。

許多人喜歡霍珀，他的作品總能讓人駐足觀看并思考些什么，他的畫作中調性因素所帶來的一種孤寂的情緒能夠直擊人的心靈，即使是在描繪現實世界，但其作品的意義與深度早已超越了現實，是一種精神上的思考。他并不描繪繁華的城市，反而對準空曠的街道、稀少的行人、幽靜的山間抑或卡通趣味的人物，使得觀者被畫作中的構成因素和整體的調性代入對生活、人生等的思考之中。他的畫作色調沉穩，在描繪現實的基礎之上能夠掙脫現實的束縛，使得風景畫具有了一定的詩意性，他就像詩人，平靜地講述著這個城市里的生活。霍珀畫中的孤獨感通過內容和色調表現得恰到好處，人們能體會到他畫中的蕭條景象，又能受其引導對畫中的事物加以思考，像是詩人一樣，敘說故事，隱藏結局，留給人

遐想的空間。

許多中國當代藝術家追求寫生的創作性，正是這種基于現實主義之上的理想主義，寄情于景，借描繪現實來引發人對于人與自然之間關系的思考。自然中必然少不了人物，而人又無法脫離自然單獨存在，景與人的關系格外微妙。細微的調性更能加深這種詩意的傳達，不僅形成了特有的形式美感，更能帶給觀者不同的視覺感官體驗。

架上繪畫這種凝固的美感在藝術領域占有一席之地，是其他藝術形式無法匹敵的。詩意總帶有一絲傷感，因而富有詩意性的作品在調性上就具有一定的特殊效果，它不一定表現美的事物，但它一定表達美的訴求。詩意的體驗感也在于沒有絕對的答案，每個人心中自有專屬的答案，是創作者與觀賞者隱秘的聯系。創作者也無須過多考慮觀賞者的體驗，更多的是將自己的情緒融入其中。這種晦澀、象征意義不明的東西才能給觀賞者提供更多的解讀可能。因而調性因素在視覺上能夠給人以代入感，使觀者走進畫面、解讀畫面。

油畫語言的探索是人們始終關注的焦點，調性因素在整個畫面中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分析國內外藝術家的作品可以發現，情緒表達與詩意性的體現皆在畫面色調上有所不同，這種單純的繪畫語言使得創作者的情緒、心境表現更為直接，又給觀賞者想象的空間和更多的解讀可能。因此，創作者應該更加關注調性因素，在畫面調性中傳達更多的詩意性，做好繪畫語言，使繪畫不被限制，失去記錄功能，更加強調其深意。

（河北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