琚晨晨,黃云峰 (安徽理工大學土木建筑學院,安徽 淮南 232000)
當自然環境與人造環境相結合而產生賦予這個場地以精神,這個精神就被稱為場所精神。當人們面對一個新的地方時,它沒有具體與其他地方區別的特征,但通過人們逐漸認識并且賦予其這個地方所獨特的價值的過程,這個新的地方它就成為了“場所”,并具有意義。
方向感、認同感和歸屬感是場所精神重要的三個方面[1]。其中的方向感指的是人在這個場所中能夠明確自己的位置,一般通過場所中的路徑、標志和節點來確定自己身在何處,從而產生安全感。人們通過對場所的認同感而產生對此場所的歸屬感。建筑是一種人造環境和自然環境相結合而產生,人們在這個建筑空間內體驗感知世界。每一種建筑因所處的自然環境和歷史文脈不同,而營造的空間體驗感不同。
建筑只有與人文環境、自然充分融合,才能夠發揮出這個場所的功能效應。因此,建筑本身就需要深刻解讀文化元素背后的主題,延續地方文化內涵,反映出其所在的人文環境因素,體現地方文脈。另外,建筑也應該充分考慮建筑和周圍自然環境、周邊建筑物的有機契合,達到既和諧又不同的效果。
績溪縣現如今屬于安徽省宣城市,歷史上曾隸屬于古徽州區。據縣志記載,縣城的北邊有一條乳溪河,與徽溪相隔1里,“并流離而復合,有如績焉”,績溪因此而得名。走進績溪,績溪縣水系十分豐富,群山環繞,整個小鎮古色淳樸,多處可見歷史文化遺跡,更有數不清的徽州村落,均“枕山、環水、面屏”,布局豐富巧妙,具有特色。
而績溪博物館位于縣城的北部,場地周邊既有傳統的徽州建筑的氣息,又存在著像文廟、績溪中學、績溪文化館和胡雪巖紀念館等文教類建筑,周邊文化氣息濃厚,這就要求績溪博物館不僅僅要有作為博物館公共建筑的特質,還要提供給周邊居民生活所需的公共社交空間。
績溪博物館是位于徽州古鎮這種特有的環境中的公共文化類的建筑,因此設計師在設計時仍保留徽派建筑的“粉墻黛瓦”的形式[2],但改變傳統的本土材料的使用方式和做法來重新建造這座當代建筑,創造出新的效果,形成具有徽派建筑精神又靈動的當代公共文化建筑。
2.2.1 粉墻黛瓦
傳統徽州建筑中墻面的“粉”指的是用“石灰粉”,用這種材料粉飾的白墻經過長時間雨水的沖刷而形成斑駁肌理。在績溪博物館中使用白色質感涂料替代石灰粉粉飾墻而批刮噴涂出立體凹凸的水波紋肌理,形成了質感細膩而豐富的“水墻”。“水墻”的肌理在“修舊如舊”的基礎的同時又給墻面增加“既古亦新”的質感,用新的建造方式再現了徽州建筑所具有的斑駁滄桑特色。
在績溪博物館中,所使用的磚是傳統的徽州磚,使用的瓦也是傳統徽州瓦,采用傳統的材料而用當代的建筑手法建造來體現現代建筑的簡潔風格。在傳統的徽派建筑中都是采用立瓦堆砌的做法來建造屋脊與山墻收口,績溪博物館只用筒瓦收脊與壓邊將傳統的建造做法簡化,簡潔而明了地突出了屋脊線的變化。而檐口瓦在保留滴水瓦的功能的同時用簡練的弧線造型代替了其傳統的做法。在地面鋪裝上,通過變換瓦片組合的方式,展現重疊別致的韻味。而院落中的屋頂瓦片整體向下延伸和立面形成一體,給人以向下傾瀉的感受,充分顯示材料的特色。績溪博物館的南側庭院有一面片瓦墻,這是整座建筑的特色所在,用龍骨將瓦片固定在墻面上。而績溪博物館的窗戶形制借鑒傳統漏窗,使用了金屬框架的“瓦窗”。在室內外的過渡空間上,采用鏤空疊瓦成墻的建造方式,將本土工藝的小青瓦通過變化的組合方式形成有韻律感的幾何圖案,從而達到過渡空間需要的“漏”與“透”的效果。
2.2.2 青石材料的運用
在傳統的徽派民居組合成的街巷中,用青石板鋪筑小巷,延伸空間中的視野,使人們的空間感受集中在景觀節點上。在入口處的青石板雨棚的表面涂刷防腐漆料后變成了黑色,和周圍的“黛瓦”在顏色形成呼應性對比。入口拱門采用青石貼面,與周圍的水墻形成對比,豐富了入口空間的層次。在水院中青石板鋪設的主路和用水洗混凝土材料建造而成的假山片石相呼應又能突出各自材料的特點,豐富了水院中的空間序列(圖1)。不同院落之間采用青石板路兩側疊瓦鋪地,散置鵝卵石,形成像曲折通幽的徽派街巷“小徑”,演繹出徽州古街韻味。

圖1 青石板(作者自攝)
績溪博物館在整體布局中沒有采用普遍的集中式布局方式,而是采用了當地傳統民居的建筑形制。績溪博物館利用多重院落和天井來削弱自己的建筑體量來和周圍小體量的民居相融合。建筑設計之前此場地就有很多歷史悠久、生長茂盛的樹木,為了延續這些場地記憶,采用“留樹做庭”的方法,在建筑物的內部設置有樹院、山院、水院、獨木院等多個庭院,樹的存在豐富了建筑空間[4]。在建筑的各個展廳內仿照當地民居的建筑形制設置了有鋼框架玻璃幕墻的天井形式,天井中在建筑的中間留出空隙形成小徑,形似徽州民居中幽深曲折的街巷空間。圍繞樹木設置的庭院、天井和街巷,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徽派建筑所特有的建筑形制特色,同時也營造出豐富多變的空間環境。
博物館在建筑形態上采用“折頂似山”的處理手法,模擬績溪當地的山體的形狀以及乳溪和徽溪“流離復合”的動態感。績溪博物館采用和當地屋頂的傾斜角度保持一致,自然地形成了蜿蜒連綿的屋頂輪廓,削弱了大體量屋頂給人帶來的空間壓抑感,屋面上鋪青瓦,這樣對傳統屋頂創新演變成的青瓦大屋面(圖2),是對徽州“山壑縱橫”的建筑轉化。績溪博物館和自然環境、所處場地的周邊民居非常巧妙地融為一體。

圖2 青瓦大屋面(作者自攝)
正如前面所說,場所精神由場地的物質環境、建筑空間的形象尺度以及場地所處的地區其中的歷史文化背景所構成。文脈、環境、空間成為了這個建筑具有場所精神最為重要的三要素。
績溪博物館在承擔其展覽的建筑功能的同時,給游客帶來良好的空間體驗感。績溪博物館采用了串聯式展廳,通過院落、街巷和天井的處理手法串聯起建筑的空間單元,創造出豐富多變、精彩的參觀流線,同時視點的空化給人以“重重”與“深遠”的空間感,在這條參觀流線上有機地整合了大小不同、豐富多變的各種空間。
績溪博物館給人以“開放-半開放-半私密-私密”的空間體驗,在建筑表現為進入明堂、水口的公共開放空間,到街巷暗道的半開放空間,再到庭院、天井和游廊的半私密空間,最后進入到私密的室內參觀空間。博物館中因地制宜地體現了傳統徽派建筑空間中的室內外相互滲透的關系。
穿插在參觀流線中的“庭院”“天井”“巷道”所具有的空間滲透性使觀眾在參觀過程上增加了趣味性和體驗感,同樣使績溪博物館在有限的場地上增加了建筑的空間層次感。

圖3 街巷空間(作者自攝)
績溪博物館由于所處的位置是在居民很多的街道上,所以它不僅僅承擔著參觀類博物館的功能,更需要提供供市民社交休閑的公共空間。
在博物館的入口廣場是受到傳統徽州建筑中“明堂”空間的現代化再演繹。廣場的南側設置有“假山”,這種假山并沒有用中國傳統園林中的疊山理水的處理手法,而是將古畫中自然的山體抽象化。假山后面用圍墻圍合,廣場通過游廊或者天橋與建筑主體相連。
除了前文所提到的相當于城市明堂的入口廣場,另外幾個重要的公共空間就是建筑師留樹作庭而形成的大小主題各不相同的庭院,院落各有特點,形成了空間節奏感。
首先,水院(圖4)位于博物館的主入口附近,庭院內部仍然保留有原場地中的樹木。玉蘭樹和人們參觀的樓梯踏步幾乎連接在一起。人們在參觀的時候能近距離地體驗感受自然。

圖4 水院(作者自攝)
其次,第二個院落為山院(圖5),山院也是保留原有樹木最多的院落,建筑為了給樹留出位置而特意改變了建筑本身的形狀,樹和向下延展的建筑屋頂形成了庭院中人可感知的親切的尺度,人們在參觀的過程中可以感受到自然。

圖5 山院(作者自攝)
最后,第三個院落是為了歷史悠久的古槐樹而圍合而成的獨木院,這個古槐樹像是一位老者在訴說和守護著績溪博物館的歷史。
場所精神體現在建筑上主要有回應歷史文脈、自然環境以及創造空間體驗感中。績溪博物館位于原徽州地區,所以其對傳統材料的新應用、建筑布局上留樹做庭的處理手法回應了當地歷史文脈和環境。同時,博物館建筑內部傳統徽州街巷空間放大形成大小不同、開合有序的空間,從而營造良好的建筑空間體驗感。
地方博物館建筑作為當地重要的公共建筑,承載并體現著人們對此地區的歷史集體記憶和場所精神。這一特質需要建筑師在設計中挖掘出建筑所處場地的歷史文脈和自然環境的特點,此外還應考慮人的活動給建筑帶來的影響,使人的行為活動與建筑環境、歷史文化發生親密的關系,體驗感知建筑的場所精神。這樣的博物館建筑在滿足其展覽功能要求的同時,帶來更多的社會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