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鋒
摘? 要:東路擴軍是東路抗戰的現實需要。到上海擴軍的理由是上海有大量的產業工人、學生和難民,且上海人民抗日救國熱情高。部隊直接派擴軍小組到上海開展工作,既可以避免地下黨的暴露,又能夠穩定輸入大量兵員。到城市擴軍是一種創新,既拓寬了擴軍的區域和對象,又改善了部隊人員的結構,使得戰士整體的平均年齡降低、文化水平提高、接受能力增強、政治和軍事素養提升,對于新四軍的建設和發展有著深遠的意義
關鍵詞:“江抗”;新四軍;東路擴軍;上海擴軍
中圖分類號:K265.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9052(2022)05-00-03
一、東路擴軍是東路抗戰的現實需要
中共中央和中央軍委在1940年2月10日的指示中,對八路軍、新四軍各部隊的行動做出了明確部署。其中對蘇南新四軍部隊的部署:陳毅猛烈發展蘇北,堅決肅清反動,堅決建立政權,軍隊從二萬擴大到三萬,建立了鞏固的根據地。其在江南者一直發展到淞滬、滬杭、蘇嘉三路全線,并越過滬杭路直達海邊,堅決肅清反動,堅決建立政權,并擴大軍隊三萬到五萬[1]。其意圖一是主力向江北發展,二是加強東路地區的發展。中共中央東南局和新四軍軍部立即研究貫徹執行,遂決定調譚震林到東路組織軍政委員會,實行黨和軍隊的統一領導,創建東路抗日根據地。同年4月下旬,譚震林與張開荊、戴克林、樊道余、白書章、劉飛、溫玉成、張鏖等50余名干部先后到達東路地區。
譚震林到東路,肩負著領導創建東路抗日根據地的使命。不過新四軍軍部和江南指揮部只給他派了幾十個干部,沒有一兵一卒從皖南帶到東路。“江抗”西撤后,由于匆促,沒有做出強有力的根據地建設措施,東路抗戰雖未停止,但由于力量薄弱,影響不大。當時的東路,堅持在蘇常地區的,有以何克希為司令的新“江抗”和以任天石為司令的常熟“民抗”部隊,共近千人,力量都很弱小。在無錫、昆山、青浦、嘉定和南匯等地,也只有少量我黨領導的抗日武裝在堅持艱苦的斗爭。而日偽頑軍在東路有很強的軍事力量。在這樣敵我力量懸殊、形勢十分復雜的敵后腹地,必須較快地打開新的抗日局面。在當時情形下,只有以武裝斗爭為中心,創建東路抗日根據地,大力加強人民抗日武裝的建設和發展,壯大黨的軍事力量才是唯一且首要的選擇。富有武裝斗爭經驗的譚震林到達東路,經過幾天的調查,就把整頓部隊作為第一件大事來抓。一是重新建立部隊的領導機構;二是大力加強干部的培養,充分發揮紅軍的骨干作用;三是大力發展抗日武裝。他依靠地方黨及其領導的地方人民抗日武裝,放手發動群眾參軍,發展地方武裝,建立起由自衛隊、常備隊、民抗逐級上升“江抗”主力的建軍體制,迅速壯大了主力武裝。在發展武裝的過程中,先遇到了兵源問題,憑以往的紅軍時期和抗戰時全國各地的經驗就是鼓勵號召農民參軍,兵員的主要來源就是農民,但是東路地區的農民的抗戰積極性和信念相對于其他地區,有其自身的復雜性,地方武裝的收編也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兵源的不足就成為譚振林擴軍的最主要的障礙。
譚震林剛到東路的時候,江蘇省委不時把上海的有志青年學生和失業工人送到“江抗”參軍,這對加快部隊的發展壯大功不可沒。這引起了譚震林注意,當時在日偽統治下的上海失業工人、失學的學生、處在死亡線上的難民較多,這是一個巨大的資源庫,更何況在當時江蘇省委、上海特科等地下黨組織的領導教育下,上海人民的抗日決心比較高,抗戰的積極性也比較強,這給譚震林予以啟示,并進行了積極的思考,從東路到上海擴軍成為譚震林擴軍的創舉。
二、到上海去擴軍的理由與條件
從1937年八一三淞滬抗戰爆發以來,中共上海地下黨組織因勢利導,組織大批青年學生和各界群眾,源源不斷奔向皖南和蘇南參加新四軍。
1940年夏,鑒于新“江抗”如新竹拔節茁壯成長,兵員補充成為當務之急,而上海地下黨耗費心血輸送的新兵,由上海乘火車到昆山或蘇州后,還要徒步跋涉到東路根據地,每次都要冒著接受京滬路上日偽軍檢查的巨大風險,東路地區黨政軍負責人譚震林憂慮日深。這年六七月間,譚震林決定,不再由上海地下黨成批向“江抗”輸送新兵,改由“江抗”派人打入大上海去擴軍。一是上海雖已成“孤島”,但我黨的工作,人民抗日救亡熱情極高(由于抗戰以前的救國會活動),特別是工人、學生。“江抗”東進時打到虹橋飛機場,燒毀日寇好幾架飛機,群眾更為振奮。由于新四軍、共產黨威望較高,不少人向往到皖南新四軍中去[2]。二是上海有大量的產業工人、學生和難民。三是當時上海地方黨已在這之前陸續動員了一些上海工人、學生來部隊。但數量不大,另外,日偽控制下的陸路交通檢查甚嚴,如果處理不好就會暴露上海地下黨的目標。鑒于以上原因,如果部隊派自己的人去擴軍,一是可以避免地下黨的暴露,讓地下黨“隱蔽精干、長期埋伏、積蓄力量、以待時機”,二是可以通過各種各樣的途徑,大量輸送兵員。
三、到上海去擴軍的過程
1940年7月張鏖受領任務,根據譚震林的指示和要求,陳挺和張鏖反復研究。迅速制定出一個擴軍方案。在上海地下黨停止輸送新兵的情況下,譚震林命各縱(團)自己派員到上海去擴軍。五十二團組織了三個擴軍小組:第一組由二營教導員張夢瑩負責,組員有三到四個人;第二組負責人王志明也帶有三到四個人;第三組為陳浩、肖牧。一、二組的組長駐上海,第三組往來于上海與根據地之間。三個組都由政治處主任直接領導,各小組之間不發生橫向聯系,也不與小組之外的任何組織發生關系[3]。
1940年9月,二縱隊先派青年干事陳浩和二連文化教員葉時趕赴上海。陳浩和葉時把工作重點放在飽嘗國恥家痛的社會底層群體中,經過半月緊張而縝密的工作,成功擴軍二十多人。張鏖向譚震林匯報了試擴成功的情況,譚震林要求進一步研究和完善到上海擴軍的辦法,不要急,積極穩妥地推進工作。
在張鏖領導下,二縱隊派出的三個擴軍小組,根據偵查獲取的各種情報信息,詳細研究,精心策劃,堅持把在社會最底層掙扎的貧民群體作為擴軍主要對象,組織擴軍人員日夜深入曹家渡、小沙渡、外白渡橋等失業工人聚集的地方開展工作,宣傳抗日道理,啟發他們的階級覺悟。通過串聯親友和同學故舊,用滾雪球的方法,使擴軍工作有效向工廠和商店滲透。為了解決新“江抗”醫護等專業技術人員匱乏的問題,擴軍小組還通過可靠渠道和關系,搞了一些定向擴軍,以解部隊燃眉之急。
四、東路擴軍的意義
(一)去城市擴軍是一種創新
為了擴大紅軍,解決兵源問題,從1931年開始,中共中央和中央政府先后發出了一系列擴紅指令和號召。11月,蘇區黨的一大通告《紅軍問題決議案》,指出要在群眾中擴大紅軍運動,吸收最勇敢的工人、雇農、貧農及可靠的中農分子到紅軍中來[4]。為了最大限度地增加革命力量,黨和紅軍采取了各種各樣的方式有效擴紅。一是開展豐富多彩的宣傳教育活動。二是加強紀律建設,給予群眾物質利益。三是開展擴紅競賽。為了最大限度地擴大紅軍隊伍、各方面軍紛紛開展擴紅競賽[5]。那么,紅軍時期的擴紅方式在抗戰時期是否也適用?顯然抗戰時期的擴軍和紅軍時期的擴紅不同。抗戰是全民族的抗戰,國共合作時期,國民黨對共產黨的軍隊有種種的限制,新四軍進入蘇南以后沒有自己的兵役局,絕不可能像紅軍時期在根據地進行廣泛的宣傳動員,所以擴軍遇到了很大的困難,初期往往是通過收編當時的地方抗日武裝來擴充自己的力量,要不就利用戰地服務團的名義進行隱蔽的宣傳,考慮到統一戰線的影響,擴軍的力度有限。另外在擴軍的方式上,新四軍和紅軍時期也有著很大的區別,一個是公開的,一個是非公開的,一個是全面、廣泛的,一個是秘密、小型的,況且蘇南地區較中國其他地區不同,民眾參軍意識并不強烈。
唯一相同的是不管用什么方式、什么時間、什么地點,擴紅的對象和擴軍的對象都主要是農民,中國是一個落后的農業國家,工人的數量有限,即使擴紅中有工人,往往也是一些手工藝者,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產業工人,農民就成為紅軍擴紅、新四軍擴軍的生力軍,擴紅、擴軍的地點也是在農村。而東路擴軍卻有著和以往紅軍時期的擴紅和抗戰時期其他區域的擴軍很大的區別,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種全新的創新。
第一,選擇區域的不同。首先,不是在農村而是在城市。中國的軍隊在城市擴充兵員,無論是在國民黨的歷史還是共產黨的歷史,極其罕見,絕無僅有的。當然這取決于當時大上海的特殊條件,因為上海是中國的工業中心,工業發達,有大量的產業工人,抗戰時期許多成了難民或失業在家,這么一個龐大的隊伍有它的特殊性,在其他的地區,其他的城市是不具備的,選擇城市擴軍,是譚震林等同志抓住了歷史的契機,是選擇區域擴軍的創新。其次,它的創新就在于在敵占區招兵。在敵占區開展軍事斗爭都非常艱難,那么在敵占區招募軍隊,困難更難以想象。但也有有利條件,這主要是取決于上海這個大都市的特殊的環境。上海市有著豐富的悠久的革命歷史,無論是北伐時期,還是在全民抗戰前的“一二·八”事變,上海人民經歷過戰火的洗禮,全面抗戰爆發以后,他們受到黨組織的教育培養,尤其是受到了新四軍在東路地區的抗戰的影響,抗戰意識、抗戰信念,要比一般地區的民眾要強,這敵占區這個特殊的區域能夠招募新兵創造了一定的條件。但條件是條件,基礎是基礎,還要看領導者的決策,從這一點上來看,譚震林有著強烈的戰略眼光和創新意識。
第二,選擇的對象不同。以往擴軍的對象是農民,農民是中國公民的最主要的組成部分,中國是一個農業國家,農業的人口是占有壓倒性的優勢,故擴軍首選農民。但是東路地區的情況比較特殊,一是蘇南的人生價值觀是尚文不尚武,民眾的參軍意識比較薄弱;二是當時這個區域是中國經濟最發達的地區,民眾的生活水平相對來說比其他地方要優越,在生存沒有受到極大的威脅的情況下,農民的斗爭意識尤其抗戰意識,大大被削弱,東路地區的擴軍與農民而言并不順利,所以擴軍宣傳鼓動組織后,軍隊的數量沒有出現明顯的改變,選擇產業工人是譚震林擴軍思維的一個全新的轉變。一方面能參軍的產業工人的數量于上海而言有充的保證,不像其他城市即使選擇產業工人,也很難保證有足夠的數量,另一方面上海的產業工人因上海特殊環境的影響,他們的革命性特別強烈,況且產業工人是工人階級,是無產者,他們起著先鋒模范的作用,他們的斗爭意識、斗爭的意志和思想的境界,也遠遠高于農民,有這么大的數量,也有這么高的質量,譚震林同志選擇敵占區這樣一個危險的環境,利用黨組織的力量加以擴軍,應該說它是經過充分的選擇分析,在此基礎上也是一次大膽的嘗試和創新。其結果改變了軍隊構成的成分,使軍隊具有強烈的文化意識和戰斗意志。
(二)拓寬了擴軍區域,擴大了選擇對象
譚震林到上海擴軍,拓寬了擴軍的區域。在東部地區發展以農民為抗日武裝的力量,在難以大力度的發展的情況下,通過到上海去擴軍,就解決了當時東路兵力嚴重不足的困難,從四百多人的江抗部隊發展到四千多人,一方面解決了當下兵源不足問題,同時也給其他地方的抗日武裝的領導提供了擴軍的參考材料。
上海擴軍雖因1941年日偽“清鄉”而中斷,后來的統計資料顯示,從1940年夏至1941年初,新“江抗”在上海擴招新兵超過兩千人,以張鏖所在的二支隊、二縱隊和后來的五十二團居多。五十二團自身補充新兵千把人,還支援五十三團和五十四團各二百五十人左右。到1940年11月,“江抗”東路指揮部成立僅半年時間,主力部隊已發展到三千多人。1941年3月,“江抗”改編為新四軍六師十八旅,同時成立江南保安司令部,其中五十二團和五十四團百分之八十都是上海兵[4]。到1941年6月,東路主力部隊已發展到四千六百多人,在堅持江南抗日陣地,阻止反共軍北渡長江的斗爭中,發揮了很大作用。
(三)從整體上改善了部隊人員和素質結構
金輝是在1939年參加“江抗”,受傷后曾在陽澄湖養傷。他是三十六個傷病員之一,遺物中發現一本被磨掉封面的“花名冊”,這本花名冊揭示了新四軍在江南東路地區,曾經到日寇的心臟上海擴軍這一驚心動魄的往事。這本花名冊是1942年上半年二連干部戰士的個人信息,珍貴的是,它反映了連隊人員的構成。全連一百零四人,從來源和構成比例上看,上海兵占百分之七十二點一,工人占百分之七十二點一,農民占百分之十六點三。在江南東路的時候,上海兵的比例超過百分之八十。在七十多個上海兵中,有許多是學生和失業工人。上海擴軍極大地改變了以往部隊以農民為主的部隊成分。當時連隊戰士幾乎每個人都有鋼筆,作戰總結和上政治課時,他們就拿出來做筆記,這在40年代的戰斗連隊中還是稀罕事。由于連隊的政治文化素質較高,1940年開辟澄錫虞地區時,連隊還兼做地方工作隊。擴軍從根本上改變了部隊成分和兵員結構,基層官兵文化素質躍升,為先進文化催生部隊戰斗力提供了堅實基礎。
五、結語
綜上所述,到日偽嚴密統治的大都市上海擴軍,這是譚震林在建軍實踐中一個重要創造,不僅較快地滿足了擴充兵員的需要,而且在客觀上改善了部隊的結構成分。由于大量上海工人和青年學生進入部隊,使得戰士平均年齡降低、文化水準提高、接受能力增強、政治和軍事上的進步加快。這些活動和舉措對東路抗日根據地的建立和發展、對新四軍軍隊的建設與發展有著重要且深遠的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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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邱小云.蘇區精神[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17.
[5]賈玉楠.長征途中擴紅方式探究[J].長江叢刊,2016(22):136.
(責任編輯:張詠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