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族馬尾繡色彩藝術研究

摘 要：水族馬尾繡是水族最具民族文化特色的傳統手工藝品，是水族婦女世代傳承的、以馬尾為重要原材料的一種特殊刺繡技藝，是源遠流長的水族文化載體，是水族文化藝術的具體表現。而色彩作為水族文化的一個重要載體，體現了水族從自發的原始色彩認知，發展到以集體色彩傾向為特征的民族自律的歷史進程。在這個發展過程中，色彩以水族特有的文化為鏈條，以族群成員共有的情感為紐帶，并在對歷史、自然、宗教、經濟等諸多因素的豐富中，逐步形成了一個獨特的符號系統。探究水族馬尾繡色彩藝術，對研究水族文化，推廣馬尾繡發展有著重要的意義。

關鍵詞：水族馬尾繡? ?色彩藝術? ?研究

一、概況

水族總人口495928人（2020年），主要生息于黔桂交界的龍江、都柳江上游地帶，貴州省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的三都水族自治縣、荔波、獨山、都勻等縣市為主要居住區，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的榕江、丹寨、雷山、從江、黎平等縣為主要散居區，此外在廣西北部的河池、南丹、環江、融水等縣市以及云南省富源縣也有水族村落分布。其中，水族人口最多的縣市為貴州省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的三都水族自治縣，總人口數26.13萬人，占水族總人口的52.7%，全國一半以上的水族人口都聚居在三都水族自治縣。

水族馬尾繡是水族婦女世代傳承的、以馬尾為重要原材料的一種特殊刺繡技藝與方法，是源遠流長的水族文化載體，是水族文化藝術的具體表現。主要分布在貴州省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三都水族自治縣中和鎮的三洞社區，以及周邊的廷牌、塘州、水龍等水族村寨。其獨特的刺繡藝術，被譽為“刺繡中的活化石”，整件繡品類似彩色浮雕，堪稱一絕。在這些水族村寨中，大部分水族婦女仍然保留著制作馬尾繡的傳統。在各級各部門的高度重視下，2006年水族馬尾繡被列入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遺產編號為Ⅶ—23）。隨著馬尾繡的社會知名度越來越高，水族馬尾繡產業已粗具規模，在當地已經成為部分家庭的重要經濟收入來源之一。

二、水族馬尾繡的藝術特征

水族馬尾繡工藝特色的獨到之處在于利用馬尾的硬度和韌度使繡品具有淺浮雕感，馬尾繡圖案不追求形象的逼真，而求其形象意態特征的整體把握，其造型規律是整體的寫意和象征性的變形。馬尾繡圖案造型是對客觀物象進行一種帶有強烈主觀色彩的抽象概括、夸張變化、錯位組合，創造出來的藝術形象來源于客觀物象，但存在明顯的差異，是一種藝術的升華。水族婦女在長期的生產生活過程中，對自然界中的各種事物有著敏銳的觀察力和審美能力，她們將自然萬物和民俗事象經過想象加工后，反映在馬尾繡工藝上，繡品上的太陽、蝴蝶、花、鳥、蟲、魚等造型別致，頗具民族韻味和藝術效果。馬尾繡用料考究且工藝繁雜，一般而言，刺繡一件成品需十來道工序，小件作品耗時需上月，大件作品耗時一年以上不等。在形形色色的刺繡藝術品中，馬尾繡的獨特之處在于用馬尾刺繡，依然采用古老的亂針、扎針等刺繡技法。

三、水族馬尾繡的藝術風格

水族刺繡藝術，從古至今，一直普遍受到水家人的喜愛，主要是以刺繡圖案紋飾的象征寓意和裝飾性的表現手法，通過借代、諧音或借用具體可感的形體、符號，把神秘、虛幻、朦朧的觀念，付諸形象一一表現出來，給人以空靈的美感和遐思的享受。例如：本來男女之間相愛、結合是極自然的現象，也是古今中外文藝創作中永恒的主題，但在水族刺繡圖案中，很少直截了當地表現出來，而是采用惟妙惟肖、比較婉轉的方法。如用雙鳥、雙蝶、雙魚、雙龍、雙燕，甚至是雙雞（公雞、母雞）等形式表現出來;有時是花卉和生物并用，荷花、梅花、牡丹花寓意女性，穿蓮的魚、登梅的鳥、采蜜的蜂、戲水的魚寓意男性，以此隱喻男女之間的愛戀與結合，表現男女婚配的合歡之喜。這種圖案在水族刺繡的圍腰中比較常見。此外，背帶上常見的太陽、蝴蝶、蝙蝠、葫蘆、南瓜、閃電、石榴花（表示多子）等主題圖案，都是源于自然仿效自然，然后再經過藝術的提煉、夸張、變形而成為流行的藝術。背帶上的花卉、禽獸以及神鳥、神樹等寓意吉祥的圖案，有的往往還以形相喻、以音相諧，如繡蝙蝠象征“福”、若是繡上兩只喜鵲則象征“雙喜”，繡蓮花和鯉魚，象征“連年有余”，繡梅花鹿和鶴象征“鶴鹿（祿）同春”。水族馬尾繡綜合了民間繪畫、工藝制作等多種形式，經過水族傳承人群的長期生活經驗積累，不斷的探索、創新與完善，才取得如今的藝術成就，從而使之成為水族地區一種有著較高審美價值的藝術形式。

四、水族馬尾繡的風格流派

水族馬尾繡的主要產品形式有馬尾繡背帶和馬尾繡花鞋等。水族大部分居住在依山傍水的山區，交通不便，信息閉塞。艱難的生活、生存環境造就了水族婦女吃苦耐勞的堅強性格。盡管生活艱難，她們也與其他兄弟民族的婦女一樣，有自己的理想與追求，有憧憬未來美好生活的信念，也有一顆愛美，惟美的心，特別是未婚姑娘，總是有一股強烈的、要淋漓盡致地把心中對美好的追求、對美的感悟、對美的情趣表現在繡品上的欲望。為了達到此目的，她們千方百計去努力學習各種各樣的刺繡技術與方法。不同村寨的水族在掌握同一技法上有粗獷與精細之分，在掌握不同的技法上也各有所長。但總體而言，水族“馬尾繡”（有的民族也稱為釘線繡），是水族刺繡中運用較多的技法之一，也是水族最古老、最具特色、最負盛名的一種刺繡，其工藝精湛，立體感、藝術感極強。水族生活中的很多物件都繡有“馬尾繡”，尤其婦女背小孩用的背帶，穿的繡花鞋，將水族“馬尾繡”的藝術價值體現得淋漓盡致，具有濃郁、獨特的民族風格，展現了水族婦女嫻熟的刺繡技藝。

五、水族馬尾繡的色彩藝術及構成

1.色彩。傳統的馬尾繡的底色一般只有黑色、紅色、桔色、藍色和綠色。圍腰的底色為黑色、藍色和綠色，背帶為黑色、桔色、紅色，帽子一般為紅色。傳統的馬尾繡配線除了馬尾線的白色以外，多用黑色、綠色、紫色、藍色、土黃色等色彩的線繡成。馬尾繡的色彩搭配，如果面料是亮色，就搭配較深色的線，如果面料是深色，則搭配較亮色的線。在搭配顏色的時侯一定要注意協調，色彩不能過深，也不能過亮，顏色過深顯得太暗，顏色過亮顯得不莊重，以民間色彩為主。

制作水族馬尾繡，多種色彩對比的運用要求很高，既有零度對比，也有調和對比，還有強烈對比，每一個對比，運用不當就會影響到整體效果。比如制作水族馬尾繡圖案，一般選用紅色與黃橙色居多。這兩種顏色，在色相對比度約60度時，起到調和對比較弱類色相的作用。此外，廣泛運用于背帶上的紅藍、黃紫等色，色相對比度達180度，為極端對比類型。由于整體色彩搭配得當，并未產生色彩的失衡。

水族的服飾材料均為素色，其中，衣領、大襟、袖口等處，采用色彩顏色協調對比強烈的馬尾繡進行裝飾。水族服飾一般以藍、綠或靛青等大面積的純色作為色彩的基調，低調地展現出水族服飾的深沉與優雅。裝飾部分的馬尾繡，圖案色彩鮮艷，排列有序，保持了服飾線條的美感。

穿戴服飾，色彩搭配也很講究。比如，白色或黑色頭帕，藍色或綠色上衣，靛青色長褲，做工精美、色彩艷麗的圍腰，各種顏色相映成趣，讓人充分感受到服飾色彩的和諧與奇妙。

水族婦女巧妙運用增加或減弱色彩明度和純度的方法，使整體色彩逐步趨向于和諧統一，因此在視覺上給人以清爽、亮麗的感覺但又不是張揚的華麗，沒有讓人產生任何突兀感和不適感，與水族傳統的審美心理始終保持著統一。色彩作為水族文化的一個重要載體，體現了水族從自發的原始色彩認知，發展到以集體色彩傾向為特征的民族自律的歷史進程。在這個發展過程中，色彩以水族特有的文化為鏈條，以族群成員共有的情感為紐帶，并在對歷史、自然、宗教、經濟等諸多因素的豐富中，逐步形成了一個獨特的符號系統。

2、構圖。剪紙是刺繡藝術的藍本，剪紙圖樣是水族馬尾繡的基本模板。水族馬尾繡圖案都來自剪紙的圖樣，剪紙經常運用的對稱手法所衍生出來的圖案也是水族馬尾繡圖案的一個主要特征。對稱是一種力量平衡和追求對應或呼應的表現方式，從服飾的整體到服飾的局部或是生活中實用的某件物品，對稱都是水族馬尾繡最基本的裝飾構圖手法。刺繡藝術藍本首先取決于圖案紋樣，傳統紋樣設計特別注重對稱審美的法則。水族馬尾繡圖案的造型變化繁多，給人想象的空間大，尤其是經過水族婦女們大膽概括、提煉、夸張創造出來的圖案令人回味無窮。如果用心去琢磨，就不難發現即使是實用型的對稱式手法，依然會有許多不同，原本屬于格式化看似單純的紋樣，水族婦女們卻能在細節上做變化，在造型上突破和創新。圖案紋樣對稱要么是左右對稱，要么是在對稱中線條的粗細上尋求變化，要么是在對稱的色彩中尋求呼應，無論這些圖案如何變化，都給人自然、不呆板的效果。刺繡造型對稱布局、色彩與類似紋樣的對稱運用，使水族馬尾繡藝術的形象意義勝過其形象本身。

水族馬尾繡紋飾構成，可分為兩種形式：一種形式為獨立形。獨立形分為單獨式與適形式：單獨式多用在上衣的前胸、后背、圍腰、鞋頭等面積較大的部位;適形式亦稱適合紋樣，紋飾必須有一定的外輪廓限制，常見的外形有圓形、方形、三角形、橢圓形等。

另一種形式為連續形。連續形以二方連續和四方連續為主。二方連續是以一個或幾個紋樣為基本單位，在上下或左右兩個方向反復連續，也稱花邊。二方連續多用在服裝邊緣，如領口、袖邊、下擺、褲腳等處。四方連續是以一個或幾個紋樣為基本單位，在上下和左右四個方向反復連續。這種連續形式，多用在服裝的整體設計之中。

3、圖案

水族刺繡喜歡用吉祥結紋樣裝飾，盤長結造型就在水族刺繡中廣泛運用。吉祥是民間美術的首要主題，是民間婦女最為純樸的追求。馬尾繡中的線已經不再只有造型因素的意義，它還包括了水族婦女對傳統習俗含義的理解與運用，既是美術造型也是負載傳統民俗文化的介質，映射著水族人的審美心理。馬尾繡的傳統紋樣以動植物和自然力量為主，如：神鳥、蝴蝶、蝙蝠、螺螄、花草、雷電、日月等，它們或者與水族人的生活密切相關，或者蘊含了古老的神話傳說，記錄并傳遞著人們求吉祈福的心愿。

不同用途的馬尾繡品有著不同的圖案：

①、用于成人衣服圍腰背包等衣飾的主要以花草鳥雀圖案為主要內容。

②、用于小孩圍兜帽子主要以蝙蝠、蝴蝶、葫蘆、太陽、石榴、龍、鳳、麒麟為主要內容。

③、馬尾繡翹尖鞋則主要以各種幾何圖案（圖案主要是極富彈力的牛角花、水車紋、花椒紋、回紋、斜紋、方格紋、魚骨紋）加上一些石榴、花鳥圖案為主要內容。

④、馬尾繡背帶是水族馬尾繡的極致精品，背帶主體圖案以蝙蝠、蝴蝶、太陽、閃電、石榴、葫蘆為主，背帶手則以各種花草回紋壽字及圖案裝飾。

隨著信息源的增加，水族女性在不同程度上受到外來觀念和文化的影響，在繼承傳統內容的同時，一些刺繡者積極嘗試，把生活中見到的場景，對事物的美好想象，甚至是電視中的景物引入到自己的馬尾繡作品中。一般來說馬尾繡不是滿繡，完成后的馬尾繡總是留有一定空余的空間和塊面，由于大都采用素色鋪底，局部填充刺繡，色彩無法顧及的地方就顯得形體單調而乏生氣，所以需要點綴上一些星星點點的亮片，增添了造型與構成的靈動與活力。因為水族馬尾繡不像其他繡種那樣繡滿繡片的全部，它是采用局部填充的刺繡方法，很少有面積較大的刺繡圖案，重在突出線條效果。

六、水族馬尾繡代表作品

七、結論

綜上所述，水族馬尾繡是水族最具民族文化特色的傳統手工藝品，是水族婦女世代傳承的、以馬尾為重要原材料，多種刺繡技法和色彩搭配的一種特殊刺繡技藝，是源遠流長的水族文化載體，是水族文化藝術的具體表現。水族婦女通過在馬尾繡刺繡技藝的豐富的色彩搭配，充分的體現了色彩作為水族文化的一個重要載體，體現了水族族群從自發的原始色彩認知，發展到以集體色彩傾向為特征的民族自律的歷史進程。在這個發展過程中，色彩以水族特有的文化為鏈條，以族群成員共有的情感為紐帶，并在對歷史、自然、宗教、經濟等諸多因素的豐富中，逐步形成了一個獨特的符號系統和獨樹一幟的藝術風格。

作者簡介：陳顯勛，男，苗族;貴州省黔南州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州文化藝術研究所）副主任（副所長），副研究館員。研究方向：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和利用、民族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