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黃天鵬作為我國近現代著名報人、新聞學家、新聞教育家,一生鐘愛新聞事業。他不但投身報界,積極參與辦報活動,還躋身學界,熱衷從事新聞學術研究,推動我國新聞教育事業發展。國內對黃天鵬的研究,大多從他的新聞學術思想、“本位新聞學”終結者、新聞學教育思想等方面展開,而關于黃天鵬如何進行新聞史學的研究這方面成果很少。文章以其代表著作《中國新聞事業》為例,總結出幾點黃天鵬的新聞史學研究方法理念:重視史料收集和整理、將辦報經歷與他的教學經歷相結合、橫縱向研究視角互為補充、按照時間順序對中國新聞事業的起源與發展進行了階段劃分。這些新聞史學方面的研究具有很強的參考性,值得繼承和發揚。
關鍵詞:黃天鵬;民國時期;新聞史研究;方法理念;《中國新聞事業》
中圖分類號:G219.2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2)03-0125-03
一、引言
“民國時期的新聞史研究”,是指民國時期我國新聞學術界對新聞業發展歷程及內在規律進行記載、思考及研究的活動[1]。這一時期對新聞史的研究可謂碩果累累,也初步奠定了我國新聞史研究的基礎[2]。在這一時期的新聞史著作,自姚公鶴的《上海報紙小史》(1917)起,有任白濤的《應用新聞學》(1922)、汪英賓的《中國報刊的興起》(1924)、蔣國珍的《中國新聞發達史》(1927)、戈公振的《中國報學史》(1927)、黃天鵬《中國新聞事業》(1930)等。據鄧紹根教授統計,民國時期有關新聞傳播史的書籍達164種。其中,中新史方面143種,外新史21種[3]。雖然這一數字的準確性有待商榷,但大致可以看出這一時期關于新聞史的研究確實處于成長期。
黃天鵬作為民國時期著名學者、報刊活動家,被視為我國現代新聞學的開拓者和領頭人。當前新聞學術史研究領域不斷擴大,開展對黃天鵬的研究,對中國新聞學術史研究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文章以黃天鵬的著作《中國新聞事業》為例,探析其對新聞史學的研究。
二、《中國新聞事業》內容簡介
黃天鵬于1929年赴日,先后在新聞研究所與早稻田大學進修新聞學,《中國新聞事業》一書正是以他在東京新聞研究所的結業論文為基礎補充修訂而成,1930年9月由上海聯合書店出版[4],是繼戈公振《中國報學史》后的又一部重要中國新聞史著作。
黃天鵬在序言中闡述了寫這本書的三個原因:一是想要用歷史的眼光來探討新聞事業的發展過程及其對社會文化的影響;二是想以他十多年的辦報經驗來記敘新聞事業的現狀,與讀者共同促進新聞事業發展;三是想根據自己在海外的所見所得,指導中國新聞事業發展,讓中國新聞事業不走彎路錯路,重蹈覆轍。全書一共7個章節,320余頁。
黃天鵬關于新聞史研究方面的書籍,共有16種,其中已出版的有數十種。黃天鵬關于新聞史研究方面的著作不少,選擇其《中國新聞事業》一書作為代表進行研究,原因有三點。
一是《中國新聞事業》一書介紹了中國新聞事業的起步、變遷、勃興、現狀和展望,內容相比他的其他新聞史著作,更具有系統性和完整性,很適合作為研究的材料。
二是《中國新聞事業》是繼戈公振《中國報學史》之后又一部重要的中國新聞史著作,不僅詳細闡述了我國新聞事業的發展全過程,還在書中附有關于中國新聞界現狀的調查統計資料,為現代學者了解或研究20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新聞業的發展狀況提供了珍貴的史料。
三是黃天鵬的大部分著作更偏向于報人記者的人物故事或者傳記,趣味性更強,而缺乏一定的嚴謹性和連貫性,所以不太適合用作研究的材料。
(一)闡釋了新聞事業的定義與性質
黃天鵬參考報律和新聞紙的特質外觀與作用,綜合兩者,將新聞事業定義為以報道新聞為主題,同時定期刊載評論和廣告,面向所有民眾的印刷物,“凡屬此范圍以內之業務,統稱之為新聞事業”[4]。他總結了新聞事業的幾大性質,首先是新聞事業之公共性,黃天鵬認為新聞報紙是人類公共之機關。隨后在“新聞事業之教育性”一節中,又提出了新聞事業的教育性,而新聞事業的教育性體現在“吾人讀國際消息,知世界之大勢;讀國內要聞,知政局之變遷;讀商業專欄,知市場之貿易;讀社會記事,知市井之瑣事;讀副刊小品,足以陶冶性情;讀各種專刊,足以資修養”[4]。
(二)厘清了中國新聞事業的發展過程
這是全書的重點部分,敘述了中國新聞事業從古代的“口述新聞”至20世紀20年代末這一時期發展變化的歷史過程及報館現狀。
黃天鵬認為,中國的新聞事業始于民眾在日常交流中口述的新聞信息,隨后新聞由口述轉為歌謠,并在書中列舉了夏商周時期的一些古謠,如《日沒返照諺》《帝紂時諺》等。
書中第二章第三節到第五節介紹了采訪與國風、紀事與春秋以及后來興起的官報,黃天鵬認為這些都是中國新聞事業的起源。
第三章標題為“新聞事業之變遷”,講述了最開始由漢唐時期的邸報,到后來宋朝流行的小報、明清時期盛行的官報,再到近代《察世俗每月統記傳》等西報的輸入這一演變過程,并闡述了印刷術的發明為新聞事業發展之關鍵。
黃天鵬將清朝到民國這一時期定為中國新聞事業的勃興時期。邸報發展至清朝,更名《京報》,書中介紹了京報的機構運行和作用,并簡單介紹了京報的樣子:京報封面以黃色紙為之,印以紅字,報名底下,有黑圈之合成報房或其他報房字樣。隨后介紹了晚清時期外人在華辦報,自馬禮遜創辦的《察世俗每月統記傳》起,外人在華辦報便逐漸進入高潮,香港的《孑孑刺報》,英國人美查在上海辦的《申報》等等,這一時期外人在華辦報奠定了我國新聞事業發展的基礎,此后王韜、梁啟超等國人辦報活動不斷興起。辛亥革命時期,中國新聞事業興盛起來。
最后是對中國新聞事業現狀的總結。書中首先詳細論述了我國的報館組織系統、經營方針、設備、廣告招徠與刊例、印刷機械、職工制度等等。其次談論了當時我國通訊社的狀況,以及我國新聞教育運動的開端和發展。最后總結了上海、北京、廣州、南京、漢口、天津、遼寧七大城市報紙的狀況、銷量等等。
(三)表達了對中國新聞事業的展望
黃天鵬認為中國新聞事業的進步已有一日千里的趨勢,在不久的將來,將會有較大的進步,并且引用了一些例子舉證新聞界進步的現象。黃天鵬在書中提到美國、歐洲資本主義壟斷新聞事業,操縱報業,統治經營,且這一形勢已經蔓延到中國,中國資本主義已經侵入新聞業,可能對新聞業造成破壞,因此,報館聯合、通訊社聯合、報業集團是未來的趨勢。這些展望在如今看來仍然具有一定的參考意義。
三、黃天鵬的新聞史研究方法和理念
(一)重視史料的搜集和整理
黃天鵬繼承了戈公振報業研究的優良傳統,重視史料的收集和整理,其著作中史料豐富而翔實。《中國新聞事業》一書最后有個附錄——《天廬逍遙閣新聞學藏書編目》,收錄了新聞學著作和期刊近50種。除此之外,為了使后人更易展開新聞學研究,黃天鵬將登錄于各刊物上的有關新聞學的論文一一收集起來,編輯出版了《新聞學演講集》等總共六種新聞學論文集[5]。黃天鵬如此重視史料的收集和整理,不僅使《中國新聞事業》一書史料豐富翔實,還為以后的學者展開新聞史研究保存了珍貴的歷史資料。
(二)對新聞事業的發展進行了階段劃分
黃天鵬依照歷史發展的脈絡對中國新聞事業的起源與發展進行了階段劃分,形成了較為清晰的發展線索與研究框架,這樣的研究體系和分期方式是較合理的。黃天鵬依據我國報紙進化的實際過程,將我國新聞事業劃分為四個時期:起源時期、發展變遷時期、勃興時期、新聞事業現狀時期[6]。這種對新聞史研究的分期,從最先的按照技術發展方式進行劃分到按時代環境和歷史時期來劃分,會更加完備,更符合事物發展的邏輯脈絡。黃天鵬采用階段劃分法闡述了我國新聞事業從夏商周時期到民國的發展脈絡,也為后來學者的新聞史研究提供了框架基礎。
(三)橫縱向研究視角互為補充
黃天鵬在新聞史研究視角上將橫向視角與縱向視角互為補充,使其中國新聞史研究更具系統感。在《中國新聞事業》一書的第二、三、四、六章,作者以歷史發展的縱向研究視角,對中國新聞事業的起源、變遷、勃興、繼起、展望進行了論述,形成了較為清晰的發展線索與研究脈絡。而在第五章“中國新聞之現狀”中,黃天鵬講述了報館的組織與內容、通訊社的狀況、我國的新聞教育運動以及新聞界的報業集團等等。這種以歷史發展為脈絡的縱向研究視角,結合將中國報業置于現實空間環境中的橫向研究視角,使黃天鵬的新聞史研究體系更有系統感,也為后來的學者研究新聞史提供了一種新的研究視角和框架。
(四)將史料與自身的獨到見解融合
黃天鵬在書中將史料與自身的獨到見解融合,擺脫了以往史學書籍文獻堆砌的機械模式,基于史料的觀點鮮明,令人耳目一新。
在《中國新聞事業》一書的第四章第二節,談及外人在華辦報,作者雖承認外人在華辦報“為我國奠初基,予我國以發展之際,篳路藍縷之功,固大有可稱者在也”[4],但也不斷強調英法美德等國在我國傳教通商辦報兼具政治意味。
在書中第六章第五節“新聞事業發展之正鵠”中,作者將新聞事業分為國有和公有兩部分。國有即新聞事業為執政黨所有,以蘇聯為例,新聞事業為蘇聯共產黨所有。公有即新聞事業的公共性,即新聞事業是社會之公器,不應該由少部分人占有。因此新聞事業一方面要保持營業的獨立,另一方面不應忘記其為社會公共之機關。此觀點與我們現在所強調的新聞事業要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兼顧這一觀點十分契合。類似基于史料的獨特觀點在書中比比皆是,這不僅展現出黃天鵬作為新聞學家深厚的文學功底和批判性的思維,也改變了許多史學研究著作只會堆砌材料,毫無自己觀點的機械模式。
(五)將辦報經歷與教學經歷作為研究基礎
正如戈公振的《中國報學史》是其教學與研究結合的產物,黃天鵬的新聞史學研究也是建立在他數十年辦報經歷與教學經歷的基礎上的。在求學期間,黃天鵬就曾兼任報館的通訊員,同時,他還在復旦大學、臺灣政治大學以及中國文化大學、滬江大學等新聞系科擔任過新聞學教授。擁有業界和學界雙重背景,讓他對中國報業的了解更為詳細和透徹,也為他后來的學術研究以及成就奠定了基礎。因此其才會對我國新聞事業的發展脈絡有如此清晰的了解,并且在書的附錄一章中,還列舉了幾乎全國各省市的報館分布以及新聞界的近百年大事記。
四、黃天鵬從事新聞史研究的不足
(一)重要史料的收集存在疏漏
雖然黃天鵬非常重視史料的收集和整理,其書中史料豐富而翔實,但還是有重要內容的疏漏。如《中國新聞事業》一書第五章第七節介紹我國的新聞教育事業,雖然提及了北大新聞學研究會的成立,但有關新聞學的刊物和專著,如我國第一本新聞學研究刊物《新聞周刊》、專著《新聞學》等都未提及。此外,還有一些較為重要的資料缺失,在此不再一一列出。
(二)新聞事業的重要發展階段有所缺失
或許是政治因素和階級立場的原因,黃天鵬在《中國新聞事業》一書中對五四運動時期的新聞事業并未提及。1915年陳獨秀在上海創辦《新青年》,三年后又在北京創辦《每周評論》,隨后還有毛澤東在湖南主辦的《湘江評論》,周恩來主編的《天津學生聯合會報》等等[7],都是宣傳新文化運動的主要力量。五四運動時期是我國新聞事業發展的重要階段,而黃天鵬在書中對此并未提及。
(三)學術觀點并不全然正確
應當指出,黃天鵬在《中國新聞事業》一書中提出的一些學術觀點是有待商榷的。
例如,在談論新聞事業的定義時,他將新聞事業定義為報道新聞為主,刊載評論和廣告為輔,定期刊發的面向公眾的讀物。而我們現在談到新聞事業,所涉及的范圍要廣很多,不僅僅指報紙,還是各種新聞傳播機構和信息傳播活動的總稱,書中的一些新聞學的觀點有很強的階級和時代的局限性。
五、結語
黃天鵬作為民國時期的新聞學者之一,有過豐富的閱歷和學術建樹,熱衷于學術研究和編撰工作,對我國新聞業的發展影響深遠。以其著作《中國新聞事業》為例,從當下的視角來審視和評析黃天鵬的新聞史研究,雖然其新聞史的研究方法由于時代和階級的局限,加上在某些方面受了西方資產階級新聞學的影響,有一些不足,但從總的方面看,其新聞史學研究方法理念具有很強的參考性,這些新聞史學方面的研究值得繼承和發揚。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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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倪延年.論民國時期的新聞史研究成果敘述體系[J].暨南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37(1):121-131,163-164.
[3] 鄧紹根.回顧與前瞻:新中國70年新聞傳播史研究[J].山西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9,42(5):25-40.
[4] 黃天鵬.中國新聞事業[M].上海:上海聯合書店,1930:4-5,8,41.
[5] 曹愛民.民國時期新聞人黃天鵬研究[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2014.
[6] 嚴鋒.論戈公振及其《中國報學史》[J].新聞通訊,1990(11):1-6.
[7] 張之華.五四運動時期新聞輿論作用評析[J].新聞研究資料,1989(4):94-105.
作者簡介 牛玥,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新聞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