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改平 李孝梅
摘 要:哈薩克族牧民實行 “垂直移動放牧”,與國內外各游牧民族的放牧實踐操作存在明顯差異,這種獨特的放牧樣式適應了脆弱高山草地的自然生態系統。在哈薩克族垂直移動放牧中,轉場能夠合理利用牧草資源,更是適應當地自然生態系統的文化行為。系統揭示哈薩克族游牧操作的知識儲備與技術操作細節,有助于深化人們對哈薩克族游牧文化復雜性的認知和理解,對今天北疆地區的生態建設可以發揮啟示和借鑒作用。
關鍵詞:哈薩克族;游牧文化;脆弱高山草地;生態維護
中圖分類號:C9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 - 621X(2022)03 - 0007 - 11
哈薩克族族源比較復雜,一般認為主要是古代的烏孫、康居、阿蘭(奄蔡)人和原在中亞草原的塞種人、大月氏以及以后進入這個地區的匈奴、鮮卑、柔然、突厥、鐵勒、契丹、蒙古等各族人融合而形成的[1]。通過今天的田野調查,并結合相關的文獻記載,我們可以看到,哈薩克牧民雖然在當地的放牧延續了至少上千年的時間,但當地生態系統蛻變卻并不明顯,其游牧業至今依然充滿生機。這就意味著哈薩克游牧文化不僅能夠高效利用相對獨特的生態系統,實現游牧業的可持續發展,同時還可以使生態環境良性運轉。
對哈薩克牧民的游牧文化,吳瓊等學者從游牧文化與生態環境的緊密關系、游牧文化和游牧民族行為活動中的環保思想,探討了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的辯證關系[2]。陳祥軍以恰庫圖爾河段闊斯阿勒熱村為例,討論了傳統的游牧生計方式對烏倫古河生態環境變遷的影響[3]。賈合甫·米爾扎汗追溯哈薩克族文化歷史的淵源,進而對哈薩克游牧文化進行了探討[4]。亦有研究者對哈薩克游牧文化中的自然和諧思想進行了論述[5]。
筆者有幸接觸哈薩克牧民,并參與他們的游牧勞作,再結合前述研究者的結論,發現哈薩克游牧文化具有自身的獨特性和不可復制性。今天在類似的脆弱高山草地地區從事生態建設和生態維護,哈薩克游牧文化自身的獨特性和不可復制性還依然可以發揮不可替代的參考和借鑒價值。
一、牧場管理模式
通過對歷史文獻的查詢,筆者發現涉及北疆瑪納斯縣的歷史記載數量非常可觀,1原因在于這里是歷史上絲綢之路北線的必經之地,無論是商貿往來,還是生死存亡的大戰,大都在瑪納斯地區交錯呈現,2但具體到對哈薩克游牧文化的探討時,卻鮮有研究者關注到哈薩克的游牧屬于一種以單日為周期的“垂直式”高山放牧模式。
(一)以日為周期的垂直放牧
北疆地區的哈薩克牧民放牧與同樣執行高山垂直放牧的彝族、納西族、羌族等民族之間存在著不容忽視的差異。據研究,在金沙江流域的氐羌族系各民族“執行的是(以季節為周期)高山垂直循環放牧,這樣一來在農地和牧場的使用上,恰好可以互換”[6]。這些南方地區的農牧兼營民族游牧時要與旱地農耕復合經營相結合,還要對原生植被實施人工改造,將高大的喬木做矮化處理,否則飼草資源很難滿足規模性牲畜飼養的需要,農田旱地農作也難以實施。但北疆的哈薩克族不從事農耕,對已有的植被也不需要做出特殊的改造。
哈薩克族的高山牧場,單從景觀上看,就與南方從事游牧的各民族的牧場迥然不同。北疆地區森林和草地并不呈現為水平狀態分布,而是呈現為垂直條帶狀分布,草地與森林相間,從山麓一直延伸到山頂。以瑪納斯河流域為例,“該區因氣候垂直帶的影響,有明顯的垂直自然景觀帶。自下而上有海拔800—1 100米山地溫帶半荒漠草原——棕鈣土帶,海拔1 100—1 600米的山地寒溫帶草原栗鈣土帶,海拔1 600—2 500米的山地寒溫帶草甸——黑鈣土帶,海拔1? 800—2? 800米的亞高山寒溫帶針葉林——灰褐色森林土帶,海拔2? 700—3? 000米的亞高山寒溫帶針葉林——亞高山草甸土帶,海拔3? 000—3? 500米的高山寒凍墊狀植被苔蘚、地衣——原始土帶,永久雪線3 800米以上的是高山永久冰雪裸巖帶”[7]。以上內容是地質學家對植被演替的描述,事實上,就景觀的實質而言,森林和草地平行演替,而不是交錯演替,兩者的界限涇渭分明。
在哈薩克地區,羊群和牛群在一天的放牧中就可以從山腳吃到山頂,一直到海拔4? 000米左右的高山雪線。牲畜在一天當中能夠吃遍7個不同草地類型的牧草,這在全世界范圍內是獨一無二的,因而這里產出的羊肉和羊毛也堪稱“世界絕版”。哈薩克牧民站在山下,就能遠眺畜群從坡面草地向上移動覓食,但當天傍晚還得將牲畜趕回山下。像哈薩克族這樣的放牧方式,在世界上的其他地區非常少見。據此,筆者認為,哈薩克族的游牧是一種以日為單位從下到上輪回垂直放牧方式。這就意味著哈薩克族在高山牧場放牧時,無須在高海拔的山上安家落戶,而南方從事游牧的各民族則是按季節輪回垂直放牧,人需要隨畜群轉移。因此,僅僅指出哈薩克族從事垂直放牧顯然稱不上是精準表述,它與南方從事游牧的各民族的垂直放牧存在著顯著差異。1
(二)人畜分道式放牧
筆者記得在少年時期,有一次在天山山麓玩耍,親眼看見自己熟悉的哈薩克牧民將畜群趕到山麓后,畜群徑直沿著垂直草帶上山覓食,牧民自己卻不追趕畜群,而是繞道從崎嶇不平、垂直分布的針葉林帶,艱難地向山頂攀爬,在那里等候畜群的到來,整個過程要經歷一天的時間。下山時,牧民也不從草地穿行,而是帶著畜群穿越崎嶇不平的山林,從垂直分布的林帶返回家中。除此之外,筆者多次相同的經歷也發現,哈薩克牧民不會輕易從垂直分布的條帶狀草地穿行,出門遠行如此,在山上狩獵也如此,多人放牧更是如此。草地似乎成了人和馬行動的禁區,后來才發現這與天山和阿爾泰山地質結構的獨特性密切相關。
這種獨特性又植根于天山和阿爾泰山的形成,地質學家的研究告訴我們:“喜馬拉雅山造山運動迫使古地中海東部海水退卻,隆升為陸地,并繼續抬升而形成西南亞洲一系列高大山系和喜馬拉雅山脈。” [8]在這一漫長的地質史歲月中,天山和阿爾泰山很自然地經歷了一個從海洋冰川區向大陸冰川區過渡的滄海桑田的過程。新生代的早期,青藏高原隆起的高度有限,來自印度洋的暖濕氣流還可以順利抵達天山和阿爾泰山等高緯度地區,從而形成由山頂直下山脊的河流,將山體沖刷成垂直分布的條帶狀溝壑。E3E075B4-CC19-47BA-A5D1-6A21AC1339B6
地質學家王樹基認為:“天山地區的第四紀冰川作用以中更新世早期最為強大,在塑造現代天山地貌的外營力中,這個時期的冰川與冰水作用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9]到了新生代的更新世以后,隨著青藏高原的進一步隆起,從印度洋吹來的暖濕氣流被阻擋在青藏高原以南,天山和阿爾泰山地區的溫度也隨之下降,此前的河流逐步演化成垂直分布的冰川。直到青藏高原隆起到5? 000米以上時,地質年代已經進入了新生代的晚期,這時青藏高原將海洋的暖濕氣流與天山和阿爾泰山徹底隔絕,致使天山和阿爾泰山海洋冰川隨之轉化為大陸冰川,整個新疆地區到此時也就成為距離海洋最遠的內陸干旱地帶。與此同時,大陸冰川的演化規律也發生了逆轉,不再是明顯的季節性消融,而是在極度干冷的氣候條件下終年不溶解,但持續而緩慢地萎縮下去。在這一消融過程中,冰川所攜帶的冰磧石會隨著冰川的消融,就地鋪墊在冰川底部。直到今天,這一過程仍在持續,只是冰川的位置已經移到4? 000米以上的山脊地帶。
隨著冰川的消融,此前沒有冰川覆蓋的山體逐步演化成今天的針葉林條帶,而此前大陸冰川所在的位置則由于鋪墊在地表的冰磧石無法蓄養水源,也難以風化為土壤,因此在地質史年代中,長期呈現為寸草不生的荒涼景觀。經過數十萬年的積累后,森林里的落葉、動物的糞便受強風和有限地表流水的作用而匯集到鋪滿冰磧石的表面,形成薄薄的腐殖質層,覆蓋在冰磧石層上,最終才發育成今天所能觀察到的條帶狀草地。正因為這里的條帶狀草地著生的區位除了冰磧石層外,只有薄薄的腐殖質層覆蓋,地下很少有土層存在。因此,北疆地區的草地很難長出深根性的牧草,只有在垂直林帶的邊緣才能長出深根性的牧草和灌叢,而這樣的牧草才是哈薩克牧民飼養的山羊的覓食對象。那些淺根性的牧草其實是植根在匯集于表層的腐殖質層上,以至于這樣的腐殖質層一經翻動,就會蛻變為寸草不生的荒涼礫石裸露景觀。
北疆的天山和阿爾泰山高山牧場,從所處區位上看,是地球上距海最遠的內陸,高山生態系統又是由大陸冰川演化而來,地表的土石結構來源于冰磧石,在重力作用下極不穩定,人類的利用稍不留意,草場就會連同疏松的冰磧石層向坡下滑動,整個草場就可能大面積崩潰。因此,該地帶形成了極其脆弱的生態系統,容易受到侵蝕,特別容易因人類的活動而導致退化[10]。由此,中國的北疆山區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典型的脆弱草地生態系統。
更大的風險還在于這里山高坡陡,平鋪在谷底的冰磧石重力侵蝕作用十分強烈,輕微的動物震動都有可能導致這些冰磧石向下移位,并將艱難長出的淺根性牧草一并毀于一旦。毀壞后自然力在短時間內很難恢復,來年的產草量就會銳減。這正是哈薩克牧民在放牧時人不輕易穿行草地的原因所在。基于同樣的考慮,放牧時只準許畜群從草地覓食上山,不允許穿越草地原路下山,必須從森林帶下山。哈薩克牧民不會在草地上牧馬和騎馬,草地只供放牧牛羊之用。這是因為,哈薩克牧民經過世世代代的試錯經驗積累,逐步領悟到這里的草地不允許觸動的緣由。由此看來,哈薩克牧民推行的這種獨特的放牧樣式是哈薩克文化的生態智慧所在,如此才使得已有的生態系統可持續利用數千年而不退化。
而北疆地區的森林帶之所以可以穿行,其原因在于,在地質史上這一地帶沒有經過冰川的磨洗,地表殘留有大量的土壤,而且高山上融化的雪水還能用以灌溉,不僅針葉林可以長得旺盛,而且地層極為穩定,動物和人無論如何踐踏沖擊,森林都可以安然無恙。森林的邊緣甚至還可以長出繁茂的灌叢,這些灌叢也就成了哈薩克牧民散放山羊的自由覓食區段。
(三)畜群組合
哈薩克族對不同畜種有不同的管護方式。如陳祥軍所言, “馬、牛、駝、綿羊、山羊,這五種牲畜一般都是由(哈薩克)牧人分開放牧。牲畜除了分類放牧外,還要按照一定的數量進行分群放牧”[11]104。 這樣做顯然需要對不同畜種的生物屬性做到精準把握。
哈薩克族放牧的畜群中,山羊和駱駝所占比重較大,這是因為,山羊和駱駝都不屑于在垂直分布的淺草帶覓食淺根性牧草,從而避免對這一區域的托動。山羊的自然適應能力極強,“一年四季均能在高山和其他家畜利用不了的草場放牧”[12]。 哈薩克牧民對山羊通常都不予照管,任其自由覓食。山羊可以采食某些堅硬并帶有針刺的灌木,這是其他動物無法做到的。山羊對粗劣牧草的利用能力高于綿羊,同時對荒漠草原的小灌木類也有很強的利用能力[13]。哈薩克牧民不實行多畜種的合群放牧,也是生態結構多樣并存所使然。有研究者認為,“草甸草原適合于飼養牛、馬等大畜,典型草原則宜于放養綿羊、山羊等小畜,荒漠草原多放養駱駝”[14]。可見,對山羊實施半野化放養,是哈薩克牧民精準認識不同生態屬性而做出的高明應對。除此之外,山羊的嗅覺非常敏銳,能夠聞到食肉猛獸的氣味,一旦發生緊急情況,山羊就會盡力地呼叫,哈薩克牧民聽到呼叫聲后,就能在短時間內趕跑出沒的野獸。
哈薩克牧民野木屯曾對筆者說:“山羊生性機敏,奔跑速度快,覓食區域主要局限于陡峭的山上,如果山上有野獸出沒,那么容易被山羊發現,哈薩克牧民也會隨時關注山羊的動向,隨時為山羊提供安全保障,讓山羊安心自由覓食,因此山羊不僅長膘快,而且繁殖也快,對我們哈薩克牧民來說,經濟上是一件十分劃算的事情。”1哈薩克牧民無須擔心山羊被猛獸攻擊,反而靠山羊的呼叫可以準確地捕捉到其他動物,從而獲得意外的收獲,可見這里的山羊還能為哈薩克牧民發揮獵犬的效用。彝族、納西族、羌族等民族在放牧時都不可能任山羊離開畜群自由覓食,因為他們要防范山羊偷食人類種植的莊稼,而哈薩克族牧民則無須為此擔憂。
哈薩克牧民放牧駱駝時,就得對駱駝特別關照,通常都是由人帶著駱駝在沙漠邊緣覓食高大喬木和灌木的樹葉,人與駱駝從不分離。這是因為,沙漠邊緣長出的高大喬木分布極不均衡,駱駝受生物屬性所限,總是習慣于集中消費最鄰近的樹木,從而會在無意中“過度消費”某一類飼草資源,所以哈薩克牧民需要趕著駱駝不斷前進,才能保持沙漠邊緣喬木灌木獲得均衡的消費,確保駱駝的飼草資源能夠每年保持均衡。只有在從事遠途運輸時,哈薩克牧民才會將駱駝和馬匹合群遠行,目的是靠駱駝發現沙漠中的水源,靠馬匹的快速行動能力盡快抵達休息的最佳區位。將馬和駱駝用于遠途運輸時,牛和羊都要排除在外,這是為了防止這些行動不便的牲畜干擾遠行。哈薩克族盡管五畜具備,但放牧的結構分合有制,根據實際需要和畜種的生物屬性而有所不同,這是哈薩克牧民適應不同生態環境結構和利用價值的最佳應對方略。E3E075B4-CC19-47BA-A5D1-6A21AC1339B6
早年哈薩克牧民還會喂養為數不少的驢,這是因為,北疆地區的哈薩克牧區垂直分布有條帶狀的針葉林,在這樣的針葉林底層,苔蘚植物生長茂盛,可以為驢提供豐美的飼料,加之驢個體小,穿越高山草地不會導致滑坡。近年來,出于管理上的方便和市場需求量的萎縮,減少了驢的存欄量,這顯然是一種短見所致。驢的缺位會導致苔蘚類低等植物的利用被閑置,與此同時,苔蘚類植物的生長也會受到阻礙。因為驢吃了苔蘚植物后,驢糞中苔蘚類植物的孢子不會被消化,而會隨糞便排出,來年萌發出新的植株。此外,驢的長期缺位還會引發條帶狀針葉林的生長不良,以及地下水源儲養能力的降低。因此,適度恢復驢的飼養不僅可以提高經濟效益,對生態維護也大有好處。
此外,哈薩克牧民通常散放山羊,綿羊和牛可以上高山牧場,而駱駝和馬則與人一起在山腳下的春秋牧場里,這是因為駱駝和馬會沖擊當地生態系統的脆弱環節,要避開生態結構的脆弱環節,防止草坡向下萎縮。據研究,“在生態系統的所有構成要素中,總會有某些結構要素對人為的干擾表現得極為敏感,即使是輕微地觸動也會導致連鎖性的生態蛻變。這樣的構成要素,就是該生態系統的脆弱環節。”[15]83綜上所述哈薩克族游牧文化經長期演化,已具備避開生態系統脆弱環節的觀念、手段和技術的適應能力。而這些本土知識和技術的生態價值,至今依然不減,即使到將來,也不會失去其參考和借鑒價值。在高科技發展的今天,人類尚無力徹底改變地質史留下的遺跡,要在北疆地區實施生態建設,不能輕率和莽撞行事,否則可能會引發山體基巖的大面積裸露,使眼下繁茂的草地變為真正意義上的荒漠。對此,任何人都應該慎之又慎。
三、季節轉場的特性
哈薩克族長期在高山草場游牧,利用轉場以便季節性利用不同的草場。雖然哈薩克族各牧場之間相距不遠,但哈薩克牧民依然需要一年轉場4次:3月底,牲畜進入春牧場;6月底,進入夏牧場;9月中下旬,牧民把畜群驅趕到秋牧場;11月下旬至翌年3月下旬,牲畜在冬牧場過冬,冬牧場又被稱為“冬窩子”。史載,“冬窩子在山之陽,以迎陽光,山不在高,高則積雪,又不宜低,低不障風,左右宜有兩硤道,紆回而入,則深邃而溫暖也。水道不必巨川,巨流易冰,溝水不常冰也”[16]。四季牧場的劃定是每個部落祖祖輩輩遺留下來的規矩,不會輕易改變,并且劃定牧場后,每個部落還得投勞投智維護生態環境安全,確保永續利用。
(一)春牧場的特性
哈薩克牧民在春季牧場不會逗留很久,一旦天山和阿爾泰山的坡面冰雪開始消融,哈薩克牧民就得趕緊向夏牧場轉移。初春時節,春牧場雖然可以長出肥美的牧草,但是自然無機環境結構上的缺環和春季牧草的生物屬性都會使得這里的牧草不能被過度消費,否則會影響到來年的春季放牧,其原因主要體現在以下4個方面。
其一是,春牧場地表很少有淡水資源,牲畜覓食得仰仗未融化的積雪提供飲水,一旦冰雪消盡,地表就會缺水,牲畜就必然會面臨飲水困境。如果當年積雪較薄或消融速度較快,牧民只能驅趕著牲畜向高海拔方向移動,從而使春牧場放牧的時間變得更短。”[11]47
其二是,春牧場的牧草主要由百合科、十字花科、菊科、傘形科和豆科植物構成,其生長季極其短暫。如果在春牧場停留太久,這些植物就來不及結實和繁殖,牲畜又會貪吃正在開花結實的牧草,來年的產草量就會銳減,整個生產周期就會被打亂,無法做到可持續放牧。
其三是,春牧場除了草本牧草外,還可以長出大量的灌叢,甚至是喬木。這些深根性的植物雖然可以從很深的地下吸取水分,但缺水依然明顯。一旦地下水位萎縮,這些生長在沙漠邊緣的高大植物就會因缺水而整株枯死。因此,哈薩克牧民必須抓緊時間利用好喬木和灌木發出嫩芽的窗口期,驅趕自己的山羊和駱駝盡快采食剛發芽的喬木和灌木,以免喬木和灌木遭受夏季干旱的威脅而枯死。長期以來,學界不少同仁習慣性地認為駱駝和山羊是干旱地區生態維護的“敵人”。很多牧民大量地淘汰山羊和駱駝的畜群規模,誤以為這樣喬木和灌木會長得更好,生態結構會變得更為合理。殊不知,一旦淘汰這兩個畜種,喬木和灌木反而會連片枯死。事實上,山羊和駱駝與當地的喬木和灌叢在歷史上早已達成協同演化關系。
駱駝和山羊初春時節啃食這些喬木和灌木的嫩芽,不但養活了這兩種牲畜,而且更為重要的還在于嫩芽經啃食后,喬木和灌木在干旱的夏季都不會發芽,能夠幫喬木和灌木熬過缺水這一無機結構缺環,實現雙贏。
生態民族學研究表明,衡量一個民族文化適應水平的高低,有三大原則值得我們關注:“其一是,補救資源缺環的水平;其二是抗御風險的水平;其三是規避所處生態系統脆弱環節的水平。”[15]80 這里的喬木和灌叢看上去雖然不那么粗大,但確實是百年乃至千年古樹,就連這里長出的駱駝刺也是數百、數千年的老壽星。如果不讓這兩種畜群在春季啃食和均衡消費,人們反而得為這些老壽星奏哀樂。哈薩克牧民正是通過季節性的放牧,彌補該牧區無機結構缺水環節,從而規避生態系統脆弱環節所遭逢的生態災變風險。
其四是,春牧場地段的生物物種多樣性水平極高。北疆地區是東亞區系生態系統和西亞區系生態系統的交匯點,兩個區系的生物物種都存在,“牧草植物資源極為豐富,約有500種以上,其中不少都是當地重要的牧草種屬。其中梯牧草、草地早熟禾、針茅、大羊茅、偃麥草、鴨茅、五芒雀麥、白羊草、白花野豌豆、紅花車軸草、西伯利亞驢食豆、黃花苜蓿、高山巖黃芪、準格爾鷹嘴豆、珠芽蓼、木地膚等均屬優質牧草。”[17] 甚至一般見于中國南方平原地帶的植物在這里也能偶然發現,到了春季冰雪尚未完全消融時,這里變成了植物開花結實的大觀園,同時也會成為眾多畜群大會餐的天堂。
但如前所述,在這一過程中,放牧和狩獵必須同時兼顧,否則畜群不但吃不飽,還會遭受野獸的攻擊。故而,抵御獸害成了春季放牧的重要勞動項目,從中獲得的報償也不菲。如黃羊和馬鹿,自古以來就是哈薩克牧民傳統的獵獲對象,也是哈薩克牧民的一大收入來源。據(光緒)《昌吉縣鄉土圖志》載,“大宗羊歲產二千余只,馬歲產六百余匹,牛歲產七百余頭……制造產:大宗牛馬皮筋、羊皮、羊毛。常產狐皮、狼皮、黃羊皮、大頭羊皮。特產虎皮、虎骨、豹皮、鹿茸、鹿筋。”[18] 由此可見,為了保護畜群而進行的狩獵,確實為哈薩克牧民提供了不菲的收入。如今地方志所提及的那些動物中有不少已經成了國家明令保護的瀕危動物,哈薩克牧民不能再為了保護自己的畜群而獵殺它們,如何保護這些動物,監控這些動物的出沒動向反而成了哈薩克牧民需要承擔的生態建設職守。為此,有關政府部門顯然得出臺相關的政策,對哈薩克牧民提供生態建設補償,從而實現畜牧與生態保護的平衡。E3E075B4-CC19-47BA-A5D1-6A21AC1339B6
等到春季高山草地冰雪開始消融時,哈薩克牧民將牲畜驅趕到夏牧場,整個春牧場的利用也就宣告結束。
(二)夏牧場的特性
哈薩克族夏牧場的空間區位處在高山坡面的林地之間,其生態結構的屬性與春牧場截然不同,夏牧場的利用要遵循梯度推進的原則,畜群隨著坡面積雪消融的位置移動。由于夏牧場的“轉青”隨著海拔高度次第推進,而且夏牧場的草地缺少地表徑流,牲畜的飲水都得仰仗未融化的積雪。因此,牲畜會隨著積雪的退縮,而逐步爬升自己的覓食范圍。牲畜在覓食時,僅采食牧草最鮮嫩的部分,從而保證了高山草原不會退化。為了適應夏牧場轉場的需要,哈薩克牧民較少喂養奶牛,原因在于奶牛帶著牛犢很難跟隨畜群爬坡。因此,在日常生活中,哈薩克牧民消費的奶制品主要取自山羊奶和馬奶。“羊、牛的鮮奶經發酵制成可口的酸奶子,也可經過特殊加工,制成奶皮子、奶酪、酸奶子疙瘩、奶豆腐、酥油等多種食品。馬奶釀成的馬奶酒是宴席上招待客人的珍貴飲料”[19] 。如果奶牛飼養得過多,就會打亂放牧的節奏,以至于人們只能將奶牛關在家里舍飼,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去給奶牛專門提供草料。因此,喂奶牛對哈薩克牧民而言,不但經濟上不劃算,而且會干擾其他畜群的放牧。
在一年當中,哈薩克牧民在夏牧場逗留的時間最長,牲畜長膘也仰仗這一季節實現。筆者在新疆瑪納斯縣南山牧場進行調研時,牧民海拉提說:“牲畜一般6月中旬左右上夏草場,9月中旬左右以后下山。”1至于何時離開夏牧場,這要看雨季來臨的時間。在這樣的內陸地帶,雨季遲緩,通常要等到深秋,才會進入雨季。此時,畜群的覓食位置達到高山雪線附近,夏牧場的飼草資源也得到了充分的消費。但雨季來襲使夏牧場的草地變得更加脆弱,一經牲畜踐踏,滑坡的風險增大。因而,哈薩克牧民在觀察氣象時,特別留意雨季的來臨,一旦發現下雨的征兆,他們就會急忙將畜群趕到秋牧場,整個夏牧場就得休閑。
冬季大雪封山時,夏牧場的情況會大不相同,生態環境中的脆弱環節都會被厚厚的積雪保護起來,人畜過往不會造成任何意義上的生態損害。即使利用夏牧場做旅游休假的滑雪場,也不會對生態系統造成任何意義上的損失。這一點在《西游錄》中可以找到證據,700多年前,成吉思汗第一次西征時,耶律楚材隨行做了如下的記載,“時方盛夏,山峰飛雪,積冰千尺許。上命斫冰為道以度師。金山之泉無慮千百,松檜參天,花草彌谷。”[20] 可見,成吉思汗很好地利用了當地生態環境特性,大軍通過也未對當地造成嚴重破壞。如果能夠恰當利用,還能為當地高山生態系統提供有機物質,發揮生態維護的正效應。
(三)秋牧場的特性
哈薩克牧民的秋牧場在空間布局上與春牧場具有很大的重合性,但秋牧場的飼草結構相比于春季放牧時,卻是另一番景象。到了秋季,春牧場利用的牧草早已結實枯萎,種子雖已落地,但僅停留在地表,來年很難自然發芽,但降雨使土層變得松軟以后,春季牧草的種子這時會被畜群的蹄子踩入泥中,從而“埋實種子,有利于種子這時吸水萌發和出苗”[21]。經過此番“自然播種”后,翌年春牧場又會長出肥美的飼草。
秋牧場的飼草構成主要是莧科、藜科、豆科、禾本科植物。此時,這些牧草也進入結實期,牲畜采食后,更容易長膘。值得注意的是,在這樣的特殊地帶,秋季極為短促,不同年份寒潮突發的頻率很高,某些特殊的年份,甚至在降雨的同時就開始降雪,以至于不管是喬木、灌木,還是牧草,都可能遭逢種子來不及成熟,氣候就進入冬季。這就會使得秋牧場逗留的時間不能拉長,一切都要根據氣象為轉移。“冬牧場也沒有地表徑流,人畜都要依靠積雪,因此下雪是牧民搬遷至冬牧場的信號”[11]P147。 一旦寒潮來得早,哈薩克牧民就得趕緊向“冬窩子”轉移。正如賈思勰在《齊民要術》中提及的:“凡谷:成熟有早晚,苗稈有高下,收實有多少,質性有強弱,米味有美惡,粒實有息耗。……山澤有異宜。……順天時,量地利,則用力少而成功多。任情返道,勞而無獲。”[22] 哈薩克牧民的對策只能夠是“順物性,應天時。”因此,哈薩克牧民心目中年成的好壞是看雨季的早遲和秋季的長短,要提高載畜量,就得解決秋季長短不定這一頭等難題,不過時至今日,再先進的科學技術都駕馭不了氣象。
(四)冬牧場的特性
哈薩克族的冬牧場之所以被稱為“冬窩子”,完全是因為在這個季節人畜都要集中到相對溫暖的越冬地帶來,牲畜的飼草供應得靠人力搬運。因此,這里沒有“冬閑”,而只有“冬忙”。
在這樣的高緯度地帶,海拔稍高的地區都會冰封雪蓋,但在大山深處,卻擁有相對溫暖的理想越冬場所,那就是山麓的低海拔區段,而且是沒有次生堆積層的地帶。在這里,由于冬季氣溫呈現逆向分布,貼近地表的大氣溫度稍高,高層的空氣反而偏低。另一方面,這樣的低海拔區段四面擋風,地下水位又距地表較近,山麓不少地方都有泉水出露,人畜越冬完全可以免受缺水之苦。而需要彌補的自然結構缺環在于“冬窩子”面積太小,長出的飼草無法滿足牲畜越冬的需要。故而,哈薩克牧民要抓緊時間,在封山前儲備飼草,割草砍樹枝,搬運到“冬窩子”,這是一項繁重的體力勞動。為了化解這一難題,從元代起哈薩克牧民就會使用種植水稻的方式解決冬季飼草難題。
元代以前,哈薩克牧民主要是在山麓、泉水出露的低洼處形成的濕地生態系統割取莎草科和禾本科植物做越冬飼料。元代以后,從漢族地區引進了水稻,原先的沙漠邊緣濕地被哈薩克牧民改造成為稻田。對此,漢文典籍曾提及,“旱田一犁之后,任其自長。水田犁行一周,布籽泥淖中,用耙覆之,不知分秧之法。稂莠蔓生,弗刈弗耨。及其蘊蘩,并廢灌溉。待草日曝徧坼,草盡枯莠,乃引水溉苗,苗輒復活。亦間有槁死者”[23]。局外人肯定會感到困惑不解,因為這種水稻種植方法與中國南方的水稻種植大相徑庭,但是這種水稻種種植方法更能滿足哈薩克牧民高效利用當地的生物資源作為越冬飼料的緊迫需求。哈薩克牧民奧杰提對筆者說:“我們哈薩克族牧民要的是牲畜,牲畜要吃的是稻草,水稻能不能結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稻田中能夠長出和水稻并存的多種牧草,對我們牧民來說是一件好事,無論是水稻還是其他的雜草,反正我們的牲畜不會挑食,冬天一并割來喂牲畜,就省事多了。”這樣的回答看似輕描淡寫,卻道出了農業類型文化和游牧文化的核心價值分野,哈薩克牧民在這一問題上實際上是對水稻做了創新式的利用,以服務于游牧文化的需要。真正需要化解的疑竇,則涉及水稻的生物屬性問題。原來水稻的原生種,也就是“野生稻”通常都不會自然結實,即便結實,顆粒又小又少。水稻馴化后,為了防止其發生返祖效應,中國內地種植水稻都要插秧,以此刺激水稻結實。但沙漠邊緣的天山和阿爾泰山山麓地帶,水質的含堿量和含鹽量較高,完全可以刺激水稻順利結實,而且米質優良。再加上水稻的生長季較短,最短90天,最長也不會超過120天。北疆地區雖然氣候寒冷,但是能夠保障90—100天的生長季從而可以保證水稻在這里正常生長。哈薩克牧民將水稻引種到這一區域,直接播撒,和雜草一道生長,不僅產草量高,營養價值也高,更利于割取和搬運。E3E075B4-CC19-47BA-A5D1-6A21AC1339B6
綜上所述,哈薩克族的四季轉場是一套節制精準、操控有力的游牧經營方式。四季牧場的生態結構互有區別,各牧場的無機要素配置各不相同,各生態系統可能造成的潛在風險也各不相同,各牧場的脆弱環節更是互有區別。然而,哈薩克牧民轉場的每一個環節,乃至轉場后的牲畜放牧方式,都能做到按部就班,既能實現對飼草資源的高效利用,又能做到對生態環境精準到位的維護。轉場行為使自然力得到提升,為游牧文化的延續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維護哈薩克族牧區的穩定和諧。即便經歷了千年以上的持續利用,北疆地區的牧場依然能夠做到可持續利用,可自然更新,無須使用額外的技術和操作,就能夠實現利用與維護的完美結合,是哈薩克族文化維持生態系統良性運轉的結果。
四、結論
游牧類型文化是一個高度復合的總概念,其間的技術內涵極為豐富,具體到哈薩克牧民的放牧而言,由于哈薩克牧區具有十分獨特的文化生態屬性,因此哈薩克族的地方性知識在通常情況也具有其獨特性和復雜性。而這種獨特性和復雜性又是薩克族文化與所處自然無機環境和生態系統經過長期協同進化、相互磨合的結果。對此,顯然需要系統澄清對其獨特性和復雜性,否則生態建設的好政策在這樣的地區落實時可能在無意中走樣,造成生態環境保護上的失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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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羅康智]
收稿日期:2022 - 03 - 11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西南少數民族傳統生態文化的文獻采輯、研究與利用”(16ZDA157);吉首大學研究生創新基金項目“鄉村振興中產業興旺研究:以貴州柞蠶業復興為案例”(JGY201914)
作者簡介:曹改平,吉首大學歷史與文化學院博士研究生(吉首,416000);李孝梅,博士,凱里學院人文學院副教授(凱里,556011)。
1相關文獻如:中山大學歷史系,中國近代現代教研組,研究室編:《林則徐集·日記》,中華書局,1962年;蘇北海:《哈薩克族文化史》,新疆大學出版社,1989年;瑪納斯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瑪納斯縣志》,新疆大學出版社, 1993 年;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瑪納斯縣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瑪納斯文史資料·第六輯》, 烏魯木齊星志印刷廠承印,1996年;鐘興麒等校注:《西域圖志校注》卷10《綏來縣志》,新疆人民出版社, 2002年;馬大正,黃國政,蘇鳳蘭整理:《新疆鄉土志稿》,新疆人民出版社,2010年;李德龍:《新疆四道志校注》卷1《綏來縣圖說》,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14年等等。
②北疆系今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天山北部廣大地區的簡稱,歷來是游牧民族繁衍生息的處所。漢時東為匈奴右部,西為烏孫,后來鮮卑也游牧于此。這一地區是絲綢之路天山以北路線必經之地,是與中亞往來的交通要道。參見周偉洲、王欣:《絲綢之路辭典》,陜西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103頁。
1需要說明的是,哈薩克斯坦共和國和中國境內伊犁河谷放牧的哈薩克族雖然與瑪納斯河谷的哈薩克族屬于同一個民族,但是前兩者的放牧作業無明顯的海拔差異,靠馬匹引路,根據積雪、水源和草場的豐沛程度做水平式移動,而不像瑪納斯河谷的哈薩克族按日垂直式移動,因此,瑪納斯河地區哈薩克放牧作業具有相當的獨特性。
1訪談對象:YMT,男,33歲,哈薩克族,瑪納斯縣清水河哈薩克族鄉巴斯陶村牧民。
1訪談對象:HLT,男,45歲,哈薩克族,瑪納斯縣清水河哈薩克族鄉巴斯陶村牧民。E3E075B4-CC19-47BA-A5D1-6A21AC1339B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