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流俗地》中“棋盤”的象征意義

摘要：從古至今，棋盤這一意象一直具有豐富的文化意義，許多文人的詩詞、小說等創作中都有棋盤這一意象。在馬華（即馬來西亞華人）作家黎紫書的長篇小說《流俗地》中，棋盤意象多次出現，具有豐富的象征意義，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人生如棋，家庭如棋，社會如棋。本文將重點闡釋《流俗地》是如何通過對于人物、情節等的塑造來表現棋盤意象的象征意義的。

關鍵詞：《流俗地》 棋盤 人生 家庭 社會

長久以來，漢語言文學似乎只是中國的專屬，但其實遠在異國他鄉，還有一支在歲月中流淌出去的血脈，仍在堅持著華文的創作，并且在東南亞華文文學里出類拔萃，這便是“馬華文學”，即馬來西亞華人文學。有關

《流俗地》解讀的相關文獻、資料都不是非常豐富;同時，從古至今，“棋盤”這個意象一直具有豐富的文化意義，許多文人的詩詞、小說等創作中都有“棋盤”這一意象，但是對于“棋盤”這個意象進行單獨分析的文獻卻很少。本文將重點分析《流俗地》中的“棋盤”意象，這不僅有利于讀者更好地讀懂《流俗地》這部小說，而且對“棋盤”意象的象征意義進行歸納，有利于延伸到對于其他作品中“棋盤”意象的解讀。

一、“棋盤”意象的個人象征意義

人生其實就像一個棋盤，我們每個人都是這個棋盤上的棋子，棋盤的局勢是千變萬化的，每時每刻都需要我們進行抉擇，而每一步選擇都有可能會對自己最后的人生局勢造成影響。有的時候，我們需要做帥，以此去統領全局;有的時候我們也需要去做卒，這時我們就需要具有一往無前的勇氣和敢闖敢拼的魄力;有的時候我們需要做士，做好自己的事情，堅守自己的陣營......在不同的人生階段，我們會遇到不同的人物、場景，需要我們去扮演不同的角色。在某種程度上，我們是棋盤上的棋子，很多時候是不受自己控制的，但我們也可以選擇如何去過好自己的人生，在棋盤上煥發出自己的魅力，堅守自己的職責與崗位。因此，在平時的生活當中，我們所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需要對自己負責、對他人負責，這樣才能夠無愧于心、無愧于行。

俗話說得好：“上帝給你關上了一扇門，就會為你打開另一扇窗。”比如《流俗地》中的銀霞，對于她來說，最不幸的可能是她從一出生就是一個盲人。她從未見過光明，感受不到這世界的五彩斑斕，她的世界只有無盡的黑暗。盲人的身份為她帶來了許多不便，在生活上、在學習上，她都比常人更加困難。雖然在視覺上弱于常人，但她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她雖然不能和小伙伴拉祖、細輝一樣進入正常的學校上學，但她在進入正式的盲人學校之前就已經了解了很多知識，并且達到了很高的水平：比如她雖看不到象棋，但她通過自學棋譜，棋術甚至比兩個小伙伴更加高超。小說當中也多次提到她超群的記憶力，她超群的記憶力還曾被報刊報道，這使得她更加不同凡響。在她十幾歲的時候，她通過馬票嫂了解到，附近有她可以就讀的盲人院，這讓她一下子燃起了希望。在多次請求父母后，她成功進入盲人院學習，這對于當時的她來說是一件莫大的好事。但這種快樂并沒有持續太久，在她進入盲人院學習兩年后，情況就大不一樣了：兒時她與拉祖、細輝親密無間，但進入盲人院后，他們的生活軌跡越來越遠。雖然他們三人關系依舊很好，但是銀霞卻很少像幼時一樣到巴布理發室去找他們了，即使偶爾碰面的時候也是模仿大人的模樣打招呼，這使他們無形中生分了許多。世事無常，還有一件更加糟糕的事情悄然發生了：當她像往常一樣獨自一人留在學校里進行打字練習的時候，她被侵犯了，但她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誰侵犯了她。出于對她聲譽的保護，這件事情也就這樣不了了之了。然而禍不單行，她懷孕了。對于一名花季少女來說，這無疑是晴天霹靂。隨后，她的母親帶她去做了流產手術，這件事情自此也就成為銀霞一生的痛。銀霞三十多歲時，本以為自己會孤獨終老，但她遇到了當年教他們下象棋的顧有光老師，兩人在交往中逐漸產生好感，最終喜結連理。其實，銀霞年少時曾與顧老師有過接觸。有一次，銀霞被拉祖帶到學校去玩，結果不小心受傷，還是顧老師帶著她去的醫務室，當時沒有人會想到他們最終會成為夫妻。這也就是人生這個棋盤的妙處，我們作為棋子永遠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么。

拉祖小時候非常聰明，經常取得旁人難以取得的好成績。從學校畢業后，他順利地成為一名律師，并且組建了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但不到四十歲的時候，他就離開了人世。他是在家門口被兩名騎摩托車的兇徒用刀無情地砍死的，沒有人知道到底是誰殺死了他。他短暫地來這個人世間走了一遭，像一顆流星一樣劃過天空，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中。此后，人們可能也會提到他，但那也不過是茶余飯后的談資罷了。

細輝在年輕懵懂的時候曾對銀霞有好感，但他最終還是向現實妥協，娶了別人做媳婦，也生了孩子，過上了人們口中的美滿生活。那段感情最終被他埋藏在了心底最深處。

他們的人生在某種程度上是自己決定的，但又不是自己所能決定的。他們就像一顆顆棋子，到了一定的時間就得向前推進，以此完成自己的使命。如果可以，銀霞也不希望一出生就是一個盲人，不想還在花一般的年紀就被無情地侵犯;如果可以，拉祖應該也想長命百歲，與妻子長相廝守;如果可以，細輝可能也想和銀霞結為夫妻，從最好的伙伴變成最好的夫妻。但他們都做不了主，只能順著命運的安排一直向前走。

人生如棋，如果有一步走得不對，那就可能滿盤皆輸，因此，每一步選擇都至關重要。我們在選擇當中，不能違背自己的原則，也不能突破自己的底線，要做一個清清白白、正直剛強的人。比如蓮珠姑姑的丈夫，他曾一度走到了拿督的位置。當時的他風光無限，到處都能看見他的報道，人們都爭先追捧他。蓮珠姑姑在當時作為他的一個妾，也能夠獲得許多好處，還帶動了整個家族的繁榮。但當他的地位也不復從前時，他就選擇好好陪伴自己的家人，照顧自己的孩子。

棋局是未知的，并不是某一步棋下錯了，就再也沒有改正的機會。這就好比人生，并不是某一步出了差錯，就再無翻身的余地了。比如小說中的馬票嫂，年輕時嫁給了大戶人家，本以為是幸福生活的開始，沒想到她即使在夫家當牛做馬、任勞任怨，她的婆婆還是待她極差。后來，馬票嫂毅然決然地離開了陳家，改嫁了黑幫中人梁蝦。梁蝦很講義氣，對馬票嫂很好，本著愛屋及烏的原則，對銀霞也很不錯。對于馬票嫂來說，最初嫁給大戶人家是一步錯棋，而重新選擇嫁給梁蝦則是改正了之前的錯誤。從此，她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并能夠安享晚年。我們的人生也是如此，在一步棋走錯了之后，還可以繼續努力拼搏，直至過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二、“棋盤”意象的家庭象征意義

家庭也像一個棋盤，處在家庭中的每個人都是家庭這個棋盤上的棋子，承擔著不同的責任，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事情。比如在現代社會的家庭中，父親和母親擔任帥或相，孩子則是棋盤上的卒。在一個家庭之中，總有一個人是當家做主的角色，承擔做出決定的職責，那么這個人就相當于棋盤上的帥;而另一個人就相當于棋盤上的相，相在棋盤中是用來防守、保護帥的，這個人會為了家庭做出一定的犧牲，并在做決定時起到輔助的作用，以此來幫助家庭更好地發展。家庭中的孩子則類似于棋盤上的卒，卒在沒有過河之前，只能一步一步地行走，就像孩子在上學的過程中，按部就班地向上發展。在過河之后，卒就可以左右移動，也可以繼續向前進，但還是遵循著原來的原則，只能夠一步一步地移動。這也就像我們的人生發展歷程：在中考之后，我們就開始面臨人生的選擇，有的人會選擇繼續升入高中，有的人會選擇職高;在高考之后，有的人會選擇工作，有的人會選擇進入職業技術學校，有的人會選擇在國內就讀本科，有的人會選擇出國留學......孩子在人生這條道路上只能夠一直前進，沒有倒退的機會，在一個又一個岔路口做出比較適合自己的選擇，而這個選擇就像卒過河之后的選擇，可能向左，可能向右。

但在家庭的棋盤上，我們所扮演的棋子的角色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會發生改變的。在一個家庭當中，父母不可能永遠年輕，孩子也不可能永遠年少。當有一天，父母逐漸老去，不再有能力保護孩子時，那么在這個家庭中，長大的孩子就承擔了將的角色。當孩子組建了新的家庭時，他們也會在自己的家庭中承擔將或相的角色，這也就是我們的人生軌跡。

小說中，銀霞的誼母（即干娘）馬票嫂的家庭關系比較復雜：她的母親本來許配給了一名制鞋工人，但制鞋工人不僅沒有本事，而且脾氣很差，動不動就對家里人拳打腳踢，后來因為與他人的錢財糾紛，直接拋棄了家庭，在此之后，馬票嫂的母親邱氏就嫁給了馬票嫂的父親。在這個家庭中，她和幾個兄弟姐妹扮演的都是“卒”的角色，他們的母親是“相”，而他們的父親則是“將”。但是，她的父親在下南洋之前就已經成家了，收到家鄉的來信后，她的父親決定回家鄉看看，這一走，便再也沒有回來過。這樣，眾人所扮演的棋子的角色發生了變化：邱氏開始扮演“將”的角色，擔起了家中的所有擔子，將幾個孩子撫養成人;長子、長女稍大些的時候扮演“相”的角色，他們也在外面做些活計，幫著邱氏照顧家里;馬票嫂這時和弟弟還是扮演“卒”的角色，他們在母親和哥哥、姐姐的照顧下能夠去學校念書。后來，姐姐嫁作人婦，馬票嫂只得頂替姐姐的“相”的角色，幫助母親做生意。

馬票嫂在不同的人生階段經歷了不同的生活狀況，而她在不同的家庭棋盤中所扮演的棋子的角色都是不同的。其實每個人都是這樣，在家庭這個棋盤上所扮演的棋子的角色不可能是一成不變的。人們在不同的階段會生活在不同的家庭之中，在不同的家庭中扮演的角色也不同。我們在家庭這個小小的棋盤上，應該走好自己的每一步，承擔自己應有的責任，完成自己應盡的義務。

三、“棋盤”意象的社會象征意義

社會也是一個巨大的棋盤，生活在社會中的人其實都是這個巨大棋盤上的一枚棋子，整個棋盤并不會因為棋子的改變而改變，也不會因為哪一枚棋子消失就不復存在了。

象棋的棋盤是一個長方形，八條橫線將棋盤分成九行，七條豎線將棋盤分為八列，最上面和最下面兩行的中間兩列分別有兩個米字格，中間一行則是楚河漢界。無論棋子如何變化，棋盤是固定不變的。這其實說明，社會并不會因為我們某一個人的消失而不復存在。我們都是社會這個巨大棋盤上的一個棋子，都會有生老病死，但社會始終是向前發展的，不會因為我們而停留。

我們在社會這個巨大的棋盤上扮演著不同的角色，因此我們的社會職能是互不相同的：教師負責教書育人，醫生負責救死扶傷，律師負責匡扶正義......每個人需要按照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來完成自己的義務，履行自己對于社會的責任。但是，我們會有許多的身不由己，做事情也不能夠隨心所欲，就像在象棋中，馬只能走日，象只能走田。不過，我們也能在這些限制中找到屬于自己的自由。我們在生活當中，無時無刻不面臨著選擇，但是我們可以結合自身的實際情況，根據家人、朋友的建議，選擇最適合自己的那條路。在社會這個巨大的棋盤上，每個人都是一枚棋子，我們既會受到社會的約束，也會擁有一定的自由，我們可以選擇自己究竟要過一種什么樣的人生。

小說《流俗地》以變動開始，以變動結束，展現了馬來西亞華人的生活處境。作者在小說灰色的基調中加入了一絲光明，表達了馬來西亞華人對于新的生活的希望。

總之，在《流俗地》中，棋盤意象的象征意義極為豐富：不僅象征著人生如棋盤，也象征著家庭如棋盤，還象征著社會如棋盤。這種多維的隱喻方式使得這部小說具有更加豐富的內涵與意蘊。

參考文獻：

[1]黎紫書.流俗地[M].馬來西亞：有人出版社，2020.

基金項目：本文系安徽省大學生創新創業項目“《流俗地》中的‘棋盤’意象研究”（立項編號：202010370240）研究成果

作者：崔元媛，安徽師范大學文學院在讀本科生。

編輯：趙斌E-mail：mzxszb@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