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瀟瀟
吐音作為音樂中重要的表現手段之一,是一種常見的演奏技巧,其發展、運用和竹笛風格流派的發展息息相關。竹笛風格流派的劃分始于20世紀50年代,在這個階段,有別于南方對竹笛音色甜潤和技巧華麗的要求,北方竹笛多為梆子戲、二人臺等樂種伴奏,在演奏技術上,演奏者重視運用舌頭,吹奏的音色較硬、更講究穿透力。吐音技巧作為北方代表性演奏技巧之一,常運用于北派風格的笛樂作品演奏。
吐音技巧的第二階段發展,源于趙松庭先生創作的笛樂作品《早晨》。在《痛悼劉管樂老師》一文中,趙松庭先生這樣描述:“管樂老師,雖然把我看成是他的平輩,一再叫我不要稱呼他為老師,但我怎能忘記他對我的啟迪。早在1953年,在滿目瘡痍剛停戰的朝鮮戰場,他作為祖國赴朝慰問團的成員之一到了朝鮮,我當時是志愿軍文藝戰士,緊緊抓住機會,追隨他兩星期之久,就在這珍貴而短暫的期間,我開闊了眼界、增長了知識、提高了技巧,并且從此立志要把南北兩派的笛藝結合起來。此后不久,我就寫了自己的笛曲處女作《早晨》。”

趙松庭先生在1954年創作了這首笛樂作品《早晨》,創造性地將北方代表性的吐音、花舌、剁音等技巧加入《早晨》的演奏,使南北演奏技巧相互融合。這不僅是竹笛風格流派發展的新階段,而且將吐音技巧巧妙地運用于更多的笛樂作品。自此,吐音技巧頻繁地出現在各類笛樂作品的演奏中,得到了大家越來越多的關注。演奏者們開始重視吐音技巧的日常訓練,吐音技巧也逐漸發展成為學笛者必學的重要演奏技巧之一。在討論吐音技巧在笛樂作品中的演奏運用之前,筆者先介紹吐音技巧三種類型的發音特點和三者的異同。
第一種,單吐。單吐是吐音技巧中大家最先接觸、最基礎的一類吐音技巧。和另外兩種吐音技巧相比,單吐更容易練習、相對簡單,在樂譜中,常使用“T”的符號在音符上方進行標記。單吐的發音,按日常說話讀“吐”這個字的發音開始練習,這是第一步;把這一步轉移到竹笛上,“吐”的音不讀出聲,只通過舌頭做發“吐”的動作來阻斷氣息,這是第二步;在舌頭和氣息的配合下,使其形成斷奏的感覺,演奏出頓音的音響效果即可,這是第三步。對于單吐發音來說,學笛者一般拿著笛子短暫適應一下不讀出聲的舌頭發音動作練習,幾乎都能吹奏單吐。
第二種,雙吐。雙吐是在單吐的基礎上增加了一個發音動作“庫”,在樂譜中,常使用“TK”的符號在音符上方進行標記。雙吐的發音,按日常說話讀“吐庫”這兩個字的發音開始練習,兩個字中間不要有停頓;然后在竹笛上吹奏,“吐庫”的音不讀出聲,只通過舌頭做發“吐庫”的動作來阻斷氣息;在舌頭和氣息的配合下,使其形成連續斷奏的感覺,演奏出仿佛棱角分明的音響效果即可。對于雙吐發音來說,吹奏者的難點在于持續地發音吹奏和在吹奏過程中保持較快速度的連續吹奏。通常在吹奏雙吐發音時,吹奏者容易出現持續發音吹奏中斷和在保持較快速度連續吹奏時逐漸放慢速度的問題,這是舌頭靈敏度下降,吐音顆粒感減弱導致的。
第三種,三吐。三吐是在雙吐的基礎上,在雙吐發音的前方或者后方增加一個發音動作“吐”,在樂譜中,常使用“T+TK”(即TTK)或“TK+T”即TKT的符號在音符上方進行標記。三吐的發音,分兩種情況:第一種,按日常說話讀“吐吐庫”這三個字的發音開始練習,首次練習時,可以在單吐(吐)和雙吐(吐庫)之間有所停頓,加以區分三吐技巧中的第一種吐音技巧的組合;第二種,按“吐庫吐”這三個字的發音開始練習,練習時,吹奏者可以在雙吐(吐庫)和單吐(吐)之間有所停頓,加以區分三吐技巧中的第二種吐音技巧組合。通常在吹奏三吐發音時,吹奏者容易在連續吹奏三吐過程中混淆兩種吐音組合,出現兩種吐音組合互串的音響效果。這時候吹奏者可以通過強調前方或后方的單吐吹奏,來加以區分三吐發音時兩種不同吐音技巧組合的不同音響效果。
筆者發現,由于吐音的發音并不困難,大家對吐音技巧的演奏會存在一種誤區,認為三種類型的吐音技巧,吹奏者在演奏時只需要通過舌頭的動作配合自然的氣息吹奏即可。其實,這種發音效果由于缺少丹田氣息的支撐和對舌頭力量的訓練,會降低吐音的顆粒性、飽滿度、共鳴感,不利于吹奏者保持吹奏力度、持續性吹奏,其笛聲的張弛表現力都會有所下降。故本文提到的吐音發音練習需要吹奏者在日常吐音練習的基礎上,有意識地加入丹田氣息的支撐和舌頭力量進行相關的強化訓練。
丹田氣息的支撐和舌頭力量的訓練,兩者可以放在一起進行練習。在吹奏時,吹奏者要注意盡可能地保證吐音發音的爆發力,使發出來的每個音都有較大的音量和較強的共鳴。吹奏者可以通過模仿咳嗽等腹部收縮的狀態,來尋找丹田氣息支撐的感覺。據筆者觀察,當吹奏者借助扎實的氣息支撐,有意識地規范舌頭發音動作,這種力量吹響的每個吐音,其音響效果都顯得更加強勁、短促,具有爆發力。與此同時,吹奏者的腹部常會跟隨發音的感覺進行一定幅度、規律的彈動。隨著吹奏者自身腔體的變大,吐音的發音也會變得更加扎實和充滿力量。
本文提及的吐音發音,不是要全盤否定過去傳統的吐音技巧練習,只是在其原有基礎上,增加了發音練習可能突破的閾值,以此提高吐音吹奏的訓練要求。這種訓練是對吐音發音瞬間爆發力的極限閾值的嘗試突破。在實際的演奏過程中,吐音技巧的演奏一般不需要刻意強調或夸張,很少需要演奏者利用很大的爆發力和氣息來支撐笛聲的情況,但也不排除某些作品有這種演奏需要。通過這種練習,吹奏者可以使吐音技巧的演奏更加具有顆粒感、爆發力,可以更扎實地掌握和運用吐音技巧,從而使其更好地投入音樂作品的表演活動中。練習越多,積累越多,能力提升越快,吹奏者的吐音發音層次越富于變化。接下來,筆者通過分析首笛樂作品選段,來論述吐音技巧在笛樂作品中的演奏運用以及為了更好地表現作品、塑造音樂形象,吹奏者需要掌握的吐音技巧演奏技巧。
本文選取的笛樂作品是由南維德、魏稼稔和李鎮三人在20世紀80年代初期創作的《走西口》,該曲取材于傳統二人臺戲曲劇目《走西口》。歷史上的“走西口”,是指長城以內的晉西北、雁北、陜北地區及冀、魯、豫等地區的貧苦農民和商人到內蒙古歸化城以西地區去謀生或經商的社會活動,又叫“走口外”“走場子”或“跑口外”。這個作品由“新婚”“哭別”“相送”“盼望”四個部分加上“引子”組成,其劇情隨著故事情節的依次展開而不斷發展。在《走西口》這個作品中,作曲家運用了大量的吐音技巧,如譜例1節選的音樂片段,它是引子部分的旋律到第一段故事場景“新婚”旋律的過渡片段,吐音技巧的運用主要集中在單吐,情緒從表現引子部分的悲切、憤慨轉為“新婚”時的熱鬧、喜悅(如譜例1所示)。

在節選的《走西口》部分音樂片段中,單吐技巧的運用塑造了前后兩種完全不同的音樂情緒和故事場景。從演奏效果和藝術表現來看,單吐技巧在這里的運用是有層次和變化的,這種變化不僅有力度強弱、速度快慢的對比,還有形象的轉變、情緒的轉化。因此,吹奏者要通過吐音發音練習,突破吐音演奏的極限,賦予、挖掘單吐技巧更多的表現空間。例如,第一句的引子部分有這樣的描述:“《走西口》引子樂句的音色表現出一種類似于典禮上的‘吶喊’。它的引子實際上就只有一個樂句,但就是這一句非常有氣勢,它所描述的情節好像是新婚典禮開始之前,由村中或者族中的一位老前輩身著禮服站在新郎新娘和眾多親朋好友旁邊,高聲喊出的‘新婚儀式現在開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共入洞房……禮成’的口令,充滿濃郁的民俗風情和民間儀式氛圍。”笛子協奏曲的引子一上來就給聽眾鋪墊了一種悲傷之情、無奈之感,奠定了夫妻二人帶有悲情色彩的愛情基調。這種不穩定的美感表現了秦隴文化的樸實、不浮夸、不拖沓,一句真情流露的、短小的引子立刻讓聽眾想到了遠望當歸的淚眼婆娑,聽到了長歌當泣的聲聲哽咽。同樣的引子部分,不同的吹奏者因其有截然不同的音樂解讀和感受,會用不同的吐音技巧表達出不同的音樂畫面,從而深入地、多方面地展現作品內涵。
如果沒有過硬的技術支撐,演奏者往往會陷入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尷尬境地,這不利于提高演奏者的藝術造詣。吹奏者不僅要重視演奏技巧的訓練,還要學習和傳承竹笛界前輩留下的寶貴作品和經驗,在笛藝之路上扎實地走好每一步,培養自身的基本笛樂素養。本文通過分析吐音技巧在演奏運用中的實際需要,提出在吐音技巧訓練過程中通過強化訓練等途徑,突破吐音技巧極限,以此提升演奏者吹奏能力的思考。筆者希望能以此為契機,繼續對演奏技巧展開深入的研究。
(作者單位:常州大學音樂與影視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