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平臺經濟領域下反壟斷行為的法律規制

作者簡介：管鵬飛（1996-），男，漢族，江西吉安人，廣西師范大學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民商法。

摘 要：伴隨著數字經濟的蓬勃發展，互聯網經濟逐漸進入平臺企業經濟時代，電商平臺、社交平臺、生活服務平臺、移動支付平臺等網絡平臺已經融入尋常百姓生活，給廣大平臺用戶帶來了巨大的便利。但與此同時，互聯網平臺經濟領域的競爭失序行為日益凸顯，“大數據殺熟”、平臺“二選一”等平臺壟斷行為損害了廣大消費者和平臺內商家的合法權益，導致社會上呼吁強化反壟斷行為的聲音愈發高漲。本文從互聯網平臺經濟領域出發，通過對互聯網平臺反壟斷行為的典型案例分析，找出互聯網平臺企業反壟斷行為中存在的問題，并從立法、執法、司法等方面對互聯網平臺反壟斷行為的法律規制進行完善，從而更好地保障和促進互聯網平臺企業經濟的健康有序發展。

關鍵詞：互聯網平臺經濟;反壟斷行為;法律規制

中圖分類號：D9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11/j.cnki.1672-3198.2022.11.067

1 互聯網平臺反壟斷行為的典型案例分析

1.1 阿里巴巴集團“百億行政處罰案”

2020年12月，國家市場監管總局依據《反壟斷法》對阿里巴巴集團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阿里巴巴集團）濫用其在中國網絡零售平臺服務市場的地位立案調查。通過反復調查取證，詢問相關人員，專家分析論證獲取了大量材料證據，認定阿里巴巴集團實施了壟斷行為。針對阿里巴巴集團在中國境內網絡零售平臺服務市場實施“二選一”壟斷行為進行了行政處罰，責令阿里巴巴集團停止違法行為，并處以其2019年中國境內銷售額4557.12億元4%的罰款，計182.28億元。同時向阿里巴巴集團發出《行政指導書》，要求其對平臺內的消費者和經營者合法權益、企業主體責任等方面進行全面整改，并要求其連續三年向市場監管總局提交自查合規報告。

從我國的《反壟斷法》規定來看，實施壟斷協議、濫用市場支配地位或經營者集中這三種中的任一行為會被認定構成壟斷行為。本案中阿里巴巴集團被認定構成壟斷行為主要是基于其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實踐中對濫用市場支配地位的認定通常分為確定相關市場、確認市場支配地位和認定行為性質這三個步驟。從確定相關市場來看，阿里巴巴案中處罰決定書認定其為網絡零售平臺服務市場，通過線上商品信息展示、訂單處理、物流服務等為平臺內經營者和消費者進行商品交易提供一個場所。從確認市場支配地位來看，阿里巴巴的市場份額超過了50%，具有雄厚的財力、先進的市場技術條件和強大的市場控制能力，阿里巴巴在其關聯市場也具有顯著的優勢導致其他經營者想進入相關市場的難度非常大。從認定行為性質來看，阿里巴巴禁止平臺內經營者在其他競爭性平臺開店經營或參加其他競爭性平臺的促銷活動，實施平臺“二選一”的獎懲措施?？梢钥闯?，阿里巴巴完全符合濫用市場支配地位的認定，已經構成壟斷經營行為，國家市場監管局的處罰決定合法合理合規。近年來，互聯網企業做大做強，規模迅速擴張，掌握了市場絕大多數資源，平臺壟斷、不正當競爭等行為開始集中出現，嚴重擾亂了市場經濟秩序，最終損害的卻是消費者的合法利益。

1.2 互聯網平臺壟斷的特點

由于平臺經濟行業具有不同于傳統行業的特性，比如網絡外部性、規模經濟性、動態創新性等，使得平臺行業反壟斷與傳統行業的反壟斷有明顯不同。從整體上來說，平臺行業壟斷具有以下兩個特點：

（1）平臺壟斷的侵權成本低，違法行為發現難?；ヂ摼W平臺壟斷行為存在一種違法成本低，但是維權成本高的現象，并且壟斷行為存在隱蔽性，通過相關法律對壟斷行為的規制就很難。

（2）平臺壟斷的復雜化和多樣化?；ヂ摼W中壟斷行為比傳統的壟斷行為表現得更加多樣化和復雜化，不再單單是通過壟斷協議來實施壟斷行為，更多的是通過算法等手段設置各種壁壘來占有互聯網市場，壟斷行為更加多元化和復雜化，現行的法律法規已經不能完全解決當前遇到的問題。

1.3 互聯網平臺壟斷行為帶來的后果

1.3.1 對互聯網市場公平競爭秩序的損害

互聯網壟斷平臺限定平臺內的經營者只能與其進行交易，不能在其他競爭性平臺內經營，限縮了經營者多平臺交易的渠道，提高了壟斷平臺的市場占有率，給其他相關競爭平臺進入市場增加了壁壘，損害了市場進行公平競爭的環境，長遠來看不利于平臺經濟的創新發展。

1.3.2 對消費者合法權益的損害

在互聯網零售環境下，消費者可以在不同平臺間進行商品和價格比較，平臺也可以為消費者提供多元化的服務和促銷活動。而平臺壟斷行為減少其他競爭性平臺上可選擇的品牌及商品，限縮了消費者可選擇的商品范圍，損害了消費者的自由選擇權;同時壟斷平臺限制平臺內經營者在其他競爭性平臺開展促銷活動，使消費者只能被迫接受壟斷平臺的交易條件，無法享受更加優惠的價格和服務，損害了消費者的公平交易權;甚至壟斷平臺會通過后臺數據分析，對平臺內長期消費的顧客進行不對等交易服務，也就是所謂的“大數據殺熟”，嚴重損害了廣大消費者的合法權益。

1.3.3 對平臺內經營者合法利益的損害

平臺壟斷行為直接限制了平臺內經營者的經營自主權，不能依據自身的經營方式、經營收益等合理開展經營活動，損害了平臺內經營者利益。平臺經營者本來可以通過在不同平臺開展經營活動擴大銷售渠道，吸引更多的消費者，從而提高收益，而互聯網壟斷平臺要求經營者“二選一”或增加其進入平臺銷售要求等行為剝奪了平臺內經營者自主選擇合作平臺以及公平交易的權利，限制了其經營自主權。

2 互聯網平臺經濟領域反壟斷行為法律規制存在的問題

2.1 互聯網平臺壟斷行為規制存在的立法方面的問題

2.1.1 沒有統一的壟斷執法機構，缺乏程序性的規定

我國反壟斷執法機構由國家商務部、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國家發改委三部門構成，沒有統一的壟斷執法機構，且在《反壟斷法》條文中缺乏關于立法、調查、聽證，裁決等一系列程序性規定，導致反壟斷執法機構在具體執法過程中沒有程序可言，加大了對反壟斷執法的難度。

2.1.2 對壟斷行為法律責任的規定不完善

現行《反壟斷法》中規定實施壟斷行為一般應承擔民事責任、行政責任和刑事責任。但具體而言，行政責任處罰的力度太輕，劃分不明確，制裁效果不明顯;刑事責任往往只是象征性規定，并沒有與之相匹配的罪名規定，在實踐中很難認定壟斷行為觸犯刑法。

2.2 互聯網平臺壟斷行為規制存在的執法方面的問題

2.2.1 相關機構執法人員專業性不強

平臺反壟斷的對象往往是實力雄厚、規模龐大的平臺企業，而反壟斷執法活動涉及面廣、專業性強、消耗時間長，需要一定的行政法規審查能力等。然而，相關機構執法人員的專業性不強，沒有足夠的法律知識和一些對互聯網企業管理和統計等方面的知識，這樣的機構執法人員隊伍是不足以勝任繁重的反壟斷執法工作。

2.2.2 執法機構監管不力

現行《反壟斷法》中第10條規定，國務院規定的承擔反壟斷執法職責的機構負責反壟斷執法工作，目前主要由發改委負責價格方面的壟斷、商務部負責合并、并購方面的壟斷、國家市場監管總局監督不正當競爭。雖然2020年《反壟斷法》（修訂草案）中第11條規定國家市場監管部門負責反壟斷執法工作，但三個部門聯合執法的局面依然存在，就有可能造成機構權力重疊、相關部門之間管轄混亂或者互相推諉責任的情形。

2.3 互聯網平臺壟斷行為規制存在的司法方面的問題

2.3.1 缺乏專門的壟斷審判人員

法院主要設民庭、刑庭和行政庭，并沒有專門設立審判壟斷行為的法庭，相關的審判人員也缺乏對壟斷方面知識的了解，導致案件在審理過程中經常久拖不決，審理期限過長。

2.3.2 司法取證認定困難，舉證責任分配不合理

和傳統的取證制度相比，互聯網反壟斷侵權的案件在取證上面存在很大的難度，導致反壟斷認定困難。其次反壟斷民事訴訟屬于民事侵權訴訟的一種，也適用“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但是由于反壟斷案件的復雜性和專業性，經常造成原告舉證不充分而敗訴。

3 完善互聯網平臺反壟斷法律規制的建議

3.1 互聯網平臺反壟斷在立法方面的完善

3.1.1 確定統一的反壟斷機構，完善反壟斷的程序性規定

首先要明確反壟斷執法機構，由國家市場監管總局就壟斷協議、濫用市場支配地位、經營者集中和濫用行政權力限制競爭等壟斷行為負責統一執法調查，國家市場監管總局可以委托授權省市兩級市場監管部門進行審查。同時要完善相關的程序性規定，對執法程序作進一步細化和優化，保證執法的規范性。

3.1.2 完善反壟斷法律責任制度

目前，行政罰款是現行反壟斷法最主要的法律責任形式，但對行政責任的劃分不夠明確，應該細化行政罰款制度，對壟斷行為的法律責任可以根據違法行為程度以及對市場秩序造成的影響，分為輕微違法行為、嚴重違法行為和特別嚴重違法行為三種，同時可以將違法行為種類與違法時間長短相掛鉤，比如將違法時間分為短期（1年以下）、中期（1～5年）、長期（5年以上），并依據相應的違法時間長短與造成的社會影響設置相應的罰款數額。同時可以明確減輕行政處罰的相關事由，將善行替代納入行政執法體系當中，在一定的要求下代替行政罰款，構建和諧的法律責任形態。其次，應該明確實施壟斷行為的刑事罪名，不僅要加重其行政責任和民事責任的承擔，也要在刑事責任方面予以懲戒，明確刑事責任的承擔為“雙罰制”，既追究單位的責任也要追究個人的責任，真正實現懲罰與威懾并存的目的。

3.2 互聯網平臺反壟斷在執法方面的完善

3.2.1 提升相關執法人員的專業性

互聯網的特點是具有專業性和科技性，對于互聯網壟斷案件，電子證據如何收集和保存，以及怎么偵破這種壟斷行為都是當前執法部門面臨的難題。對于這些問題，執法部門應當繼續學習與計算機相關的專業知識與技能，不能僅僅依靠執法人員自身的思想覺悟來提升互聯網方面的專業知識，應當對相關執法人員進行定期的培訓，提升其在互聯網方面的專業知識水平。

3.2.2 加強互聯網平臺執法監管

堅持依法依規，加強互聯網平臺監管的規范性、法治化和透明度，運用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依法監管，完善互聯網平臺監管的程序，明確相關的執法標準，加大監管信息的披露。同時加強監管資源整合，建立健全跨部門、跨區域協同監管機制，形成上下聯動、橫向協同、無縫銜接的綜合性互聯網平臺監管體系，為互聯網平臺提供一個競爭有序、健康發展的環境。

3.3 互聯網平臺反壟斷在司法方面的完善

3.3.1 強化審判團隊專業技能，提升審判效率

為了有效地應對互聯網壟斷行為，首先，形成專業的審判團隊，在法院內部設立專門審理互聯網反壟斷的專門小組。其次，設立相關的輔助團隊，將一些復合型的人才吸引到人民法院的隊伍當中來，發揮其專業技能解決審判工作當中遇到的技術性問題。最后，設置專家顧問團隊，法院可以聘請有著較高互聯網方面的專家學者作為審理互聯網反壟斷案件的專門顧問，提高案件辦理的效率，為案件的審理提供專業知識方面的支持。

3.3.2 合理分配舉證責任

反壟斷民事訴訟舉證責任應針對擁有市場支配地位的互聯網平臺，在原告已經提供平臺濫用行為的初步證據情況下，應該實行舉證責任倒置，即在舉證責任分配上應向處于弱勢地位的中小企業經營者傾斜，保證案件審理的公平公正。

參考文獻

[1]江山.論反壟斷法規范中的規則與標準[J].環球法律評論，2021，43（03）：67-84.

[2]譚袁.互聯網平臺濫用市場支配地位行為規制的困境與出路[J].法治研究，2021，（04）：110-123.

[3]劉超藝.電商平臺“二選一”行為的法律適用[J].河北企業，2021，（08）：138-140.

[4]隋洪明.論法律責任寬恕的善行替代[J].政法論叢，2016，（06）：38-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