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要守住文明的底線

人類似乎已經看到疫癘橫行的長夜即將過去的曙光。在迎接這一道曙光來臨的時候，回顧人類在這個黑暗時刻的所作所為，雖不能說沒有亮點，但總體表現還不夠好。此時，作為教育人，我們應該思考一個問題——教育何為？

很多人都堅定地將教育作為自己畢生的職業甚至是事業，卻很少回到起點去思考：人類何以需要教育？而且，在很多時候，我們正自覺或不自覺地一點一點將教育窄化為謀生的手段，似乎受了教育就有了謀生之術、晉升之階。而所謂的謀生、晉升，又都意味著為占有更多的生存資源而“戰斗”。隨著教育的日益普及，這種所謂的“戰斗”會愈演愈烈，用現在流行的話說就是“內卷”。當教育陷入這樣的“內卷”中的時候，就成了人性卑俗的放大器。有時，掌握的知識越多，技能越高，卑俗反而越發彰顯。所謂“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就是如此教育的現實產物。

人類需要教育，實在是因為需要世世代代牢記我們這個種群生生不息的經驗或訓條。當每個生命個體在自然面前不堪一擊時，人類用自身數千萬年的努力，懂得了一個最簡單的道理——只有相互支持，共同一致，才能在大自然中

謀得一席生存之地。教育真正的目的，就是讓我們的子孫后代都能夠時刻謹記這樣的經驗，謹記這個用幾千萬年的時間、數兆億人的生命換來的生存法則。我想，文明，是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最合適的方式，也是最應該堅守的準則。科學教會我們理性地尋找一切存在之間的內在聯系，人文讓我們知道什么樣的情感、態度與價值觀才能幫助我們更好地生存在這個世界上。教育就是讓這種合適的方式和應該堅守的準則根植于每一位受教育者的內心。

陶行知曾說：“在起腳處求平等，在出頭處爭自由。”“出頭處”的“自由”，就是教育要為人的個性化發展提供更大的選擇空間。由此，我們更應該關注“起腳處”的“平等”。這個“平等”，就是要讓每個人都堅守最基本的文明法則與信念，讓受教育的人都能夠成為真正的人類文明的堅守者。現在，不少人強調族群之間的文化差異，熱衷于文明之間的競爭。殊不知，族群的文明是建立在人類文明的基礎之上的。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離開了人類文明的基礎，又如何建立民族文化的高樓大廈？教育就是讓所有受教育的人懂得人類之所以能夠生存與發展所必須堅守的那條底線，而一切族群的、文化的、國家的價值追求必須建立在這條底線之上。

教育應該更多地承擔起保障人類更好發展的使命與責任，讓文明的底線成為人人皆知的常識，也成為指引未來的航標。當然，人類從原始的蒙昧走到今天，文明在不斷地進步與發展，所謂的“底線”也不可能是一成不變的。但任何時候，文明的發展都應該是有利于人類在這個星球上繁衍與繁榮的。從這個意義上說，教育不是一種手段，而是一種信仰。只有秉持這樣的信仰，我們才能真正去完成教育應該承擔的使命與責任。

人類的未來是未知的。無論人類的命運將會怎樣，教育將會見證我們在克服自己的過程中，不斷塑造自己，成為我們心目中最好的自己。這大概就是教育應該秉持的信念、堅守的方向吧！

（鄭朝暉，上海市建平中學黨總支書記、校長，特級教師，正高級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