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理論產生的邏輯思維和文化學意味

成喬明

(南京航空航天大學 藝術學院，江蘇南京 211106)

元宇宙(Metaverse)作為一個全新的理論正在引起人類密切的關注，計算機、互聯網以及金融領域諸多頂尖的企業對其更是青睞有加。其實，元宇宙的概念已經深入社會的各行各業，并開始對生活、生產的實踐活動發生著作用。元宇宙理論究竟是怎么產生和興起的？其中究竟隱藏著怎樣的文化學意味？或者說，元宇宙理論與人類文化包括藝術的發展之間存在著怎樣的關聯？元宇宙對文化的發展存在什么樣的影響？這些問題的探討對人類精神生活的繁榮、文化娛樂的走向至關重要。本文首次對元宇宙的文化學意味進行探索與研究，期望能引起大家對“元宇宙文化學”的思索。

一、元宇宙的概念梳理

元宇宙是一個近年來備受關注的概念，其系統理論正在慢慢形成。2021年10月28日，Facebook首席執行官馬克·扎克伯格在Facebook Connect大會上宣布，Facebook將更名為“Meta”，而“Meta”就是“元宇宙”一詞的前綴。“Metaverse”一詞最早出現于美國小說家尼爾斯蒂芬森1992年出版的科幻小說《雪崩》(SnowCrash)，小說中提到“元宇宙的百老匯”“元宇宙的香榭麗舍大街”，但是這些元宇宙“并不一定真正存在”，“它可能只是一份電腦繪圖協議”，“它們不過是一些軟件，通過遍及全球的光纖網絡供大眾使用”[1]。由此可見，元宇宙實際上是一個基于網絡虛擬技術構建的新世界。2018年，著名導演史蒂文斯皮爾伯格拍攝了一部電影《頭號玩家》(ReadyPlayerOne)，電影展現了一個形象各異、光彩照人的虛擬網絡世界，玩家只要戴上VR設備，就可以沉浸于這個虛擬世界，并通過體驗、想象和自我選擇，獲得渴望的財富與生活，這個被命名為“綠洲”的虛擬世界和現實生活發生著交替、互動甚至融合，這是對元宇宙的一次視覺呈現，從而加深了人們對元宇宙的理解，拉近了人們與元宇宙的距離。

對于元宇宙的定義，陳剛等人認為：“元宇宙是利用科技手段進行鏈接與創造的，與現實世界映射與交互的虛擬世界，具備新型社會體系的數字生活空間。”[2]沈陽表示：“元宇宙是整合多種新技術而產生的新型虛實相融的互聯網應用和社會形態，它基于擴展現實技術提供沉浸式體驗，以及數字孿生技術生成現實世界的鏡像，通過區塊鏈技術搭建經濟體系，將虛擬世界與現實世界在經濟系統、社交系統、身份系統上密切融合，并且允許每個用戶進行內容生產和編輯。”[3]喻國明則認為元宇宙是一場將實現現實世界和虛擬世界連接起來的革命。[4]

綜上所述，元宇宙指的是網絡虛擬空間和現實世界并行發展、彼此映照、多向交互的全新世界，這是一個將數字虛擬空間和現實世界協同化交互運行的生活方式與社會形態，5G、6G、VR、AR等技術是聯絡數字虛擬空間與現實世界的橋接渠道。元宇宙就是基于數字三維空間的營造和運用，進一步實現人人、人機、機機、虛實無縫對接交互的全新生活方式和社會形態，在元宇宙內，人們將自由地在數字虛擬世界和現實世界之間切換。元宇宙中的人們將擁有數字虛擬世界、現實世界中的兩個甚至數個特定身份，這兩個或數個特定身份都指向一個人格主體，卻又呈現出兩元甚至多元的人格表征。元宇宙本身不是一種技術，而是形式和內容、物理和心理、財富和精神、權力和身份、生存和哲學全新的融合形態。

二、元宇宙產生的邏輯思維

元宇宙是一種概念和理念，它的出現對人類未來世界和超現實世界的形成影響巨大。但它也并非突然產生，這個概念的形成有著深厚的歷史、文化、哲學的基礎，它的產生是人類歷史發展的必然。

為何取名為“元宇宙”？“元”字貌似簡單，其實意義豐富。此處“元”的英文單詞Meta源自于希臘語，指的是“由一邊至另一邊”，強調對物理世界、物體形象的超越，隱喻世間萬物之間的“聯通”與“變化”，即表示世間萬物同源又在不斷轉換、不斷超越。而在中國文字中，“元”字最早出于商代甲骨文及商代金文，其古字的形象是一個頭部突出的、側立的人形(圖1)，本義即“人頭”。人頭居于人體的最高位，而且功能極為重要，所以“元”字就比喻首要的、第一的、開頭的、初始的。道家認為元氣乃生命之源，是構成天地萬物的原始物質，東漢末年王充的“元氣自然論”和北宋張載所倡的“元氣本體論”都強調元氣既是天地宇宙生成、發展、變化而聚集的精華，也推動著宇宙萬物的產生、成長、強盛和消亡等。道家還有五元說，指的是元性、元神、元氣、元情、元精，從而代指人是天地自然造化的產物，承天地之性、之神、之氣、之情、之精而成。由此可見，“元宇宙”既指宇宙的源頭、宇宙的初始、宇宙的原生態，或者說后宇宙、超宇宙的趨向就是要向原生態宇宙的“回歸”。所謂的超越當下，將會有兩種選擇，一種是向前方的未知世界進發，一種是向遠古的歷史折返探尋，技術上可以向未知世界進發，理念或精神上還得向遠古的歷史中去探尋比較靠譜，這里的“回歸”并非指復辟或倒退，而指的是向遠古的歷史探尋理念或精神：對原生態宇宙運行規律、運轉法則、運化原理的“回歸”。

圖1 “元”字甲骨文

宇宙(Universe)在物理意義上被定義為所有空間和時間及其外延和內涵的融合體，其中包含著各種形式、各種力量的存在，比如電磁輻射、普通物質、暗物質、反物質、暗能量、反能量等，各種各樣的物質、粒子、能量、場融合在一起，彼此碰撞、對流交融、互生或互滅。老子把天地原初看成是“混沌”，而“混沌”是由陰陽兩種形態聚合而成的；西方的宇宙大爆炸理論也認為現代宇宙產生的前形態正是由無數種電子、光子、中微子、質子等聚合而成，聚合之后的相互作用造成了大爆炸，從而形成現在的宇宙。“混沌”和宇宙前形態中究竟發生著怎樣的活動，我們不得而知，但一定是雜陳的能量和物質之間進行了復雜的運動和交互行為，同性相斥、異性相吸大致是基本規律，斥力和吸力又交錯在一起，造成了巨大的混亂和強烈的運動，筆者認為可以大致描繪為圖2的形式。

圖2 宇宙前形態的活動關系示意圖

從圖2可以看出，宇宙前形態是一種旋轉模式，這一模式一直維持到現在，當宇宙度過膨脹期之后，其運動方向和運動形式或許會有所改變。推動宇宙運動的基本力量就是陰、陽兩極，陰陽兩極在受力不絕對均衡的圓周形態中相吸，就必然導致近圓環形宇宙的旋轉運動，由于宇宙兩極內部錯綜復雜的力量和關系的強烈活動，陰陽兩極也將永遠無法會聚。當然，陰陽兩極一旦真的會聚，就預示著宇宙已經收縮為一個靜止的奇點了，也就是說，這一個宇宙死亡了。宇宙中的所有能量和物質都具有陰陽二象性，中性物質、中性能量的存在只是相對的，大多數時候陰性和陽性并不相等，只是它被旁邊的陽性和陰性中和而暫時顯露不出來，一旦旁邊的生態環境發生改變，其本身的屬性就顯現出來了。這里的陰陽，不僅僅指的是物質、能量、粒子帶電荷的情況，也包含萬物具有實虛、正負、剛柔等二象性的物理規律或運動原理。正是基于這一自然邏輯，元宇宙也就具備了同性相斥、異性相吸的運動屬性。現實世界具備陽、實、正、剛的特征，虛擬世界具有陰、虛、負、柔的屬性，兩個世界相互吸引、彼此融匯，從而形成了更加龐雜、豐富、多變的局面，進而增加了人類的多元體驗和多樣感觸。筆者在這里描繪出元宇宙大致的運動圖式(圖3)。

圖3 元宇宙的運動圖式

如圖3所示，元宇宙中的四大部類就是技術手段、傳遞模式、識別依據、內容體系，這四大部類相互融合、相互滲透，兩兩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引力或斥力，從而構成一個龐大、復合的區塊鏈。這四大部類作為元宇宙的主體結構，一開始受制于現實世界(自然+社會+人)，進而創生出數字虛擬世界(計算機技術+人工智能+數字內容)，而數字虛擬世界一旦產生就勢不可擋，人們不可逆轉地向虛擬世界遷移[5]且正在更多地沉浸其中。隨著兩個世界的逐漸繁榮，元宇宙的主體結構又開始受制于兩個世界的彼此融合、彼此互推，從而產生整個社會形態和生活方式的復雜化旋轉運動。這是一個更加穩定的后宇宙、超宇宙生態世界，表面看是向宇宙前形態的回歸，實際上是繼承了宇宙前形態的物理規律和運動法則，從而營造出了一個更加穩定、更好地為人類服務的新型世界。因為是向宇宙前形態的學習和借鑒，所以取名叫“元宇宙”，這具有深刻的天文學、哲學和生命科學的內在邏輯。

從圖2、圖3中可以看出，一個系統內部的所有部類之間相聯相通、彼此滲透互融和相互轉化，系統內的任何一個部類或區塊都不能與系統相割裂而獨立存在，用數字聯通和云存儲技術記錄并定格下每個部類的運動形式、每一分子的運動軌跡就形成區塊鏈。

三、元宇宙的文化屬性

人類的一切創造都可看作是文化的組成，元宇宙的理論在當下產生，正是基于人類發達的計算機技術、數字成像技術、視覺接受技術以及較發達的文化心理學和認知心理學，這些都是人類創造出來的重要文化，其中包括科技文化、信息文化、行為文化、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沉浸在元宇宙中的人類既是這些文化的受益者，也是這些文化的創造者。

元宇宙的科技文化首推計算機科技、網絡科技的繁榮，沒有這兩方面的突出進步，也不可能出現后面一系列信息控制、傳感制導、人工智能、視覺傳輸等技術的興盛。計算機是現代科技的基礎平臺，互聯網是現代科技發展的快車道，元宇宙是這些現代科技發達之后自然而然產生的理論認知，缺乏了數字網絡技術，元宇宙是不可能產生的。

元宇宙的信息文化當然指的就是網絡上傳播的海量的信息，這些信息絕大部分取材于現實世界，是現實世界在網絡和虛擬空間中的影射，即使是網絡游戲，它們也是依據現實世界的小說、劇本、圖像、角色、場景等創造出來的。信息時代最大的特征就是讓人們可以輕松地在網上獲得自己所需要的各種各樣的信息，這些信息反過來又引導或影響著現實世界的發展。

元宇宙的行為文化是一種雙向呼應式的新型行為模式，人們必須在現實世界和虛擬世界中不斷切換角色，進行同構或異構的身份變換，才能滿足自己生存發展的需要。在現實世界中，人們的行為是一種單向傳輸結構，一個人的言行傳遞給另一個人往往造成不可逆的后果，對交好或交惡的憂慮限制了人們的表達與表現。而在元宇宙中，人們更愿意通過網絡或虛擬技術增強想象的快感或彌補現實的缺憾，從而使人性獲得更大的解放和多元的表現。

元宇宙對人類的影響還體現在物質文化的建設上，新媒體、融媒體、交互媒體的發展推動了物質資源、商品、貨幣、交易、制造技術的快速傳播，熟悉和善用數字網絡技術、線上虛擬技術的人們將更容易獲得更加豐富的物質財富，從而成為未來的財富新貴，因為新冠疫情全球性的爆發，受到打擊的線下貿易和線下經濟活動將很快聚集到數字網絡和線上虛擬市場中去，并開創全新的經濟和貿易局面。當然，全新的虛擬貨幣體系、虛擬金融體系將會進一步加快建設步伐。

元宇宙的精神文化更加開放，例如各種各樣的自媒體社交平臺使人們得到了更多機會、更大程度上的精神表達，足不出戶也可以交友天下，無權無勢也可以展現自身獨特的生存狀態和精神生活。而國與國的交往也因元宇宙的出現發生著或明或暗的變化，不同國家可以各自在數字虛擬空間里自由地宣揚自己的主義、傳輸自己的立場和信仰；宗教與宗教之間的溝通、交流、互動變得更加活潑而生動，彼此間的隔閡得到了更有效的緩解；階層之間的高下之分只限制在現實世界，在數字虛擬世界里沒有誰比誰更高級，只存在誰比誰更精彩。

元宇宙的文化體系可以用圖4來表示：

圖4 元宇宙的文化體系示意圖

元宇宙是因現代科技繼而發展起來的概念，所以元宇宙的文化體系從科技文化的發展切入，按照一定的因果邏輯關系，依次推動了信息文化、行為文化、物質文化、精神文化的線性發展，當然，精神文化、物質文化、行為文化、信息文化到科技文化也存在逆式反作用。五大文化體系融合形成文化聯合體，文化聯合體創造出人類新的群體文化資本。科技文化對應技術、信息文化對應知識、行為文化對應身份、物質文化對應財富、精神文化對應信仰，從人類個體而言，五大要素就創造出了文化新貴，未來的文化新貴必然是技術、知識、身份、財富、信仰皆出眾的人，文化新貴代表了新的個體文化資本。科技越發達，越要注意藝術修養和美的修養的培植，元宇宙雖然具有一定的開放性，但絕不應該對其放任自流，仍然應當要求元宇宙為建立更美好的生活、更美好的社會秩序、更美好的宇宙生態進行服務，這是生命倫理學、生態倫理學的話題。所以，元宇宙文化體系的構建亟需藝術的介入，最終要達到美學化的輸出，這是檢驗元宇宙健康與否的關鍵。事實上，元宇宙是通過聲音、圖像、視頻、文字等多種途徑向現實世界傳遞信息的[6]，換句話說，這些都是藝術的基本要素，稍作藝術化的加工，元宇宙所傳遞出來的體感認知對象會更加優雅、更加美、更加能與人類的生命息息相通。

四、元宇宙理論的應用場景分析

元宇宙為人類勾勒了一幅美好的數字世界圖景，同時，建立在大數據、人工智能、區塊鏈、智能化合約、云服務和網絡安全等技術基礎之上，有人提出了“生態星球”和“數字公民”理論[7]，這些理論為元宇宙的應用場景構建了更合理、更堅實的骨架，使元宇宙具有了更加具象、更加實存的現實意義。例如網絡文學、網絡電影、網絡歌曲、網絡視頻的廣泛傳播就促進了“數字公民”更加公開、平等、自由、民主的文化藝術消費模式；三維動畫技術、虛擬制作技術、參數化設計技術、高動態范圍以及HDR技術、VR視覺技術的普遍使用，擴大了設計藝術的創作空間；IMAX巨幕電影、裸眼3D技術、4D播放技術、VR電影的出現為電影的觀看創造了別開生面的新局勢，從而為大電影藝術打開了一扇天窗；手機正在成為個人超級計算機，而手機端的全面普及幾乎帶動了社會各行各業的大發展，手機網絡、手機生產、手機服務平臺、手機APP產業、手機金融、手機醫療、手機導航、手機拍攝、手機社交、手機記錄和存儲、手機支付等功能已經相當普及，像真正無線立體聲(True Wireless Stereo)技術、高清音畫技術、手機高速和降耗技術、折疊屏及柔性屏技術都將給手機的視聽和應用帶來革命性的變革。元宇宙理論的應用正在深入生活的方方面面，人們已經離不開數字虛擬技術，其中網絡安全、網絡智能合約、個人信息保護法的完善將是創造“生態星球”即綠色生態數字虛擬世界的三大要素，在“生態星球”，人類將沉浸在數字虛擬世界里無憂無慮地暢游，而數字信用機制、數字身份確認機制保證了人類成為“數字公民”的合法性和有效性。

元宇宙理論的應用場景將呈現四大發展趨勢：

一是現實世界和虛擬世界重疊，如舞臺表演藝術中經常使用到的3D全息影像技術就是將虛擬的視覺影像與舞臺實景進行重疊運用，進而創造出美輪美奐、奇幻多變的視覺形象；

二是群體意識和個體趣味重疊，如網絡社區就是一個以成熟社區為內容的大型規模性局域網，社區成員因文化產品生產銷售、文化消費、藝術興趣、游戲娛樂等需求而聚集在一起進行交流與互動，電影評論、文學推薦、音樂鑒賞、視頻分享、在線游戲等網上活動區就生動地體現了群體意識和個體趣味的重疊；

三是信息擇取和內容創造重疊，網民可以在數字虛擬世界盡情欣賞、選擇、下載自己喜歡的文化藝術作品，同時數字公民也是網絡內容的創造者，嗶哩嗶哩、小紅書、火山、快手、抖音等社交平臺上的用戶、專職直播者既是網絡文化的消費者，又引導性地創造了全新的文化消費內容；

四是經驗記憶和全新體驗重疊，數字虛擬世界何以吸引人，簡單說來，就是眾多由民間群體智慧創造出來的文化藝術內容讓網民和網迷們既感受到了經驗記憶中的熟悉感，又能不斷獲得新鮮的體驗。感受到自我的尊嚴讓人著迷，走進他人生活又令人興奮，這種情感的交融、生命的重疊令大眾舒服地徜徉在數字虛擬世界且樂此不疲。

元宇宙理論的應用場景不局限于文化類應用場景，對于社會和生活的每一個應用場景都有元宇宙理論的影子，其中尤以科技和經濟兩大領域最為突出，甚至有人認為元宇宙走紅正是資本炒作的結果[8]。何以如此看？因為“算力和數據是元宇宙和數字經濟的關鍵要素”[9]，算力是科技的象征，推動了元宇宙的產生，元宇宙進一步創造了數據的海洋，而數據又是經濟的基石，所以元宇宙吸引了資本的大量涌入，作為反哺，經濟資本捧紅了元宇宙的概念。論述至此，我們可以發現元宇宙理論正在改變著人們的生活場景和社會形態，甚至可以斷言元宇宙正在構建自己的實踐場景，而且很快就會成形。如果元宇宙的到來抵擋不了，則應順勢而為建立元宇宙文化學。

五、元宇宙理論對文化發展的影響

在建立元宇宙文化學之前，我們有必要對一個問題進行探討，那就是元宇宙理論對文化發展具有什么樣的影響？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同樣也是討論元宇宙文化學意味的現實價值和實踐目標。筆者以為，在元宇宙理論的應用場景中，應當從元宇宙理論對文化生產、元宇宙理論對文化傳播、元宇宙理論對文化消費、元宇宙理論對文化傳承的影響來考察上述問題。元宇宙的本質在于世界的虛實相生性，其實現的技術基礎是數字技術與區塊鏈技術，討論元宇宙理論對文化發展影響的關鍵又成為從數字技術+虛擬技術發展的角度考察其對文化的影響力。

(一)元宇宙理論對文化生產的影響

文化產業數字化發展是疫情時代的必然選擇，無論是新產業的興起還是文化遺產的傳承都需要重點推廣其數字化進程。像網絡文學、網絡游戲、網絡直播、網絡音樂、短視頻、數字文博業、數字圖書出版、廣播電視電影、數字演藝等都離不開數字化虛擬技術的加持。北京故宮正在探索以“5G+4K超高清+互動多結局+場景沉浸”的創新形式制作劇集，并嘗試5G、VR電影和多屏互動協作展示的可能性，這正是“故宮元宇宙”思維的貫徹和落實。

元宇宙理論建立在數字化+虛擬化技術之上得以成立，而這一理念毫無疑問大大激發了文化創新創造的活力：一方面，數字技術促進文化生產形式的創新，讓精品文化內容、傳統文化IP實現多元化衍生。以西藏文化為例，因地域和氣候等原因，并非所有旅游者在當地旅游觀光的訴求都能夠得到滿足，但借助現代科技，創建數字西藏網絡系統，公眾足不出戶便可以享受到西藏全方位的數字游覽體驗。數字西藏將西藏的文化藝術魅力在更大的時空范圍中展示和傳播，甚至可以實現全球化推廣。另一方面，憑借開放性、低門檻和互動性優勢，數字化技術縮小了數字表達鴻溝，激發了億萬普通民眾的創新創造潛力，為優質文化產品、個性文化產品內容的生產聚合了廣泛的創作主體，例如，元宇宙創造的數字身份、虛擬用戶培育出了眾多“旅游網紅”“旅游達人”，他們用自身獨特的視角將自己的旅程拍成短視頻并放到網上，從而滿足了千萬網民“同游”西藏的渴望。

(二)元宇宙對文化傳播的影響

元宇宙雖然是更大更廣的內容世界，但其實現的首要條件依然是技術層面上的巨大成就，這個原則推動了數字媒體軟件與數字硬件的雙重變革，而軟件+硬件才是新媒體時代文化傳播的關鍵。自2014年以來，全球的智能手機都在做智能時代下的重大布局：軟件APP的開發、智能硬件的不斷革新。三星在發布旗艦手機Galaxy S4時，同步發布了智能手表Galaxy Gear、虛擬現實頭盔Gear VR等智能硬件；蘋果發布的智能手表產品iWatch一度引發全球的重大關注，這款智能手表嵌入了超過10種傳感器，以監測健康和運動信號，包含了計步、血壓、脈搏、測量血糖等實用功能；后來，小米手環、華為智能手環迅速在國內崛起，如今，小米、華為和魅族均已經制定了全新的智能硬件的研制戰略；2021年年底，首款華為鴻蒙汽車“Aito問界M5”正式上市，該汽車最大的亮點就是在軟件、通訊、大數據、信息控制方面與華為其他產品實現了對接、傳導、互融，這些都代表著現代工業文化正沿著元宇宙“虛實相生”理念的方向前進。

未來的文化傳播就是建立在軟件+硬件之上的傳播，這是不可更改的歷史趨勢，而對“元宇宙”理解最為深刻的一代人就是Z世代，這是20世紀90年代以及之后出生的人群，他們將社交媒體和網絡平臺視為他們生命意義的重要部分，“網絡人設”“數字身份”就是他們的形象，因為他們一生下來就是在網絡上長大的。截至2021年12月，國內Z世代人口總數為2.6億，撐起了4.4萬億的網上消費市場，“元宇宙”也被Z世代稱為是他們的時代。

(三)元宇宙對文化消費的影響

國家發展改革委員會在2020年5月的新聞發布會上曾指出：“要加快培育新型消費，積極發展中高端移動通信終端、可穿戴設備、超高清視頻終端等新型信息產品，促進信息消費更新升級。”在國家推進文化與科技深度融合、文化新基建的政策引導下，借助“萬物連接+萬物智能”的泛智能終端體系，文化的消費內容和消費場景必然會走向多元化，其中，元宇宙提倡的“虛實相生”是這種多元化的核心特征。

2020年5月22日，李克強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中指出：“要推動消費回升，就是要支持餐飲、商場、文化、旅游、家政等生活服務業恢復發展，推動線上線下融合……”“線上線下融合”的文化產品是推動消費的重要力量，而“線上線下融合”正是元宇宙“虛實相生”的重要特征。

隨著元宇宙理論和手機數字網絡的興起，文化消費將會走向個性化、社群化、悅己化，例如發源于日本的“御宅文化”(Otaku)就是建立在二次元文化之上的悅己型文化，即沉迷于動畫影視、漫畫、電子圖書氛圍中的人們和他們的生活狀態；“天貓”網發布的《95后玩家剁手力榜單》顯示，體現設計創意的文化產品(潮玩)、動畫影視的衍生產品(手辦)的燒錢指數位列第一和第二，截至2020年年底，閑魚網上有超44萬的盲盒玩家在進行正常交易，當年11月，閑置盲盒的交易額超過1.2億元，同比增長超70%，這些就屬于個性化文化消費；而網絡上的“志同道合”者又可以在虛擬數字世界里組建網絡社區、構成線上社群。元宇宙的發展和成熟必定會推動線上文化消費更上層樓，且有可能利用線上文化消費帶動線下文化消費的繁榮。

(四)元宇宙對文化傳承的影響

元宇宙對文化傳承的影響是非常強大的，特別在傳統文化的繼承處于弱勢的情況下，依靠數字虛擬技術打造數字傳統文化名片、網絡傳統文化世界是傳統文化走向現代化的首選之路。數字傳統文化名片的有趣化、主旨化，網絡傳統文化世界的豐富化、多樣化都是吸引現代年輕人的要素。當然，首先要將傳統文化數字孿生之后才談得上傳統文化在現代融合媒體中的傳播，唯有廣泛的傳播才有“復活”的可能。數字孿生——數字原生——物理孿生——物理原生是元宇宙的運行過程，這同樣也是文化傳承的新思路。

將現實的傳統文化信息視頻化、數字化就是數字孿生；數字化的傳統文化在網絡上被反復討論和修改，進而被網民改編成新的數字形式或數字內容就是數字原生；數字原生的文化形式和文化內容對現實傳統文化的改造與創新就是物理孿生，即從數字世界反推至對現實世界的改造；物理孿生的“新傳統”都是符合現代人的審美時尚和消費理念的，這些“新傳統”會進一步推動現實傳統文化在現實世界里的“華麗轉身”，這就是物理原生，即由當下現實轉變成新的現實。建立在傳統文化之上的數字博物館、數字劇院、數字舞臺、數字化工藝美術品、數字非遺、數字化文學名著等就是數字孿生技術在文化領域的具體運用，也是推動文化傳承的第一步。

例如，天津博物館近年啟動文物數字化保護項目，將文物成功升級為“網上文物秀”，完成了100多件珍貴文物以及書畫作品的二維高清圖像采集并制作成數字化圖像；山東博物館也對館藏的近50件明代孔府舊藏服飾進行了三維數據和紋理的采集，然后通過后期技術合成，盡可能地還原服飾類文物最初的顏色、款式等形態，并將這些數據化成品放到網上進行宣傳；北京故宮博物院早在2003年就成立了“故宮文化資產數字化應用研究所”，該研究所對故宮博物院的主體建筑、大批珍貴文物、歷代名畫等都進行了精心的數字化轉化與設計，從而開啟了“數字故宮”的鼎盛時代，依據數字孿生的成果，北京故宮博物院融入現代時尚、現代美學開創了“故宮文創”的品牌并獲得了可觀的市場收益；又比如敦煌研究院和騰訊公司聯手打造的“云游敦煌”小程序于2020年2月正式上線，上線10日內，小程序總訪問量就超過500萬，獨立訪問用戶累計超過100萬人，其中，80后、90后占比超過六成[10]。由這些案例可見，元宇宙運用虛實相生原理為文化傳承指明了發展方向。

六、結論

元宇宙揭示了未來人類社會生活的歸宿和面貌，現實中需要隱匿的感情可以在數字虛擬世界里得到宣泄和釋放，這是元宇宙得以誕生的情感基礎和生命規律，而其中尤以數字文化、數字藝術、數字娛樂的體驗和消費最為有力，例如線上旅游、線上閱讀、線上欣賞藝術作品、線上交友可以讓人們體會到更多的樂趣和生命的意義。

元宇宙最先打開的是文化藝術和游戲娛樂的天地，例如元宇宙的概念就出自文學作品、元宇宙的視覺呈現首先就出自電影作品。元宇宙的文化學意味不僅僅需要談論元宇宙的文化起端和文化屬性，更應當需要關注和討論清楚元宇宙對人類文化的功能與價值所在，例如，元宇宙對人類文化的發展究竟有什么樣的影響，這種影響體現了元宇宙文化學的自覺性，更是元宇宙文化學發展的旨歸。元宇宙文化構建了一個虛擬+現實互動的文化世界，通過虛擬文化改良真實文化、通過虛擬世界完善真實世界才是我們看重甚至依賴元宇宙的根本動機，這一點至關重要。

目前來看，最為關注元宇宙發展的主體仍以科技界、商界和制造業為主，例如全球最重要的高科技企業、金融企業、網絡企業、游戲企業、生產企業都在努力構建元宇宙企業形態，企業的前瞻性來自于對資本的追逐，而資本的力量一直以來都占據強勢位置。當人類一切的商業、經濟、貿易活動都放到數字虛擬世界當中時，資源分配、財富安全、身份保護、和平共處、階級平等、自由民主就成了關乎每個人的切身利益，元宇宙接下去需要面臨的問題應是商業模式、法律、監管和生態建立[11]，這時候就需要全人類建立協同化的網絡管理機制、數字技術監控機制甚至元宇宙監管法、元宇宙違法行為糾偏機制，最終目的是不能讓少數人利用網絡和數字技術操控全人類與全社會命運。當然，這是元宇宙制度文化確立的宗旨，也是元宇宙價值文化能否最終形成的宿命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