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瓊
(武夷學院人文與教師教育學院,福建 武夷山 354300)
2019年對于中國科幻電影發展意義重大,兩部改編自劉慈欣科幻小說的電影同時上映,分別是走娛樂路線的《瘋狂外星人》和走硬核科技路線的《流浪地球》,從票房上看《瘋狂外星人》斬獲了22億元票房,而《流浪地球》則成為中國電影票房第五的電影。其中電影《流浪地球》被業界譽為中國科幻電影的標志性作品,達到了國際一流的水準。題材和劇本是一部電影的核心,是電影成功的首要因素。電影劇本的改編要在文學作品和電影中尋找契合點,搭建電影劇情和觀眾之間溝通的橋梁,讓觀眾看得懂才能吸引更多觀影人群,電影改編做得好帶來的往往是票房大賣,名利雙收;如果做得不好,難免票房“撲街”。本文主要以《流浪地球》和《瘋狂外星人》兩部影片為例,分析劉慈欣科幻小說電影改編的成功之處。
從2019年開始,劉慈欣與中國的科幻電影緊密地聯系起來,《流浪地球》既是劉慈欣科幻小說的代表作也是中國科幻電影的經典,跨越文學與電影的雙重場域,成為一種文化現象,影響深遠。在影片的故事完整性、特效制作以及中國元素的自然融入等方面都代表了現在中國科幻電影的最高水平。很多評論家將劉慈欣視為中國科幻電影的未來,并且期待著他的另一部作品《三體》搬上電影銀幕,《三體》在美國、德國、法國、西班牙、意大利都有獲獎,“世界科幻協會”頒發的雨果獎標志著他的作品達到了世界頂級水平。這部在全世界都受到廣泛關注的科幻小說,被中國科幻電影寄予更大的期望,已經開始了影片的制作。電影《瘋狂外星人》改編自劉慈欣的另一部科幻小說《鄉村教師》,被業界視為“科幻電影民族化”的有益嘗試,中國特色科幻電影的起點。相比于小說《鄉村教師》,電影《瘋狂外星人》的改編力度是很大的,由冷峻的科幻情節改編為熱鬧的喜劇片,融入了眾多的中國元素,更加符合中國觀眾的審美口味。劇情將外星人與中國的猴戲聯系起來,制造了諸多笑點,人類與外星人矛盾的解決居然是通過喝白酒,將中國的酒文化推向了新的高度。此外,劇中還有金槍鎖喉、踩高蹺等傳統雜技,可謂十分熱鬧,雖然是與《流浪地球》同期上映,依然收獲了20多億元的票房,得到了中國觀眾的認可。雖然該片走的是將科幻片娛樂化的路線,沒有《流浪地球》帶給觀眾的深層思考,但也并非緣于觀眾欣賞水平的低俗,而是可以看作科幻小說喜劇化的創新與嘗試。
對于科幻小說的評價,存在兩個維度:主流文學角度的評價和科幻角度的評價。二者是平行的,難有交集。改編自小說的電影本身的文學價值不可忽視,一部成功的科幻電影本質上是一部成功的文學作品。《流浪地球》是一部成功的科幻小說,曾獲2018年中國科幻大會水滴獎評委會特別獎。雖然在2016年平裝版《流浪地球》銷量過百萬冊,但是相比在2019年超過1億人次的《流浪地球》的觀影人數,其作為一部書籍的傳播范圍還是有限。用科幻的方式去做科普是一個很好的方向。從書籍轉變成電影,傳播手段和途徑發生了變化,一本書變成了1~3個小時的聲音與畫面,有利于更便捷地實施科普,科幻與科普雖然不同,但是通過聲音和畫面呈現出來的震撼人心的畫面,更有可能激發觀眾的興趣,更加容易留下深刻的印象。以《流浪地球》為例,影片中領航員空間站,很容易讓觀眾聯想到中國的天宮空間站。發動機的推動力,不僅可以推動汽車前進,也可以推動地球前進,只要推力足夠大。威脅地球存亡的太陽氦閃是氫元素燃燒殆盡的結果,原來太陽有一天也會死亡。星球存在引力,地球要逃離太陽需要擺脫太陽的引力,影片的高潮則是如何擺脫木星的引力。好奇的觀眾會主動去百度等平臺搜索什么是引力彈弓,什么是洛希極限,木星是否真的可以被點燃,有效地推進了科普。
科普的價值在于提供易于傳播的大眾科學,推進科學傳播,提高普通民眾的科學素養。正是在人們對科技改變生活、科技延續生命、科技拓展人類的生存空間的普遍接受和認可的基礎上,帶著地球流浪的故事情節才會很順利地被中國的觀眾以及世界各地的觀眾所接受和認可。科普性成就了電影,電影實現了科普的附加價值,從社會發展的角度來看,科普所帶來的社會價值遠遠超過對電影出品方的經濟價值。票房的經濟價值屬于少數人,而科普所激發的人民群眾對于科學的熱愛、尊重甚至是投身于科學事業所帶來的積極影響是惠及全人類的。
理性是科幻小說的普遍特征,科幻小說中的幻想雖然有著天馬行空的自由,但是也要依托自然科學來搭建故事中的新技術、新知識、新未來。不同于超自然小說,雖然科幻小說中的科學未必十分嚴謹與準確,但也絕不會毫無依據。劉慈欣的《流浪地球》和《鄉村教師》兩部小說本身的風格是冷峻和理性,但是在搬上電影銀幕之后,兩部電影《流浪地球》和《瘋狂外星人》卻體現出更多的溫情和善意。《流浪地球》中劉培強選擇犧牲自己點燃領航者號中的燃料,并最終成功點燃木星,讓地球脫了危險。這一故事情節是整部電影的高潮也是關鍵點,而在小說《流浪地球》中并沒有這一個情節,是對原著的改編,但這個改編是成功的,激發了觀眾的情感共鳴。從背后的文化原因分析,舍生取義是中國文化中幾千年來所推崇的做法。因此,在中國觀眾看來,劉培強的死又是合理的、可接受的。中國的文化中,活著有多樣的價值依存,死亡亦有豐富的情感內涵,中國人的死既有重于泰山的,也有輕于鴻毛的。自古至今有為知己者而死的感人情誼,有屈原主動求死,以身殉國的家國情懷,有不食嗟來之食主動餓死的尊嚴捍衛,中國人的死總是充滿豐富感情,或溫情,或悲壯,讓人銘記和感懷。電影《流浪地球》中融入了濃濃的中國傳統文化元素,劉啟逃離地下城時,正值春節,播放著春節序曲的音樂,餃子、麻將、紅色的舞獅這些物品上都透出雖然在流浪,傳統文化并未消亡,而是傳承下來。在劇情上,通過父子、兄妹、祖孫等多條情感線,自然地融入了中國幾千年傳承下來的“家-國-天下” 的理想與情懷。領航員劉培強離開兒子劉啟17年,為了地球做領航,舍棄小家,選擇守護全人類,放棄了親子的小情,選擇了人類的大愛,劉培強主動赴死的情節是整個電影的高潮和升華。正如基辛格所說,中國總是被他們最勇敢的人保護得很好。影片中的男主劉培強就是這樣一個最勇敢的人之一,敢于擔當,敢于犧牲生命,保護了地球,也保護了自己的兒子。
雖“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但是中國有著傳承千年的“鍥而不舍,金石可鏤”的寶貴精神。一如《列子·湯問》中的愚公,自己和子子孫孫誓要移山,而沒有選擇放棄家園。《流浪地球》中人類選擇用2500年移民到新的居住地,作為中國人的作家劉慈欣,用符合中國人思維的方式書寫了人類的故土難離,不同于國外科幻作品中人類駕駛飛船逃離地球,而是選擇與地球同在,這是文化差異,也是中國的文化特色。在影片中全人類空前團結,現實生活中,我們國家也一直倡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可謂相得益彰。
《流浪地球》從小說到電影實現了從理性到情懷,從技術到人文的轉變,通過家庭、道德、情感的情節與人物塑造搭建與觀眾溝通的橋梁和紐帶,從而實現了高票房和高口碑的雙豐收,被翻譯成英語、俄語、法語、日語、韓語等多國語言,在美國、澳大利亞、新西蘭等多國上映,是一次成功的傳統文化價值觀的國際推廣,對于世界認可中國,認同中國文化有著積極作用。
一部好的電影會讓觀眾在離開影院還會想著其中的情節,思考影片帶來的對于現實生活的啟示。《流浪地球》這部電影中的素材很多都可以在生活中找到影子,電影的主旨也是當下全人類所關注的熱門話題。這部電影在展示科幻色彩的同時,也保留了連接生活的橋梁,這是觀影的基礎,成功地俘獲了眾多普通的觀眾群體,將一部相對小眾的科幻小說變成了大眾的影片,觀眾不需要特別的準備,依靠生活的常識就可以準確地理解電影中的劇情,以及其中的諸多超前科技。當觀眾走出電影院,會發現電影中的科學就在觀眾的身邊。在手機、電視、電腦等各類媒體平臺的新聞頭條里會經常看到與影片中相關的科技新聞。例如1977年美國發射的外太空探測器“旅行者一號”,至今仍在飛行。2019年成功登陸月球的“月兔號”月球車,2020年中國的“天宮”航天站開始建設,并入住航天員,2021年,中國首位女性航天員進入太空。2020年發射,2021年抵達火星的“天問一號”火星探測器,成功著陸火星的“祝融號”火星探測車,太空采礦已經在啟動等。人類從未終止對宇宙的探索和拓展生存空間的努力,踐行著我從地球來,要到宇宙去的新的發展模式。
《流浪地球》中人類生存危機在當下也有所體現,每年一次的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世界各國聯手解決全球變暖等共同問題,共同保護人類的地球。科技的發展讓人類生活變得美好,也對地球造成了破壞,人們在科技發展和人類生存之間艱難地尋求著平衡,雖然科學探究是推動人類進步的動力,但生存是人類永恒的主題。人類依賴地球,地球需要人類共同保護,電影會激發觀眾對于自己個體生命和全人類集體生命的深入思考。離開影院,這種思考伴隨著生活,甚至會改變觀眾的生活方式。與科幻電影的嚴肅和深沉相比,2013年提出的電影的泛娛樂時代也可以迎合部分觀眾市場,這類電影普遍特點是純娛樂性,例如魔幻題材電影《長安伏妖》《侍神令》《武動乾坤》等,以及對神話故事的重復再現,如《封神傳奇》《雷神》《諸神之戰》等,觀眾在娛樂中逃避現實危機,在娛樂中等待被時代遺忘;娛樂過后,生活當何去何從,可視為人類頹廢的寫照。世界需要科幻電影,因為這類電影,預示著危機,預示著未來,改變著未來,也會讓人們反思現在正在走的路是否正確。正所謂“生于憂患,死于安樂”,這種生活態度既適用于個人和國家,也適用于全人類。例如科幻電影《我,機器人》帶來的對人類和機器人共同生活于世界的反思,即真實的人與人交往的不可替代性。
綜上所述,兩部對劉慈欣小說改編的電影較好地協調了原著中科學技術與觀眾觀影品位之間的關系,凸顯了中國文化特色,彰顯了大國的自信,得到了中國觀眾的認可。劉慈欣科幻小說的電影改編剛剛起步,未來會有更多優秀作品被搬上銀幕,其眾多的優秀作品為中國科幻電影的發展提供了極好的素材。經過《流浪地球》和《瘋狂外星人》兩部作品的嘗試,相信中國科幻電影會不斷尋找和修正自身的發展定位,堅定地走出中國特色的科幻電影發展之路,為中國和世界的觀眾提供優秀的作品。相信中國科幻電影未來不僅能夠征服中國觀眾,還可以征服外國觀眾,成為傳播中國精神,宣傳中國文化的新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