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鎮生活（外一篇）

上午。

在臨河的古鎮一角，擇一個干凈的飯莊，點上一盤家常味的紅燒大魚頭，一盤子炒頭，一杯菊花茶。

魚頭是本省千島湖魚頭，魚肉嫩、滑、細膩，紅燒的味醇厚誘人。炒頭是本地鄉民自種的時鮮蔬菜，最頤養身體。菊花更是家鄉的產物，祛魚肉的燥性，清肝明目，淡遠芬芳，原香撲鼻。

吃著江南的食物，體會做個江南人的怡然自適。有濃郁的味道，有恬淡的味道，都只是食物的本真味道，這就是生活。不用什么啤酒黃酒，那些東西云里霧里的，時常讓人覺得不踏實。

不忙回家，陽光正好，在車里睡個覺。把車停到那個能看得見空闊藍天祥云飄蕩的地方，那里有綠樹房屋，沒有車來車往。

陽光射進前擋玻璃，很溫暖，假如你在入睡之前，想喝口熱水，就近可以辦到。你不必跑回家，就為倒杯水，那樣羈絆會找到你，老太太的嘮叨，小孩的纏繞，足以把你一天的清靜打消。

小鎮有信用社（現在稱農商銀行），那里有純凈的熱水供應。去那里不過上百米距離，你只要穿戴還得體，舉止不乖張，倒杯熱水，保安和大堂經理是不會說話的。假如你不想揩銀行的油，那也可以。如今的小鎮，盛行各種奶茶店，你只要走過去，很有禮貌地拿出你的保溫杯，說：可以來一杯溫熱的水嗎？總有95后或00后店員，熱情地為你盛上。當然，你會感到過意不去，那么就以極快的速度微信掃一掃，付上兩元錢。然后，拿著滿滿的一杯熱水逃之夭夭吧！

熱水喝畢，渾身舒坦。你往車座上一躺，把天窗一開，又看了一會兒藍天白云。氣溫正好，陽光和暖，你的思緒隨意飄悠，往往會飄到這個小縣城以外的地方。那些遠方多么令人向往啊！你愜意極了，同時，仿佛來自天邊柔軟云絮國里的恬夢漸漸席卷過來。你不知不覺，在一片溫暖柔云里睡著了……

這一覺酣睡啊，你仿佛輕盈得化作了那一片云羽。風啊，你吹著我吧，藍天啊，你繼續澄澈吧，小鳥啊，你過來和我悄悄話吧！

世上一切功名利祿，一切奢侈享受，一切爾虞我詐，一切蠅營狗茍，與我何干！我只要我的輕盈，我的怡然，我的恬淡，我的遼遠，我的天，我的云，我的夢！

酣眠過后，整個人松爽起來，你感覺非得釋放一下活力才行。踱步到小鎮的運河之畔，沿著運河作長時間的漫游，那是晴空里最愉悅吾心的事情。

運河邊都是八十年代的老房子，那里有你童年少年的記憶。

那個拐向支河的地方，是老底子糧管所所在地。兒時的我曾隨父親和村民來還糧，那時這地方多么令人向往啊，因為乘了糧船一路搖來的，那河水的清亮，船聲的欸乃，船速的舒緩，都極度地熨帖著童年的好奇心。對一個鄉旮旯小孩來說，外面的世界多么有趣啊！

那里是那家老餛飩店的所在地，先前這里都是水榭的房子，店就朝運河水面開著。大約四五歲光景，父親帶我來吃餛飩。幾十年沒有忘記的情形是，我對父親說想放鹽，店老板娘就夸我聰明。也許是她隨口說的話，可對于一個害羞的鄉村孩子來說，那是多么大的鼓勵啊！

就拿前面橋畔那地方，曾經在雨中邂逅青春的悸動。那時候，多年輕啊，根本不知道正是因為年輕，怎么走怎么站都是風景。那天下著雨，我隨意地穿了一條藍色的裙子，撐著一把大傘，心神毫不迷茫也無所謂期盼。那男孩走過來，健壯挺拔，大眼睛，關鍵是這雙眸子所發出的目光，深沉的，含蓄的，就那么凝視著你，使懵懂的你忽然醒悟，原來自己是塊珍寶。而他也成了我心中的珍寶。后來，一直沒有再見過。我慶幸自己被排擠、被冷落、被孤立的難堪境地，他不參與也不知曉。所以，我一直珍藏著這雙深潭碧水的眼眸。

這些都是星星點點美好的回憶，這是記憶的小鎮，也是全新的小鎮。幸運的是，我對不惑之年的感覺永遠像十三四的少年。所以這小鎮生活又是新鮮而時刻富有激情的。

盡管看著這些老鎮區，這些運河里的慢船，但我感覺太陽每一天都是新的，白云每一天都不一樣，我的心情每天也都欣欣然充滿了新生的感覺，新生的力量。

最可愛的是運河到這小鎮拐了一個彎，一端向南，一端向東。

春天，我抖落一身繁雜，來到遍植新柳的運河南岸，看青蔥的綠枝掛滿河堤。每一枚細小幼嫩的芽兒都是一個綠天使，我就被無數的天使包圍著。我仰起臉，感受著他的溫柔的撫觸，聞到他自然新鮮的味道，伸出手，輕輕地拂著他們，細細地欣賞著他們。那新生的蓬勃的綠意啊，使那些晦澀的幽暗的情緒一下子被春風吹散了，使人振奮起無限的力量，覺得人生真充滿了希望，充溢著滿心的歡喜。又讓我想起那些大家們贊美新柳的詩文、畫作來。我慢悠悠地欣賞著，怡人的天氣沐浴，慢悠悠的運河船陪伴，生活那么美，有什么可自尋煩惱呢？

有些日子，我會朝東走，那樣會十分愜意。走了一段路，在一個食品批發店里買一瓶礦泉水，繼續走。此時往往是朝陽初升，運河水蕩漾著波光，來自鹽城港，泰州港，嘉興港等地的貨船，乘著微瀾緩緩地過來了，和我的步調相協著。他們不急不躁，我也不急不躁。

天是藍的，云是白的，世界就是這樣的。

走了一段路，會遇見薔薇花，粉色的薔薇盛開在岸邊，使這家買輪船用品的小店顯得別致起來。我想店家老板娘一定是個愛生活的主人，不然不會在這掛滿輪胎、纜繩的地方，開辟出這么精致、典雅的兩個花架來。尤其幸福了像我這樣的行路者。

在春天里，無比愜意的事還在前方的路程。

噓，安靜點！走到那里我就分外激動。那里有一叢蠶豆秧！這不光是我可以偷嘗幾顆新豆子，那種刺激感，那種鮮甜的滋味讓人意猶未盡，更讓我想起了在野外采豆、搭灶、燒野火飯的童年。我肆意地把這片豆子命為“神秘地帶”，伸手偷摘幾個豆莢時，間或有一種犯罪感，往往做賊心虛地左顧右盼，覺得哪位種豆大媽會忽然跑出來罵我。可是，一直沒有罵我的人出現，小鎮的運河邊是那樣寂寞，只深深吸引了我這樣喜歡孤寂的人。

天色越來越美好。在這個時代的很多地方，人群熙熙攘攘，而在這寂靜的運河邊小鎮，我感受著四季，靜看著流云。

繼續往東走，在初夏時分，幾株枇杷樹的枝條舒展到了你頭頂，仿佛邀你的約來了。“嗨，你好，歲月的王子，今夏你又來了！”這是他的問候。清風拂動他載著碩果的枝條，他說：“要不，你嘗一口鮮吧，比去年的不差呢！”

我已經完全忘卻了他身旁的主人家，（曾聽一位附近的老太太說，這家人都去遠方旅行了。）而把自己當成了枇杷樹最貼心的老友了。

我隨手摘了兩顆，把果肉放進嘴里，啊，又酸又甜，還是那股新鮮的味道！我忍不住回頭還禮，他仍然安之若素地佇立在那里。

走去，間或還有幾棵杏樹，在這風輕云淡，氣候宜人的初夏，杏子也熟了。我于是又和他們有一番重逢的意味了。

天色越來越美好，流云變幻出最曼妙的姿態。我知道，我要走到河堤的末端，一直走到路走不通的地方為止。那里運河伸出了一條小河港，河堤到此中斷了，忽有身處絕境之感，但是一抬頭，發現了一片空闊的藍天。豁然產生了我最欣賞的境界——“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我想，摩詰體驗到的也不過如此吧！

然后我找一個樹蔭處，坐在一旁的花壇上，看天，看云，看船……

不妨做一只慢船

又來到小鎮的運河邊，長久地浸潤于運河貨船緩慢而并不激昂的馬達聲里，這聲音從兒時聽到現在，依然不變。童年的夢境里這低緩而沉郁的聲音載著你直到遙遠的地方。此時，這慢慢行駛的貨船，天上悠然舒卷的云絮，和岸上三三兩兩踱步的小鎮人，空氣里蕩漾的船聲，水鳥聲，市井聲，組成了這運河小鎮慢格調生活圖景。

這個時代，高科技已經泛濫，先進交通更是肆虐，各種物流便捷方式更是層出不窮。而相比于它們，古運河上那些貨船，幾近可以淘汰。

可是，它仍然慢慢悠悠地行駛在運河上，穿過小鎮，從附近的泰州，鹽城，安吉等地來回，運送石子，水泥，湖沙，滿足這江浙一帶老百姓的生活所需。它沒有大則海上郵輪那樣往來于大洲大洋之間的大宗貨物貿易，而是小打小鬧，細水長流，從我兒時記事起，四五十年，一直悠游于歲月的長河里。

這緩慢的運河船，坦坦然地駛過了我們的童年，少年，青年，已然，不經意間，正和你的中年招手問好。

時代的誘惑，名利，要去追逐嗎？

高鐵，就像是有著燦爛夢想的有為青年，朝氣蓬勃。他們已經獲得國家層面的認可，身負使命，躊躇滿志，分秒必爭，誓把青春奉獻于偉大的民族事業之中。這當然好。

飛機，像是身份卓越的紳士，八面玲瓏，志得意滿。這樣的一類比之于人，往往事業有成，生活豪奢，行色匆匆，受眾人膜拜。

汽車，則像一位闊綽多金的公子，瀟灑倜儻，來去自如。

這慢船，最多算是個浪蕩于鄉村林野間的隱士兼游吟詩人，外形質樸無華，風格低調沉穩。晴空下，風雨中，只在光陰之河里踽踽而行，唱一曲緩慢而自在的古歌。他沒有那么多的使命，有的只是自由和時間。他緩步在歲月長河里，唱的是從前慢。

人生需要那么多繁雜和步履匆匆嗎？

生命就像一棵樹，要長成蓬蓬勃勃的大樹，須有自己的生命周期以及成長法則。你是不能速成的，打藥水，注激素，或者直接利用什么基因改變技術，那是得不償失的。它從幼苗開始，汲取大地的養料，陽光雨露的精華，在無涯寧靜的光陰里慢慢生長，時而會經受雷電暴雨的考驗，直至長成大樹。

那是緩慢享受歲月饋贈而獨自安好的過程！

生命的過程，不疾不徐，行穩致遠。

人類個體在時光長河里只是短暫一瞬。在有限的人生中，我們需要放慢腳步，好好體會生命。

有如許的午后，當輕揚的音樂響起之時，你且把凡俗的一切都從腦中丟開吧！

不要去想今天已經是二〇二幾年的幾月幾日，星期幾，在時間無垠的廣漠里，它們的命名何其莫名其妙！

不要想這是你重走婚姻的第幾年，他現在是否和女同事在一起，孩子放學誰去接。

在人類歷史中，你和他只是偶爾的交會，孩子也或許只是你的拖累！

不要想你住的那個小鎮，它位于哪個市哪個省，離你單位離你出生地幾分鐘車程。

其實我們在這個地方工作，在這個地方出生，也只是偶然，人生有多少地方你還沒有到達過啊！

不要去想你住的房子還是老小區，啥時候搬去新房子，其實，世界上到處是房子，你又何必在意那空中的一百平？

聽窗外車馬喧囂，人聲鼎沸，他們行色匆匆，奔奔忙忙，究竟是為何？

音樂繼續輕揚，你擯棄了一切如縷不絕的思緒，放松下來。

你丟棄了年齡意識，在自由的時光里徜徉著，不問來時，不問歸期。悠忽的，你進入了嬰兒般無知無識的快活狀態，只有悠游的時光，悠游的時光！

你放空了塵俗的念想，只是在無涯的時空里漫游。慢慢地，你閉上了雙眼，腦海里出現了一個圖景，悠悠白云下面，一座殿宇，檐角鈴鐺在風里丁零當啷響。那是你今生未曾去過的地方，也許是你最向往的圣地。

是的，塵俗中有多少東西，是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呢？只有你沉浸在慢時空里，才能知曉。

不要著急追名逐利，二三十歲就登人生巔峰，那么后面的人生干嗎呢？

那些憑一首歌、一部劇就爆紅的明星，到達人生巔峰時，常常不能自已。那名利雙收的速度來得太快，對他簡直是毀滅性的顛覆。最典型的例子是貓王，他二十來歲，馳騁于美國娛樂圈，紅極一時。但是，也許成名的速度趕不上他心靈成長的速度，才四十二歲，就衰竭而亡了！

生命是一個緩慢成長的過程，心靈的成長是一個慢慢轉化的過程。

《道德經》說：“大器晚成”，所有內斂穩健的人，無不是一步一個腳印，緩步成才。笑到最后的人，往往是掌握自然發展規律的人。

在人漫長的生命旅程中，快并不見得是一件好事。拿破侖總算是個王者，想當年叱咤整個歐洲，并想吞并最后一塊土地——俄羅斯帝國。但是他稱王稱霸的急切愿望，使他來不及多考慮后果。俄羅斯帝國是個高寒國度，生活在和潤的地中海風吹拂下的法國士兵，根本抵御不住那里的寒冷，加之俄軍的頑強抵抗，最后大敗而回，從此元氣大傷，直至后來帝國滅亡。

曹操也是一代梟雄，原先他占據著黃河以南大部分地區，他經世偉略，關注民生，發展軍隊，本來有望統一中原。只是他急于求成，迅速奪取荊州后想立刻占領東吳，只可惜他求勝心切，遭遇赤壁之殤，敗走華容道。也因此失去了一統天下的機會，讓劉備、孫權趁機分走了三分之二的天下。

就拿我自己來說，寫作，只是為了讓心靈暢快。不出名又如何？一定要成名成家嗎？不用那么急迫。

沒名沒利又如何？無求無欲又如何？直至無煩無惱，無愁無緒，不悲不喜。自古文人墨客多愁多嘆，但我是否不落塵埃？

我無數次地在小鎮運河邊走著，慢船的馬達聲伴隨著波浪撫觸岸堤的拍打聲，一只一只慢慢地來，一只一只慢慢地去，彼時，總是天高云闊，悠然雀鳥掠過云天，光陰是如此永恒，世界是那么靜美。

我的足跡到達之處，時光荏苒，歲月長安，一如這古運河中乘著微波而來的慢船！自有節律，舒緩坦然！

小鎮也慢悠悠地過著自己的日子，不太發展，沒有被改造成新興的城鎮，也沒有被打造成時髦的旅游地。安靜，空氣好。

春日里岸邊的新柳，遠處近處的景致。那種緩慢的，靜謐的，不太先進的，舊時代的感覺，那種不太高的老房子，給了人充分的空間和時間，來回憶來遐想。慢船的小鎮是幸福的。

我常走的那條運河東路，那是一條寂靜的步行路，只有老鎮人在黃昏后散步。里邊是各種廠房的大圍墻，靠運河這邊是闊大的梧桐葉林。為什么植梧桐樹，我想是跟市名有關。本市原名梧桐。這是運河灣朝東走的步行小道。我曾經在這條路上漫步過很多的早晨，上午，黃昏。那幾乎是我一個人的慢行道，因為實在太寂靜了！對人生滿是欲望而雜亂無章的人不會到這里來。要遇到的人，也是品質上乘之人。

我就在此遇到過一個二十多年前的故人。那時，他已經是一位老人了，而眼下，他只是變瘦了，精神更好了。他恬淡的神情，安寧篤定的眼神，告訴我歲月是一曲悠揚的慢板。我認定歲月是會饋贈于心地善良之人最大的寶物——安寧的內心。那二十多年前，他給予我這個陌生青年的鼓勵，音容笑貌猶在眼前。

運河水啊，慢慢流淌！運河人啊，生活滋味悠長！

再從梧桐道上走回來時，白日里零零星星開著的船舶纜繩店，鐘表店，五金零件店，理發店，面店，副食品店，以及居住的人家，都還有橘黃的燈光。這一條路甚至還沒有敞亮的路燈，可是哪個不知趣的人會想到那些充斥在網絡上的喧囂？不需要去想，這里歲月靜好。

甚至，這里保留著古吳越人家淳樸的古風。我是來這里徜徉的熟客了，工農橋頭賣船舶纜繩的女人見了我，自然而然地向我招呼：

“今朝又來鍛煉啦？”

“是呀，走走！”

“便看見儂額（老是看見你），來坐坐呀！”

她拍拍她坐的老舊的木頭長椅子，我便坐下來，跟她聊起了家常。在緩慢的船聲里，她驕傲地敘說兩個子女都念了大學，“一爿店，省吃儉用，供兩個小人。”她很滿足，“一個在海關，一個做醫生。月月寄來東西，吃的，穿的，用的……”她說她原是鄉下人，我說她厲害，這個年紀出來開店的人都厲害。她說，也不容易，火燒過，損失四十多萬，她說得很實誠。

石桌上放著幾樣蔬菜，包菜，毛毛菜，還有一種是模樣相當可愛的玉米。我知道那是她順帶賣給過路人的。她順手拿起一根玉米，扯下糯衣，啃了一口，又拿一根遞給我：“甜玉米，來一根！”

我不能拂了她的好意，也作勢啃起來，真的很好吃。

“鄉窩頭阿婆娘種的！”

我表示稀罕。

有幾次，我踱步經過她的店，她正在店門口躺椅上，睡著了。側畔的運河船聲正好為她催眠。她恬然入夢的神情，告訴你世上本無事。

我不禁想起運河側畔鄉下的老家，我們在運河的船聲里慢慢成長，冬日暖陽的午后，用柴火燒開水，洗頭，洗足，洗身體，洗衣服，晾衣服，一洗一個下午過去了，我們也不覺得有什么。直到運河里貨船喇叭再一次響起，因為這時天色將晚，運河船只能借助喇叭順利通行。這時，母親就會去淘米做晚飯了。

夜里，躺在床上，和著喇叭里不太聽得懂的普通話，我常常會浮想聯翩。睡到后來，還有船隊悠悠地經過，馬達聲，汽笛聲，喇叭里的普通話，還會模模糊糊地傳來。這根本還是半夜嘛，我翻了個身，又沉沉入睡了。人生里，只要這船還在聲聲慢，我的眠夢就還能繼續。

當代科技發展，物質充裕，整個人類社會像被按了快進鍵，什么都要求快速，急進，高效。隨之而來，帶來了人本身的問題，焦慮，緊張，失眠，精神疾病等身心問題。生命質量，還比不得缺乏科技的古人。“孰能濁以靜之徐清？孰能安以動之徐生？”老子早就道出了生命的真諦。

就我本人也是這樣，心靈恬淡的時候，睡眠安好，當我裝滿欲望，心情急躁之時，有時連吃喝拉撒眠都成了問題。事實上，人之幸福，只是心態平靜緩和，把這些根本的問題做好。

如今，我聽到這嗒嗒嗒的馬達聲，兒時的感覺又上來了，安之若素啊，天下太平啊，那我還有什么事情擾得覺也睡不好呢？

天地間自然有規律，不人云亦云隨波逐流，不用熬夜來追趕財富增長的速度。一覺自然醒來，聽四季的腳步，清晨的梵音。

聽，鳥兒在叫呢！

作者簡介：李亞琴，浙江桐鄉人，教師。出版長篇小說《奔》，兒童小說《逃離地球》《天地少年》。

（責任編輯 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