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泳
曾經被視為下一個大風口的社區團購,在2021年遭遇困境。頭部企業收縮業務,腰部企業也開始退場,甚至在輿論場上還遭遇了一波“互聯網巨頭奪走菜販生計”的爭論。
然而,始料未及的是,2022年奧密克戎的傳播,使社區團購又“活”了,尤其是在上海。由于原有的城市食品供給鏈條中斷,又難以通過擁擠的購物應用程序下單,上海居民不得不組織團購,直接從供應商那里訂貨。
跟過去不同,這次社區團購的主力軍更多是商家、社區自發組織,并主動對接,從商業交易變成了民間互助。上海的民間力量在非常時期,呈現出獨特的擔當和能力。當大的民營企業如盒馬、京東被體系性地限制之后,民間展開了有效的自救。
社區團購模式之前被巨頭看好,是因為在下沉市場能夠憑借團長的人脈,有效地提升獲客率和復購率。而“團長”的重要性在此次上海疫情防控中凸顯了出來。那些攜帶有效資源、能幫大家訂到菜的人,或是愿意投入時間精力解決鄰里困難的人,在各小區的群里自然地做起了“團長”。
這一波“團長”的出身與上一代不同。第一代催生出的“團長”大多是社區周邊臨街的夫妻雜貨店,他們的任務是負責拉群發廣告,然后把街邊店作為團購自提點。而上海這輪疫情封控中涌現的大量新團長,本身就是小區的居民,在運營能力上相較上一代團長也面臨著更多挑戰。
上海媒體報道說,優秀的團長要么“自己有現成資源”,要么“有精力開拓新資源”,同時他們還要“有能力鑒別資源”。此外,能對外代表居民發出統一的聲音,是“團長”的另一個重要職責。因為貨只能送至小區門口,團長需要有能力協調物業、居委會和志愿者幫助消殺和分發。
上海的一位團長告訴我,他認為團長的組織能力體現在五個方面:通過人脈關系聯系貨源;開展風險評估與控制;熟練使用線上團購與協作工具;動員志愿者協同;做好風險與責任的兜底。他為我出示了自己整理的標準作業程序(SOP),里面包括五個板塊的內容:溝通供應商信息;接龍確認基礎數量;“快團團”(或其他團購程序)開團;向供應商下單;卸貨、分裝、配送。每個板塊都有專門的重要提醒事項,且在持續優化中。
在疫情配送中,商家自己要解決很多問題,比如要成為保供的服務商,搞定物流和通行證,解決倉庫能夠開倉的問題,而后端就要靠“團長”閉環了。沒有團長的組織和聯系,居委會不放行,物流就進不了小區。而且,沒有起訂量,商家送一單虧一單。“團長”就這樣成為相當于連接物資與小區最后一百米的人。
從社區團購發展史來看,隨著“團長”加入到供應鏈中,網上雜貨的單位經濟性發生了根本性改變。客戶獲取成本降低了,因為“團長”負責創建他們自己的客戶群。客戶全生命周期價值得到了延長,電子商務的轉化率也更高了——在微信社區團購中可以達到10%,而不是典型的2%~3%。社區領袖和客戶自己負責最后一公里的配送,節省了物流成本(降低物流成本往往是市場上盈利的唯一驅動力)。平臺可以攜帶更少的SKU(庫存量單位),直接從源頭大量購買,而不是通過中間商,這意味著農產品可以更新鮮,客戶體驗更好。
新鮮食品和雜貨一直是電子商務的“圣杯”。這項任務如此艱巨,連電商巨頭亞馬遜都沒能破解。可是,中國的微信團購卻通過小程序逐漸有所突破。從拼多多開始,社區團購讓集體競價成為群聊中的日常活動。誰也沒有想到,社區團購在2022年的春天竟然在上海這樣的大都會中以如此奇特的方式貢獻了自己的力量。疫情中,社區團購的“社區性”顯現得淋漓盡致。武漢疫情結束后,拍了一部電影《中國醫生》。等上海疫情結束,或許可以拍一部電影《上海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