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高考文學類文本閱讀開放題情境的研究

薛永娟

摘要：分析近年試題，可將情境分為三類：個人體驗情境、社會生活情境和學科認知情境。相較于情境默寫題、語言文字運用題和作文題，文學類文本閱讀開放題的情境在內涵理解、類型呈現(xiàn)、內容表述、題型設置等方面還存有不足。預測文學類文本閱讀開放題將不再受題型和套路的束縛，轉而以新穎的題型來考查學生在真實情境中運用語文知識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生活化、體驗感、綜合度、開放性將會更強。

關鍵詞：文學類文本閱讀開放題;個人體驗情境;社會生活情境;學科認知情境

《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2020年修訂）》（以下簡稱“課程標準”）明確強調“高考命題要以具體情境為載體”，《中國高考評價體系》亦把“情境”視為命題的關鍵紐帶。設計情境成為高考語文試題命制的趨勢。與此同時，為擺脫試題結構和測試形式的固化，防止新的應試模式形成，一些文學類文本試題的命制更是在“情境化”的基礎上走向“多元開放”——從考體裁共性到考文本個性，變依考點出題為隨文出題，鼓勵學生從創(chuàng)造性層面和個性化視角審視、鑒賞、評價文本，還原真實的解讀和領悟——這類開放題充分體現(xiàn)了高考試題創(chuàng)新性、應用性、綜合性的要求，直指學科素養(yǎng)和思維能力，有效發(fā)揮了高考命題的育人功能和積極導向作用。因此，研究“情境”在文學類文本閱讀開放題中的呈現(xiàn)形式及面臨的問題，對試題的情境創(chuàng)設建言獻策，有利于促進“雙新”理念在語文教學實踐中的滲透，也能為未來高考命題真正走“素養(yǎng)測評”之路提供助益。

一、對以往高考文學類文本閱讀開放題情境的分析

（一）情境歸類

《中國高考評價體系說明》中將“情境”定為“問題情境”，指的是真實的問題背景，是以任務為中心構成的活動場域。情境依托任務展開，并為學生理解和完成任務服務。文學類文本閱讀開放題借助情境，讓學生圍繞任務去關注、把握文本信息要素，運用語文必備知識和關鍵能力去解決實際問題。根據(jù)課程標準，我們可將情境任務中的情境分為三大類：個人體驗情境、社會生活情境和學科認知情境。綜觀近四年的高考，文學類文本閱讀開放題和部分?？季淼牡漕}，基本都是讓學生在個人體驗、社會生活和學科認知這三類情境中解決問題、完成任務，進而彰顯能力和素養(yǎng)。

1.個人體驗情境

課程標準認為，個人體驗情境“指向學生個人獨立開展的語文實踐活動，如在文學作品閱讀過程中體驗豐富的情感，嘗試不同的閱讀方法以及創(chuàng)作文學作品等”。文學類閱讀試題的命制向來關注學生閱讀時的真實感受和體驗，其中的開放題更是通過情境來解碼和翻譯閱讀材料，將其轉化為能使學生產生情感共鳴的語言，給予學生獨特的心理體驗，使其生成關于文本的個性化見解和創(chuàng)造性表達。

例如，2018年高考語文全國卷Ⅱ的第6題：“小說運用多種手法以取得語言的幽默效果，請從文中舉出三處手法不同的例子，并簡要分析?！逼渲?，“小說運用多種手法以取得語言的幽默效果”是試題情境，“請從文中舉出三處手法不同的例子，并簡要分析”是任務。學生首先需要圍繞閱讀時體驗到的“語言的幽默感”，去檢索文本信息，再從句式特點、用詞特征、語體特色等角度進行分類、歸納，最后結合語句分析表達效果。這道題提供的個人體驗情境指向明確，思考范圍較廣，給予學生足夠的閱讀體驗和思維空間，便于學生表達對文本內容的獨到見解。

2.社會生活情境

社會生活情境“指向校內外具體的社會生活，強調學生在具體的生活場域中開展的語文實踐活動，強調語言交流活動的對象、目的和表述方式等”。文學類閱讀開放題所設置的社會生活情境，或來自當下的生活，或估判學生在現(xiàn)實世界可能會遇到的情形，勾連學生的實際經驗，縮短學生與閱讀材料的距離。這類題目形式新穎、與時俱進、生活氣息濃郁，將文本內容、學習方式與學生成長、社會發(fā)展聯(lián)系起來，易于調動學生的閱讀興趣和解題積極性。

例如，2020屆北京市朝陽區(qū)高三語文一模卷第19題：“賀蘭山巖畫創(chuàng)作時代距今十分遙遠，作者在欣賞時卻嗅到一股熟悉的氣息，這源于他獨特的審美方法：作者從賀蘭山巖畫鮮明的藝術特點中，思考和感悟華夏民族文化的性格與特質，從而深化了對民族文化的理解與認同。試借助這種審美方式，談談你對生活中某一種美的事物的認識與思考?！痹囶}的情境是作者透過具體的物象思悟其承載著的具有普遍意義的精神特質，這種獨特的審美方式也應該成為人們對生活中美的事物的認知方式，情境與生活緊密聯(lián)系，學生若能準確解讀情境，對接作者在文本中所表達的對民族文化、民族性格等的深層思考，聯(lián)系生活中的美的事物，就可以順利完成試題任務“借助這種審美方式，談談你對生活中某一種美的事物的認識與思考”，同時增強對民族文化的強烈認同和高度自信。

3.學科認知情境

“指向學生探究語文學科本體相關的問題，并在此過程中發(fā)展語文學科認知能力”，這是課程標準對“學科認知情境”的表述。依據(jù)文本特點，從學科本體出發(fā)創(chuàng)設相關情境，是文學類文本閱讀開放題最常見的命題方式。作家作品、文體常識等語文專業(yè)內容往往融入具體的問題情境中，一方面考查學生情境審讀的能力，另一方面考查學生對學科本體相關知識的掌握水平。

例如，2019年高考語文全國卷Ⅰ第9題：

《理水》是魯迅小說集《故事新編》中的一篇，請從“故事”與“新編”的角度簡析本文的基本特征。

又如，2020年高考語文全國卷Ⅰ第9題：

海明威的“冰山”理論將文學作品同冰山類比，他說：“冰山在海面移動很莊嚴宏偉，這是因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在水面上?！北拘≌f正是只描寫了這露出水面的八分之一。請據(jù)此簡要說明本小說的情節(jié)安排及其效果。

再如，2021年新高考適應卷（又稱“八省聯(lián)考”卷）第9題：

如欲以“一則新世說”為題寫一則《國文教員》的小評論，請結合文本，列出評論要點。

這是三道情境較為新穎的開放題。無論是“故事”“新編”“冰山理論”，還是“新世說”，情境都與各自閱讀材料的內容相契合，帶有顯著的文本特點和學科特色，在情境中實現(xiàn)學科與知識的融合。解答這類題目，需要把握情境中所涉及的概念詞的內涵，借助已有學科知識，按照任務要求，對新概念進行遷移分析。如果情境中的概念不止一個，還需要緊扣文本梳理概念之間的辯證關系。

（二）情境評價

不難發(fā)現(xiàn)，近年來高考語文全國卷中的文學類文本閱讀試題命題者正努力按照課程標準和《中國高考評價體系》的規(guī)定，“以情境承載考查內容”，為學生提供完成任務的平臺，科學考查學生對知識的深刻理解和應用能力，務求發(fā)揮“素養(yǎng)導向”的測評功能。然而，文學類文本閱讀開放題的情境在內涵理解、類型呈現(xiàn)、內容表述、題型設置等方面還存有不足，需在命題實踐中進一步優(yōu)化。

1.情境內涵挖掘不夠

細究2018年以來高考語文試卷中的文學類文本閱讀開放題，其中對于“情境”的設置，偏向文本“微情境”層面居多。命題者對“情境”的認識拘泥于閱讀材料的內部語境，對情境的表述也停留在較為簡單的“輔助理解”層次，情境設置不夠完善，情境化程度不高，思維含量不足，不能發(fā)揮其考查學生語文素養(yǎng)的作用。

例如，2021年新高考語文全國Ⅰ卷第9題：“小說中多次出現(xiàn)的‘門’，在不同層面有不同含義，請結合文本加以分析?！薄靶≌f中多次出現(xiàn)的門，在不同層面有不同含義”這一所謂的“情境”，僅是為考生作答題目提供了“不同層面”的思考方向，其內核仍是傳統(tǒng)命題對“門”的意蘊的分析。如果題目改成“請結合文本分析‘門’的內涵”，相信熟悉了“答題套路”的學生也能很輕松地從“不同層面”的角度思考并作答。

2.情境類型呈現(xiàn)單一

試題中的“情境”應為個體整合知識與技能、遷移知識與能力、綜合形成新的觀念與方法創(chuàng)造條件。但由于文學類閱讀文本與試題的對應性較強，命題者往往選擇一個文本只圍繞一類“情境”尤其是學科認知情境設題。這就導致一種情境僅承載一道試題，不曾出現(xiàn)以“主題情境”關聯(lián)多道題目的命題嘗試，也很少設置綜合性的情境任務，更別說構建接近真實的、匹配學生現(xiàn)實生活的、可供學生深度閱讀和思考的試題情境。從這一點看，2021年新高考適應卷中《國文教員》讓學生寫評論要點的那道試題，基于學科知識讓學生發(fā)表個性見解，是個人體驗情境和學科認知情境的巧妙交融，為文學類文本閱讀開放題的情境化設計提供了新的思路。

3.情境任務表述模糊

文學類文本閱讀開放題主要考查學生的讀寫素養(yǎng)。“依文設題”、題型不固定的命題導向，在肅清“刷題”之風的同時，帶來了命題的隨意性和偶然性。但凡命題者思考時間過短、研究力度不夠，就會造成對情境任務的表述缺乏科學性和嚴謹性。

例如，2021年新高考適應卷《秋雨》的第9題：“這篇小說體現(xiàn)了什么樣的情感氛圍？作者是如何表達這種情感氛圍的？”這里的“情感氛圍”一詞指向不太明確，究竟是情感，還是氛圍？若兩者都答的話，怎么梳理兩者的關系？模糊的表述給學生答題造成困惑。如果從參考答案來反推設問的表述，可以改成問作品的基調、格調，或者問“小說彌漫著一種什么樣的氛圍”，學生就能準確找到答題方向。情境的任務指向一旦清晰明了，便能引導學生在正確的思路上完成既定任務。

4.情境設計模式固化

語文高考卷的試題在題型、題量、內容和形式上都相對固定。為避免發(fā)生大方向的偏離，命題者在命制試題時幾乎都難以突破以往試卷的窠臼。文學類文本閱讀開放題的設計，即使是依文設題，也存在題型僵化的問題。

自2018年高考語文全國卷Ⅰ第6題考查敘述方式的好處后，各地的模擬題都將情境設計與“敘述方式”“敘述視角”等相聯(lián)系：2018年高考語文全國卷Ⅲ第6題考查科幻小說中“科學”與“幻想”的關系，2019年高考語文全國卷Ⅰ第9題要求考生從“故事”與“新編”的角度簡析文章的基本特征，2020年就有多份?？季淼奈膶W類閱讀設置“關系類”情境……類似這種“舊瓶裝新酒”的試題設計只是機械的模仿，于學生而言，這樣的情境不再具有陌生感，反而成為“答題套路”新的組成部分。如果不能打破現(xiàn)有試題設計的定式，文學類文本閱讀開放題也就喪失了素養(yǎng)測評的意義。

5.參考答案封閉僵化

文學類文本閱讀開放題的靈活性、生動性和開放性，學生生活經驗的個性化和多樣化，帶來了答案的豐富性和多元性。而命題者所提供的參考答案往往只考慮常規(guī)回答，不能涵蓋大多數(shù)學生的答題情況，預估不到一些有創(chuàng)意、有洞見的答案，更不會提及如何界定學生的答題水平和分值層次。僅憑教師的主觀判斷，很難保證試題評價的公平公正。有些試題看似給學生提供了多個答題角度，但受限于文本內容，學生往往只能順著最符合文本思想主旨的方向作答，所謂的情境和任務也就形同虛設。

二、對未來高考文學類文本閱讀開放題情境的展望

在一些習慣于應試訓練的教師眼里，試題情境是“穿靴戴帽”，剝離情境后仍能回溯到具體“知識點”，仍有“以不變應萬變”的解題捷徑。為規(guī)避教師將必備知識點的考查類型與相關試題同轍對應，《中國高考評價體系》強調：學科核心素養(yǎng)的考查將通過試卷的整體設計來實現(xiàn)，強調知識點之間“融會貫通”，主張“學以致用”，體現(xiàn)“創(chuàng)新思維”，具體試題會“設置新穎的試題呈現(xiàn)方式和設問方式”等。由此可見，文學類文本閱讀開放題將不再受題型和套路的束縛，而會以新穎的題型來考查學生在真實情境中運用語文知識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生活化、體驗感、綜合度、開放性將會更強。

（一）加大生活化的比重

“建構生活化的教育情境，是教育回歸生活的路徑之一。”所以，文學類文本閱讀開放題的命制很有可能會加大真實的社會生活情境比重，強調實踐性和應用性，通過設置明確具體的社會生活背景、需求等，使學生進一步感受真實的生活場景，將從語文學科中習得的方法、技能運用于解決生活問題，完成試題任務。

依據(jù)2021年高考語文浙江卷《麥子》這篇閱讀材料，可以設計情境任務：“假如央視《面對面》節(jié)目將邀請老夫妻兩人參加，由你負責節(jié)目的主持，請你列出提問要點，并設想答案。”

“訪談”是生活中獲取信息的重要途徑，是學生日常交際的常用手段。借助這一生活情境的虛擬，學生以“問題”形式梳理老夫妻的重要生活軌跡，并通過答案還原人物的精神品質，從文字理解層面走進能力應用層面。學生的答題情況也能清晰顯示其語文素養(yǎng)的層級，提升試題區(qū)分度。

（二）觀照學生的閱讀心理

新高考背景下，文學類文本閱讀開放題對文本的形式構成和閱讀文本的方法技巧的關注已逐步弱化。而將視線投向文本的思想內涵、作者寫作時的思路流向和情感流變，圍繞學生的閱讀體驗和閱讀能力設計情境，真切照拂學生的閱讀心理，體現(xiàn)“讀者立場”。近幾年高考和?？贾械奈膶W類閱讀情境化開放題，已經在這方面做了努力。

如2021年高考語文全國乙卷第8題：“王超杰為什么選擇《秦瓊賣馬》的唱段，且唱得壯氣不足？請簡要分析?！贝祟}考查的是學生的閱讀基本功。學生讀到此處，心里會想到什么？比如，人物的內心感受如何，人生境遇如何，唱段選擇有何用意，情節(jié)如何發(fā)展等。這是一個具有良好閱讀素養(yǎng)的閱讀者應該具備的心理流程和閱讀能力。所以，這道題是在測查閱讀素養(yǎng)，答題完全沒有套路。如果教師依舊在傳授答題技巧和套路上花時間，結果只會適得其反。

未來的試題，也必將持續(xù)關注學生在文本閱讀時的心理變化和感受體驗。

（三）趨向綜合建構

構建將閱讀與鑒賞、表達與交流、梳理與探究三種學習活動相融通的情境，最能體現(xiàn)學生在閱讀理解、思維表達、審美鑒賞、態(tài)度價值觀等方面的綜合素質?？梢?，情境任務趨向開放、多樣、綜合的材料之間的深度兼容，如多文本的關聯(lián)、比較、互涉等;而個人體驗情境、社會生活情境與學科認知情境也以其能在試題中綜合、交融、滲透為優(yōu)勢。

2022年南通市通州區(qū)高三期末語文試題第9題就提供了較好的樣本：“老師向學生推薦閱讀了這篇小說，大家對小說以‘吃緊’為題產生了爭論。反方認為‘吃緊’在小說中出現(xiàn)次數(shù)有限，只是山貴與葉昆相認的一個暗語，不適合做標題。請你代表正方，結合文本，列舉反駁要點。”

“推薦閱讀”和“辯論”都是學生生活中常見的語文活動，完成任務需運用語文學科的知識、方法、策略和能力;需要熟悉“駁論文”這一文體特點，能針對反方的立論依據(jù)到文中尋找佐證材料，羅列辯論要點并聯(lián)系自己的感悟和思考擬寫出正方觀點下的“分論點”。試題綜合三種情境類型，確立了多維度的考查目標，也就能通過答案測查出學生在完成任務過程中知識、能力與素養(yǎng)的差別。

（四）解讀維度多元

2022年的高考命題導向對“閱讀素養(yǎng)”作出解釋，認為閱讀者要在接受性、理解性閱讀的基礎上，多角度、多層面地閱讀，創(chuàng)造性、批判性地閱讀。鑒于此，文學類文本閱讀開放題對考生閱讀素養(yǎng)的測查，注重的是學生在試題解答時認知的獨特性、體驗的多樣性和答案的豐富性。這樣的試題對應的不再是固定情境下的封閉答案，也不再是文本指向明確維度的單一答案，而是以情境為圓心，多角度、多層面輻射，銜接學生的個性化思考與體驗。

我們可以結合2021年新高考語文全國Ⅰ卷小說《石門陣》命題：“卞之琳的小說因受其詩歌創(chuàng)作影響而呈現(xiàn)出詩化特征，你認為本文是如何體現(xiàn)的？”《石門陣》是小說，但有著濃濃的“詩味”。試題以“小說的詩化特征”為情境，立足于學生的認知、思維和情感發(fā)展，考查學生對文本的深度解讀。學生應以“詩歌”的特點為抓手，從形式、內容、風格、意境、情感等方面打開思維，選擇自己擅長的角度，兩相對應、比較后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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