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師花卷

陳瑤

二十年前，我就讀的學校——溫嶺師范，食堂早餐里有一道美食叫花卷。

溫師花卷的配料非常普通，就是面粉、豬油渣加少量的榨菜、極少的胡蘿卜碎末和蔥，做好之后，花卷的表面是粗糙的。

咬上一口溫師花卷，那面粉的松軟伴隨著豬油渣的鮮香，以及榨菜的脆爽，好吃得無法用語言形容。那味道，在我心里勝過世間所有的山珍海味，百吃不厭。那時，我幾乎每天早餐都要吃上一兩個這樣的花卷，除非已售罄。

其實，小時候的我，對食物的興趣并不大。讀師范之前，在家的十多年里，一般都是母親燒什么我就吃什么，對食物并沒有特別的喜好，也不敢挑剔。后來我讀初中時，有一陣子，母親太忙碌，就換成父親做飯。沒想到，平時在家從不做飯的父親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在我心里，他做的青菜炒豆腐、炒豬肝和炒豬腰遠勝飯店的廚師。遺憾的是，貪玩的父親只做了幾個月的飯，又繼續當甩手掌柜了。

畢業后，我回到家鄉的小鎮教書。溫師花卷的味道也一路追隨著我回到了家鄉，想念開始在心中瘋狂滋長。

最初，我在家鄉的小鎮上滿大街地尋花卷。我把各個早餐店都問遍，盡管得知

部分早餐店里也有花卷賣，但都是甜的，根本不是我記憶里溫師花卷的味道。

我忍不住又去城市的大街小巷里繼續找尋。有一次，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有賣花卷的，進店一看，才發現又是紅糖花卷，甜的。后來，我終于找到一家有賣咸花卷的，驚喜萬分，進去一看，卻又是蔥油花卷，并不是記憶中的豬油渣花卷。那蔥油花卷表面很光滑，沒有豬油渣，沒有榨菜，吃起來根本不是記憶里那心心念念的味道。我一次次懷抱希望而尋，又一次次面臨失望而歸。對溫師花卷的想念，卻與日俱增，像野草一樣在心中瘋長……

我本以為，只有想念一個人才會相思成疾，卻沒想到，原來想念一道美食也會。我想念到夜不能寐。

最后，我聯系了師范時的幾個老師，問他們當年學校食堂阿姨的聯系電話。我真的快瘋了，如果說只能實現一個愿望，我一定毫不猶豫地回答：“只想再吃一次溫師花卷。”可孫老師說，溫師的食堂已不復存在，那些廚師本是外來的，非正式編制，學校通訊錄里并沒有她們的聯系電話。師范時的班主任李老師，一個極其愛好美食的人聽聞我此言，有些愕然：“啊？當年我錯過了什么？”

多年后的今天中午，我看微信朋友圈時，突然看到了同事曹劍蘋做的花卷，那樣子和溫師的花卷有一點點像。曾經的記憶與思念突然如潮水般洶涌而至，我再也無法抑制。劍蘋得知我喜歡吃花卷后，不多久就給我送來了兩個。她做的是豬肉花卷，配料里沒有豬油渣，沒有榨菜，也沒有紅蘿卜碎末，依然不是記憶里的味道。

細細品嘗著劍蘋做的花卷，忍不住又思念起溫師花卷來，想著想著居然眼淚就上來了。想念一種食物到哭，我想全世界估計也就只有我一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