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過”與“學敗”

吳捕快

崤之戰是春秋時期秦晉爭霸戰中的一場重要的戰役，當時秦國主要領兵將領是孟明。孟明，又稱孟明視，姜姓，百里氏，名視，字孟明，史書有時記為百里孟明、百里孟明視。有說是百里奚的兒子，有說可能就是百里奚本人。

秦穆公三十三年（前627年），秦國在崤山戰敗，孟明、西乞術和白乙丙三個主要將領被晉國俘獲。事后，秦穆公穿著白色的衣服在郊外等候，對僥幸逃回的孟明三人哭著說：“我違背了蹇叔的勸告，讓你們受了委屈，這是我的罪過啊。”秦國大夫們說：“崤戰敗，是百里孟明的責任，必須殺了他。”秦穆公則說：“這是我的錯誤，孟明哪來的罪？況且，我不能因為一次過失就抹殺他的優良品德與以往的功勞。”不僅沒有問罪，秦穆公讓孟明繼續擔任上卿，主持國政。

秦穆公三十四年（前626年），秦穆公命孟明率領秦軍攻打晉國，以雪崤之戰之恥。秦晉兩軍在彭衙（今陜西省白水縣）大戰，孟明再次戰敗。兵敗回秦，孟明以為自己必死，把自己關進了囚車，誰知秦穆公再次把過錯歸于自身，使人郊迎慰勞，仍舊讓他主持國政。孟明慚愧不已，盡出家財以恤陣亡將士，同時勵精圖治，每日操演軍士，勉以忠義，以期來年再去伐晉。

秦穆公三十六年（前624年），秦穆公御駕親征，再次以孟明為帥，大舉攻晉。秦軍渡過了黃河，孟明下令燒毀渡船，表示不獲勝利便不生還。秦軍一路勢如破竹，晉軍堅守不出，秦軍攻下晉國的郊（今山西聞喜西）和王官（今山西聞喜）兩地，然后從茅津（今山西平陸縣茅津渡）渡過黃河，進入崤山谷中，埋葬崤之戰秦軍尸骨而還。后來，秦穆公向西發展，逐漸滅掉西戎所建立的國家12個，開辟國土千余里，成為春秋五霸之一。

《后漢書》有一句話，“夫使功者，不如使過。”唐朝太子李賢曾在下面注解：“若秦穆赦孟明，而用之霸西戎。”秦穆公作為國君，用人不疑，善于“使過”，讓孟明屢敗屢戰。而孟明牢記并深刻汲取兵敗的教訓，在挫折中不斷成長，最終在關鍵性戰役中獲勝。

“夫使功者，不如使過。”馬云對“使功”和“使過”有著自己的深刻見解。當年馬云把衛哲從百安居挖到阿里任CEO，衛哲說：“阿里會從幾千人發展到幾萬人，那我把從幾千人到幾萬人的經驗帶來。”馬云馬上打斷他說：“你千萬別把經驗帶來，你把教訓帶來，從幾千人到幾萬人犯過什么錯誤，只要你把這些跟我們團隊講清楚，我們不犯同樣的錯誤。”馬云對“經驗”和“錯誤”始終有著清醒認識，多次在公開場合說過，自己花時間最多的，是研究別人是怎么失敗的。馬云曾經在一次演講中說過：“等你們知道了別人為什么會失敗的時候，才能真正懂得成功是如何開始的。剛剛有人跟我說，現在成功的企業家都流行自己寫書，但是從來沒見過我寫的書，也沒見過采訪我的書。所以我想，假如我以后有了機會，就寫一本名叫《阿里巴巴的1001個錯誤》的書，把我曾經犯過的錯都寫進去，給更多的人帶來啟迪。”

企業不可能永遠成功，在錯誤面前認真反思，避免重犯錯誤，才會逐漸走向成熟。一個治理良好的企業能夠不斷從失誤中總結經驗，不斷完善規章制度，規避風險，就會大大提高成功的概率。從這個意義上說，公司治理層正確對待失敗比正確對待成功更有意義。

早在2000年8月，日本文部省就設立了失敗知識活用研究會，并受到許多企業的高度重視。2002年12月，日本失敗學會在此基礎上成立。成立不到一年的時間，已經擁有500多名會員，其中包括42家大型企業法人，如著名的松下電工、三菱重工業公司等。失敗學會的研究任務包括調查失敗案例的原因、研究防止失敗的對策、普及失敗知識、舉行關于失敗的研討會、發行失敗雜志;同時以個人和企業為對象，幫助研究失敗對策，發布各種防止失敗的信息，開展防止失敗咨詢等業務。

幾乎是同一時間，任正非在《華為的冬天》中說：“我天天思考的都是失敗，沒有什么榮譽感、自豪感，而是危機感。也許是這樣才存活了下來。”企業家尤其是成功的企業家，容易被自己的成功所局限，在企業內部常常難以聽到真正需要的聲音，在社會上更容易受到鮮花和掌聲的迷惑，因此，企業家成功之后更容易迷失自我。這就需要通過“失敗交流會”來警醒自己，從思想深處和管理體制機制入手，尋找“失敗”深層次的原因，將各種可能的失敗隱患消滅在萌芽狀態之中。

國內雖然沒有類似“失敗交流會”的相關組織，但私人董事會的出現，提供了一種平臺和可能，不妨多開展一些以“失敗”為主題的研討交流，讓企業家發現自己的不足，通過對“失敗”經歷的實際案例的活學活用，使自己可以少走一些彎路。

吳曉波曾經感慨：通過對眾多的失敗案例剖析，我們發現其中最為致命的是，中國許多企業家的體內潛伏和滋生著一種共同的“失敗基因”。正是這些至今不為人察覺的“失敗基因”，使他們始終無法真正地超越自我。因此，治理良好的企業應該學會把“失敗”當作終身學習、行動學習的重要內容，同時創造一個容忍失敗的治理環境，以積極的態度支持員工大膽創新、奮發進取，這樣，企業才會活力四射、長盛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