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璨
內容摘要:文化有深層和淺層之分。《蝴蝶夫人》是意大利劇作家普契尼創(chuàng)作的一部偉大的抒情悲劇。本文主要從文化的深層結構入手,從世界觀、家庭和歷史角度對普契尼歌劇《蝴蝶夫人》中人物形象塑造進行分析,探究其中主要人物形象差異的根源。
關鍵詞:文化的深層結構 《蝴蝶夫人》 人物形象塑造
學者們對于文化模式采取了多種分類方法,其中塞繆爾·亨廷頓的分類方式是現今使用的主流方法之一。普契尼,意大利歌劇作曲家,被稱為“繼威爾第之后最偉大的意大利歌劇作曲家”。他的著名歌劇《蝴蝶夫人》是一部抒情悲劇,該作品通過發(fā)生在一個純潔美麗女孩身上的悲劇,展現了巧巧桑起初對美好愛情的向往,以及最終因背棄而選擇自殺的巨大反差。本文旨在從文化的深層結構角度出發(fā),從世界觀、家庭以及歷史三個方面對巧巧桑和平克頓的人物形象進行分析,探究接受不同文化的人對相同的事情采取的不同觀點,以及現實的根源對文化的影響。通過本文的分析,讀者可以直觀看到東西方在不同的宗教背景下、家庭結構以及歷史發(fā)展影響下的不同思維方式和選擇,以期為日后從文化的深層結構角度分析文學作品以及反映的文學現象提供良好的案例。
一.文化的深層結構
文化,從廣義的角度來看,指人類在社會實踐過程中所獲得的物質、精神的生產能力和創(chuàng)造的物質、精神財富的總和,狹義指精神生產能力和精神產品,包括一切社會意識形式:自然科學、技術科學、社會意識形態(tài),有時又專指教育、科學、藝術等方面的知識與設施。從中國的傳統觀念來看,文化就是一種社會現象,它是由人類長期創(chuàng)造形成的產物,同時又是一種歷史現象,是人類社會與歷史的積淀物。所以文化的產生、形成和發(fā)展與這個社會的歷史有不可脫離的關系。亨廷頓表示“由于受不同的文明影響,人們對上帝與人類、個人與群體、公民與國家、父母與子女、夫妻之間的關系均會產生不同的看法,人們對權利與責任、自由與權威、平等與等級制度的相對性持有不同的看法。”(亨廷頓,1993)薩莫瓦指出“文化的深層結構是現實的根源。”(薩莫瓦,2000)毋庸置疑,文化的表層結構即文化的表層現象,是人們易于察覺的,而文化的深層結構則是埋藏在文化結構冰川下部的不易察覺但十分重要的部分。值得注意的是,亨廷頓提到的所有問題都涉及到這一深刻話題文化的深層結構。幾個世紀以來,這些問題一直是某一特定文化的構成部分,并有助于定義這種文化。一種文化形成的方式和原因可以追溯到它的(1)世界觀(宗教),(2)家庭,(3)歷史。這三種社會力量共同創(chuàng)造、維護并且加強了所有文化中存在的基本要素,它們對人們的行為方式、說話方式以及思維方式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二.《蝴蝶夫人》簡介
《蝴蝶夫人》是由意大利作曲家普契尼創(chuàng)作的一部歌劇。該劇劇本由雷基·伊利卡及喬賽普·賈科薩撰寫,并且對美國作家約翰·路德·朗的短篇小說《蝴蝶夫人》進行了改編,亦參考了皮埃爾·洛蒂的小說《菊子夫人》。該劇講述了一個跨越東西方的愛情悲劇:故事發(fā)生在明治時代,1894-1895年,中日甲午戰(zhàn)爭爆發(fā),美國海軍艦隊在日本長崎停泊。一名叫平克頓的海軍上尉娶了一位日本妻子,巧巧桑。平克頓只是逢場作戲,而年輕單純的巧巧桑卻將他奉為神。巧巧桑為了迎合平克頓,改變了自己的宗教信仰,日常語言用英語代替日語,并且盡自己所能適應平克頓的習慣。而平克頓卻將這個天真爛漫的女孩當成一個可以隨意撿起又丟棄的洋娃娃。婚后不久,平克頓應召回國,天真的巧巧桑相信了平克頓的承諾:當知更鳥筑巢時,他就會回來。此后,巧巧桑生下了一個兒子,日復一日等待平克頓的歸來。三年后,平克頓攜美國妻子重回日本,并企圖帶走巧巧桑生下的唯一的兒子。巧巧桑得知真相后,悲痛欲絕又無可奈何,她拒絕了平克頓的贍養(yǎng)費,將一面美國國旗塞到兒子的手中,含恨自盡。至此,全劇終。
三.從文化的深層結構看《蝴蝶夫人》中人物形象塑造
1.世界觀
自文明社會伊始,每個群體中都會有人察覺到形成并發(fā)展一種世界觀的必要性。感知、文化和世界觀之間的聯系在霍貝爾和弗羅斯特對世界觀的定義中體現得很清楚,即“根據個人文化觀念,人類對事物的色彩、外形和排列方式的內在看法。”因此,世界觀對我們感知的各個方面都會產生影響,從而對我們的信念和價值體系以及我們的思考方式產生影響。對宗教的研究不僅揭示了人們的精神和心理需求,而且也為我們了解一種文化的社會方面提供了線索。
作為一個基督徒,平克頓相信上帝是全能的。此外,西方關于個人重要性的觀念可以部分地與基督教聯系起來。基督教的傳統源于假設這個世界是真實的并且有意義的,因為上帝創(chuàng)造了它。人類之所以重要,是因為上帝以自己的形象創(chuàng)造了他們。上帝與每個人都有一種特殊的關系,因為上帝可以看到、聽到、獎賞并且懲罰人類。每個人對上帝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在一個重視個人主義的文化中,基督教也許是一個完美的宗教。除此之外,基督教傳達出的一個強烈的信息是勇氣,這一點可以在卡莫迪筆記中得到證實,耶穌是勇敢的。得益于他的勇氣,美國人可以征服其他西方國家,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只有美國人才不怕任何困難,走遍全世界,尋找冒險的樂園。無論是享樂還是作生意,他都隨意大膽地去干。什么時候有了災難,他馬上放手回家轉。如果他不能獲得每個國家里最可愛最美麗的姑娘,生活還有什么樂趣可言!”從劇中臺詞我們可以看到,平克頓像眾多美國基督教徒一樣,或者說他的世界觀就是如此,美國人不怕任何困難,什么都可以隨意大膽。他們這種對新事物探索和勇氣早已轉化為一種侵略,不光是對弱勢種族的領土侵占,甚至還有對當地人民的侵占,并且還把這種惡劣的行為賦予一種偉大的驕傲與光榮,所以平克頓才會對巧巧桑視為神圣的婚禮儀式當成兒戲。
而在日本,很大一部分人信奉佛教。佛教徒堅信一種至高無上又奇妙的真理,這個真理不可言說,也難以表現。本質上來說,生活是痛苦的,人注定要歷經苦難的。基于這一道義,佛教導眾生都要有克服苦難的能力。盡管所有的世界觀都試圖通過超自然的解決方案來給它的信徒提供安慰,但佛教是完全不同的。費希爾和盧斯特表示:“從傳統的角度來看,我們可以從苦難中得以救贖得益于我們自己的努力。但佛陀教導我們,只有當我們理解自尋煩惱的途徑時,我們才能獲得自由。”(費希爾,1991)巧巧桑是一個典型的佛教徒,面對平克頓的拋棄,她所能做的就時接受現實,獨自承受痛苦。“我要告訴你一件秘密。昨天我一個人走進了教堂。這事誰都不知道,連我的和尚叔父也不知道。我要相信我丈夫的上帝,因為我要把我的一切都交給你。”這堅貞的語言,從十五歲的巧巧桑口中說出,讓平克頓大為震驚。巧巧桑為了平克頓改變了自己的信仰,但是她的行為還是符合傳統的佛教徒思維。由此可以看出,在不同的宗教信仰以及世界觀影響之下,巧巧桑和平克頓處事的態(tài)度完全相反,前者是隱忍接受,后者是勇敢掠奪。但是,我們不能忽略巧巧桑勇氣和做出的犧牲,她為了這個理想中的美國男人,放棄了自己的宗教信仰,改變自己的生活習慣,僅僅因為她對所謂丈夫的愛。
2.家庭
家庭因素也是組成文化的重要一環(huán)。家庭是人類所有制度中最古老和最基本的制度之一,因為人出生在一個家庭中,在一個家庭中成長,并且形成新的家庭,并在去世后給在世的人留下回憶。家庭生活是一種普遍的人類體驗,它有助于塑造每個人看待世界的方式以及個人在世界中的位置。家庭的重要性體現在以下方面:首先,家庭負責將一個生物機體轉化為一個人,他必須與其他人一起度過余生;第二,雖然一種文化的核心價值觀和世界觀剝奪了其主導的宗教觀點和文化歷史,但該家庭是這些觀點和價值觀的主要守護者,并將它們傳播給文化的新成員;最后,家庭之所以重要,因為它支撐了人類身份的一部分。因此,無關文化,家庭為個人提供了自我概念和溝通能力的基礎。
其中,適當性別角色教授是家庭模式中最重要的之一,這也存在于所有的文化之中。對于日本來說,性別角色可以追溯到儒家思想的影響。金說:“儒家思想使男性成為社會成員,并將女性降級為社會的依賴者。”巧巧桑由于生活貧窮,她早就深諳世事,做了一名賣唱獻舞的藝妓,以此謀生。她隱忍真摯,渴望受到憐愛,從她的臺詞“越過那海洋,越過平原,春天的和風帶來了溫暖。 我是全日本和全世界最快活的姑娘,我已聽到幸福的召喚,啊!甜蜜的愛情已來到心間。”筆者可以深切地感受到,她無比渴望擺脫之前貧困潦倒、仰人鼻息的生活,她渴望獲得真正的愛情,渴望幸福的生活。但是她又逆來順受,毫無抱怨的接受生活的磨難。在被平克頓拋棄之后,作為一名日本女性,她并未想過為自己尋求一個公道,一個公平合理的解決方法。由于家庭原因以及周邊的生活文化熏陶,她所能做的就是接受現實,忍受苦難,犧牲自己。但如果主人公換成一名追去自由獨立的美國女性,結果就完全不同了,當然,這也是平克頓可以從巧巧桑那里獲得自豪感的原因之一。
3.歷史
歷史是影響文化的一個重要因素。正如埃德蒙·柏克所說,“歷史是死者、生者和未出生的人之間的契約。”柏克的觀察向我們展示了歷史和文化的相互交織,因為在一定意義上,兩者都是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渠道。對于美國來說,這是一個獨特的國家,其主導文化相對年輕,主要是通過兩個過程形成的。首先,那些最初到達大西洋海岸的人帶來了許多英國的價值觀,英國的法律體系,以及在16世紀盛行的基本的商業(yè)組織。其次,這些定居者立即迎來了一批通過移民來的新公民。這兩個過程使得美國人重視個人價值,不拘泥于形式,但是也使美國文化充滿個人主義與暴力。自信、驕傲、勇敢的平克頓的人物性格使得美國文化得以良好彰顯。首先,事件的背景是1894-1895年中日戰(zhàn)爭,美國在表面上發(fā)揮著中立的作用;事實上,它是日本最大的支持者,這展示了他們的暴力文化。當然,美國的歷史上充滿了關于暴力的故事,比如兩次世界大戰(zhàn)、朝鮮戰(zhàn)爭和越南戰(zhàn)爭。其次,享受著巧巧桑的欽佩,與自己的美國妻子形成鮮明的對比,這使得平克頓自在地接受了她,他不太關心她的感情,甚至剝奪了她的愛和她唯一的兒子,這美國人個人主義的顯現。最后,在這部歌劇的開頭,平克頓唱著“只有美國人才能克服所有的痛苦,周游世界,發(fā)現冒險。無論是娛樂還是生意,他們都愿意享受它。”由此我們不僅可以看到平克頓對國家的自豪感,還可以看到在美國文化中獨立的重要性。
相反,日本是一個島國,它的歷史發(fā)展相對孤立。根據賴肖爾的說法,這種分離“在日本人身上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自我認同,在他人面前也產生了一種近乎痛苦的自我意識。”(賴肖爾,1988)此外,與世隔絕也使日本人敏銳地意識到任何來自外界的東西。此外,日本人通過封建主義學會了紀律和犧牲。海斯還列舉了日本人的其他三個特征,一個是缺乏個人主義;二是個人對自己所處的位置感覺是根深蒂固的,并且所有的內心生活都為其服務;三是一種飽含“義務”特征的生活方式。巧巧桑出生于一個沒落的士族家庭,生活的貧困使她早早開啟了做為一名藝妓的生活。當她知道自己可以嫁給平克頓的時候,這個高達魁梧、接受著西方正統教育的海軍軍官,在她眼中宛如神一般的存在。對自身條件的自卑,對對方的崇拜,使得巧巧桑更加重視平克頓的感受,而忽略自己的個人回報。其次,她放棄了自己的佛教徒信仰,無視別人的批評;她選擇做平克頓的夫人,并且對這個身份格外珍重,屬于擺明自己的身份,并為此服務;最后,在巧巧桑知道自己被拋棄后,她沒有任何反抗,選擇接受現實,把兒子交給他父親,通過自殺來結束自己短暫的一生,也反映出她的犧牲精神,這與日本歷史發(fā)展對日本人民的影響緊密相連。
東西方文化差異一直都是值得學者研究和探討的問題。本文從文化的深層結構入手,以普契尼創(chuàng)作的著名歌劇《蝴蝶夫人》為例,通過世界觀、家庭和歷史因素對巧巧桑和平克頓的人物形象進行分析,來比較日本和美國之間的文化差異。基督教與佛教教義的差別、家庭結構差異以及歷史變遷發(fā)展促成了東方文化的隱忍接受、集體主義觀念和犧牲精神,西方文化的勇敢探索、個人主義以及尋求個人的滿足感的訴求。通過分析,我們可以看到通過平克頓的殘忍無情和巧巧桑的隱忍順受可以看出悲劇的產生,不僅來自于雙方個人原因,還歸因于他們不同的文化背景;其次,兩國之間文化特點的顯著差異,它們分別代表著東方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強烈分隔;最后,我們可以借助一定的文學作品了解其背后不同國家或地區(qū)的文化不同的深層根源,從而達到對某一文化角度的深層次研究,進而促進該文化的發(fā)展以及社會文明程度的進步。
參考文獻
[1]蔣麗薩.歌劇《蝴蝶夫人》的東方形象解讀[D].西南大學碩士論文,2007.
[2]李真.普契尼歌劇《蝴蝶夫人》中東方主義解讀[D].華中師范大學碩士論文,2018.
[3]薩莫瓦等著.《跨文化交際》[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0.
[4]吳曉明.《文明間沖突的現代根源與前景:與亨廷頓的對話》[M].上海證大研究所,人民出版社,2005.
[5]王琛.普契尼及其歌劇《蝴蝶夫人》的簡析[J].大連大學學報,2019,40.
[6]王燕.《蝴蝶夫人》賞析[J].戲劇之家,2017,13.
[7]Huntington. Samuel P. The Clash of Civilizations and the Remaking of World Order. [M]. Foreign Affairs,1993.
[8]Puccini. G. Madam Butterfly. [M]. New York, 1905.
[9]Reischauer.E.D. The Japanese Today: Change and Continuity. [M]. Cambridge, M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88.
(作者單位:鄭州旅游職業(yè)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