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主體性研究的回顧與展望

陳勇

摘 要：我國關于大學生主體性的研究已有20多年，先后經歷了依附于主體性教育階段、對大學生主體性的多維透視階段、大學生主體性理論的運用與反思階段。既有研究主要圍繞三個方面展開，一是當代大學生主體性的表現特征，二是大學生主體性發展的影響因素，三是大學生主體性的培養途徑。雖然既有研究已經取得了豐碩成果，但實證研究較為缺乏，比較研究尚未受到重視，研究的系統性有待提升，未來需要從這些方面加強探索。

關鍵詞：主體性;大學生主體性;綜述

我國關于大學生主體性的研究始于20世紀90年代，關于大學生在“思想政治教育”或“德育”中主體性的研究始于21世紀初。兩者聯系密切又各有側重，前者重在從教育教學的總體視角探究大學生主體性的培養與發揮，后者則將研究視角聚焦到高校思想政治教育這一特定活動，重點探究大學生思想政治教育接受的主體性問題。截至目前，學界對上述兩個方面的研究都取得了豐碩的成果。筆者主要就前者進行回顧梳理，以期把握相關研究進展與前沿動態，發現問題與不足，為進一步深化相關研究明確方向。

一、文獻的來源與總體特征

在中國知網中，以篇名包含“大學生主體性”且不含“思想政治教育”或“德育”對我國20多年來（1995年至2021年）教育類中文期刊和教育類優秀碩士、博士學位論文進行模糊查詢和人工篩選，共篩選出期刊論文223篇、優秀碩士、博士學位論文14篇。在中國國家數字圖書館網站以相同方式查詢，共篩選出相關著作5部。根據南京大學《中文社會科學引文索引（CSSCI）來源期刊》目錄、北京大學《中文核心期刊要目總覽》以及文獻被引頻次大于零等指標，可以篩選出直接相關的152篇（部）良好文獻，發表時間跨度為1998年至2019年。統計顯示，1998年至2000年、2001年至2010年、2011年至2019年三個階段，相關研究成果年均發表量分別為0.7篇（部）、6.7篇（部）、9.2篇（部），研究熱度總體呈上升趨勢。從研究方法來看，通過調查、案例分析等手段開展實證研究的約占總體的15.1%，而重在思辨、論理的非實證研究約占84.9%。

二、大學生主體性研究的發展脈絡

通過對文獻的反復研讀、分類，能夠清晰地發現20多年來學界關于大學生主體性的研究主要分為三個階段。

（一）依附于主體性教育階段

20世紀80年代起，國內興起了一場以促進學生主體精神和主體能力發展為目標的主體性教育運動。進入90年代，主體性研究對象逐步擴大到大學生群體。學者們從大學生主體性人格、大學生主體的選擇意識、大學生主體潛能等多個方面對大學生的主體性展開理論分析。比如，盧健筠指出大學生主體性人格是非理性與理性的高度統一、是個體化與社會化的高度統一。同時，學者們圍繞大學生主體性教育的特征進行了研究。儀建紅等從反思工具性教育的弊端著手，強調高等教育在本質上是對大學生主體性進行培育的過程，是一種主體性教育，應具有本體性、民主性、實踐性和開放性等基本特征;陳新華等提出大學生主體性人格教育應確立內化性、以人為本、尊重個性等原則。不難看出，上述研究主要是將主體性教育的特征移植、拓展到高等教育中，從理論上突出了對大學生主體性的重視，并對其培育方式做出初步探索。

（二）對大學生主體性的多維透視階段

這一階段，學者們開始追問新時期大學生的主體性究竟處于何種境地，由此開啟了對大學生主體性的多維度透視。曾令輝等以問卷調查的方式對大學生在網絡實踐中的主體性情況進行了研究，但這樣的實證研究并不多;鄧純仁等以理論思辨的方式對大學生在校園文化建設、就業、基層民主自治等方面主體性的表現進行了分析。不同學生群體之間在主體性上的差別也開始受到關注，相關研究雖然僅論及黨員學生、高職院校學生等某一特定群體的主體性特點，但從客觀上為不同學生群體之間的比較分析提出了理論依據。與此同時，學者們還著力探究了大學生主體性的關聯因素。比如，曹亞琴指出中國傳統文化中同時存在著促進和阻礙大學生主體性發展的因素，張永華指出“心靈智商”對大學生主體性發展具有重要影響。得益于不同學者從各自視角開展的研究，影響大學生主體性發展的相關因素不斷被揭示出來。

（三）大學生主體性理論的運用與反思階段

隨著學界對大學生主體性的認識逐步升華，相關研究由此進入理論的運用與反思階段。有學者將大學生主體性導向融入社會實踐、創新創業教育等方面。比如，劉立強調通過強化主體意識、尊重主體地位、增進主體交往等途徑來增強大學生社會實踐的實效性;李靜強調在創業實踐中突出能力本位、發揮文化環境育人功能、構建創新創業長效互動機制。類似的分析還延伸到教育理念、學風建設、社團管理等諸多方面，凸顯了大學生主體性理論在高校教育管理中的重要價值。這一時期，學界也更加注重對既有研究進行反思。張華峰等從“中國學習者悖論”出發，以中國本土文化土壤中相關因素的有機結合構建了中國大學生主體性學習的解釋框架，指出使用基于西方教學實踐生成的凸顯學生主體性學習特質的概念和標準來評價中國本土學生的學習實踐會產生誤判。這一重要觀點為學界立足本土文化重新認識中國大學生的主體性提供了可能。隨著對理論的廣泛應用和深刻反思，國內關于大學生主體性的研究必將會孕育出新的洞見。

三、大學生主體性研究的主要內容

（一）當代大學生主體性的表現特征

伴隨著社會轉型、高校擴招以及高等教育改革發展，學者們敏銳地發現當代大學生主體性呈現出的新變化。有學者通過問卷調查與座談會相結合的方式對大學新生的主體性發展水平進行了研究，發現大學生主體獨立性與主體依附性并存、大學生主體主動性與主體被動性并存、大學生主體創造性與主體模仿性并存。“三個并存”揭示了大學新生現有主體性水平與時代要求之間的矛盾。隨著研究對象從大學新生拓展到整個大學生群體，學界進一步認識到當前我國大學生在主體性發展方面整體向好，但也存在一些偏差，主要表現為主體性發展向自我性偏離、外在顯性個性與內在思想盲從的矛盾、理論知識學習與社會實踐經驗形成落差、智力因素與非智力因素發展失衡、個體發展的需要滯后于自身的成熟等。邱化民等通過歸納的方式指出當前大學生主體性的四個特點，即主體意識覺醒但缺乏主動性、主體地位崛起但缺乏自主性、主體能力不足且缺乏創造性、主體關系較弱且缺乏交往性。總體而言，學界能夠堅持辯證思維，從正反兩個方面分析當代大學生主體性所出現的新變化，并重點對主體性缺失的情況進行了研究。

（二）大學生主體性發展的影響因素

大學生的主體性不是孤立發展的，從學界既有研究看，至少存在五類影響因素。一是大學生自身素質。從自我決定理論來看，積極的成長傾向對大學生主體性的發揮具有重要影響，而缺乏健康積極的學習觀、忽視興趣在學習過程中的激勵與導向作用是導致大學生主體學習動力不足的重要因素。二是家庭因素。王麗提出大學生主體性人格與父母養育方式中的情感溫暖、理解呈顯著正相關，與父母的懲罰、嚴厲、拒絕、偏愛等呈顯著負相關;周運正指出在獨生子女家庭中，家長的溺愛、代辦和片面的學習要求使當代獨生子女大學生的主體性意識和能力先天不足。三是教育管理因素。學者們較早注意到，課程是學生精神建構、主體性發展的主要途徑，學生工作中管理主義的泛濫等因素會妨礙大學生主體性成長。近年，學界研究認為，高校辦學理念、師生關系等對大學生主體性發展也具有重要影響。四是網絡因素。網絡交往一方面提升了大學生的自主性、能動性和創造性，對大學生的主體性發展帶來新的促動，另一方面也帶來了大學生主體性的物化與異化問題。例如，人與網絡、人與他人、人與自我的三重關系性異化，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大學生人格的健全發展。可見，網絡對于大學生主體性的發展猶如雙刃劍，利好與困境同在。五是文化思潮因素。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中庸”思想以及“美德導向”的價值觀使中國大學生的主體性學習不像西方那樣追求課堂提問、質疑等，而是體現出一種包容性和務實性，如虛心接受、無聲思考等。因此，對中國大學生主體性的認識需要自覺走出西方話語慣性，更加貼近中國大學生群體實際。此外，劉頓提出消費主義等思潮對新時代大學生的主體性也存在消極影響。綜上，學者們從不同角度進行深入探究，較為全面地介紹了影響大學生主體性發展的多重因素。同時，學界對不同因素的關注程度和研究深度尚不平衡。比如，在家庭因素、文化因素的研究力度和成果數量上都相對偏少;在網絡因素的研究中，沒有進一步揭示主流網絡媒體、社交平臺、自媒體對大學生主體性發展的不同作用;等等。

（三）大學生主體性的培養途徑

針對大學生在主體性發展、發揮方面存在的問題，學界提出了諸多有價值的對策建議，概括來說包括以下三點。一是教學管理措施。比如，通過改革教學方法，注重培養學生的自學能力、參與精神、質疑能力、創新能力，喚醒和培育大學生的主體意識，并由此提高人才培養質量;在引導大學生對生活、成長規律和實踐進行主動思考的同時，著力引導高校改進教育目標、教育觀念和人才培養方式。二是組織建設措施。比如，發揮高校學生社團在大學生主體性培育上的重要作用，把學生社團的發展列入高校發展規劃和人才培養體系，在社團評價體系中融入自我教育與服務的因素，優化社團建設中的人財物配置，注重發揮新媒體技術的交流互動作用;通過加強班團組織建設，增強大學生的個人生活自主性，建立和諧科學的師長交流方式，營造積極活躍的創新創造氛圍;在學生社區治理中，建立健全自我教育、自我管理、自我服務的制度，加強教育管理隊伍建設，多方整合教育資源，以促進大學生主體性的發展。三是網絡教育措施。比如，引導大學生形成正確的自我意識，培養他們的責任意識和自律意識，加強網絡心理健康教育，從而化解大學生主體性人格困境，幫助他們建構自覺、自為、自強、自由的主體性人格;通過培養虛實和諧的主體、加強技術倫理和網絡素養教育、強化主體性教育、統籌線上與線下生活，消解大學生網絡主體性的關系性異化。上述三類對策均指向高校育人功能的充分發揮，區別在于關注點和著力點各有不同。由此可見，雖然大學生自身因素以及家庭、教育、網絡、文化等客觀因素均對其主體性發展存在影響，但教育被認為是用以改變其他因素影響作用的主要方式，這也是高校擔當立德樹人使命、促進大學生全面發展的積極體現。

四、研究的不足與展望

綜上所述，20多年來學界關于大學生主體性的研究取得了豐碩的成果，為高校優化人才培養理念、引領大學生成長成才提供了有益參照。然而，在對文獻的整理和分析中不難發現，既有研究仍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未來尚有較大的提升空間。

（一）問題與不足

一是實證研究較為缺乏。在既有文獻中，占絕對多數的是純思辨研究或現象描述，涉及實證研究的不足六分之一。誠然，研究大學生的主體性離不開理論思辨，但缺乏實證支撐的思辨也容易滑向空談，使教育工作者在把握當代大學生的主體性時不能深刻、清晰地洞察其具體態勢。

二是比較研究尚未受到重視。既有研究已經從不同角度對大學生的主體性進行了不同主題的探討，但是比較研究還沒有充分開展起來。當然，這與實證研究相對較少存在一定關聯。比如，同樣是大學生，男、女生之間的主體性有什么差異？不同高校、不同學科的學生之間在主體性上各有什么特點？為什么同一個專業、班級、宿舍的學生在同樣的教育教學環境下主體性發展程度存在差異甚至是極大的差異？諸如此類問題，都需要通過對不同群體乃至個體的比較分析來把握。遺憾的是，這樣的研究目前很少見到。

三是研究的系統性還不夠。以大學生主體性的影響因素為例。既有文獻總體上對大學生自身因素以及家庭、教育、網絡、文化等客觀因素及其內部要素都廣泛涉及，但就個體研究而言，通常只聚焦學者自身關注和重視的特定因素或個別方面，研究的自發性、松散性顯而易見。在多重因素如何綜合影響大學生的主體性發展方面，學界尚缺少相關探索。

（二）未來發展方向

第一，將思辨與實證相統一。大學生的主體性有強弱之分，包括自主性、能動性（選擇性）、創造性等不同方面，并生動體現在專業學習、人際交往、社會實踐、創新創業等不同領域，單純的概念性思辨已不能滿足理論發展和實踐的需要。此外，身處大數據時代，通過典型案例和數理方法對大學生主體性的多樣表現進行研究，也具備了相應的技術條件。今后，學界要在深化理論思辨的同時，著力加強實證調研與分析，從而將二者更好地統一起來，使大學生主體性的研究更加貼近實際、與時俱進。比如，通過問卷調查、量表測量、結構式訪談、個案分析等方式收集當代大學生在專業學習、人際交往等方面主體性表現的信息數據，為精準把握大學生主體性發展態勢、剖析相關特征提供充分的數據支撐。

第二，深入開展比較研究。2021年，我國高等教育毛入學率達到57.8%，全國普通、職業本專科共有在校生3496.1萬人，在學研究生333.2萬人，總規模比20多年前翻了幾番。在此背景下，學界繼續在基本面上探究大學生的主體性表現是必要的，但就因材施教、提升教育教學針對性來說遠遠不夠，學界還需要結合不同類別的大學生群體扎實開展好比較研究，以深刻把握大學生主體性發展的群體差異、內在規律。縱向來看，可以依托相關歷史文獻，比較高等教育精英化、大眾化、普及化等不同階段大學生主體性發展的異同，揭示其變化規律;橫向來看，可以在大學生主體性的相關調查、測量中增加性別、年級、政治面貌、高校類別、學科類別等變量，探究不同大學生群體之間的共性與個性。此外，還可進一步開展國內外大學生之間的相關比較研究。

第三，提升研究的系統性。經驗顯示，大學生主體性發展的前因后果往往是多種多樣的，單因素的解釋力或預測力是有限的，有時不能滿足人們認識和實踐的需要。新形勢下，學界需要充分利用已有研究條件和技術，著力加強多因素綜合研究。比如，通過引入相關分析、結構方程模型等統計方法，進一步廓清主、客觀不同因素對大學生主體性發展的作用機制;在教育領域進一步區分辦學理念、管理方式、學習風氣、師生關系等要素與大學生主體性的相關程度;等等。同時，需要綜合采用哲學、社會學、心理學、教育學等多學科視角，深刻、全面地剖析大學生主體性發展的現象與本質，探求精準、有效的主體性培養路徑，為教育實踐提供有力的理論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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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初 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