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趣橫生的“雅俗詩”

王樹仁

所謂“雅俗詩”，是指在寫法上先俗后雅，由俗不可耐到雅可登堂，雅俗之間形成極大反差的詩而言。古代一些文人寫的妙趣橫生的“雅俗詩”，就是思維與智慧的產物，讀來能使人捧腹。

司馬光是宋代著名的政治家和史學家。出生于仕宦之家的他從小就思維敏捷。據說有一次，他跟著兩個學士去登山時，在途中兩個學士互相聯句，根本沒把司馬光放在眼里，還問他說：“豎子亦能詩否？”司馬光瞅了兩個自命不凡的學士一眼后，就不假思索地吟了一首題為《登山》的打油詩。可當司馬光吟完前兩句時，兩個學士不禁笑了起來，其中一個還笑道：“這也叫詩？”因為司馬光吟的這兩句詩俗不可耐，即為“一上一上又一上，看看行到嶺頭上”。但當司馬光吟完后兩句時，兩個學士馬上就不敢小瞧司馬光了。這后兩句詩是：“乾坤只在掌握中，五湖四海歸一望。”表達了作者的偉大氣魄和駕馭天下的壯闊胸懷。這首先俗后雅的詩，把登山的感受寫得可以說是淋漓盡致了。

明太祖朱元璋在其登基的那天清晨，曾吟過一首“雅俗詩”。當他吟誦出前兩句“雞叫一聲撅一撅，雞叫兩聲撅兩撅”后，大臣們一聽這樣“俗氣”的詩竟然出自要“掌管天下”的皇帝之口，都覺得實在是太可悲了，所以都想笑卻不敢笑。可當朱元璋又吟出了后兩句“三聲喚出扶桑日，掃退殘星與曉月”后，大臣們就都頓時肅然起敬了，無不敬佩這位一統天下的皇帝也是位天才詩人。

明代的唐伯虎，被譽為“江南第一風流才子”。有一天，他看見一些人都帶著酒菜去登高賦詩，就想開開玩笑，于是就把自己打扮成乞丐的模樣，來到登高的人群中，希望能讓他賦詩后同歡同飲。當被眾人允許讓其以“山”為題賦詩后，唐伯虎大筆一揮，就在紙上寫下了這樣的兩句詩：“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直到高山上。”寫完這兩句后，見眾人都大笑，唐伯虎也隨著大笑起來。笑完后，接著又揮筆寫出了后兩句：“舉頭紅日白云低，四海五湖皆一望。”此詩先俗后雅，并出人意料地有情有理，使在場的所有人無不拍手叫絕。

解縉是明代有名的才子。有一天，一個道士拿著自己的一幅自畫像來到解縉家中，請解縉在自畫像上給題寫一首詩。解縉看了自畫像一眼后，就不假思索地提筆在自畫像上寫下了“賊賊賊”三個字。道士一看這世人皆知的才子竟把自己當成“賊”，吃驚得剛要開口問話，卻只見解縉又接著寫下的是：“有影無形拿不得，只因偷去老君丹，而今僅作蓬萊客。”面對著解縉的這種先俗后雅、以貶襯褒的寫法，道士被深深地折服了。

在明代，還有一個與唐伯虎齊名的才子，他就是祝枝山。有一天，祝枝山與杭州太守同在唐伯虎家中做客時，杭州太守拿出一幅題為“送別”的畫，請祝枝山在畫上題詩，祝枝山揮毫潑墨，在畫上題寫了如下的詩：“東邊一棵大柳樹，西邊一棵大柳樹，南邊一棵大柳樹，北邊一棵大柳樹。任你東西南北，千絲萬縷，總來不得郎舟住。這邊鳴鷓鴣，那邊喚杜宇，一聲聲‘行不得也，來來，一聲聲‘不如歸去。”寫罷，唐伯虎和杭州太守都連連叫好，因為這首先俗后雅的詩，感情真摯，實為“送別詩”中的佳作。

清代的紀曉嵐曾任《四庫全書》的總纂官，是位才華橫溢的文人。有一次，他去參加一個翰林為太夫人舉辦的祝壽慶典時，當那個翰林請他為太夫人作首祝壽詩來表示慶賀后，他略加思索就吟道：“這個婆娘不是人。”一聽這罵人的“詩句”，所有來客都臉呈慍色。但紀曉嵐旁若無人地接著吟道：“九天仙女下凡塵。”一聽紀曉嵐把太夫人比喻成了下凡的仙女，人們又都樂了。紀曉嵐見眾人都笑了，就又接著吟道：“生下兒子去做賊！”這不是在罵翰林嗎？眾人一聽又都驚呆了。見此情景，紀曉嵐微微一笑后，又接著吟道：“偷得蟠桃壽母親！”眾人聽后，又都樂了起來。先俗后雅，紀曉嵐的這首祝壽詩可真是吟得太“絕”了！

清代“揚州八怪”之一的鄭板橋，寫詩也怪。有一次，他應好友李某之請，赴宴祝壽時，但見高朋滿座，全是舞文弄墨之客;俱是山珍海味。可惜天不作美，竟大雨滂沱。酒過三巡后，主人捧出文房四寶，眾客相繼獻詩賀壽，輪到鄭板橋時，只見他提筆就寫下了“奈何”二字。見此，滿座驚訝，因為祝壽之詩是離不了恭維之詞、吉慶之語的，鄭板橋卻以“奈何”起句，縱有回天之力，也是難以“續貂”的。可是，鄭板橋竟然又接著寫了個“奈何”，然后又接著寫了個“可奈何”。面對這“不可思議”的寫法，眾人面面相覷。然而，鄭板橋竟微微一笑，又第四次寫下了“奈何”二字。正當眾人想笑又不敢笑時，只見鄭板橋筆走龍蛇，一揮而就，隨即拂袖而去。但見留在紙上的竟是一首絕妙的賀壽詩：“奈何奈何可奈何，奈何今日雨滂沱。滂沱雨祝李公壽，壽比滂沱雨更多！”這首巧接回環的“雅俗詩”，令在場的眾人全都折服。

清代著名作家李調元，是乾隆年間的江南才子。有一年，他赴京趕考，途經某州，州官聞之，設宴款待他，當酒過三巡，州官指著廊下的麻雀“請”他即興賦詩，陪酒的其他人也都同聲附和。李調元是聰明人，知道這是故意想讓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出丑。于是，就吟了一首先俗后雅的題為“麻雀詩”的打油詩，以此來戲弄這些權貴。詩曰：“一窩兩窩三四窩，五窩六窩七八窩。食盡皇家千鐘粟，鳳凰何少爾何多？”此詩說的是這么多麻雀，吃掉了皇家的許多糧食;為何鳳凰那么少，而你們卻這么多？“爾”明指麻雀，暗指在場的眾官員。在場的眾官員聽后，都自感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