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短房

2022年8月7日,印度最新型的“小型衛星運載火箭”首次發射
2022年8月7日,印度最新型的“小型衛星運載火箭”首次發射功虧一簣:三個固體燃料推進階段工作正常,但由于識別傳感器的邏輯故障,衛星進入了錯誤的橢圓軌道,已不再可用。
今年年初,號稱“世界六大太空機構之一”的印度空間研究組織(ISRO)負責人希萬,被維克拉姆·薩拉布哈依航天中心原主任索瑪納什(Shri Somnath)接替。上任伊始的索瑪納什便表示,印度航天計劃“必須重回正軌”。但從當前進度條來看,實現目標還很遙遠。
2020年印度僅進行了兩次火箭發射任務,2021年也是兩次:2月由“極地衛星運載火箭”PSLV-C51成功發射巴西的一枚光學地球觀測極軌衛星和18顆“搭車”的微型衛星;8月由“地球同步衛星運載火箭”GSLV-F10發射所謂的“印度首枚最先進地理成像衛星”,結果因第三級未能點火而失敗。
印方顧及臉面,將去年2月的成功發射“拆分”為兩次成功(除巴西衛星外,“搭車”的微型衛星中的兩顆印度衛星被單列為成就)。這種“自我勵志”,在印度航空發展史上并不少見。
印度開始航天研究活動相對早。1960年代初,美國衛星Sycncom-3首次實現了跨太平洋直播東京奧運會,印度科學家薩拉巴依博士和拉瑪納汗博士,借機推動國家對航天領域的大量投資和關注。

2019年6月12日,印度空間研究組織(ISRO)的科學家們正在研究“月船2號”探測器
印度重點開發的PSLV系列,基本實現了國內大多數衛星的自主發射。
1969年8月15日,印度空間研究組織正式成立,3年后改隸屬于新成立的太空部。1984年,印度宇航員夏爾馬成為首位進入太空的印度公民(搭乘蘇聯飛船進入蘇聯太空站)。2019年,印度成立國防航天局,并正策劃成立國防空間研究組織,旨在為前者“量身定制”軍用航天能力。
由于自身科技能力有限、資金也不充裕,印度航天計劃長期帶有“借船出海、閃轉騰挪”的特點。第一個太空人、兩大主力運載火箭系統,都借助了外國的力量(GSLV系列火箭的關鍵技術“低溫液態發動機”系自俄羅斯原裝進口,PSLV系列火箭的“固液混合動力”和“多助推器捆綁技術”也借鑒了蘇聯設計),但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即“有選擇地突破”。
印度重點開發的PSLV系列,基本實現了國內大多數衛星的自主發射,并成功打入國際商業市場。雖然該系列火箭性能平平,且技術途徑也有“投機取巧”之嫌(用大量小推力發動機和助推器,替代大推力發動機),但截至目前累計54次發射成功51次,并將大量小型“搭車衛星”送上太空,一時間哄抬了印度航天的聲勢。
當然,印度還是在衛星通信和衛星遙感兩個技術領域實現了重點突破,初步建立了富有印度特色的兩大主要衛星應用體系—用于電信、電視廣播和氣象服務的印度國家衛星體系,和用于遙感監測的印度遙感衛星體系。
2014年,利用中國“搭船出海”的“螢火一號”被俄羅斯火箭“射丟”之機,印度成為首個發射探測器探測火星的亞洲國家,號稱“只用7400萬美元就完成任務”,令剛剛上臺的總理莫迪興奮不已。
但在這一系列“閃轉騰挪”成功之余,印度政客決策層開始頭腦發熱。為迎合政客的狂熱,印度空間研究組織前任負責人希萬提出了月球、火星探測、太陽探測、金星探測,以及載人航天等一系列宏大項目,還同步開展了“反衛星”等太空軍事化研究。
2014年,印度宣布“月船二號”探月項目。2018年,總理莫迪出面宣布開發Gaganyaan載人飛船項目,表示將在印度獨立75周年紀念日(2022年8月15日)前,完成印度第一次自主發射的載人航天。印度還制定了2022年之前再次探測火星,2022年下半年、2023年內探測金星和開展太陽研究等一系列雄心勃勃的計劃,甚至計劃自2022年起,陸續發射類似中國“北斗”第一代系統的NVS系列導航衛星。

2019年7月22日,印度安得拉邦,“月船2號”月球探測器順利發射
但2019年“月船二號”的“硬著陸”,似乎讓印度航天亂了方寸:“月船三號”各環節一再被修改,節點不斷推遲,2021年推遲到2022年8月,同年底已被披露“可能不會早于2023年”;載人航天任務2021年被推遲到2023年,如今又再次被披露“不會早于2024年”;至于其余幾個計劃,則更仿佛沒了下文。
印度官方和航天部門將項目延誤歸咎于疫情影響,但不少分析家認為不僅如此:“閃轉騰挪”的發展路線適用于起步階段,但不足以支撐當前構建“一流航天強國”的雄心。
今年2月中旬,印度太空部宣布本年度航天發射計劃,包括5次PSLV系列、2次GSLV系列和2次“小型衛星運載火箭”發射。但截至6月30日,印度實際上僅成功發射了一枚PSLV-XI C52火箭,將一枚極軌衛星和兩枚“搭車”衛星送上太空—由此可見,索瑪納什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有“燒糊”之嫌。
印度航天專家阿尼爾·喬普拉空軍上將坦率指出:印度有效載荷最大的GSLV-MK3火箭有效載荷僅4噸,僅及中國長征五號火箭的1/5強,而且中國已著手突破大推力、新能源發動機的技術瓶頸,實現“一級半入軌”。
印度不僅最關鍵的GSLV系列“上面級引擎”依賴國外技術甚至成品,而且還試圖繼續用“小車拼大車”的組合捆綁方法,用數量眾多的小功率發動機、助推器,組合成“不次于阿波羅登月計劃所使用‘土星-5之功率的重型火箭”,并用這樣的火箭去挑戰復雜的登月、載人航天、太陽系內探測任務。
這樣令人提心吊膽的設計思路,自然容易受到“節點延誤”。不僅如此,烏克蘭戰爭后西方對俄羅斯的制裁,以及俄方的“藏私”,都讓印度多個重大航天項目計劃一拖再拖。
包括喬普拉在內,印度軍民兩界航天重量級人物仍在強調“印度航天對中國的優勢”,即“在商業發射領域的成功”,但他們均刻意回避了一個事實,即中國在國際商業航天發射領域的難有進展,主要是受到美國禁運的掣肘。
拖印度后腿的,還有低下的高端制造和堪憂的協調組織、標準化管理能力。“NewSpace India Ltd.”是印度火箭、衛星指定生產廠,但“保質保量如期交付”對其而言,似乎從來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印度業界早前不斷指責希萬“不唯實、只唯上”,罔顧技術進步需要,一味讓航天項目迎合政客需要,導致印度航天陷入瓶頸,而寄希望于科班出身并主導了印度迄今最成熟、商業上最成功的PSLV系列火箭開發的索瑪納什改弦更張,帶領印度航天闖出一片新天地。至少從目前看來,這個期待要想落實,恐怕不會輕松。
責任編輯謝奕秋 xyq@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