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腿哥的命運

張子煥

極品火腿哥近來非常郁悶。即便它營養美味、包裝大氣，但始終屈居于角落里備受煎熬。它原本想一改祖先因調戲嫦娥錯投豬胎的悲慘命運，尋覓一戶顯貴人家，暫居豪華之所享受尊寵，哪怕最后被嚼碎咽下變成污物，那走的也是富貴腸道啊。

記得在超市的貨架上，它熱切盼望著哪個高官巨賈前來挑選自己。可希望大于失望，撫摸自己的都是普通人的手。閑暇之余，它常聽周邊的同伴嘲諷自己：“別做夢了，現在是買的不吃，吃的不買，你就認命吧。”

端午節前夕，有夫妻二人把它放在手里反復端詳。妻子說：“包裝還不錯，送人也蠻有面子。”丈夫說：“端午節，還是買生態雞蛋吧。于是，二人轉身離去。不久，他們又走回來，抱怨道：“端午節雞蛋搶手啊，剩下的質量太一般了，過節送禮拿不出手的。”于是，他們無可奈何地把火腿哥和它的雙胞胎弟弟買下，邊走還邊感嘆不可心。

進了夫妻二人的家，火腿哥頗感失望。屋內白灰墻面，普通家具，就連冰箱都是單開門的，只有一把按摩椅還勉強說得過去，顯示主人一定是個體力勞動者，累了需要躺在上面按摩。

“哼，還嫌我倆不可心，住在你這破寒舍里，簡直是辱沒了我倆的身份。”

晚上夫妻倆不睡覺吵了起來，丈夫要把火腿送給自己的爸媽，妻子則要把火腿送給自己的領導。丈夫說：“送給領導，你也晉不了高級職稱。”妻子說：“如今都是伸手向爸媽要，傻子才倒貼。”丈夫說：“如果不把火腿送給爸媽，我就把自己的按摩椅送給爸媽，看看哪個貴！”妻子說：“如果不把火腿送給領導，我就把自己送給領導，看看誰吃虧！”

這時，門鈴聲響起，丈夫打開門見是老爸老媽手提肩扛、汗流滿面地來給自己“送禮”。丈夫羞愧難當，妻子不冷不熱。老夫妻倆見場面尷尬，找個理由告辭了。兒子把火腿兄弟捧給老媽，老媽推辭不要，只好強行塞進老爸懷里。

關上門，妻子生氣不理他。丈夫賠著笑臉求歡，妻子拼死不從，說：“明天我就把自己送出去，說得出就做得到！”

火腿哥心里特別懊惱，富貴人家沒攀上，反而去往兩個年邁老人的家里，真是晦氣。于是，它不老實起來，幾經掙扎從老爺子的懷中逃脫。兩位老人或許是耳朵有些背，眼神有些差，竟沒有感覺到丟了東西。

這一晚火腿哥太冷了，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第二天清早，一個小商販撿到了它，喜滋滋地拿回了家。

小商販的老婆說：“你撿這玩意兒干嗎呀？不怕吃了中毒？”小商販狡黠一笑：“咱不吃，送給城管中隊長。”老婆說：“這不會是假貨吧？”小商販說：“有假的誰還送真的。”

火腿哥好高興啊，它不在乎小販罵自己是假貨，只要能走進體面人家就好。然而，它高興得太早了，小商販思考良久，覺得一盒禮物單薄了些，以后再說吧。

于是，火腿哥又被放到了角落里，忍受著寒舍之苦。其間，小商販幾次拿起它，但始終在搖頭，說：“為什么只有一盒？要是兩盒該多好！”火腿哥聽罷，為自己當初的自私而后悔，因為那時它真想動員弟弟一同逃，但轉念想想，都逃走定會被兩位老人發現的，不如自己一個逃走算了，什么手足深情，統統見鬼去吧。

春節到了，小商販的父母送他兩盒高檔魚罐頭。他舍不得吃，盤算著送給城管中隊長。但沒想到，第二天一早，魚罐頭被兒子偷偷拿走一盒送給老師了。只剩下一盒怎么辦？他突然想起火腿哥來，兩樣搭配到一起正合適。

火腿哥終于得償所愿，只是好運來自補缺，多少有些失落。幾個月后，中隊長得知大隊長被雙規，自己有望補缺，于是和愛人商量著把火腿哥送給局長。愛人說：“你豬腦子啊，送禮送這破玩意兒？”中隊長說：“你才豬腦子！”便把一個大大的紅包塞進火腿哥的包裝里。

火腿哥心中氣憤至極：你們倆意見不統一，罵我爹干嗎？但轉念一想，命運能再次改變，罵我爹也忍了。

驅車前往局長家的路上，中隊長自言自語：“熬了二十幾年，好機會錯過無數，今天卻是靠補缺上位！”火腿哥暗想：咱倆的命運都有點兒坎坷，只能靠僥幸出人頭地。

局長老謀深算，心領神會。中隊長走后，他取出紅包，又看了看火腿哥：“媽呀，保質期都過了。”于是，打開窗戶，從十八層樓拋了出去。

可憐火腿哥盼了這么久，終于走進了高官家里，卻被摔了個粉身碎骨。而巧的是，地面上一坨狗屎剛被保潔員鏟走，它補了狗屎的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