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欽巨
有一種淚水不是為了痛苦,也不是為了快樂和激動,而是為了思念與回首而流。
今夜沒有星辰,我站在陽臺上靜靜地望著夜空,黑暗中的夜雨飄忽著,讓人甚感孤獨和憂愁……你也是在這樣的夜晚離去的吧,那一夜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有想過視您如明燈的一位學生嗎?
連續幾天,凌晨三點就醒了,會發生什么事?我心里最擔心的還是高中班主任項寶澄老師的健康。如有預感,最擔心的事還是來了。那年11月25日,早上接到傷心的消息,項老師在11月24日的雨夜離開了我們,享年95歲。
11月25日晚,我通知了同學們一起去老師家,當時70多名同學能來的也只有7人。1993年畢業的我們,可能大多已忘了自己當年的班主任老師,也或許天各一方時間太緊,無法及時趕來,我有些感慨。
說起來也是慚愧,平時我去看望老師的次數很少,想去看望老師又不敢去的矛盾心理一直困擾著我,這種困擾在我寫的《我只是在心里想你》一文中有過表達。
我深深知道老師在我心中的位置,也知道老師極其關心、關注我的成長。上次去看望他時,我翻看了他的剪報,我以前寫的文章他都剪了下來珍藏著,交談時他都能憶起看本地新聞時,關于我的鏡頭,甚讓我感動;我去老干部局任職,第一天報到竟意外收到了他早已寫好的信,讓我熱淚盈眶。凡此種種,溫暖許久許久。
老師年事已高,離開是必然的,我也了解到他生前沒有什么大病,是自然仙逝,應該寬慰。但我還是非常傷感,思來想去,心總不安,覺得自己突然失去了生命中非常重要的東西,心靈家園動蕩不已。我一直希望保持空盈的狀態,許多事都會盡快過濾沉淀掉,但此事卻久久不息。
緣何我有不敢去看望他的矛盾心緒以及他離去后諸多的傷感,如今我終于想明白了,我內心深處如此渴望定格一些時光,那些與我美麗的幸福的溫潤時光。
在我身上你找山? 找葬在林中的太陽
在你身上我找船? 它迷失在黑夜中央
讀初三的兒子曾碰到一個難題,老師要求學生根據墨西哥詩人奧·帕斯《互補》一詩展開想象寫一篇文章。
我當時不假思索就舉了項老師與我自己的例子,我想人與人之間互相都在對方身上尋找,或許是因為希望,抑或填補內心的缺失。也許我們都能找到,也許依然有人在尋找的路上……項老師逝世后,我腦海里時常想到兒子問我的這個問題,我想我是找到了的。
我在項老師身上找到堅定的信念和無私的關愛,老師在我心中是非常純粹而又充滿愛心的人,他的笑容至今在我想來,依然是如此純真富有感染力,他的言談舉止無不涌現一位師者的風范,淡泊處世而又非常誠摯。
曾經有同學問我:“項老師為什么如此關心你?”我當時回答不上來。如今細想,老師對我是有些希望和期待的,是因為當時那個農村的孩子,在他心里是塊自然之玉,樸實無華。
老師走后,我常一個人站在窗前恍惚不已,我把那些溫熱的景象,像小說完整的情節有序排列在夜空中,一個個故事,一段段回憶,縷縷溫情,絲絲遺憾。
人們終其一生都在追逐世界前進的腳步,但也始終為此困惑。年少輕狂的我同樣困頓迷茫,你始終溫柔以待,給我的生命以溫暖。在我的內心里,你逃脫了塵世和自我,高高站在我的思想之巔,發出了完美的聲音。而這個聲音,比一切都珍貴。
米蘭·昆德拉曾說過,小的不朽是一個人在認識他的人心中留下回憶。當然我想說,這回憶應當是彌足珍貴的。
你想停下腳步,在我們最后一次談話中,你表達了這意思,令我久久驚恐。如今你真走了,開啟了人生的另一旅途。于我而言,你定然不朽,永留吾心。
倚窗而站不知過了多久,仿如夢中醒來,手中的咖啡什么時候散盡了熱情,變了形態,由溫淳到冰苦,這是冬日的夜晚呀!
時光絕情,那轉角飄逸過的青衫總會走遠,比風煙俱凈更遙遠。冷墨寫滿一紙別離,舊日笑容就此封鎖在光陰的藤蔓里。
恨別后,再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