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音意識和快速命名對中學生英語閱讀能力預測的SEM研究

王天劍

（貴州財經大學 外語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語言教學的重要目標之一是培養閱讀能力。個人閱讀能力發展水平及潛力在一定程度上可通過兒童時期的一些認知技能來預測。語音意識（Phonological Awareness，簡稱PA）和快速命名（Rapid Automatized Naming，簡稱RAN）是學術界關注度較高的可以預測閱讀能力的兩種認知技能。預測閱讀能力具有重要的教學意義，可以幫助教師早期發現閱讀障礙（或閱讀困難）學生，并采用教學干預降低或消除閱讀障礙的消極影響。

在概念上，PA存在廣義定義、狹義定義和折中定義。廣義上，它是指在句子、單詞、音節和音位水平上對語音的注意、區分、記憶和操作[1]；狹義上，它是指在低于音節水平上對語音的外顯區別和操作[2]；折中定義稱之為對單詞以內不同語音單位（首音、韻音、音節或音位）的外顯意識和操作[3]。相較而言，多數學者傾向于采用折中的PA定義。

RAN是對字母、數字、物體或顏色的快速命名過程。這一概念可以追溯到美國神經病學家Geschwind等人的研究[4]。在接觸失讀癥病例時，他們發現一個患者盡管色覺正常，卻不能迅速對顏色命名，于是設計了顏色命名測驗對閱讀障礙者進行研究。其他學者在此基礎上進一步研究發現，字母、數字、物體或顏色快速命名測驗均可用于測量閱讀障礙。

不少基于母語的研究顯示，PA和RAN與閱讀能力顯著相關。較強的PA或（和）RAN技能，預示著較好的閱讀能力或閱讀發展潛力。根據雙缺陷假設[5]，PA缺陷和（或）RAN缺陷，會導致閱讀障礙；兩種缺陷同時存在預示著最嚴重的閱讀障礙。

近年來，國內學者高度關注中國學生英語閱讀能力的預測，其中多數研究以PA為預測變量[6-8]，僅個別研究涉及了RAN[9]。學者們對閱讀能力的測量指標主要是閱讀準確度，而非閱讀流利度。準確度和流利度是衡量閱讀能力的兩個基本方面，也是篩查閱讀缺陷學生的主要依據。國際閱讀障礙協會在有關定義中指出：閱讀障礙的特征是難以準確和（或）流利地識別單詞[10]。為進一步探索中學生英語閱讀能力的預測技術，本研究采用結構方程建模（SEM），同時考查了PA和RAN與閱讀準確度和閱讀流利度的關系。

一、研究方法

（一）被試

本研究的被試為來自河南省某中學初中一年級兩個自然班的學生。采用瑞文非語言智力測驗，篩除了智力分低于班級平均分一個標準差以上者，共72名學生接受了研究，其中男生35名，女生37名，平均年齡13.83歲，均有3年以上英語學習經歷。

（二）變量及其測量

PA測量采用音位合成（Blending）和音位拆分（Segmentation）任務[11]。音位合成測量的是將音位合成單詞的能力。測量時主試以每兩秒鐘一個的速度說出3～5個音位，要求被試說出這些音位按呈現順序構成的單詞。音位拆分測量時，主試以正常速度說出3～5個音位組成的單詞，要求被試先重復單詞讀音，然后按順序說出該單詞的每個音位。音位合成和音位拆分各包含20個項目，每個項目正確說出記1分。兩種任務的分半信度系數分別為0.95和0.92。

RAN采用快速英文字母命名和快速數字命名[3，12]。快速字母命名組選用d、k、p、s、v，快速數字命名組采用3、5、6、7、9。這些命名項目分別以隨機順序（避免連續重復）呈現在“10列×5行”的卡片上，共計50項。測量時要求被試逐行快速讀出卡上的字母或者數字，每秒正確閱讀詞數即為RAN成績（詞數/秒）。

依據Woodcock閱讀測驗，閱讀準確度采用英文真詞閱讀和假詞閱讀[13-14]，兩者分別包含20個項目。真詞選自被試學過的教材，按由易到難順序排列。被試需要按順序朗讀，連續5個項目讀錯時測驗終止。假詞是通過替換真詞中的字母構成的符合拼讀規則但無意義的字母串，如malp。它們同樣按由易到難順序排列，被試需按序朗讀，連續5個項目讀錯時測驗終止。正確閱讀的項目（真詞或假詞）個數記為對應測驗得分。兩類項目測驗的分半信度系數分別為0.85和0.83。

閱讀流利度強調的是閱讀速度，即單位時間內正確閱讀的詞數。本研究中閱讀流利度采用廣泛接受的單詞閱讀效率測驗（Test of Word Reading Efficiency，簡稱TOWRE）[15-16]。該測驗包含真詞閱讀測驗和假詞閱讀測驗，分別由90個真詞和假詞組成。真、假詞的挑選和排序與閱讀準確度測驗一致，但兩類測驗所用項目沒有重復。這些項目印在B5卡片上，被試需要快速朗讀有關項目。45秒內讀對的單詞個數除以時間即為得分（詞數/秒）。

（三）研究程序

各變量測量由筆者和7名研究生助手完成。測量前，7名助手均接受了培訓。測量以一對一方式進行，每個被試都接受了PA、RAN、閱讀準確度和閱讀流利度測量。為抵消順序效應，對不同被試之間變量及其指標的測量順序進行了隨機化處理，但閱讀流利度全部在閱讀準確度之后測量，因為流利度包含有準確度成分且比準確度更復雜。為抵消疲勞效應，每個被試的全部測量均分散在一周內兩個時段完成。

二、結果與分析

（一）測量結果的描述統計

為了從總體上展示被試特征，整理統計了各變量不同測量指標的均值和標準差，見表1。觀察表1中得分均值可知，音位合成比拆分更容易，數字命名快于字母命名，真詞閱讀準確度和閱讀流利度均優于假詞閱讀。

表1 PA、RAN、閱讀準確度和閱讀流利度的描述統計（n=72）

（二）各種變量不同測驗指標之間的相關

為展示各變量測量指標之間的相互關系，對有關數據進行了相關分析，結果見表2。根據表2可知，同一變量的不同測量指標顯著相關（0.776≤r≤0.825，p＜0.01），這表明各變量的成對測量指標之間具有理想的聚合效度。PA和RAN的測量指標與閱讀準確度和閱讀流利度測量指標之間呈正相關，表明學生的PA越強，RAN越快，他們閱讀的準確度和流利度越高。

表2 PA、RAN、閱讀準確度和閱讀流利度各測量指標之間的相關性

（三）PA和RAN對閱讀能力預測的SEM分析

PA和RAN對閱讀能力的預測分析采用SEM進行，工具軟件為AMOS7，構建的標準預測模型圖見圖1。模型中PA和RAN為預測變量，閱讀準確度和閱讀流利度為結果變量，它們對應的測量任務作為觀測指標。有關擬和指數表明，該模型可以接受（Chi-square=19.38，df=15，Chi-square/df=1.29＜2，p=0.20＞0.05，RMSEA=0.06＜0.08，NFI=0.95＞0.90，CFI=0.99＞0.95，GFI=0.94＞0.90）[17]。圖1中所示關系，除了RAN對閱讀準確度的路徑系數（0.20）為邊緣顯著外（p=0.07），其他均達到顯著水平（p＜0.05）。PA和RAN具有中度相關（r=0.44，p=0.003）。PA 對閱讀準確度的預測功效顯著高于它對閱讀流利度的預測功效（0.68＞0.42），RAN 對閱讀流利度的預測功效顯著高于它對閱讀準確度的預測功效（0.44＞0.20）。PA和RAN結合起來可解釋閱讀準確度變異的62%，可解釋閱讀流利度變異的54%。

圖1 PA和RAN對閱讀準確度和閱讀流利度的預測功效

三、討論

本研究聚焦于中學生英語的PA和RAN與閱讀準確度和閱讀流利度的關系。相關分析表明，PA、RAN、閱讀準確度和閱讀流利度各測量指標呈顯著正相關。SEM分析結果顯示，對于閱讀預測而言，PA和RAN既有共同點，又有不同點。兩者都可以對閱讀準確度和閱讀流利度進行預測，但PA對閱讀準確度的預測作用更大，RAN對于閱讀流利度的預測作用更大。

關于PA和RAN與閱讀準確度的關系，本研究和其他有關發現具有一致性。從幼兒園、小學、中學到大學，國內研究都發現PA和閱讀準確度顯著相關[18-20]。國內涉及RAN的研究雖少，但這些研究也發現了RAN與閱讀準確度顯著相關[21-22]。這些相關意味著可以使用PA或者RAN預測閱讀技能。

關于PA和RAN與閱讀流利度的關系，國內研究涉及較少。本研究結果與國外有關研究具有一定的可比性。Meisinger等研究了閱讀障礙或者疑似閱讀障礙的美國學生，發現RAN與閱讀（語篇）流利度的相關（r=0.62）高于它和真/假詞閱讀準確度的相關（r=0.53和0.44），而PA與真/假詞閱讀準確度的相關（r=0.65和0.66）高于它和閱讀流利度的相關（r=0.43）[23]。由此可見，本研究在我國中學生英語學習中的發現，與Meisinger等在美國兒童母語學習中的發現基本一致：PA和RAN都可以對閱讀進行預測，但是PA的預測貢獻主要指向閱讀準確度，RAN的預測貢獻主要指向閱讀流利度。

PA和RAN與閱讀技能的關系符合理論預期。PA可對閱讀準確度進行較好的預測，可能是因為PA較強的學生善于在文字和讀音之間進行對應轉化。這種轉化對于理解或者意義提取具有重要作用[24]。RAN可對閱讀流利度進行較好預測，可能是由于命名本身就是一種閱讀過程。命名動用的認知機制和典型閱讀類似[3]：（1）對刺激的注意過程；（2）雙側大腦視覺加工過程（最初的特征搜索、視覺辨別、模式識別）；（3）將視覺特征和模式信息與存儲的詞形表征進行整合；（4）將視覺和詞形信息與存儲的語音表征進行整合；（5）提取發音方法信息；（6）激活語義和概念信息，并將這些信息與其他有關輸入（如語境、字符的呈現方式、字符的呈現條件等信息）整合；（7）發音動作激活。由于命名的認知機制與閱讀涉及的過程高度類似，它可視為日后逐漸完善的閱讀機制的縮影。RAN反映出的速度，也就是一種閱讀速度，即閱讀流利度。但是，閱讀準確度和閱讀流利度并不是完全獨立的變量，因此PA對閱讀流利度也有一定的影響，而RAN對閱讀準確度也有一定的預測作用。

四、語音意識和快速命名對英語閱讀教學的啟示

從小學（甚至幼兒園）到大學，閱讀都是英語教學培養的基本技能之一。很多學生對單詞或語篇的閱讀速度較慢，準確度較低。不少學生因閱讀困難產生厭學情緒，或者語言焦慮。PA和RAN對閱讀準確度和閱讀流利度的預測作用，對英語閱讀教學具有重要啟示。

第一，可以在英語學習初期階段，進行診斷性PA和RAN測量。根據測量結果，不僅可估計出哪些學生日后學習中可能出現閱讀困難，而且可鑒定出閱讀困難的性質：準確度與流利度缺陷，或者準確度與流利度雙重缺陷。在英美等國家，許多教育機構采用閱讀困難篩查測驗，鑒定需要特殊幫助的學生[25]。

第二，可以對英語閱讀困難學生實施早期教學干預[18]。PA缺陷是可以直接改變的。借助語音訓練，能夠提高PA技能，并進一步增進閱讀準確度。RAN缺陷雖可預測閱讀障礙，但它并非閱讀障礙的直接原因（它反映的是深層加工速度問題），靠直接改變命名速度增進閱讀流利度似乎不太現實。但我們對閱讀流利度缺陷并非束手無策。一種叫作RAVE-O（Retrieval，Automaticity，Vocabulary Elaboration，Orthography：“提取”“自動化”“詞匯精加工”“正字法”）的多成分教學干預方案已被研究者驗證，能夠彌補閱讀流利度缺陷，幫助閱讀困難學生提高閱讀速度[26-27]。閱讀流利度也可通過廣泛閱讀訓練，或者重復性閱讀訓練得以提高，而且其效果可遷移到新語境中[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