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建設項目施工合同履約成本影響因素研究

劉 華，王 雙，劉冰慧，陳 露

（西安建筑科技大學 管理學院，陜西 西安 710055）

一、引言及文獻綜述

近年來，隨著建設項目的規模、功能和技術水平等逐步向大、多和難的方向發展，出現了許多大型或特大型建設項目，它們具有建設周期長、工程量浩大、合同標的額高、施工合同履行期限長和風險較大等特點。這一系列特點使得大型工程項目合同的履行效果難以達到預期的效果，而在合同履行階段的履約成本高是其中比較突出的問題。已有研究表明，中國進入高成本時代，高額的交易成本已成為加重企業負擔的一個重要方面，我國常規交易合同履約率只有60%[1]。在建設合同簽訂初期，由于人的有限理性與周圍環境影響，合同雙方之間不可能簽訂完美的合同，亦稱為不完全合同，隨著合同履行狀態的變化、合同履約成本的不斷增加，當其增加到一定程度，就會導致合同的不履行或不完全履行，使得合同履約率無法達到預期的程度，而履約成本的控制可以提高合同履約率并增加企業利潤率。根據前期調研發現，絕大部分被調研者認為施工合同管理中的問題主要存在于合同履行階段，這種合同履行的問題，直接表現的是居高不下的“履約成本”。因此，對于大型工程來說，高昂的履約成本往往嚴重制約著履行效果的實現，應該給予足夠的重視。

目前國內對履約成本的研究主要從經濟學角度和法學角度進行。章建新（2000）[2]指出如何使合同參與雙方在合同履行成本最低的情況下實現收益最大化，既是經濟學問題，也是法學問題。同時其認為合同履行是投入產出的過程，成本是產品價值中的要素耗費。劉凱麗（2018）[3]從經濟效益、公共利益和司法實踐角度提出了“履行費用過高”作為實際履行抗辯權的情形之一的判斷次序，但未對履約費用作出明確的解釋。章凌云（2011）[4]指出工程采購成功的關鍵在于協議能否履行，要使合同完全履行，需保證業主工程款支付擔保和承包商履約擔保均大于未履約部分成本。在國外研究中，Kim 等（2014）[5]提出了一個可以預測多個主合同的管理成本的模型。Johnston 和Girth（2012）[6]從公共部門合同管理的角度提出在市場疲軟的情況下，合同管理要注重檢查交易成本和合同的有效性，并構建了基于實地訪談的合同績效度量的服務質量模型和基于合同執行的順序度量服務成本降低模型。

綜上所述，雖然有學者提出了管理成本的概念，但是國內外對履約成本的直接研究還是空白，而合同履約成本是衡量合同履約績效的重要因素[7]。因此，本文以大型工程建設項目為研究對象，通過定義履約成本、識別其影響因素，明確施工合同履約成本產生誘因，為履約成本的控制措施提出奠定基礎。

二、施工合同履約成本定義框架

（一）施工合同履約成本定義

管理成本中首次提到了履約成本，科斯指出管理成本中的外部交易成本包括企業為搜集有價值的資源和匹配的合作對象而在信息搜集、簽約和履約過程中所需要支付的成本[8]。對履約成本的解釋比較模糊，仍處于探討階段。

建設項目施工合同是由發承包方簽訂的，包含工程范圍、施工方案、合同條件、合同目標以及雙方的責、權、利的不完全合同。合同管理主要分為招投標、簽訂和履行階段。其中合同履行是實現建設項目目標的重要過程，但常常受各種因素干擾而出現較多的合同變更甚至爭議情況，造成施工合同履行階段費用增加。科斯管理成本中履約成本僅被認為是監督合同履行所耗費的成本，履約成本的含義并沒有完全呈現。根據項目建設和合同管理過程，施工合同履約成本涉及的范圍應當是在施工合同簽訂到合同履行期結束期間，產生的所有成本，主要內容為保障施工合同規定目標和內容實現所花費的全部費用。因此，給出施工合同履約成本定義如下：

施工合同履約成本是自合同簽訂之后至履行期滿之前，在完成施工合同約定內容的基礎之上，以實現項目期望為最終目標所付出的成本，其中包含兩部分內容，一是滿足合同明確規定的對標的物建設最基本期望花費的成本，二是當合同明確規定的權利義務無法有效行使時，恢復合同效力和功能花費的成本。

（二）履約成本核心內涵分析

由施工合同的不完全性引起合同履行過程中的變更和爭議造成工程項目建設的各方面投入增加來保證施工合同的順利履行，影響了施工合同的履約成本，從而造成施工合同履約率低下，而施工合同的不完全性就隱藏在“隱性需求”中。

1.施工合同業主需求及劃分。需求是人們心中自發產生的愿望，是人們從不滿足到滿足的感受，當達不到人們心中期待的愿望時，需求應運而生[8]。建設項目是一種標的物，存在著建造與交付，類似于商品的生產和出售，因此，建設項目也屬于市場交易的一種。既是市場交易，便會存在需求。但建筑產品的業主與普通產品的消費者的需求存在不同之處。大型建設項目施工合同的履行期長、參與方多、工程工藝復雜等特點使得業主需求多變，也意味著相對于普通建設項目的需求挖掘更加復雜，影響也更深遠。另外，盡管施工合同中的業主要求規定了建設項目要達到的質量、工期、功能、安全性和其他目標，但由于外部環境對其認知水平的影響，模糊而普遍的“業主要求”也對項目的順利進行和實施產生了阻礙。

需求有顯性、隱性之分，其中顯性需求是消費者為了確保自身的基本生存和發展需要或現實中有特定的滿足感，已經意識到并能夠清楚表達的實現基本期望的一種內在需求和行為狀態；而隱性需求是一種相對于顯性需求，存在于人的潛意識、不明確的表達，是由消費者高層次的精神滿足產生或者由客觀事物的產生和刺激下由人體自身心理作用引起的，能達到或超過消費者期望的一種心理要求和行為狀態[9]。基于此，本文將大型工程建設項目施工合同業主需求分為顯性需求和隱性需求兩個類別，并結合項目實際提出了兩者的含義，具體理解如表1 所示。

表1 施工合同業主的顯性需求與隱性需求

2.業主需求與施工合同關系分析。一般的商品交易過程耗時不長，且基本都是雙方主體之間的交易行為，所以大多數情況下只考慮了消費者的顯性需求，隱性需求通常關注度不高。而工程建設項目合同的標的是建筑產品，與一般商品交易相比，具有資金投入多的特點，合同的履行期限較長，隱性需求的存在對合同雙方行為影響較大。

完全合同的假設認為人可以預想到交易期間未來發生的所有可能性，并以文字形式書寫形成完全合同，顯然，完全合同中的所有條款表現為顯性需求。然而，在實際情形中，合同雙方往往無法提前預見到合同履行會產生的各種情形以及應對策略。因此，施工合同都屬于不完全合同，合同的不完全性恰恰隱藏在業主隱性需求。其不完全性來源于長期施工過程在合同簽訂之時的“無法預見的可能性”以及簽訂之時當事人自身對于自我表達的缺陷性認知。這種“無法預見的可能性”與缺陷性認知就可以用隱性需求來解釋。因此，業主需求可以明顯地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作為顯性需求固化在合同中，滿足業主最基本的期望，另一部分轉化為了意識或者表述都比較模糊的隱性需求，在合同履行階段通過合同補充和合同變更等調整措施的實施實現，達到合同矯正的目的，具體如圖1 所示。

圖1 業主需求分類與合同關系

根據施工合同履約成本的定義，成本是由合同履行投入要素的耗費形成的，具體包含合同履行所需人工、材料、機械設備、管理等，而對要素耗費的原因有所不同，一部分是完成合同已明確規定的義務產生，通過雙方談判轉化為可執行的合同條款，滿足自身對項目建設的最基本期望的投入，一部分是不明確的需求或是在合同中模糊規定，或是完全沒有體現，而在合同履行過程中逐步顯現，產生項目建設過程中合同變更和爭議等增加的投入。由此可以明確施工合同履約成本的核心為合同簽訂階段業主需求的類型、變化及履行過程中的實現程度引起的要素投入耗費，可以簡單概括為“顯性需求、隱性需求和需求擴張”三個方面，具體如圖2 所示。

圖2 履約成本核心內涵分析

三、施工合同履約成本影響因素識別

（一）研究方法

經過對中國知網、WOS 數據庫的檢索，發現鮮有與施工合同履約成本的相關研究，且文章理論研究基礎較少，但現實中相關問題的關注度很高。在管理學研究領域，扎根理論是在經驗資料分析的基礎上建立相關理論，是一種從收集關于某一現象的相關原始資料中發現、整理、歸納和檢驗理論的方法[10]。該方法能從下而上對資料進行不斷歸納總結，進而識別影響施工合同履約成本的因素。

（二）資料來源與文本分析

扎根分析的基礎是大量的文本資料，本文的原始資料主要來源于我國現有的施工合同范本和國家出臺的與項目建設有關的規定、大型工程建設項目的施工合同文本、施工合同履行障礙相關案例、相關文獻以及專家訪談等。

第一部分，根據我國現有的施工合同范本及國家出臺的各種新技術、新方法的相關規定，首先分析其中的合同條款，明確施工合同的具體內容、在項目建設過程中的作用以及其中影響履約成本的內容，隨后分析可能影響業主對項目目標產生變化的原因。

第二部分，基于大型工程建設項目施工合同文本和20 例施工合同履行障礙實際案例，分析建設過程中施工合同產生障礙的根本原因。

第三部分，基于文獻及專家訪談的資料。通過對中國知網和WOS 數據庫的檢索，得到與交易成本、需求分析和合同履行障礙等相關文獻100 余篇。同時通過對行業專家進行訪談得到的20 份資料，分析實際情形中合同履約成本的影響因素。

（三）開放性編碼

開放性編碼是指根據設定的原則將獲取的原始文本資料和數據加以逐級編碼和整合，界定相關原始概念，提煉范疇，實現文本資料的概念化和范疇化。本研究采用手動編碼，主要選擇重復頻率大于2 的概念進一步研究，以保證開放性編碼結果的可靠性，通過原始資料分析得到共計99 個概念，預留10 個概念檢驗最終形成的理論飽和度，對其余89個概念進行下一步的聚合分析，結果形成17 個副范疇。此部分由于篇幅原因只列出開放性編碼結果，如表2 所示。

（四）主軸編碼

尋找范疇之間或范疇與各概念之間的相互關系，對開放性編碼形成的副范疇進行進一步的修正和整合，發展出一個主軸范疇進行編碼和分析。終將17 個副范疇合并為6 個主范疇，具體情況如表2、表3 所示。

表2 開放性編碼結果

表3 主軸編碼和選擇性編碼結果

（五）選擇性編碼

聚合形成的主范疇按一定原則再次挖掘和聚合，通過進一步編碼形成核心范疇，此部分將主軸編碼聚合形成的6 個主范疇，進一步聚合形成2 個副核心范疇，如表3 所示。

（六）理論飽和度檢驗

當從原始資料中無法挖掘形成新的范疇時，證明形成的范疇符合飽和度要求。本研究將原始資料初始聚合后預留的10 個概念再次運用扎根理論進行逐級聚合和編碼之后并未形成新的范疇類別，同時也未產生補充內容，由此證明識別的履約成本影響因素范疇適當，可以實現相關理論飽和可信。

四、影響因素資源投入分析

（一）顯性需求實現投入分析

顯性需求是業主能夠清晰表達的，一般是業主對項目建設的基本需求，是實現標的物有形且具備物理屬性基本功能的基礎。通常會在施工合同中約定按設計文件的施工要求、項目工期標準、項目質量標準、安全標準、技術要求、設計與施工方案相匹配和節能環保標準，施工方則按照合同約定為保障業主基本需求的實現投入相應的資源。

（二）隱性需求實現投入分析

業主隱性需求是相對于顯性需求存在的，由外界環境影響導致業主的認知水平差異，隱性需求的實現往往是不確定的，部分需求通過合同模糊約定或者直接不約定。

1.風險管控措施投入。風險管控措施包含市場、氣候等風險的規避和合同風險應對兩個部分。首先，在合同簽訂時未預計到的由市場、氣候等帶來的突發風險，并且無法在施工合同中明確約定所有可能產生風險的資源投入。其次，業主總是希望能夠通過合同條款的設置來規避和轉嫁自身的風險，這給承包商帶來了較大履行風險和應對這些突發風險的資源投入。

2.優化創新應對投入。優化創新應對包含技術與管理創新應對。隨著國家對建筑工業化推行政策的不斷發布，越來越多的業主愿意去了解和應用建設項目領域的新技術和新理念，例如建筑信息模型（BIM）技術、裝配式建造方式、全壽命周期的管理方式以及建設項目的節能環保目標提升等，此類優化創新技術的應用在帶來創新的同時也帶來了巨大的履約管理挑戰，在合同簽訂階段業主往往對新技術本身和使用效果不明確的限制，故無法明確約定新技術采用的所有內容，無法對新技術采用的所有內容加以明確的約定，只能進行模糊描述，隨技術的應用過程逐步實現清晰的表述，因此必然會增加相應的合同履行資源投入。

3.參與方協作調整投入。參與方協作調整包含承包商資質與項目經驗、工程量變化處理、積極配合業主的額外要求、溝通協商和爭議解決和參與方過錯應對五個方面。項目建設參與方之間的溝通合作與協調問題都是影響合同順利履行的障礙因素，此類因素在施工合同中對應的相關條款都是比較模糊或者是行業慣例中約定當事人會遵照的，承包商為應對合同履行過程中此類情形的產生增加相應的資源投入。

4.信息化管理投入。信息化管理包含信息的及時反饋與響應和信息化管理與監控兩方面。針對項目建設和施工合同履行的過程，業主希望自己能夠實時了解項目建設的實際情況，保證在突發情況產生時能夠及時做出反應和信息傳遞，承包商為保障合同履行信息的及時傳遞和處理必須投入相應的資源。

五、結語

隨著建設項目投資規模等的不斷擴大，衍生出大批大型工程建設項目，而施工合同履行階段產生障礙較多，造成施工合同履行成本增加，合同履約率過低。因此，本研究在對履約成本的定義和核心內涵分析的基礎上，采用扎根理論的基本原理識別施工合同履約成本的影響因素并對其具體因素進行分析，明確了施工合同履約成本的產生原因。主要研究結果如下：

第一，結合科斯管理成本的內容分析和施工合同內容的核心分析，定義了施工合同履約成本的具體概念和以業主“顯性需求、隱性需求和需求擴張”三者為核心的履約成本內涵分析。

第二，通過扎根分析得到17 個副范疇，并歸納為合同目標實現、功能保障、風險管控措施、優化創新應對、參與方協作調整和信息化管理6 個主范疇，進一步提煉為顯性需求實現和隱性需求實現，實現兩個副核心范疇，并且其理論飽和度檢驗基本可信。

第三，通過對施工合同履約成本的顯性需求實現和隱性需求實現下的具體影響因素分析，明確其影響施工合同履約成本的根本原因是各因素引起的資源投入量的變動，因此，可以通過對業主顯性需求和隱性需求的管理實現履約成本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