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對毒品零容忍

李忠東

2009年4月，34歲的達馬林加姆將42.72克海洛因綁在大腿上，試圖進入新加坡，被該國警方人贓并獲。他在審訊中承認自己的毒品走私行為，說女朋友的性命被黑惡勢力掌控，為解救女友與還債，只能鋌而走險。但沒過多久他又翻供，謊稱自己對攜帶的貨物并不知情。即便如此，此案證據齊全，依據新加坡法律，達馬林加姆于2010年11月22日被判處死刑。

達馬林加姆不服，多次上訴。他的律師引用2014年通過的新加坡《濫用毒品法》修正案，把達馬林加姆歸入該修正案規定的目標人群，因為他無法理解自己做出的行為。《濫用毒品法》修正案授予了法院酌情判處毒販無期徒刑而非死刑的權力，這類判決主要針對被告人只是充當“傳遞員”，以及“患有精神異常”。后來受新冠疫情等因素影響，達馬林加姆的刑期一直拖延到2021年的11月10日。沒想到就在執行死刑的前一天，他又被診斷染上新型冠狀病毒，再次得以“續命”5個月。

達馬林加姆案受到新加坡國內外的廣泛關注，爭議點集中在毒販的智商問題上。達馬林加姆的律師表示，他的當事人智商只有69（正常范圍在85至115），屬于“智障”。而且達馬林加姆的販毒行為是在毒販的脅迫下不得已進行的，曾受到“如果不從，女友將被殺害”的威脅，因此他的罪行“情有可原”。

新加坡最高法院的5名大法官一致認為，達馬林加姆十分清楚自己的行為已經觸犯法律，并且還想出了藏毒的辦法，之后還進行了翻供，對是非曲直、利益和風險具有非常清晰的認知。另外據獄方知情者透露，他在看押期間會用英語、馬來語和泰米爾語與人交流。大法官梅農表示，達馬林加姆的律師無法提供可以證明他存在心智問題的任何有力證據，之前所謂的“證據”只是他的律師通過與他進行短暫接觸而得出的主觀判斷，完全是在“自說自話”。根據心理學家和精神病專家的評估，達馬林加姆案并不具備改判的資格。在經歷了漫長的訴訟過程后，達馬林加姆提起的司法復議申請于2022年3月29日被新加坡最高法院駁回，與此同時還拒絕了他提出的精神評估以及死刑暫緩執行的申請。

即使在新冠疫情蔓延的非常時期，新加坡依舊“零容忍”販毒案。2020年5月15日，一名男子因販毒罪被判處死刑。他叫普尼坦·格納桑，是一名37歲的馬來西亞人。他被指控策劃了2011年的一樁毒品交易，當時他認識兩名快遞員，安排他們在新加坡互相認識，兩人共同販運至少28.5克海洛因。后格納桑逃回馬來西亞，并于2016年1月被捕。另外兩名快遞員于2015年被定罪，其中一名被判無期徒刑和鞭刑，另一名被判死刑。格納桑否認與兩名快遞員的聯系，但他的不在場辯護被新加坡最高法院的法官駁回。

不尋常的是，這是新加坡第一次采用特殊手段，在視頻會議平臺Zoom上舉行的遠程審判中宣布判處格納桑死刑。Zoom是一款多人手機云視頻會議軟件，提供兼備高清視頻會議與移動網絡會議功能的免費云視頻通話服務，致力于打造無障礙的溝通環境。當局表示，自2020年4月初為防止新冠疫情的傳播，全國除了最緊急的案件，大部分案件已暫停審理。新加坡最高法院發言人表示，這次宣判死刑全程通過視頻會議進行，是為了確保所有參與者的安全。格納桑的律師彼得·費爾南多表示，他不反對通過視頻通話宣判，他的當事人通過Zoom收到了法官的判決。

達馬林加姆律師團隊接受媒體采訪 （圖/網絡）

新加坡幾十年來因毒品犯罪對數百人判處了死刑，其中包括數十名非本國居民。有社會活動人士呼吁新加坡當局廢除死刑。

但一些社會維權團體抨擊了新加坡高等法院通過遠程視頻宣判的舉措。大赦國際組織的死刑顧問琪亞拉·圣喬治在一份電子郵件聲明中說：“無論是通過Zoom還是當面宣判，死刑判決總是殘酷的。現在全球關注的焦點主要集中在疫情大流行期間如何拯救和保護生命，這時候堅持判處死刑的做法更令人反對。政府應該重新審視其嚴酷的作風，應廢除死刑。”

大赦國際組織的研究顯示，目前全球只有少數國家仍因毒品相關犯罪而執行死刑宣判，新加坡就是其中之一。該國法案規定，年滿18歲的成年人如果攜帶超過15克的海洛因、30克以上嗎啡和可卡因、500克以上大麻、200克以上大麻脂或1200克以上鴉片，就被處以死刑。人權觀察社亞洲分部副主任菲爾·羅伯森稱該國判處死刑的做法“本質上是殘忍和不人道的”“使用像Zoom這樣的遠程技術來判處一個人死刑，更顯殘酷。”

新加坡曾經也面臨著嚴峻的禁毒形勢，但在采取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治理措施后，禁毒工作特別是在毒品犯罪預防方面取得了不錯的成績。該國1971年成立中央肅毒局，專門應對禁毒的問題，并在各個警局設立肅毒單位，其主要工作有兩個：一是收集疑似吸毒者的尿液用于檢驗;二是監視毒販的行蹤。在新加坡，中央肅毒局與警察部隊為并列單位，共同隸屬于內政部。中央肅毒局的工作人員不具有警察身份，而是負責禁毒工作的專門人員。凡是與禁毒相關的事項，都會統一移交中央肅毒局處理。

在不斷加強政府禁毒方面能力的同時，新加坡一直堅持培養全社會的禁毒意識，為防毒和禁毒工作助力。新加坡的組屋制度久負盛名，為社會治安提供了良好的社區條件。每個組屋區都配備鄰里警崗，有利于禁毒工作的開展。經過多年的發展，組屋區各項運行體制和信息傳遞分享機制都很成熟。得益于成熟的社區制度，全國的禁毒工作特別是社區的戒毒活動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在新加坡，社區居民的社會責任心強，防范罪案發生的敏感度較高，在組屋區內發現可疑人物后會在第一時間報案。每當查到涉嫌販毒等線索，警方會及時與肅毒單位取得聯系。由于吸毒人數少，加上政府打擊力度大，因此未形成易涉毒環境，毒品消費市場一再萎縮，毒品犯罪逐漸減少。

新加坡政府堅持“事前防范勝于事后補救”的理念，實施“從小抓起，聯動配合”的預防教育手段，圍繞三個主體展開。第一是社會，強調對毒品零容忍的態度，以案說法，定期或不定期為公眾講解毒品的危害。這些宣傳活動一方面由中央肅毒局及各肅毒單位主辦，另一方面由民間公益組織舉辦。在全國，活躍著許多的民間志愿團體和協會。他們積極主動地承擔了大量的禁毒宣傳教育工作，努力增強社會公眾拒毒防毒的意識和能力。第二是學校，新加坡中央肅毒局與教育部聯合，對學生進行預防毒品的教育。禁毒課是學生的必修課，他們通過禁毒專業老師的講解，了解毒品特征、危害及相關的法律法規。學校定期組織學生實地參觀監獄、戒毒場所，有時也會觀看鞭刑現場，使他們受到很大的震撼，能起到預防作用。第三是家庭，新加坡中央肅毒局發布了《家庭禁毒手冊》，全面闡述青少年可能使用毒品的原因、場所和防毒技巧。鼓勵父母與子女就吸毒的危險展開對話，調查發現，1/10的青少年在與父母交談后濫用毒品的可能性下降。警察在發現未成年人凌晨仍在大街上滯留后，會及時聯系家長，告知此情況。這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青少年進入娛樂場所的機會，降低了他們接觸毒品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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