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語義水平下參照方式、情緒效價和特質評價對記憶的影響 *

周愛保 趙海燕 夏瑞雪 袁 月 賈婷婷 謝 珮

(西北師范大學心理學院，甘肅省行為與心理健康重點實驗室，蘭州 730070)

1 引言

自我是一個獨特的結構，在記憶的編碼、組織和提取過程中扮演著關鍵性角色。自我參照效應就是自我影響記憶的一個典型效應，表現為個體對自我相關信息進行快速、自動化加工且記憶效果明顯優于其他加工條件（結構、語義或他人參照）。大量研究通過外顯實驗任務（例如明確要求被試判斷給定的特質形容詞是否適合描述自己）（Kuiper & Rogers, 1979; Watson et al., 2007;Yoshimura et al., 2009）和內隱實驗任務（例如要求被試默讀與自己同時出現的情緒名詞）（Fields &Kuperberg, 2016; Herbert et al., 2011; Zhou et al.,2017）一致驗證了自我參照效應，并發現內隱實驗任務更適合自我參照效應研究。

與自我相關信息類似，情緒性信息對記憶也具有增強作用。研究者通過采用不同情緒效價的詞語（Fox et al., 2001; Herbert et al., 2006; Schupp et al., 2007）對情緒信息記憶的研究發現，個體會快速覺察、識別并將注意力分配給情緒性信息，進而在回憶階段表現出對這類信息的記憶優勢（Talmi & Moscovitch, 2004），研究者將其稱為情緒記憶增強效應（Dolcos & Cabeza, 2002; Marchewka et al., 2016）。在此基礎上，研究者還發現，個體對消極信息的記憶效果好于積極和中性信息，這種現象被稱為“消極情緒偏向”（Bradley et al., 1995）。

情緒效價和自我參照對記憶的促進作用一直備受研究者的關注。雖然自我參照和情緒效價獨立影響記憶的提取，但是當二者共同作用于記憶時，自我參照效應會受情緒效價的調節（D’Argembeau et al., 2005; Leshikar et al., 2015）。研究發現，當要求被試判斷呈現的特質形容詞適合描述自己還是他人時，被試對判斷為描述自己的積極特質詞表現出更好的記憶成績（Sedikides & Green,2000）。這說明個體為了保護自己免受潛在威脅的影響，更容易把自我和積極信息聯系起來，并且牢牢記住它們（Pereira et al., 2019），從而維護積極的自我圖式（D’Argembeau & van der Linden,2008）。Herbert 等（2011）要求被試默讀與人稱代詞成對出現的情緒名詞，結果發現被試對與“我”匹配的消極詞的記憶效果更好，出現了自我消極偏差。其他研究者運用類似的范式和實驗材料，得到了相同的實驗結果，進一步為自我消極偏差提供了證據（張琪 等, 2020; Katyal et al.,2020）。

現代心理學中，“自我”等同于“自我意識”，具體表現為一個由自我認識、自我體驗和自我調控構成的三層次結構（陳京軍, 鐘毅平,2010）。Symons 和 Johnson（1997）對 129 個相關實驗進行了元分析發現，當實驗材料是描述人格特質的形容詞時所產生的自我參照效應顯著大于描述情緒的名詞，因為描述人格特質的形容詞涉及自我認識，而表征不同情緒意義的名詞則涉及自我體驗。因此，這兩類詞語對記憶的編碼和提取也有著不同的影響。但是，縱觀上述自我和情緒對記憶的研究，目前尚無研究將特質評價這一因素從實驗材料中分離出來，這定會對實驗結果造成一定影響。基于此，實驗1 采用內隱實驗范式考察參照方式、情緒效價和特質評價對記憶的影響。根據再認提取雙加工理論，熟悉性與回想是兩種不同的再認提取方式。“熟悉性”是一種自動化的加工，不包含對細節信息的有意識提取，是對事物整體的再認；相比之下，“回想”是一種有意識的提取加工，包含大量的背景信息，是對事物具體細節的再認（毛新瑞 等, 2015）。以上研究表明，情緒記憶增強效應和自我參照效應會涉及到兩種不同的再認提取過程：熟悉性與回想。因此本研究采用再認判斷和R/K 判斷作為測量指標。

在日常交流中，詞語往往嵌套在句子中使用，個體對所表達內容的理解，并不是依靠個別的、孤立的詞語，而是最大程度地參考和利用詞語所在的語境（Rohr & Rahman, 2015），語境材料在研究中更具生態效度（Fields et al., 2019）。而且對嵌入語境材料中詞語的加工是一種自下而上的加工，更多地激活了個體的情景記憶，不同于獨立詞語加工時激活的語義記憶。因此，實驗2 采用內隱實驗范式來考察語境加工水平下參照方式、情緒效價和特質評價對記憶的影響。

2 實驗1：詞匯水平下參照方式、情緒效價和特質評價對記憶的影響

2.1 被試

招募40 名大學生，其中男生16 名，女生24 名，平均年齡19.26 歲，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均為右利手。貝克抑郁量表（M=3.73, SD=2.61）、焦慮自評量表（M=34.63, SD=6.37）得分正常。

2.2 實驗設計

實驗采用2（參照方式：自我參照、他人參照）×2（情緒效價：積極、消極）×2（特質評價：特質、非特質）三因素被試內設計，再認正確率和R/K 判斷為因變量。

2.3 實驗材料

選取160 個詞語作為實驗材料，其中描述人格特質的詞80 個，如“正直的”“悲觀的”，參照已有研究（王壘, 1998）；描述情緒體驗的非特質詞80 個，如“快樂”“痛苦”，參照情緒形容詞檢測表（鐘杰, 錢銘怡, 2005）。將160 個詞語分為A、B 兩組，每組80 個，其中積極、消極各半，特質、非特質各半。每個詞與“我”（自我參照）、“王明”（他人參照）配對出現，其中“王明”指代陌生人。學習階段只學一組詞（即舊項目），另一組作為測驗階段的新詞（即新項目），兩組詞隨機呈現。采用7 點量表對選定詞的效價、喚醒度及熟悉性做出評定，結果見表1。詞語的效價差異顯著（p＜0.05），喚醒度和熟悉性差異均不顯著（ps＞0.05）。

表 1 詞語材料的效價、喚醒度和熟悉性評分

2.4 實驗程序

學習階段。被試默讀電腦屏幕上隨機呈現的詞對。實驗流程見圖1。

分心階段。要求被試進行5 分鐘的加減法計算。

測驗階段。隨機呈現160 個詞語（80 個學過的詞，80 個干擾詞）。要求被試判斷呈現的詞是否在學習階段出現過，并按相應的“F”或“J”鍵。如果判斷為出現過，即“舊詞”，還需進一步做出“記得（R）”或“知道（K）”判斷。如果判斷為沒出現過，即“新詞”，則直接進入下一個試次。測驗不限制速度，實驗流程見圖1。

圖 1 實驗1 學習與測試階段流程圖

2.5 實驗結果

2.5.1 再認判斷結果

每種實驗條件下被試的再認成績及R/K 判斷成績見表2。對被試的再認成績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結果發現，參照方式的主效應顯著，F(1,39)=43.50，p＜0.01，η2p=0.53，自我參照比他人參照的成績更好；情緒效價的主效應顯著，F(1, 39)=9.00，p＜0.01，η2p=0.18，消極詞比積極詞的成績更好；特質評價的主效應不顯著，F(1, 39)=2.26，p＞0.05。參照方式和情緒效價的交互作用顯著，F(1, 39)=12.16，p＜0.01，η2p=0.30，簡單效應分析表明，他人參照條件下，積極詞和消極詞之間無顯著差異（ p＞0.05），自我參照條件下消極詞的再認成績顯著高于積極詞（ p＜0.01）。參照方式和特質評價之間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1, 39)=0.001，p＞0.05。情緒效價和特質評價之間的交互作用顯著，F(1, 39)=10.11，p＜0.01，η2p=0.21，簡單效應分析發現，在非特質條件下，消極詞比積極詞的再認成績更好（p＜0.01），在特質條件下，積極詞和消極詞的成績無顯著差異（p＞0.05）。參照方式、情緒效價和特質評價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1,39)=1.91，p＞0.05。

表 2 詞語材料中不同實驗條件下被試的再認成績及R/K 判斷

2.5.2 R/K 判斷結果

對被試擊中的項目中判斷為R 的次數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結果發現，參照方式的主效應顯著，F(1, 39)=24.70，p＜0.01，η2p=0.39，自我參照比他人參照條件下的R 判斷成績更好；情緒效價的主效應不顯著，F(1, 39)=1.58，p＞0.05；特質評價的主效應顯著，F(1, 39)=24.70，p＜0.01，η2p=0.23，特質詞比非特質詞的R 判斷成績更好。情緒效價和參照方式的交互作用顯著，F(1, 39)=14.84，p＜0.01，η2p=0.28，進一步分析表明，自我參照條件下，消極詞比積極詞的R 判斷成績更好（p＜0.01），他人參照條件下，兩類詞的成績無顯著差異（p＞0.05）。參照方式和特質評價的交互作用顯著，F(1, 39)=7.74，p＜0.01，η2p=0.17，簡單效應分析表明，自我參照條件下，特質詞比非特質詞的R 判斷成績更好（p＜0.01），他人參照條件下，兩類詞無顯著差異（p＞0.05）。情緒效價和特質評價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1, 39)=1.17，p＞0.05。參照方式、情緒效價和特質評價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1, 39)=0.10，p＞0.05。

對被試擊中的項目中判斷為K 的次數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結果發現，參照方式的主效應顯著，F(1, 39)=5.36，p＜0.05，η2p=0.12，自我參照比他人參照的成績更好；情緒效價的主效應不顯著，F(1, 39)=3.70，p＞0.05；特質評價的主效應不顯著，F(1, 39)=2.80，p＞0.05。參照方式和情緒效價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1, 39)=0.20，p＞0.05。參照方式和特質評價的交互作用顯著，F(1, 39)=5.03，p＜0.05，η2p=0.12，簡單效應分析表明，自我參照條件下，非特質詞比特質詞的K 判斷成績更好（p＜0.01），他人參照條件下，兩類詞的成績無顯著差異（p＞0.05）。情緒效價和特質評價的交互作用顯著，F(1, 39)=5.87，p＜0.05，η2p=0.13，簡單效應分析表明，非特質條件下，消極詞比積極詞的成績更好（p＜0.01），特質條件下，兩類詞無顯著差異（p＞0.05）。參照方式、情緒效價和特質評價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1, 39)=2.27，p＞0.05。

2.6 討論

實驗1 的結果表明，個體對自我參照條件下的消極詞表現出記憶優勢，這是由于消極信息對自我有重要的生存意義。而個體對自我相關的特質詞和非特質詞的記憶優勢表現在不同的記憶加工階段，這就說明特質詞與非特質詞對自我的影響是不同的（Breckler et al., 1991）。此外，個體對消極非特質詞的記憶優勢表現在K 判斷，根據Ohman（2000）提出的恐懼激活模型，消極情緒與人類進化緊密相關，威脅個體身心健康，因此這類信息會被優先“標記”，進行自動化加工。而“熟悉性”正是一種自動化加工，所以對消極情緒詞的記憶優勢表現在K 判斷。

3 實驗2：語境水平下參照方式、情緒效價和特質評價對記憶的影響

3.1 被試

招募48 名大學生，其中男生22 名，女生26 名，平均年齡22.23 歲，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均為右利手。貝克抑郁量表（M=3.58, SD=2.52）、焦慮自評量表（M=32.96, SD=6.00）得分正常。

3.2 實驗設計

實驗2 采用2（參照方式：自我參照、他人參照）×2（情緒效價：積極、消極）×2（特質評價：特質、非特質）的三因素被試內設計，再認正確率和R/K 判斷為因變量。

3.3 實驗材料

（1）句子情境材料的構成。實驗材料的編制和選擇參照Fields 和Kuperberg（2012）。實驗材料為80 個由兩個句子構成的情境，每個情境把參照方式、情緒效價和特質評價結合在一起形成8 種條件。第一句描述場景中包含哪些人，即啟動參照方式，其中“他人”指代陌生人，男女各半。第二個句子基本場景與第一句相同，但會出現不同情緒效價的詞語。不同實驗條件下的例句見表3。

（2）句子中選定詞的評定。采用7 點量表對選定詞的效價、喚醒度、熟悉性進行評定，結果顯示，效價的差異顯著（p＜0.05），喚醒度和熟悉性的差異均不顯著（ps＞0.05）。評定結果見表4。

表 3 不同語境條件下的實驗材料

表 4 語境材料的效價、喚醒度、熟悉性和可能性評分

（3）語境材料的評定。采用6 點量表對選定的情境進行可能性評定，結果顯示，積極場景比消極場景更有可能發生（p＜0.01）；對句子情境的效價和喚醒度進行評定，結果顯示，選定情境的效價差異顯著（p＜0.05），喚醒度差異不顯著（p＞0.05）。評定結果見表4。

3.4 實驗程序

學習階段。要求被試逐句默讀隨機呈現的語境句子。實驗流程見圖2。

分心階段。要求被試進行5 分鐘的加減法計算。

測驗階段。隨機呈現120 個詞語（80 個學習階段第二句中出現的不同情緒效價的詞語，40 個干擾詞）。要求被試判斷呈現的詞是否在學習階段出現過，并按相應的“F”或“J”鍵。如果判斷為出現過，即“舊詞”，還需進一步做出“記得（R）”或“知道（K）”判斷。如果判斷為沒出現過，即“新詞”，則直接進入下一個試次。測驗不限制速度，實驗流程見圖2。

圖 2 實驗2 學習與測試階段流程圖

3.5 實驗結果

3.5.1 再認判斷結果

每種實驗處理下被試的平均再認成績及R/K 判斷成績見表5。對被試的再認成績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結果發現，參照方式的主效應顯著，F(1, 47)=27.24，p＜0.01，η2p=0.38，自我參照比他人參照的成績更好；情緒效價的主效應顯著，F(1, 47)=11.40，p＜0.01，η2p=0.20，消極詞比積極詞的成績更好；特質評價的主效應不顯著，F(1,47)=0.16，p＞0.05。參照方式和情緒效價的交互作用顯著，F(1, 47)=7.45，p＜0.01，η2p=0.14，簡單效應分析表明，自我參照條件下，消極詞的再認成績顯著高于積極詞（p＜0.01），他人參照條件下，積極詞和消極詞之間無顯著差異（p＞0.05）。參照方式和特質評價的交互作用顯著，F(1, 47)=8.79，p＜0.01，η2p=0.16，簡單效應分析表明，非特質詞在自我參照條件下的再認成績高于他人參照條件（p＜0.01），特質詞在兩種參照條件下無顯著差異（p＞0.05）。情緒效價和特質評價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1, 47)=1.01，p＞0.05。參照方式、情緒效價和特質評價三者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1, 47)=0.00，p＞0.05。

3.5.2 R/K 判斷結果

對被試擊中的項目中判斷為R 的次數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結果發現，參照方式的主效應顯著，F(1, 47)=19.70，p＜0.05，η2p=0.30，自我參照比他人參照的成績更好；情緒效價的主效應顯著，F(2, 94)=13.69，p＜0.05，η2p=0.23，消極詞的成績高于積極詞；特質評價的主效應顯著，F(1,47)=11.05，p＜0.05，η2p=0.19，特質詞比非特質詞的成績更好。參照方式和情緒效價的交互作用顯著，F(1, 47)=10.96，p＜0.05，η2p=0.20，簡單效應分析表明，自我參照條件下，消極詞的成績好于積極詞（p＜0.01），他人參照條件下兩類詞的差異不顯著（p＞0.05）。參照方式與特質評價的交互作用顯著，F(1, 47)=12.41，p＜0.05，η2p=0.21，簡單效應分析表明，非特質詞在自我參照條件下的成績好于他人參照條件（p＜0.01），特質詞在兩種參照條件下無顯著差異（p＞0.05）。情緒效價和特質評價之間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1, 47)=0.54，p＞0.05。參照方式、情緒效價與特質評價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1, 47)=0.36，p＞0.05。

對被試擊中的項目中判斷為K 的次數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結果發現，參照方式的主效應不顯著，F(1, 47)=0.47，p＞0.05；情緒效價的主效應不顯著，F(2, 94)=0.09，p＞0.05；特質評價的主效應顯著，F(1, 47)=14.81，p＜0.05，η2p=0.24，特質詞比非特質詞的成績更好。兩兩之間的交互作用均不顯著，參照方式-特質評價：F(1, 47)=0.15，p＞0.05；參照方式-情緒效價：F(1, 47)=0.67，p＞0.05；情緒效價-特質評價：F(1, 47)=0.32，p＞0.05。參照方式、情緒效價和特質評價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1,47)=0.65，p＞0.05。

3.6 討論

實驗2 的結果表明，語境材料更具生態效度，個體對語境材料中出現的詞語記憶效果更好。這與Rohr 和Rahman（2015）的研究結論保持一致，相比孤立出現的情緒詞，大腦的前額-中央區對語境中出現的情緒詞有更強烈的情感反應，且這些詞的效果會被放大、開始加工時間更早、持續時間更長。但與實驗1 不同，在語境條件下，個體對與自我相關的非特質詞表現出更好的記憶。這可能是對語境中出現的詞語涉及自下而上的加工，激活了更多的情景記憶，個體的自我卷入度和情緒體驗更為強烈（Fields & Kuperberg,2016），進而加深了這類信息的學習。

4 總討論

本研究進一步驗證了自我參照效應和情緒記憶增強效應是非常穩定的心理現象。但在本研究中，情緒對記憶的增強效應表現為個體對消極信息的記憶優勢。這一結果支持了消極歸類理論，即人們總是自動化地將信息進行評估而分成積極和消極，由于消極信息對人類的生存意義重大，個體對消極信息更敏感，也會產生更強烈的情緒體驗（Crawford & Cacioppo, 2002）。重要的是，本研究發現了特質評價的主效應顯著，個體對描述人格特質的形容詞表現出顯著的記憶優勢，這說明實驗對特質評價的操作是有效的。Breckler 等（1991）提出的空間模型為解釋這一現象提供了依據，該研究認為自我是一個發展完善的中心記憶結構，周圍包含許多涉及自我的概念，由于人格特質與自我的緊密聯系，其位于最接近自我的位置，因此，個體對描述特質的詞語表現出最好的記憶。

在不同語義水平下，參照方式和特質評價的交互作用顯著。實驗1 中，個體對自我相關特質詞的記憶優勢表現在R 判斷，對自我相關非特質詞的記憶優勢表現在K 判斷。這是由于，描述人格特質的詞涉及自我認識，而表征情緒的非特質詞涉及自我體驗。自我認識和自我體驗都是自我意識的組成部分，兩者相互聯系但又彼此獨立，其中自我認識是自我意識的基礎，決定著自我體驗的主導心境，而自我體驗又強化著自我認識，這就導致個體對自我認識和自我體驗相關信息表現出不同的加工深度。詞匯材料中涉及自我認識的特質詞由于激活了個體的自我評價系統和語義記憶系統，使得個體調用更多的注意資源關注自我相關的特質詞。R 判斷正好具有情節記憶的性質（Yonelinas, 2002），反映了對細節信息的提取。所以，對自我相關特質詞的記憶優勢表現在R 判斷。而涉及自我體驗的非特質詞由于激活了個體的情景記憶，會忽略很多細節，屬于潛意識的自動化加工，進而提取時表現出對這類詞的熟悉感，通過K 判斷反映出來。實驗2 中，個體對自我相關的非特質詞表現出記憶優勢，通過R 判斷表現出來。這說明語境水平下，涉及自我體驗的語境材料所包含的細節信息喚起了被試強烈的情緒體驗和更高的自我卷入度，激活了情景記憶中經歷過的熟悉事件。故而，個體會表現出對這類信息的優先注意和深度加工。而自我相關的特質詞則涉及自我描述性和評價性的表征系統（Harter,1996），具有穩定性和持久性，在語境材料中個體會忽略對這類詞的深加工。

自我參照和情緒效價的交互作用顯著，本研究發現個體對自我參照條件下的消極刺激表現出記憶優勢，且這種記憶優勢體現在R 判斷。這對張琪等（2020）的研究結果進行了補充，張琪等的研究發現與自我相關的消極刺激引發了更大的LPP 成分。這說明自我參照條件下，消極刺激自動捕獲了更多的認知資源，得到了更深層次、更精細的編碼，所以在再認提取階段更容易使這部分記憶強度較大的詞語引發回想（記得）。對自我相關消極信息的記憶優勢可以從多個理論加以解釋。從認知加工理論的角度可以解釋為，自我相關的情緒信息對注意范圍有調節作用，自我相關消極情緒會導致注意范圍窄化，聚焦特定細節，因而能夠提高再認記憶表現（Mather & Sutherland,2011）。從生物進化的角度可以理解為，與個體高度相關的威脅性刺激（消極情緒）可能會被盡快“標識”，從而捕獲更多的注意資源對其進行優先處理，這有助于人類更好地躲避環境中的危害，在人類的生存與繁衍的過程中有重要意義（Weymar et al., 2011）。從跨文化的角度可以解釋為，在集體文化影響下的東方個體更加重視謙遜和自我批評，個體更加傾向于關注、強調自我消極的方面，并努力提升自我的不足使自己變得越來越好（Hampton & Varnum, 2018）。這與儒家的“吾日三省吾身”思想保持一致。此外，本研究的被試為青年大學生，以往研究表明，年輕人會對消極信息產生不安全感，激發警覺保護狀態，并在任務中投入更多努力的意愿（Martin, 2000）。

本研究在詞匯和語境水平下都沒有發現參照方式、情緒效價和特質評價三者的交互作用。這可能是由于個體的認知資源有限，而參照方式、情緒效價和特質評價都對記憶有重要影響且在兩兩之間存在交互作用的情況下，三者同時對記憶的影響表現得更為復雜。

5 結論

（1）參照方式、情緒效價和特質評價分別對記憶產生顯著的影響。（2）詞語加工水平下，自我相關的特質詞在意識水平較高的R 判斷中表現出記憶優勢，非特質詞在意識水平較低的K 判斷中表現出記憶優勢。語境加工水平下，非特質詞在意識水平較高的R 判斷上表現出記憶優勢。（3）在不同語義水平下，均表現出對自我相關消極詞的記憶優勢。（4）參照方式、情緒效價和特質評價對記憶的影響不存在交互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