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振興戰略下地情研究的新突破
——以陽江市陽東區地情村志系列作品編纂為例

張正朝 梁伊瑤 梁聲揚

（陽江職業技術學院）

一、前言

在2010年前后，陽江市啟動了“陽江歷史地情文庫”編輯工作，并陸續出版了《陽江文化名人檔案（一）》《陽江古村落簡志》《陽江縣黨的工作文獻選編》《陽江黨史研究文集》《聽云樓詩鈔》《民國陽江志》《民國陽春志》《清道光二年陽江縣志》等系列著作。從2017年初開始，我們參與了陽江市陽東區地情村志系列作品的寫作、編輯工作。這項工作，緣于2015年4月廣東省委、省政府辦公廳發出的《關于加強地方志工作的通知》（粵委辦[2015]19號）,要求全面開展廣東省自然村落歷史人文普查工作①。這是我省方志工作的一大創舉，對于保存自然村落中的歷史人文、保護逐步消失的農耕文明、促進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和實現鄉村振興戰略，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和深遠的歷史意義。2017年5月起，精干的寫作隊伍走遍了全區1506條自然村，終于提前完成了《全粵村情·陽東卷》五卷本共計600多萬字的編纂工作任務。在各級黨委、政府及地方志部門的組織支持下，我們還為《陽江特色村落100條》提供了31篇文稿，編寫了《陽東百村》一書，發表了相關的研究評論文章，為讓人們更好地了解陽東，起到了很好的推介、宣傳作用②。這些工作，確實是地情研究的新突破。

二、地情村志系列作品編纂的突破體現與社會價值

在村志調查中，我們深入地了解了鄉村的狀況，為鄉村的新變化而欣喜，更為一些古村落正在因自然原因、人為原因而湮沒、消失而惆悵、痛心。正如陽江市方志辦陳寶德、劉裔清在《陽江古村落簡志》序言《尋找尚存的古村落 記錄那夢回的鄉愁——站在尚存的古村落面前》所言：這些遭到損毀的村落、建筑，或源于農村宗法社會生活的結束，或源于觀念的變遷，或源于社會的劇變③。可以說，地情村志系列作品的編纂，對自然村落的歷史人文狀況進行了一次全面的梳理，對我們了解農村，政府部門做好“三農”工作，有重要的參考作用，是地方志研究工作的新突破，具有極高的社會價值。

（一）摸清了家底現狀，便于工作有的放矢

在我們近兩年的田野考察中，由于是分組進行，陽東區的1506條自然村，我先后至少采訪考察了其中的400條，執筆撰寫的村志有293條，約為五分之一。對于每一條自然村，我們在村委會干部的帶領下，找村長或熟悉村中歷史的老人，了解情況，查閱家譜、族譜或祠志，填寫調查表格，拍攝資料照片；還千方百計找到一些村落自編的村志鎮史，如《北津村志》《北甘村史》《那龍歷史》《毓秀雅韶》《新洲鎮旅游資源匯編》等珍貴資料。

通過調查，我們記錄了各村的地理位置、源流變遷、人口物產、風俗習慣、建筑風物、傳說故事、交通狀況，為他們保存了寶貴的村情資料，尤其是村民流失他處、村場已經荒廢的，留下了難得的歷史記錄。至于那些風俗習慣、傳說故事，隨著現代生活的變遷、能夠講述老人的離世，逐漸地淡出了我們的生活；一些建筑風物，則隨著風吹雨打，或坍塌，或重建，已非昔日模樣。因此，村情的撰寫，保留了這些不可復制的記憶與對比照片。如合山鎮西朝村，從村志調查的2017年到撰寫《陽東百村》的2019年，僅兩年時間，1918年在村后屋背嶺建起的一座磚石木瓦結構的標志性碉樓，因為破敗，2019年5月28日在原址按原貌采用鋼筋混凝土結構重建竣工。村前正北方那龍河邊有“一棵”高大的榕樹（據說樹齡已超過了300歲），其樹干竟由兩樹合生而成，當地人因此稱之為“夫妻樹”，濃蔭數畝，由于樹頭枯空，約于2017年前后，左邊的一半倒下而枯萎，只剩尚存的一半仍在孤獨地守護著這一片土地。

同時，我們發現，除了城郊、交通要道附近及列入美麗鄉村建設的村子，一般戶籍人口在村中常住的不足一半，有的村子據說晚上人口寥寥無幾，這種現象在偏遠的山區更加明顯。在我所調查撰寫某兩鎮的90條村子中，就有9條荒廢的無人村，約占10%；村中只有一兩戶人家的也有多條（牛羊在山上自由放牧，村人不時回去看管一下）；有3條村子只有一兩個五保老人。

（二）搜集了人文信息，保存民俗民情鄉愁

在調查中，通過我們的努力，搜集了許多珍貴的人文資料。

1.全面梳理了各村各姓的源流

一年多的調研，我們查閱了大量的家譜、族譜或祠志，克服了各種困難，對各村各姓的源流進行了全面的梳理，為村民后代的了解與查閱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史料。因為隨著年長村民的故去，年輕一代宗族意識的淡泊，若不能將其物化保存，恐怕隨時間流逝而很快被湮滅。

雖然，能夠提供族譜的村寨不及三分之一（含同宗同派共譜者），有的甚至是殘缺、簡陋的、多年前所編，但至少它們能夠較為清晰地顯示村中各姓的流變，尤其是大八珠環的《黃氏族譜》，裝幀精美，資料詳盡，重達數斤。有的村子，特別是較小的村子，盡管沒有族譜流傳下來，但是年長村民口口相傳的敘述，即使難免存在謬誤，也保留了難得的宗族變遷歷史。

在陽東區有不少的移民村莊。除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陸續形成的茂名高州水庫移民，還有本地大八鎮江河水庫移民，合山、那龍鎮東湖水庫移民，新州鎮夏水水庫移民等，更還有不少清末民初從高州、信宜、陽春等處遷來定居的移民。這些村子，多坐落于山邊偏僻處，交通不便，村中人口不多，改革開放后，村民多數外出分散打工，平時互相聯系日少，村場幾近荒廢，不要說族譜，要找到熟悉村中歷史的人都不容易。

2.保存了珍貴的鄉村影視資料

作為全方位的調查，即使已經荒廢的無人村，我們也拍攝了難得的村場環境照片。這些村子，原來進村的小路早已荒蕪，村中房子被枝藤纏繞，有的依墻而長的榕樹，氣根包裹著墻壁，已經郁郁蔥蔥。坍塌的殘墻斷壁掩映在雜草樹木中，與自然環境融為一體，遠看已了無村場的痕跡，僅剩滄海桑田的強烈沖擊。

那些依舊熱鬧的村莊，由于時間的遷移、經濟的發展、居住環境改善的需要、新農村建設的要求，一些珍貴古樹干枯消失了，一些古代建筑坍塌改建了，一些磚石巷道被水泥覆蓋了。因此，即使時間相隔不長，一些農村面貌也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我們所拍攝的作品，也就成為了村場變遷、風物留存的難得記錄而顯得彌足珍貴。

3.收集了大量獨特的習俗故事

除了傳統的節日祭祀、婚喪嫁娶等雖有區別、但大同小異的習俗外，有些村子還有特殊的規例，而這又與相關的傳說故事聯系在一起。

大溝鎮新梨村有當年添丁進行光表儀式、清明節當天掃墓祭祖使用的供品是裹粽的習俗，就與當地廣為流傳的《繡花針》及《羅花石》故事有關。

據說，明末清初年間，有一農民義軍首領，名叫“繡花針”，他打著反清復明的旗號，到處追殺清朝朝廷命官。這年元月初十晚，他來到了適逢一年一度開燈節的大溝鎮新梨村。只見村中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當晚還有清朝三名分別姓羅、花、石的士大夫，到該村參加此項喜慶活動。“繡花針”詢問一村中小孩，如此熱鬧為哪般。小孩年幼無知，信口雌黃，聲稱官府正準備帶村人去捉拿“繡花針”！“繡花針”聽聞此言怒火中燒，細看村中喜慶場景，果真有三名清朝士大夫的存在，更對小孩所言深信不疑，于是“繡花針”不假思索，把三名士大夫殺害了。事后，善良的新梨村民在村后一樹蔭處給三名士大夫各供起一尊香爐，每到逢年過節時必讓家人前來拜祭。并從此不再在每年的元月初十為上一年出生的小孩開燈，只有到了清明節，與拜祭先人的活動結合在一起，供上牲畜、粽子等祭品（“粽”諧音“種”，寓意村中代代相傳，人丁興旺），略作一番慶賀，名曰“光表”。清明節拜祭先人用粽子作祭品的傳統也因為與眾不同而顯得別具一格。

雅韶鎮津浦沖邊村與眾不同的是春節拜神用刀切榪作為祭品，且中秋開年還有特別的習俗：村中北邊的人中秋不拜月但初二開年；村中南邊的人中秋拜月初二不開年。因為在戰爭時期的1941年的“三.三”事變中，敵人侵占北津村后，對附近的村莊燒殺搶掠，村南的陳氏太公為了逃難，沒有好好慶祝“正月晚”（農歷正月三十），后來在春分時補做，初二開年的習俗也一并進行，但是中秋拜月亮，由此逐漸形成習俗。

而紅豐鎮崗表豆崗村則形成了正月初一開年的習俗。一般地方都是初二開年的，關于此中緣由，據村中長者介紹，因為先祖較窮，過年時只能宰一只鵝，除夕團圓拜祭祖先后切開吃了一些，留部分切碎的鵝肉初一開年拜神；如果是初二或者初三才開年，可能就沒有鵝肉了。同時，有一些先祖要盡早出去打工賺錢，也是能早就早了。該村的開年習俗獨特而豐富多彩。先是放“萬莊”（長鞭炮）。凡是上年添了新丁（男孩）的家庭都要買“萬莊”掛在宮廟邊在大榕樹（因樹齡大樹心枯空，1996年“黑格比”強熱帶風暴時吹倒）下，比賽誰家的外形大、燃放時間長。其次是開年各家到宮廟上香時，撒“蔗克”（土話，即小段甘蔗）、“酒杯印”（當地一種食品），祈求一年的風調雨順、生活甜美。

4.匯聚了一批原始的地方史料

我們還千方百計找到一些地方自編的地情史料（村志鎮史），如《北津村志》《那龍歷史》《毓秀雅韶》《新洲鎮旅游資源匯編》《走進紅豐》《塘角春秋》《合山歷史文化》等珍貴資料。除《北津村志》《走進紅豐》《塘角春秋》《合山歷史文化》編印成書本冊子外，《毓秀雅韶》《新洲鎮旅游資源匯編》為電子版，《那龍歷史》為打印本，而《北甘村史》則是黃興達老先生的手抄復印本。

這些史料，對我們了解研究地方歷史文化，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三）提供了政策咨詢，能夠做到切合實際

正是因為有了對農村情況的了解，在政府推薦確定省市幫扶貧困村、進行新農村規劃建設時，就可以參考村情資料，使工作開展切合實際，更加有的放矢。如2018年8月，我們為了配合政府的省定幫扶貧困村工作，提前對一些村子進行了調研，寫出了村情報告，供決策部門參考。

同時，根據相關資料，還寫作了一批調研報告、村情簡史、政協提案，既以資政，也達到宣傳了解的作用。

三、地情村志系列作品編纂研究的進一步思考

對于《全粵村情》的編寫工作，目前全省仍在進行。《全粵村情·陽東卷》五卷已經完成了全部文稿的撰寫并出版。但是如何充分利用調研成果進行進一步的研究，則值得我們的思考。

（一）深化資料的開發利用，充分挖掘潛在價值

在村情調查的過程中，我們及時反饋了有關的信息，在各級黨委、政府及地方志部門的組織支持下，陽江市方志辦組織了《陽江特色村落100條》編寫，陽東區人民政府也由區志辦組織編寫了《陽東百村》一書，并在《陽江文藝》《陽江文史》等刊物發表了相關的村志文章。

為了進一步深化資料的開發利用，還可以細化資料類別，一是借助陽東區被省政府認定的游擊根據地村莊眾多的優勢，挖掘紅色資源，講好紅色故事，推進老區建設；二是結合村情、地名調查資料，整理編輯村志、鎮志，更好地梳理地方地情文化；三是匯聚新農村建設的成果，展現陽東的新面貌。

（二）結合調查實際情況，精準做好“三農”工作

1.易地集中建設新農村

有的偏遠山區，村莊所處偏僻，按照鄉村振興戰略要求，要進行農電改造，要達到村村通公路的標準。有的村子，常住人口不多，尤其是那些僅有數人的村子，也要建設水泥公路，架設規范電線，路途遙遠不說，關鍵是付出了大量的資金成本，服務的人口卻很少。有的村子，配置了籃球場、健身器材等文體設施，但是由于無人使用，器材廢棄生銹，場地雜草叢生。

因此，可以考慮使用相應的農村建設資金、扶貧資金，以一個或者數個村委會為基礎，對那些人數較少的村子，異地集中安置有需要的村民；原有的山林土地可以通過流轉產生收益。這樣，既提高了資金的使用效率，又能夠真正改善村民的生活條件與工作環境。

2.合理布點農村中小學（教學點）

由于不少村民外出打工，有些沒有老人照顧的適齡兒童也跟著到父母工作的所在地上學。久而久之，村中學校人數減少，教學條件難以改善；為了使后代能夠受到較好的教育，原來留住村子上學的小孩的父母只得把他們送到鎮上讀書，家人則在鎮上租房陪讀或者就近打工。如此惡性循環，學校人數更少，最后只得合并。如鎮域面積345.6平方公里，轄21個村委會、274條自然村和1個居委會，人口約6.4萬人的大八鎮，是陽東區區域面積最大、人口最多的山區鎮、老區鎮④。現在僅存中心小學、雷崗小學、珠環小學，適齡兒童上學甚為不便。

在鄉村振興戰略的背景下，為了鄉村的持續發展，在生存環境較好，常住村民人數稍多的村委會，應該設置教學點（分教點）。這樣，既能讓留守鄉村進行生產的群眾解決子女就讀問題，又能讓他們減少因子女外出就讀額外的住宿、生活開支，還能夠免除他們因與子女分離產生的精神擔憂，從而集中精力搞好生產。

3.積極引導龍頭產業帶動

農村經濟的發展，需要有產業的基礎，尤其是龍頭產業帶動。凡是經濟發展較好的地方，必定有支柱性產業作為支撐。本地區域影響較大的，如成立于2005年9月初陽東豐多采農業發展有限公司，是廣東省農業龍頭企業。公司擁有自主經營進出口權，主要是從事無公害果蔬種植、生產加工及農產品出口貿易。2006年至今，公司在陽東區打造了兩個總面積為1500畝的現代農業基地，并于2008年底在陽江市中心成立豐多采特色農產品展示中心（豐多采超市）。此外，還成立了陽東豐多采國家現代農業示范區、豐多采生態農業旅游有限公司。于2004年6月18日注冊成立的廣東陽江八果圣食品有限公司，立足陽江市陽東區大八鎮，主要經營種植、加工、收購、銷售農產品、中藥材、涼果、豆類、草類；引進新技術、新品種、開展技術培訓、交流和咨詢服務，帶動了山區土特產業的發展。而廣東粵森生態農業科技有限公司的陽東區粵森牛大力生態種植基地在北慣三寶垌、大溝新梨、東平蓮北及北環等地建立了大面積的種植基地，大力發展牛大力產業。區域影響較小或者較為松散組合的，如新洲鎮荔枝龍眼協會、新洲鎮北股的瓜類種植、塘坪鎮禾石的生豬養殖、紅豐鎮的黃鬃鵝養殖、塘坪鎮的菠蘿蜜種植、各地的香蕉種植等。這些產業，帶動了廣大農民的參與，提高了他們的收入，促進了農村經濟的發展。

（三）借助傳統習俗影響，推動鄉村和諧建設

文化是一個地方的根基，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文化。外國傳統文化偏重于種族的研究，而宗族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特色。國內對宗族文化的研究有一定的基礎，黃帝文化節及各地各類宗族活動的舉辦是其具體表現形式。陽江是一個文化底蘊深厚，文化特色鮮明的城市，陽江的山水文化、歷史文化、非物質文化遺產等都享有盛名。近年來，陽江市委市政府開始重視文化產業的發展，并先后出臺了《關于貫徹落實<廣東建設文化強省規劃綱要（2011-2020）>實施意見》《陽江市建設文化名城實施意見》《陽江實施文化名城建設“五個十”工程工作方案》《陽江市深化文化體制改革實施意見》等政策性文件。《陽江“十二五”規劃綱要》開始，陸續提出要加強陽江特色文化產品和成果推廣展示，塑造特色文化品牌。

而陽江的宗族文化也有其獨特的特色。陽東有不少的大型宗族祠堂，如雅韶的譚氏、林氏宗祠，大溝的茹氏、雷氏宗祠，北慣的林氏、利氏宗祠，合山的梁氏、鐘氏宗祠，大八的黃氏、梁氏宗祠，以及東平的李氏宗祠、那龍的鄭氏宗祠、東城的許氏宗祠、新洲的趙氏宗祠等，都雕梁畫棟，頗具規模。各宗族以此為維系，組織族譜編修，開展一系列的公益活動，很好地起到了聯系民心、化解矛盾、團結自治的作用。研究陽江宗族文化的形成、表現與特色，尤其是各地區的差異，對于推動陽江經濟社會建設，提升陽江文化軟實力都具有重要的理論與現實意義。尤其是目前正在進行的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圍繞“生產發展、生活寬裕、鄉風文明、村容整潔、管理民主”的目標要求，內容涉及農村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管理等方方面面。在法治的基礎上，利用傳統習俗的宗族文化促進和諧鄉村的建設，更是具有獨特的作用。

因此，我們可以充分利用傳統習俗及宗族文化的積極因素、有價值的部分，促進和諧鄉村的建設，助力推進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擴大地情人文歷史研究的新領域。

注釋

①廣東省人民政府地方志辦公室：《廣東省自然村落歷史人文普查工作手冊》， 2016.4：1-4.

②陽江市陽東區人民政府：《陽東百村.前言》，天津古籍出版社，2020.8：3.

③陽江市地方志辦公室：《陽江古村落簡志·序》，中州古籍出版社，2015.8：7.

④陽東區年鑒編纂委員會：《陽東年鑒2018》，中州古籍出版社2018.12：2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