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魏國學
作者單位:國家發展改革委宏觀經濟研究院
新冠疫情流行以來,全球產業鏈供應鏈遭受劇烈沖擊,我國統籌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發展,在全世界“率先控制疫情”“率先復工復產”,出口訂單快速增加,推動制造業用工需求快速增長,導致出現階段性用工短缺。
2021 年以來,海外訂單激增,東部制造業用工激增。在廣東省廣州市,中大布匹市場附近再現制衣廠招工攤位,緊缺的車位工、燙工月薪漲至6000—10000 元,也招不全人。在江蘇省蘇州市,敏煌精密電子公司里干幾天就離職的臨時工占40%,20%的訂單因缺人不敢接,昆山市志達塑膠公司的臨時工占比達30%。在浙江省義烏市,水晶之戀針織服飾公司月工資上浮500元,仍招不到人。在福建省泉州市,申利卡鋁業公司因訂單激增產生了200 人的用工缺口,光電龍頭企業陽光中科啟動第二條高新生產線后,自動化操作員、技術員缺口約230 人。在山東省濟南市,圣泉集團是國家技術創新示范企業,2021 年新項目開工后用工缺口達到1500 人,但每月只能招到150 人,臥龍電氣電機公司的一線工缺口在1/4左右,即使把年齡放寬到55 歲,每月也只能招到十幾人。
疫情后,制造業用工激增也開始和中西部“掛鉤”。在安徽省,缺工成為全省普遍現象,宿松、滁州等市縣多次到省人社部門反映情況。在江西省,縣城工業園區招工難,有工廠去云貴川等地招人,吉安市某公司表示一年四季都忙于招工。在湖北省十堰市,城區重點企業電工、鉗工、焊工、數控工、裝配工,2021 年全年缺口達3500 人左右。在陜西省西安市,13.6%的企業一直存在用工缺口。在重慶市,江津區某摩配企業招到的工人絕大部分是農民工,平均年齡接近50 歲,重點企業京東方春節后的用工缺口一度達4200 人。在四川省成都市,一些淘寶村老板舉牌等工人挑選,有的給出了5000—8000 元的月薪,應聘者仍寥寥無幾。
2021 年前11 個月,我國九個制造業行業互聯網招聘需求達到1711 萬人,同比減少3.1%,但仍比疫情前同期增加8.5%(見下表),其中設備、醫藥、加工3 大重點行業的用工分別比疫情前同期增長20.8%、21.4%、12.0%。

2021 年1—11 個月制造業招聘需求情況
我國制造業從業人數自2014 年12月達到9977 萬人的峰值以后,就步入了下降通道,2021 年的制造業從業人數已和2006 年的水平相當(見圖1),與此同時,制造業從業人員老齡化趨勢加快,制造業對青年勞動力吸引力下降,技術技能人才培養跟不上制造業轉型步伐。

圖1 我國工業企業從業人員數(萬人) 數據來源:國家統計局。
我國“去工業化”太早太快,制造業還未實現高質量發展并創造出高薪崗位,在經濟發展中的位勢就降低了,對勞動力的吸引力也隨之減弱。按2020 年美元可比價格計算,2013 年我國人均國內生產總值(GDP)為5711美元,工業增加值、工業就業人數的比重就快速下降,到2019 年分別為38%和27%,而且兩個占比的差距一直大于10%,說明工業發展和就業不協調。美國、德國、日本人均GDP 比我國高4萬美元左右,其工業增加值、就業人數的占比不但沒有大幅下降,近年甚至還小幅回升了,而且兩個比值相差無幾。
成本壓力導致制造業工資無力上漲。制造業利潤水平不支持漲工資,2018 年12 月后,我國工業企業利潤進入漫長的負增長階段(見圖2),疫情后短暫沖高,2021年3月份后快速回落,漲薪缺乏利潤增長的支撐。

圖2 我國工業企業累計利潤總額的同比增速(%) 數據來源:國家統計局。
制造業沒有產品定價權就很難加薪,科技與產業“兩張皮”,關鍵核心技術受制于人,我國要成為制造強國至少還要30 年,如果長期做配套產品,就很難有產品定價權。其他要素漲價侵蝕工資,民營企業獲取原材料、能源、資金、土地等要素時,期盼更加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大宗商品價格猛漲和招工難問題并發絕非偶然。無法推動產品漲價,其他要素價格降不了,只能寄希望于少漲工資,但是勞動者在制造業外的就業選擇已經多元化,導致制造業就業相對質量不高,吸引力下降。
由此來看,要實現制造業高質量就業,要解決兩大核心問題:一是必須推動制造業高質量發展,包括升級制造業基礎設施,支持制造業企業創新,引導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發展服務型制造業新模式;優化對制造業中小微企業的緩稅減稅政策;支持中西部地區構建集制造、加工、研發和服務環節的完整制造業產業鏈,優化中西部營商環境,提升制造業基礎設施水平,促進東部制造業向中西部有序轉移。二是要強化制造業人才培養工作。深化職業教育改革,調整優化院校專業結構,加強校企合作,探索重點領域急缺緊缺人才的招生及培養新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