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敏

古時北京運河水系四通八達,通惠河、護城河、什剎海、積水潭、昆明湖,水水相連,路路相通。修建于元朝的北京通惠河,向我們展現了七百多年前北京漕運的繁榮,水運的發達。讓我們從以水尋史,以水觀城的視角來了解北京這座與水密不可分的城市。
北京城在元代稱為大都。元朝建都北京,因北方地區久經戰火、經濟凋敝,糧食產量遠遠滿足不了人口眾多的大都、上都及漠北的需要。兩宋時期,經濟重心南移最終完成,南方經濟超過北方。為保證物資供應,需要從南方調運大批糧食到大都。當時的運輸路線有河道和海運兩條,兩條路線的終點都是通州。然通州距離大都還有50里的陸路,這一段的運糧任務十分艱巨,人力、畜力耗資巨大,百姓不堪其苦;到了雨季道路泥濘不堪,不僅運輸效率低下,運糧的牲畜在運糧途中更是死亡枕藉。為解決這50里陸運的“瓶頸”問題,元朝政府計劃修建通惠河。
通惠河的修建并非輕而易舉之事,由于通州地勢低于元大都,想要成功開鑿通惠河只能采取從大都引水流往通州,沿途設置閘壩,使南來的漕船逐級上駛的方式。當時,從江南而來的船只非常多,對通惠河的水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必須從大都周圍尋找盡可能多的水源以保證通惠河的水量。漕運是否發達影響著一個朝代的國計民生,甚至是維持統治的重要保障之一。所以,有金一代帝王朝臣們便致力于開鑿一條從通州直達京城的運河,以解決漕船運糧問題。金朝時曾在石景山北面的西麻峪村修建了一條渾河,經過金中都注入通州城東的白河。但由于渾河中泥沙過多、淤積嚴重,無法航運,很快作廢。金朝解決漕運問題的嘗試最終以失敗告終。
元代在金代的基礎上繼續致力于漕運問題的解決。元代著名水利專家郭守敬在元代通惠河的開鑿中做出重大貢獻,可謂功在當代,利在千秋。郭守敬很早就開始關注元大都的漕運問題,中統三年(1262)八月,他上書忽必烈建議開玉泉水以通漕渠;三年后的至元二年(1265),又提出開通從北京經通州到天津的漕河以復活金朝開疏的舊漕河。元朝政府采納了郭守敬的所有建議并付諸行動,然而這兩次的方案都沒有達到預期效果。至元十七年(1280)二月,世祖忽必烈再次嘗試疏通通州到大都的運糧河,使金代舊漕河通航,遺憾的是依然沒有成功。元朝從定都北京起,糧食漕運問題的解決一直都是重中之重。至元二十八年(1291),上都開平府(今內蒙古正藍旗)供糧引發的問題,使通惠河的開鑿再一次被提上議事日程。元朝實行兩都巡行制,元朝皇帝在中都北京和上都開平府之間來回巡幸,上都糧食等物資更為缺乏,對于漕運問題的解決更加迫切。
郭守敬總結了之前失敗的教訓,借鑒前人治河經驗,并在大都周圍仔細勘測水文和地勢起伏情況。經過多次反復實地勘察,根據北京城地形水文情況制定了可行的開鑿方案。忽必烈對此非常重視,讓他全權負責此項工程。經過詳細規劃,郭守敬制定了工程進度要求。然而事情并非如計劃中那般順利,朝中一些權臣認為郭守敬把水引入京城容易造成水災,便故意刁難、拖延工程進度。為保障通惠河能盡快修建,忽必烈下了一道死命令,對于阻撓通惠河進程者一律就地處決。如此一來,反對者們便不敢從中作梗了。
元朝所開鑿的通惠河,是在金代舊漕河的基礎上進行的,大部分舊河道金代時已有,新工程主要是疏浚改造[1]。元代通惠河的開鑿工程大體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修建白浮甕引水工程即由白浮泉到甕山泊。郭守敬在此考察完后修建了一座堰,這座堰就是后來的白浮堰,這個堰修成之后就把昌平一帶的水匯集起來了。同時,為了繼續擴充水源,郭守敬又把白浮泉的水流引入翁山泊。按照今天的測量數據,“白浮泉的海拔為55米,翁山泊的海拔為40米”[2],郭守敬將白浮泉的水引向西山之后南下,使水流避開河谷等低地,向東南匯入翁山泊,然后沿途攔截所有之前從西山向東流入沙河、清河的泉水,使水量大增,匯成流量可觀的水渠,沿著長河的河道一直流到積水潭。由于這些水源都比較清澈,很少有泥沙,所以不會出現金代運河泥沙淤積影響漕運的情況,在運河下游可以無所顧慮地建立船閘。船閘使得水位提升,糧船可以平穩上使,解決了大都到通州的漕運問題。水利專家郭守敬將白浮泉引入通惠河這一偉大工程,將北京城內的多條水系融為一體,奠定了北京城內水系的基本架構,元代北京的水系連通也為之后明清兩代通惠河的疏通、改造、發展奠定了基礎。
開鑿工程的第二部分是擴建甕山泊作為通惠河的調節水庫,在甕山泊進水口、出水口處都修建水閘,方便對水流進行控制;第三部分是在通惠河河道上修建多個閘壩工程,以便采用“提閘過船”的通航方式。為解決漕船由通州溯流而上大都的難題,郭守敬根據地貌變化及水位落差在沿途修建閘壩,用來提高漕船的水位以便順利通航。通惠河上的閘壩都是包括上、下水閘的雙閘壩,從今天的科學技術角度看也是非常合理的。元代科學巨匠郭守敬創立的在運河中設閘壩斗門的杰作,解決了因落差大而水流易泄的難題,實現了節水行舟,這一偉大創舉是水利史上的一大奇跡。今天巴拿馬運河、長江葛洲壩等航運仍然在使用這種方法。
元代通惠河的開鑿于至元二十九年(1292)春季開始動工,至元三十年(1293)秋季竣工,總耗時一年半,全長160余華里;共計兩萬余人參與了修建工程,包括士兵、工匠、水手和囚徒;耗費錢鈔152萬錠,糧食38700石。開工伊始,忽必烈命“丞相以下皆親操畚鍤為之倡,待守敬指授而后行事。”[3]可見元朝對通惠河開鑿工程的重視。
通惠河的修建使京杭大運河實現了全線貫通,從江南而來滿載糧食的漕船可以直接到達天子腳下。萬寧橋在元大都及通惠河的修建過程中都非常重要。“萬寧橋”為元代名稱,現今叫“后門橋”,橫跨在今什剎海(舊稱積水潭)入玉河處。橋下為澄清中閘,是通惠河上24處閘壩之一。該閘為積水潭下游的出口控制閘,通過提放水閘,控制舟行與水流,以保證元代漕運的通暢,成為通惠河上最重要的通水孔道。萬寧橋亦是元大都城的“奠基石”[4],至元四年(1267)正式開始修建大都城時就修建了萬寧橋。萬寧橋既為橋,又為閘,是通惠河主干道上修建的船閘中最重要的一處,是所有漕船進城的必經之路,在元代發揮著非常重要的交通樞紐作用。通惠河竣工時,忽必烈從上都巡幸至大都時“過積水潭”,看到運糧的漕船非常多,以至于將水面遮蓋,十分心喜,當即賜名“通惠河”。那時的世祖忽必烈就身處萬寧橋上。可以說,萬寧橋承載了通惠河及北京城的諸多記憶。
通惠河的開鑿對當時及后世都是一大盛舉,不但解決了元代北方的糧食運輸問題,而且促進了南貨北銷,增強了南北經濟交流。水系塑造了古代王朝的輝煌,縱然時光流轉,槳聲帆影不再,但那些依然存在于歷史長河中的水面,仍在熙熙攘攘的現代化城市中悄無聲息地講述著古都北京的運河故事,見證著古都北京的百年變遷。
參考文獻:
[1]路征遠.元代通惠河的修治[J].內蒙古大學學報,2005(5):33.
[2]祁建.白浮泉:郭守敬選定的京杭大運河北方起點[J].文史博覽,2018(9):66.
[3]宋濂.元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6:3852.
[4]張必忠.萬寧橋—北京城的奠基石[J].紫禁城,2001(2):3.
(作者系中央民族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