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藥復方及單體成分對鼻咽癌放射增敏研究進展

曾凡艷，黃增瓊，朱小東

(1.廣西醫科大學附屬腫瘤醫院，廣西 南寧 530021；2.廣西醫科大學 藥學院，廣西 南寧 530021；3.廣西醫科大學附屬武鳴醫院，廣西 南寧 530199)

鼻咽癌(Nasopharyngeal carcinoma)高發于東亞及東南亞，我國病例約占全球的80%。由于發病部位的解剖結構較特殊，對鼻咽癌大多采取放射治療為主的綜合治療。隨著放療技術的發展，鼻咽癌放療后5年生存率逐步提高，但放射抗拒及化療耐藥仍是鼻咽癌治療失敗的主要原因。臨床上，鼻咽癌的放射治療還存在著諸如放射局部組織損傷、鼻腔炎癥反應、放射抗拒和遠處轉移難以控制等問題。中藥在鼻咽癌的放射治療中，可減輕放療不良反應、提高放射敏感性、增強療效并提高患者生存質量。本文對近10年來中藥復方及單體成分在鼻咽癌放射治療中的放射增敏作用進行概述，旨在為鼻咽癌的基礎研究和臨床治療提供參考。

1 鼻咽癌的放射治療與放射增敏

鼻咽癌的發病部位及病理類型特點決定了其主要的治療方式為放射治療。化學治療聯合放射治療提高了鼻咽癌的治療效果，降低了遠處轉移率，但無可避免地增加了不良反應發生率。因此提高放療敏感性、減少不良反應依然是鼻咽癌治療的主要目標之一。

臨床上，甘氨雙唑鈉常作為放射增敏劑，增強鼻咽癌的放療效果[1-4]。在體外研究中，許多藥物和化合物對鼻咽癌細胞均表現出放射增敏作用。這些物質可大致分為四類：①抗腫瘤藥物，如洛鉑[5]、奈達鉑[6-8]、埃克替尼[9]和紫杉醇[10]等；②小分子化學藥物或化合物，如二甲雙胍[11]、塞來昔布[12-13]和沙利霉素[14]等；③生物大分子，如重組人血管內皮抑素[15]、miR-206[16]和Raf激酶抑制蛋白[17]等；④中藥復方及中藥單體成分，如通竅活血湯[18]和養陰益氣顆粒[19]等。抗腫瘤藥物雖然可提高放療敏感性，但會帶來不良反應。而其他化學藥物限于適應證，臨床應用受限。因此，毒性較低、對鼻咽癌放療有增效減毒作用的中藥復方受到越來越多臨床工作者的關注。相應地，中藥提取物或單體成分也引起了眾多學者的研究興趣。

2 中藥復方與放射增敏

2.1 中藥復方放射增敏臨床觀察

2.1.1 活血化瘀類與養陰益氣類 臨床上，對鼻咽癌有放射增敏作用的中藥復方主要有活血化瘀類、養陰益氣類和清熱解毒類。早在30多年前，已有文獻報道活血化瘀類中藥的放射增敏作用，但近年來，相關臨床研究報道較少。劉靜等[18]探討了通竅活血湯聯合放療對鼻咽癌的療效，與單純放療相比，療效無顯著性差異。王宏琢等[20]報道了活血化瘀中藥對鼻咽癌放療后放射性腦損傷的修復作用，但未對其放射增敏臨床療效進行觀察。由此可見，活血化瘀類中藥可能不是提高鼻咽癌放射增敏作用的主要中藥類別。近年來，報道較多的是益氣養陰和清熱解毒類中藥復方的放射增敏作用。如關本嶺等[19]采用放療聯合養陰益氣顆粒對鼻咽癌進行治療，結果發現該中藥復方具有放射增敏作用，能提高患者的近期(3個月)和遠期(1年)療效。而駱華春[21]研究發現，放療聯合益氣養陰方對鼻咽癌的臨床療效與單純放療相當，但能顯著減輕放療引起的不良反應。

2.1.2 清熱解毒類 除了養陰益氣類，具有清熱解毒功效的中藥復方常常用于腫瘤的放射增敏[22]。如具有清熱解毒作用的紫金龍片能提高鼻咽癌的放療敏感性，其可能是通過提高鼻咽癌G1期細胞p16的表達，減少細胞周期素1(CyclinD1)的過表達而發揮作用[23]。黃金圣等[24]以養陰清熱方聯合放療治療鼻咽癌，結果發現該法使鼻咽病灶完全消退的放療劑量顯著低于單純放療組，即養陰清熱方能提高放療敏感性。楊娜[25]研究也發現，清熱解毒湯聯合放療可提高鼻咽癌的治療有效率并減輕口咽部黏膜反應，這可能與該中藥復方具有提高機體免疫功能、清熱解毒、清除自由基和改善微循環等作用有關。然而，并非所有的清熱解毒方對鼻咽癌都具有放療增敏作用，如具有清熱利濕、涼血解毒功效的復方苦參注射液聯合放化療治療鼻咽癌，其療效略高于常規放化療，但差異無統計學意義[26]。

上述臨床療效觀察中，雖然一些中藥復方對鼻咽癌沒有顯著的放射增敏作用，但中藥復方聯合放療減輕不良反應的作用是確切的。在這些臨床研究中，只有極少數文獻對放射增敏作用機制進行了初步探索，更多的是從方中單味藥材的功效，或某味中藥化學成分的作用機制去解釋復方的作用機制，這是臨床研究存在的局限性。

2.2 中藥復方放射增敏作用機制

對中藥復方放射增敏作用機制的研究，大多從分子水平對細胞凋亡相關因子或細胞周期調控因子的表達量進行研究。唐秋等[27]研究發現紫金龍可上調鼻咽癌裸鼠移植瘤p16基因，下調cyclinD1基因，提高對放療敏感的細胞周期G1細胞比例，發揮放射增敏作用，該結論與其另一項研究[23]結論相似。范彩霞等[28-29]研究了鼻咽清顆粒對鼻咽癌CNE-2細胞放療敏感性的影響，并以裸鼠移植瘤模型對放療增敏作用及機制進行研究，結果發現，鼻咽清顆粒能使腫瘤細胞阻滯于G2/M期，降低腫瘤組織中凋亡相關蛋白P53和Bcl-2的表達，從而實現放療增敏作用。黃沐等[30]研究發現，生脈姜黃散對鼻咽癌裸鼠移植瘤有放射增敏作用，其機制是上調細胞周期調控因子CDK6蛋白和mRNA表達，影響細胞周期，促進細胞凋亡。劉詩雅等[31]研究發現，生脈注射液可下調STAT3和p-STAT3蛋白，影響血管生成因子的表達，從而對鼻咽癌CNE-2細胞抗拒株(CNE-2R)和裸鼠移植瘤產生放射增敏作用。鄭劍霄等[32]從細胞水平研究發現，復方苦參注射液能促進放射線誘導的CNE-2細胞凋亡，從而產生放射增敏作用。

以上研究表明，中藥復方及制劑主要通過調控細胞周期因子、凋亡因子或血管生成相關因子，而對鼻咽癌發揮放射增敏作用。然而，由于中藥復方的化學成分復雜，其發揮作用的化學成分尚不明確。因此，以中藥單體成分對鼻咽癌的放射增敏作用機制進行研究仍然是主要方向。

3 中藥單體成分與放射增敏

3.1 生物堿類

近年來，關于生物堿類單體成分對鼻咽癌的放射增敏作用研究，報道較多的是黃連素(圖1a)和漢防己甲素(圖1b)。張弛等[33]研究發現黃連素能降低乏氧誘導因子(HIF-1α)和血管內皮生長因子(VEGF)的表達，從而對CNE-2細胞和裸鼠移植瘤產生放射增敏作用。WANG等[34]研究發現，黃連素可降低CNE-2細胞中特異性蛋白1(Sp1)的表達，從而發揮放射增敏作用。而漢防己甲素不僅可以下調CDC25C和CDK1的磷酸化，提高cyclin B1蛋白表達，阻止DNA在細胞周期G2/M期的修復，促進細胞凋亡[35]；還可以抑制CDC25C/CDK1/cyclin B1通路上游因子MEK和ERK，并誘導自噬而發揮放射增敏作用[36]。此外，張夢雅[37]研究發現千金藤堿(圖1c)可使鼻咽癌細胞阻滯于對放射敏感的G2/M期，并抑制細胞修復蛋白RAD51和XRCC1表達從而具有放射增敏作用。從化學結構來看，漢防己甲素與千金藤堿極為相似，兩者對鼻咽癌的放射增敏作用機制應較為相似。在今后的研究中，可以將兩者進行對比研究。

3.2 黃酮類

黃酮類單體化合物的抗腫瘤研究一直是熱門領域之一，但對鼻咽癌放射增敏作用的研究，近年來報道較少。向元悌等[38]研究了漢黃芩苷(圖2a)對鼻咽癌裸鼠移植瘤的放射增敏作用，發現漢黃芩苷能通過抑制核轉錄因子NF-κB mRNA的表達而發揮放射增敏作用。WANG等[39]通過體外實驗發現，黃芩苷(圖2b)能抑制放療誘導的細胞自噬，逆轉CNE-2R的放射抵抗，提高放射敏感性。郭俊宇等[40]發現異甘草素(圖2c)對鼻咽癌的放射增敏作用機制與黃連素一致[33]，可抑制HIF-1α和VEGF mRNA的表達，抑制腫瘤血管生成。黃酮類化合物藥理作用廣泛，大多具有抗炎、抗氧化、促凋亡和影響心血管系統等作用。因此，其對鼻咽癌的放射增敏作用可能涉及多種機制，這給研究者帶來了較大的研究空間。

圖1 黃連素(a)，漢防己甲素(b)和千金藤堿(c)化學結構

圖2 漢黃芩苷(a)，黃芩苷(b)和異甘草素(c)化學結構

3.3 多酚類

常見的對鼻咽癌有放射增敏作用的多酚類單體成分包括：表沒食子兒茶素沒食子酸酯[41]、白藜蘆醇[42]、丹酚酸B[43]、沒食子酸[44]和姜黃素[45-49]等。涉及的機制包括影響細胞周期[41-42]、下調E2F1和p-AKT[42]、降低HIF-1α和VEGF的表達[43]以及抑制放射線誘導的STAT3和c-Jun 信號活化[44]等。其中，近年來對姜黃素(圖3)的研究報道最多，其對鼻咽癌的放射增敏作用機制主要有三方面，一是通過調控microRNA或逆轉放射誘導的長鏈非編碼RNA(IncRNA)差異化表達發揮作用[45-47]；二是通過調控細胞周期和DNA 損傷修復相關基因的表達實現[48]；三是通過調控腫瘤干細胞樣細胞circular RNAs (circRNAs)網絡產生作用[49]。由此可見，多酚類單體成分對鼻咽癌的放射增敏作用機制較為復雜，涉及多種基因、蛋白和信號通路，這可能與多酚類化合物的母體結構不同有關。

圖3 姜黃素化學結構

3.4 多糖類

植物多糖大多具有免疫調節和抗腫瘤作用。因多糖來源豐富，有關多糖的抗腫瘤活性研究報道較多，但對鼻咽癌的放射增敏作用研究卻鮮有報道。范家銘等[50]研究發現，人參多糖可降低裸鼠移植瘤中β-catenin mRNA及蛋白的表達，促進移植瘤細胞凋亡，增強鼻咽癌的放射敏感性。而最近的體外研究發現，黃芪多糖可下調N-cadherin、p-Akt和p-ERK蛋白表達水平，上調E-cadherin、Bax和Caspase-3蛋白表達水平，促進CNE-1細胞凋亡而發揮放射增敏作用[51]。由此可見，多糖可增強放療對腫瘤細胞的促凋亡作用，這可能與多糖對腫瘤細胞具有促凋亡作用有關。我們研究也發現，羅漢松實多糖可促進肝癌H22移植瘤小鼠腫瘤細胞的死亡，但其是否對鼻咽癌具有放射增敏作用，目前正在研究中。由于多糖的分子量較大，體外實驗的濃度往往也較大，這可能會對腫瘤細胞的生長產生不良影響。并且，大多數多糖是通過調節免疫功能發揮抗腫瘤作用。因此，多糖對鼻咽癌的放射增敏作用研究，以裸鼠移植瘤模型進行體內實驗，可能更科學并更具參考價值。

4 結語

綜上所述，目前臨床上用于鼻咽癌放射增敏的藥物十分有限。除了甘氨雙唑鈉是最常用的化學藥物外，一些抗腫瘤藥物聯合放射治療雖然可以提高療效，但大多作為誘導化療或同步放化療的治療方案使用，其聯合應用加重了放療不良反應。相對于化學藥物而言，具有抗腫瘤或輔助抗腫瘤作用的中藥復方或中成藥，在臨床上的適用范圍更廣，是鼻咽癌放射增敏作用研究的理想對象。而中藥單體成分，絕大部分還處于細胞或動物實驗階段。值得一提的是，雖然中藥單體成分作為放射增敏劑應用于臨床尚需時日。但由于其數量龐大，結構具有多樣性，且往往有良好的生物活性，所以是研究放射增敏作用機制的最佳對象。從已報道的中藥單體成分結構類型和數量來看，當前有關鼻咽癌放射增敏作用的研究還遠遠不足。究其原因，可能與鼻咽癌是一種具有較強地域性的癌癥類型有關。由此可見，中藥單體成分對鼻咽癌及其放射增敏作用的研究依然是未來一段時間內的研究熱點之一。從中藥單體成分中有望發現對鼻咽癌具有放射增敏作用的新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