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莎莎
春天是花開的季節(jié),你方開罷我登場,開滿村莊所有的地方。
三月的田野,油菜花好像串通好了一樣,大片大片包圍村莊。那一朵朵黃色的小花,有著陽光一樣明亮的顏色,清冽淡雅,晶瑩潤澤。站在田埂上遠望,清風(fēng)徐來,仿佛置身在一片金色的花海,加上蝴蝶蜜蜂的靈動點綴,這景色令人陶醉。清人陳衍在《郊行見菜花》中寫道:“一色菜花十里黃,好風(fēng)斜日送微香。”對于山里人來說,金黃是希望,是豐收。
一夜春雨,桃花樹下落英繽紛,如夢如幻,美得驚心動魄。所有的花兒中,只有桃花最嫵媚,最曼妙。路邊、村頭、原野,都有它的身影。這深深淺淺的桃紅,完美勾勒出了春的模樣。文人墨客,誰不愛她?那文人墨客筆下怒放的桃花,化作一行行詩,流傳了幾千年。
陽春三月,雪白的李花競相綻放,清新怡人。它小而繁茂,遠遠望去,猶如白雪覆滿枝頭。楊萬里見李花盛放也不禁吟道:“春暖何緣雪壓山,香來初認李花繁。”田間地頭,房前屋后,一樹樹雪白的李花盛開。有的像一團團繡球,圓潤可愛;有的三二十朵緊挨在一起,彼此不相讓;有的單獨出枝,風(fēng)景這邊獨好。它們把鄉(xiāng)間道路點綴得格外美麗,蜂蝶也爭搶著在花間采蜜,忙著屬于自己的“春耕”。
雨過天晴走進山頭,如云朵般的山茶花,藏在這一片蒼翠中,迎春盛放。茂密的葉子中點綴潔白的花朵,晶瑩的水珠沾在柔滑的花瓣邊沿,花朵顯得更嫵媚動人。白的花,黃的蕊,是那樣和諧美麗,傾盡全身之力,只為吐出最甜的蜜。
三月底,清明將近,漫山遍野的映山紅,如火如荼,微風(fēng)吹來,蕩起紅色的波浪。在天空的映襯下,如云霞,似彩緞,艷麗無比。懸崖上,山溝里,一叢叢,一片片,花瓣貼著花瓣,相互依偎,競相輝映。
花兒無言,所有的美麗都跨越了季節(jié)的沉寂。花兒可愛,每朵都寄托了春天的希望。春天住在山野的花里,讓我們在落英繽紛的景致里流連忘返。
故鄉(xiāng)春筍鮮
春雨淅淅瀝瀝灑落大地,蟄伏一冬的小草慢慢發(fā)芽,整個鄉(xiāng)村山野也悄悄地換了新裝,原野泛綠,江水漸暖,連空氣也變得甜絲絲的,地底下的春筍,也在盡情舒展自己的身子。
油菜花謝后,春筍們就“噌噌”地往上冒。在我的故鄉(xiāng),春筍有兩種:一種是毛竹筍,矮胖,個頭大,著深褐色的外衣,需要大人用鋤頭小心地挖起來;還有一種是山竹筍,又細又長,著翠綠帶褐色的外衣 ,只需往根部用力一扳,就斷了。
我們鄉(xiāng)村的毛竹筍,都是自家竹林生長出來的,舍不得挖出來吃,一般留作長大成竹,可以賣個好價錢。而山竹筍不同,它是野生細竹子萌發(fā)的,因為纖維少,比毛竹筍的味道還要鮮。鄉(xiāng)村四月,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山竹筍似乎就為接續(xù)這段空白而生。無論是山野,還是竹林,溪邊還是地頭,都能看見它的身影。
清明過后,我們都要和父母上山扳筍兒。
雨后的春筍,拼命地從土里鉆出來,長勢瘋狂。周末不用上學(xué),父母親就帶著我們幾個孩子上山,在父母的指點下,若是尖端的筍籜是深褐色,那竹筍必是鮮嫩的,若是深綠色的,那味道必定要差些。為了能吃到鮮嫩脆口的竹筍,我們農(nóng)家人便爭分奪秒地抓住這春光,四處找春筍,不論是灌木、荊棘,還是草木旁邊,總能發(fā)現(xiàn)驚喜,根本忙不過來。山林中還有那么多春筍,可身上的袋子沉得背不動了,我們只好懷著不舍的心情回家了。
扳回來的山竹筍,立馬剝殼。筍兒露出白玉似的果肉,還帶著滑嫩的綠。焯水,筍兒仍保持本色,拍扁,切段,下油鍋,和臘肉一起翻炒,竹筍便釋放出一春的水分,汲取臘肉蘊藏的醇香,肉的濃烈與筍的清新相互交融,空氣中彌漫出春筍特有的鮮味。吃上一口,細細咀嚼,又脆又嫩的筍兒,汁水飽滿,鮮香味在舌尖流連,仿佛置身山野,與春天同步。
吃不完的春筍,我們便會把它焯水,放在太陽下曬成筍干。這樣可長期保存,隨時食用。筍干做法也有很多,比如筍干老鴨湯,筍干燉肉,油燜筍干……
蘇東坡曾在《浣溪沙·細雨斜風(fēng)作曉寒》中寫道:“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人間有味是清歡。”在詩人眼里,這些土生土長的食物,樸素純凈,帶著山野的靈秀氣息,是人間至味。
一年春又到,當一盤春筍炒臘肉放在我面前,那散發(fā)出的清香,讓我仿佛又置身在春天的山野!
清明粿飄香
立春后,有一種野草“噌噌”生出芽葉,破土而出,我們稱之為“艾”或“清明草”。在清明節(jié)前后,用清明草做清明粿,是我們家餐桌上一道不可或缺的美食。
據(jù)說清明粿還有一個傳說:有一年清明節(jié),太平天國“忠王”李秀成得力大將陳太平被清兵追捕,陳太平得到一個農(nóng)民的幫助。那個農(nóng)民用清明草揉進糯米粉內(nèi),做成一個個米粿,然后把青溜溜的米粿放在青草里,混過了村口的哨兵。陳太平吃了清明粿,覺得又香又糯且不粘牙。天黑后,他繞過清兵哨卡安全返回大本營。后來,李秀成下令太平軍都要學(xué)會做清明粿以御敵自保,吃清明粿的習(xí)俗就此流傳開。
四月的春日,草木葳蕤。母親就會帶著我和妹妹去山野采摘清明草。它們帶著蔥蘢的生機,在田埂、山坳、溪溝競相生長。因為葉片帶著灰白色的綿毛,在雜草中很容易辨認出來。我和妹妹總會比賽誰采的嫩莖葉最多。春風(fēng)拂過,新采摘的清明草混著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淡淡的青草香味沁人心脾。不一會兒,我們的竹籃裝得滿滿的,雀躍地期待用它來做美味的清明粿了。
母親把鮮嫩的清明草清洗干凈,直接剁成小段,保留它青碧的本色。接下來,把剁細的清明草和面粉揉捻均勻。為了讓口感更加軟糯,一般還會加上一些糯米粉或是淀粉。母親一邊揉,一邊放入適量的糖,直到它們?nèi)诤铣汕嗑G色的面團。面團在母親的手指下,被揪成一個個劑子,再捏一下,就成了小餅形狀的清明粿。
最后一步,是蒸清明粿。我們眼巴巴地等上十五分鐘左右,直到蒸籠飄溢出一股清香味,終于可以開吃了。揭開蓋子,一個個清明粿油綠如玉,清香四溢,食欲一下子就勾起來了。心急的我冒著燙嘴的風(fēng)險,趁著熱氣,小心咬上一口,甜津津的,又細膩又軟糯,帶著淡淡的香味,令人回味無窮。這時母親總會笑著說慢點吃,并囑咐我回學(xué)校帶上一些給同學(xué)嘗嘗。
同學(xué)們吃過母親做的清明粿,都夸贊味道好極了,香甜適口。我也吃過外地同學(xué)帶來的清明粿,有的摻青艾汁,有的包各種餡料,有的用野蒿菜……但都不及母親做得香。
現(xiàn)在,吃清明粿已是人們感知時節(jié)的美食,也是一份留住記憶的牽系。又到了吃清明粿的時節(jié),我又想起了家鄉(xiāng)的清明粿,那揮之不去的泥土香和青草香總縈繞在我的心尖。
(責任編輯 杜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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