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硯平,王 楠,王偉佳△
1.新鄉醫學院醫學檢驗學院,河南新鄉 453003;2.廣東省中山市人民醫院檢驗醫學中心,廣東中山 528400
急性髓系白血病(AML)是一種基因異質性疾病,不同的遺傳特性和分子機制改變致使患者在臨床特征、發病機制、治療效果及預后方面存在差異[1]。FMS樣酪氨酸激酶3(FLT3)突變是AML中最常見的基因異常之一,可在25%~30%的新發AML患者中檢出[2]。以往研究表明,FLT3突變與AML患者的不良預后有關,對患者選擇治療方案及評估預后具有指導價值[3]。但是,FLT3突變陽性的AML患者預后并不完全一致,因為這些患者往往同時存在其他基因異常,伴隨的異常基因也在疾病特征中扮演重要角色。因此,有必要更加深入地研究FLT3突變陽性AML患者的臨床特征,以及其共存基因突變對疾病治療效果及預后的影響,為臨床精準地治療提供依據。本研究通過收集中山市人民醫院收治的初診FLT3突變陽性AML患者的臨床資料,綜合分析FLT3突變陽性患者的臨床特點、伴隨突變基因分布及伴隨突變對治療效果和預后的影響,為細化AML患者風險分層及個性化治療方案的制訂提供理論依據。
1.1一般資料 選擇2017年8月1日至2020年3月31日中山市人民醫院血液內科收治的初診AML患者,所有患者均通過細胞形態學、免疫學分型、細胞遺傳學和分子生物學(以上4項簡稱MICM)相關標準明確診斷,由廣州金域醫學檢驗中心進行染色體核型、融合基因和AML相關基因突變檢測。病例納入標準:(1)經MICM確診為AML的初診患者;(2)至少經過2個療程的化療,并在每次化療結束后2周或下一次化療前抽取骨髓評估治療效果;(3)獲得完全緩解(CR)后繼續進行鞏固治療或選擇造血干細胞移植。排除標準:(1)AML M3型患者;(2)入院前曾在其他醫院診斷并接受治療的患者;(3)化療達到CR后未繼續鞏固治療的患者;(4)資料不完善者;(5)失訪患者。本研究共納入AML患者109例,其中男56例、女53例,FLT3突變陽性患者34例、FLT3突變陰性患者75例。本研究通過醫院醫學倫理委員會批準,所有患者家屬簽署知情同意書。
1.2方法
1.2.1治療和隨訪 白細胞計數(WBC)過高的AML患者治療前,首先使用白細胞單采清除術或服用羥基脲的方法預處理,去除過多的白細胞。依據患者的年齡、身體狀況及骨髓增生程度,與患者及其家屬溝通,選擇最合適的化療方案。方案包括:DA(柔紅霉素+阿糖胞苷)、MA(米托蒽醌+阿糖胞苷)、IA(去甲氧柔紅霉素+阿糖胞苷)、CAGD(粒細胞集落刺激因子+阿糖胞苷+阿克拉霉素+地西他濱)、HAA(高三尖杉酯堿+阿克拉霉素+阿糖胞苷)等。CR患者使用中/大劑量阿糖胞苷或聯合氟達拉濱、蒽環類藥物等方案繼續鞏固治療或進行造血干細胞移植。入組病例的隨訪日期截至2020年8月31日,中位隨訪時間7個月。總生存時間指從患者確診到死亡或隨訪結束的時間,無病生存時間(DFS)指從患者治療后第1次達到CR至患者復發、死亡或隨訪結束的時間。
1.2.2基因突變檢測、融合基因檢測和染色體核型分析 用EDTA-K2抗凝管留取入組病例的骨髓標本,按照說明書操作,使用Ficoll分離液分離骨髓標本中的單個核細胞,使用細胞基因組DNA提取試劑盒提取DNA,應用一代測序的方法檢測AML常見的30種基因突變;按照Trizol試劑盒的操作說明,提取總RNA,按照反轉錄試劑盒的操作要求,反轉錄合成cDNA,然后通過實時定量反轉錄聚合酶鏈反應(RT-PCR)技術要求,檢測25項融合基因。按24 h培養法常規檢測染色體,收集有絲分裂中期細胞,常規制片,按照R顯帶技術分析10~20個分裂中期細胞,參考《人類細胞遺傳學國際命名體制》(ISCN2013或2016版)進行異常核型的描述。
1.3統計學處理 使用SPSS20.0統計軟件進行數據處理和分析。不符合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以M(P25,P75)表示,組間比較采用秩和檢驗;計數資料以例數或率表示,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或Fisher確切概率法;使用Kaplan-Meier法進行生存分析。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FLT3突變陽性患者的臨床特點 本研究中FLT3突變陽性患者34例,FLT3突變陰性患者75例。(1)在臨床特征方面:與FLT3突變陰性患者比較,FLT3突變陽性患者在性別,初診血紅蛋白(Hb)水平、血清乳酸脫氫酶(LDH)水平、骨髓原始細胞比例,FAB分型方面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FLT3突變陽性患者的中位年齡明顯大于FLT3突變陰性患者(P<0.05);與FLT3突變陰性患者相比,FLT3突變陽性患者初診WBC、血小板計數(PLT)明顯升高(P<0.05)。(2)在細胞遺傳學及分子生物學方面:FLT3突變陽性患者中有32.4%伴有染色體核型異常,與FLT3突變陰性患者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FLT3突變陽性患者融合基因陽性率低于FLT3突變陰性患者(P<0.05);通過基因突變檢測發現,44.1%的FLT3突變陽性患者同時伴有NPM1突變,明顯多于FLT3突變陰性患者(P<0.05);41.2%的FLT3突變陽性患者同時伴有DNA甲基轉移酶3A(DNMT3A)突變,明顯多于FLT3突變陰性患者(P<0.05)。(3)在治療效果與預后方面:化療后,FLT3突變陽性患者1個療程、兩個療程CR率低于FLT3突變陰性患者(P<0.05);化療結束后進行隨訪,FLT3突變陽性患者1年總生存(OS)率略低于FLT3突變陰性患者,但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1、圖1。

表1 FLT3突變陽性與FLT3突變陰性AML患者臨床特征比較

圖1 FLT3突變陽性與FLT3突變陰性AML患者的生存曲線
2.2FLT3突變陽性患者伴隨基因突變的分布情況 對34例FLT3突變的AML患者,進行30項AML相關基因突變檢測,發現88.2%(30/34)的患者同時伴有其他類型的基因突變。其中陽性率最高的是NPM1突變,占44.1%(15/34),其次是DNMT3A突變,占41.2%(14/34)。
2.3NPM1突變對FLT3突變陽性AML患者治療效果及預后的影響 以是否合并NPM1突變,將FLT3突變陽性患者分為FLT3+/NPM1+組和FLT3+/NPM1-組。將75例FLT3突變陰性患者作為FLT3突變陰性組。從治療效果和預后方面分析,經過1個療程化療后,FLT3+/NPM1+組患者CR率為73.3%,與FLT3突變陰性組的66.7%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但明顯高于FLT3+/NPM1-組患者的21.1%,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FLT3+/NPM1+組的兩個療程CR率也同樣明顯高于FLT3+/NPM1-組(P<0.05)?;熃Y束后進行隨訪:FLT3+/NPM1+組患者1年OS率為100.0%;FLT3+/NPM1-組患者1年OS率為50.0%;FLT3突變陰性組患者1年OS率為83.6%。與FLT3+/NPM1-組患者相比,FLT3+/NPM1+組患者的預后相對更好。見表2、圖2。

表2 FLT3+/NPM1+組、FLT3+/NPM1-組與FLT3突變陰性組患者預后情況比較[%(n/n)]

圖2 FLT3+/NPM1+、FLT3+/NPM1-與FLT3突變陰性患者的生存曲線
2.4DNMT3A突變對FLT3突變陽性AML患者治療效果及預后的影響 以是否合并DNMT3A突變,將FLT3突變陽性AML患者分為FLT3+/DNMT3A+組和FLT3+/DNMT3A-組。將75例FLT3突變陰性患者作為FLT3突變陰性組。從治療效果和預后方面分析,FLT3+/DNMT3A+組患者經過1個療程化療后,CR率為50.0%,與FLT3+/DNMT3A-組及FLT3突變陰性組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3組患者的兩個療程CR率亦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兩個療程化療結束后進行隨訪:FLT3+/DNMT3A+組1年OS率為42.9%;FLT3+/DNMT3A-組患者1年OS率為77.8%;FLT3突變陰性患者1年OS率為83.6%。與FLT3突變陰性組和FLT3+/DNMT3A-組患者相比,FLT3+/DNMT3A+組患者的1年OS率明顯下降(P<0.05)。FLT3+/DNMT3A+組患者的總生存期明顯縮短(P<0.05)。見表3、圖3。

表3 FLT3+/DNMT3A+、FLT3+/DNMT3A-與FLT3突變陰性患者預后情況比較[%(n/n)]

圖3 FLT3+/DNMT3A+、FLT3+/DNMT3A-與FLT3突變陰性患者的生存曲線
AML是一種以造血干細胞和祖細胞的分化阻斷和克隆增殖為特征,以犧牲正常造血功能為代價的血液系統惡性腫瘤,在臨床上具有惡性程度高、異質性大的特點[1]。盡管大部分AML患者在經過化療后可以達到CR,但卻有相當一部分患者無法達到CR而成為難治性AML,并且仍有大量患者在緩解后由于復發而出現病情反復甚至進展,最終導致死亡。隨著對AML研究的不斷深入以及多種實驗技術的發展,人們發現AML患者不僅在細胞譜系方面存在差異,在細胞遺傳學和分子生物學的表現也各不相同,這些差異直接影響患者的臨床特征、治療效果及預后。位于染色體13q12上的FLT3突變是AML中最常見的基因異常之一,具有促進細胞增殖和減少細胞凋亡的作用,25%~30%新診斷的AML患者被檢測出FLT3突變[2]。
本研究對109例初診AML患者的臨床資料進行了分析,結果表明,有34例患者存在FLT3突變,占31.2%,與DAVER等[2]報道結果一致。FLT3突變后增加酪氨酸激酶活性,進而導致下游信號通路(如RAS/MAPK、STAT5等)的結構性激活,誘導細胞異常增殖和凋亡受阻[4]。FLT3突變陽性的AML患者經常伴有WBC增多及骨髓原始細胞比例高的特點[5],但也有研究認為,FLT3突變不影響PLT和Hb[6]。在本研究中,FLT3突變陽性AML患者的初診WBC和PLT均明顯高于FLT3突變陰性患者(P<0.05),而兩組患者初診Hb和骨髓原始細胞比例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有研究指出,FLT3突變多見于FAB分型中的M3型和M5型,在M2型及M6型中突變陽性率較低[7],而本研究入組的FLT3突變陽性患者中,以M2和M4型多見,共占70.6%。以往一些研究指出,伴有FLT3突變的AML患者易同時伴有其他與白血病相關的基因異常,其中以NPM1突變多見[8]。在本研究中,有88.2%(30/34)的FLT3突變陽性患者同時伴有其他類型的基因突變,其中檢測到陽性率最高的是NPM1突變,占44.1%(15/34),其次是DNMT3A突變,占41.2%(14/34),與FLT3突變陰性患者相比,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此外,本研究通過對入組患者進行髓系白血病常見融合基因篩查檢測,發現FLT3突變陽性患者中只有11.8%(4/34)被檢測出融合基因陽性,陽性率明顯低于FLT3突變陰性患者(38.7%,29/75,P<0.05),提示FLT3突變更常見于融合基因陰性的患者。
FLT3突變陽性AML患者具有總生存期短、復發率高、預后差的特點,尤其是在等位基因比例較高的患者中[9]。本研究的患者經過兩個療程的標準方案化療后結果顯示,伴有FLT3突變陽性患者的1個療程CR率及兩個療程CR率均低于FLT3突變陰性的患者(P<0.05)。
NPM1基因編碼在細胞核與細胞質之間穿梭的多功能伴侶蛋白,作用于細胞物質運輸、細胞分裂、增殖等方面,突變的NPM1蛋白可使PU.1在細胞質中移位,從而進一步阻止PU.1與CEBPα/RUNX1的相互作用,并阻斷單核細胞和粒細胞的分化[10]。NPM1突變在AML中十分常見,發生率為21%~35%[11]。既往研究報道,單純NPM1突變的正常核型AML患者被劃入低風險組,是提示預后良好的因素[12]。FLT3突變常伴有NPM1突變,并可能對患者預后產生一定影響。本研究發現,FLT3+/NPM1+組患者的1個療程CR率與兩個療程CR率與FLT3陰性組患者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但明顯高于FLT3+/NPM1-組(P<0.05),并且FLT3+/NPM1+組患者的1年OS率也明顯高于FLT3+/NPM1-組患者(P<0.05),提示當NPM1突變存在時,FLT3突變陽性患者的預后改善。
DNA甲基化、RNA介導的基因沉默和組蛋白修飾等在內的表觀遺傳修飾因子失調與AML發病有關[13]。DNMT3A是一種與表觀遺傳修飾相關的重要蛋白酶[14],負責CpG二核苷酸的從頭甲基化。研究結果表明,DNMT3A突變破壞了甲基轉移酶蛋白亞基的正常連接,對DNMT3A蛋白功能產生顯著的負面影響[15]。DNMT3A突變作為易與FLT3突變同時出現的常見分子學變異,被許多研究認為與較差的預后有關[16]。在本研究中,FLT3+/DNMT3A+組患者化療后1個、兩個療程的CR率與FLT3+/DNMT3A-組及FLT3突變陰性組均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而FLT3+/DNMT3A+組患者的1年OS率及總生存期明顯低于FLT3+/DNMT3A-組和FLT3突變陰性患者(P<0.05),提示當FLT3突變陽性患者同時伴有DNMT3A突變時,預后明顯變差。
綜上所述,伴有FLT3突變陽性的AML患者常表現為年齡偏大、WBC與PLT升高、CR率低的特點,并常同時存在其他類型的基因突變,其中以NPM1和DNMT3A突變最為多見。不同的伴隨突變會對患者預后產生一定的影響,應根據不同的伴隨突變對FLT3突變陽性AML患者進行更加精細的風險分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