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而不休、隔代照料與中國育齡女性生育行為*

□ 顧和軍 張永梅 卞鳳芹

內容提要 在“全面三孩”政策已經出臺和人口老齡化、延遲退休政策呼之欲出的雙重背景下，探索既能充分發揮老年人余熱又不會對人口出生率造成較大負面沖擊的政策框架體系具有重要意義。本文利用CHNS 數據實證考察了“退而不休”對中國育齡女性生育行為的影響及作用機制。研究發現，在控制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祖輩“退而不休”會顯著減少育齡女性的生育數量。采用工具變量處理模型的內生性之后，回歸結果依然顯著。異質性研究發現，擁有城市戶籍、受教育程度高的女性和高收入家庭的生育行為更易受到祖輩“退而不休”的影響。進一步的影響機制分析發現，“退而不休”會擠出祖輩照料孫輩的時間，從而導致生育水平下降。本文的研究結論能為中國實施人口均衡發展戰略以及統籌解決“一老一小”問題提供一定的微觀層面的證據和政策啟示。

一、引言

隨著人口老齡化程度日趨加深，社會撫養壓力增加、養老金不足，我國的延遲退休政策呼之欲出，中共中央十八屆三中全會《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明確提出“研究制定漸進式延遲退休年齡政策”。然而，延遲退休雖然有利于提高老年人的勞動參與率、緩解養老保險體系的財務壓力，但可能會減少老年人隔代照料孫子女的時間，導致育齡女性延遲生育或少生育，進一步降低當下已十分低下的人口出生率。在這種形勢下，重新審視延遲退休對隔代照料、進而對育齡女性生育行為的可能影響，探索既能充分發揮老年人余熱又不會對生育水平造成較大負面沖擊的政策框架體系具有重要意義。

目前，直接研究延遲退休對生育的影響的文獻較少，主要因為我國還沒有正式實施延遲退休政策，難以直接研究延遲退休對于生育的影響。但是，考慮到我國目前有大批老人到了退休年齡仍然繼續在勞動市場上就業（也即退而不休），通過他們的就業狀態與家庭生育的因果關系可以間接反映未來真正實行延遲退休可能對生育產生的影響。本文利用CHNS 數據實證研究了“退而不休”行為對育齡女性生育行為的影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應將來延遲退休政策可能產生的生育后果。與已有文獻相比，本文的邊際貢獻主要在于：第一，采用隔代照料變量將退而不休與生育行為聯系起來，分析退而不休對隔代照料的影響及其生育效應，揭示退而不休、隔代照料和生育行為之間的關系，豐富和拓展了相關理論。第二，考慮代際間的收入和時間轉移，構建包含兩代人效用函數的生育模型，揭示退而不休的生育效應，在對經典世代交疊模型的擴展上具有一定的理論意義。

二、文獻綜述

隔代照料是家庭代際間支持的一種常見形式，是重要的兒童照料方式。在美國，Guzman（2004）發現47%的（外）祖父母參與了照看孫子女；而Hank and Buber（2009）發現在歐洲，58%的（外）祖母和49%的（外）祖父在過去12 個月中為15 歲及以下的孫輩提供了照料； 在中國，Chen et al.（2011）指出隔代照料是家庭幫助的核心組成部分，《中國家庭發展報告2015》顯示，在0-5 歲兒童的日常主要照料者中，約47.6%為母親，38%為（外）祖父母。

隔代照料會影響年輕一代的生育決策或行為。Becker（1964）認為生育是家庭經濟生產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時間與收入的約束條件下，夫妻在謀求家庭總效用最大化的前提下決定生育的數量。而Gray（2005）認為作為正規兒童照料的一種低成本替代方式，隔代照料可以實現時間的代際傳遞，從而放松母親的時間約束，使母親更輕松地在工作和生育中進行選擇。中國在市場化改革之后許多公立兒童照料機構被關閉或轉型為私立幼兒園，并且很多幼兒園不再接收兩歲以下兒童（Cook和Dong，2011；Liu 等，2008），0～2 歲兒童托幼機構嚴重匱乏，在這種形勢下，隔代照料的作用更為明顯。針對其他國家的實證研究表明，隔代照料對年輕一代的生育決策或行為有積極作用 （Garcia-Moran 和Kuehn，2017；Battistin 等，2014）。

然而，退而不休會降低年輕家庭獲得隔代照料的可能性，從而影響年輕一代的生育決策或行為。老年人退休后提供隔代照料的概率顯著增加，其中女性增加的幅度更大 （封進和韓旭，2017；Feng和Zhang，2018）。女性祖輩的退休會使年輕家庭獲得隔代照料的概率增加約37.2%～42%（鄒紅等，2018）。父代在超過退休年齡之后與之前相比，子代生育概率顯著提高大約6-9 個百分點，主要的機制是父代超過退休年齡之后，提供的隔代照料時間明顯增加（封進等，2020）。退而不休可能會讓許多老人延長的工作時間與孫輩嬰幼兒時期重疊，從而造成隔代照料的下降（劉一然，2014），進而作用于育齡女性的生育行為。

退而不休對生育決策或行為的研究主要有以下幾種觀點。一是，退而不休將擠出祖輩照料孫輩的照料時間，進而導致家庭生育水平下降。由于幼教機構的不完善與托幼市場的不成熟，在轉型期中國，隔代照料仍然是嬰幼兒照料的主要方式，退而不休將擠出隔代照料的時間，使得生育缺乏家庭和社會支持，進而造成生育水平下降 （周鵬，2017）。二是，退而不休有利于減輕養老對家庭生育的擠占，釋放生育資源，提升生育水平。隨著老齡化趨勢的日益嚴峻，社會養老和家庭養老的負擔過重會在一定程度上對家庭的生育資源產生擠占，延遲退休可以減輕甚至避免這種擠占，從而釋放生育資源，提升生育水平 （周立群和周曉波，2016；吳義根和楊華磊，2018）。三是，退而不休對生育水平的影響不確定。一方面，退而不休使得老年時期收入增加，年輕時期儲蓄壓力減少，傾向于投入更少的時間用于勞動，投入更多的時間撫育子女，促使出生率上升；另一方面，退而不休會使老年人用于隔代教養的時間減少，年輕人撫育子女的時間成本上升，促使出生率降低，對出生率的影響取決于兩種效應的對比（嚴成樑，2018）。

綜合上述分析，現有研究對本研究具有重要的啟示，但仍存在以下不足：第一，退而不休對生育影響的機制討論主要從收入效應角度展開，從隔代照料角度展開的鳳毛麟角，僅有的幾篇文獻雖然探討了退而不休對生育影響的理論機制，但分析過程中設定了較強的假設前提，一些參數的設定缺乏現實基礎。第二，退而不休對生育水平影響的實證研究還很匱乏，這是一個新興的研究領域，相關研究剛剛起步，想要科學的認識該問題仍需大量的研究。本文將退而不休、隔代照料與生育行為結合起來，擬構建包含兩代人效用函數的生育模型，通過實證模型檢驗退而不休與育齡女性生育行為之間的因果關系，并分析隔代照料的效應。

三、數據與模型設定

（一）基本模型設定

本文通過建立以下形式的經驗模型來識別退而不休對中國育齡女性生育行為的影響：

式中，birthit為被解釋變量，主要指育齡女性生育指標，分別表示是否懷孕，是否生育；如果育齡女性在被調查期間有過懷孕、生育行為，則被解釋變量取值為1，否則取0。

變量retieit是核心解釋變量，表示是否退而不休； 如果祖輩在到達退休年齡后仍然選擇繼續工作，那么我們認為祖輩是退而不休，解釋變量取值為1，否則取值為0。

Xit表示一系列控制變量：包括育齡女性的年齡，受教育程度，工作，健康、婚姻，家庭收入、丈夫是否有工作、丈夫是否長期在家居住、戶籍特征以及人均GDP（即人均發展水平，下文用人均GDP（國內生產總值）表示）等，μit表示隨即擾動項，在對上式進行估計時，如果α1顯著為正，則說明退而不休對育齡女性生育行為有顯著促進作用，如果α1顯著為負，則退而不休對育齡女性生育行為有抑制作用。

（二）模型的內生性及處理方法

直接估計上式存在的風險是，退而不休與育齡女性生育行為之間存在一定的內生性，這兩者之間的內生性來源于以下幾個方面：首先，這兩者之間可能存在反向因果關系，退而不休會影響年輕家庭生育行為，反過來，年輕家庭生育行為也會影響退而不休。其次，遺漏變量的影響，家庭觀念、工作偏好等無法觀測的變量會同時影響家庭成員的退休和生育行為，導致變量之間的內生性。由于內生性的存在，傳統的估計方法會導致偏誤，本文嘗試尋找工具變量，基于方程（2）、（3）采用IV Probit進行回歸。具體模型如下：

（三）數據來源及變量選擇

1.數據來源和樣本說明

本文的數據來源于中國健康與營養調查（CHNS），CHNS 數據是由北卡羅來納大學人口中心和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營養與食品安全所合作調查的項目。該調查范圍涵蓋中國東、中、西部15 個不同經濟發展水平省（區）的城市和農村地區。截止目前，CHNS 數據調查已經開展了10 次，分 別 是1989、1991、1993、1997、2000、2004、2006、2009、2011 和2015，涵蓋了社區、家庭和個人三個層面的信息。該調查采用了多階段，隨機聚類的方法，從15 個省市中抽取了大約7200 戶家庭，涵蓋30000 多人，并且在地理環境、經濟發展、公共資源和健康指標方面有很大差異，目前該數據已被廣泛用于經濟學、社會學和醫學等領域的研究。

本文以CHNS 個人調查問卷中的婦女調查模塊為基準，選取樣本中年齡為16～52 歲，通過信息匹配和處理，刪除缺失值，最終得到的樣本數量為4523 個。由于CHNS 數據每個調查年份均存在調查對象流失的問題，因而最終得出的是一個非平衡面板數據。

2.變量選擇及定義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是中國育齡女性的生育行為，主要采用是否生育作為衡量指標。另外，女性生育行為是一系列行為過程，除了是否有生育行為，本文也將女性是否決定懷孕作為被解釋變量進行回歸估計。本文核心解釋變量是是否退而不休。目前全國各地職工仍然執行《關于工人退休、退職的暫行辦法》（國發[1978]104 號），文件規定，男性年滿60 周歲，女性滿50 周歲（女性干部為55 歲），特殊工種除外。本文將每個老人的年齡進行匹配，達到退休年齡并且依然堅守在工作崗位上的老人視為退而不休，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0。

主要控制變量包括以下幾個層面： 第一是個人特征，包括育齡女性的年齡、受教育程度、工作、健康、婚姻；第二是家庭特征，包括家庭收入、丈夫是否有工作、丈夫是否長期在家居住、戶籍特征；第三是地區特征，包括地區經濟發展水平。主要變量的定義和描述性統計如表1 所示。

從表1 可以看出，在全樣本中，調查期間育齡女性懷孕的比重為14.4%，生育的比重為12.7%；祖輩退而不休的比重為8.3%，祖輩每周參與隔代照料的時間大約為1.72 小時。在所有樣本中，年齡最小為16 歲，最大為49 歲；從參與率來看，女性勞動參與率為77%，男性勞動參與率為90.1%。從經濟水平看，家庭收入最小值為10 元，最大值高達88.72 萬元。從經濟發展來看，人均GDP 為1.67 萬元，其中，最小值為0.18 萬元，最大值為4.70 萬元。基于這些統計事實，下文將對退而不休與育齡女性生育行為之間的因果關系進行細致的實證檢驗。

表1 描述性統計

四、回歸結果分析

（一）基本回歸結果

表2 匯報了基本回歸的結果，（1）～（2）列是Probit 模型的回歸結果，第（1）列沒有控制城市固定效應，第（2）列控制了城市固定效應。第（1）、（2）列延遲退休的系數值分別為-0.201、-0.253，且均在5%的水平上顯著，可以看出，在不考慮內生性的前提下，退而不休對育齡女性生育有顯著的抑制作用，且存在一些城市層面不可觀測的因素會導致結果被低估。

表2 基本回歸結果

表2 第（3）列匯報了以是否懷孕作為被解釋變量的回歸結果，表2 第（4）列匯報了以是否生育作為被解釋變量的結果，回歸系數分別為-0.204、-0.073，分別在5%、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退而不休會降低育齡女性懷孕的可能性。

其他控制變量對育齡女性生育行為的影響，就個人特征而言，年齡越大，生育水平越低，主要是因為隨著年齡的增長，生育能力會不斷下降。有工作的女性生育水平降低，這是因為工作的女性不得不在生育和工作之間進行權衡取舍，工作和生育之間存在此消彼長的關系[23-24]。就家庭特征而言，家庭收入越高，生育水平越低，Mincer [25]認為可能的原因是高收入家庭更加注重孩子的質量，而孩子的質量和數量之間存在一定的替代關系。

（二）處理內生性的回歸結果

表3 匯報了處理內生性之后的回歸結果。本文采用社區退而不休率作為工具變量。首先，社區的退而不休率越高，意味著該社區適合老人的工作機會越多，并且同一社區的老人在工作、生活習慣等方面存在一定的趨同性，因此社區退而不休率與個體退而不休之間有一定的相關性，該工具變量滿足相關性要求；其次，社區退而不休率與育齡女性生育行為之間的關系不大，因此該工具變量滿足外生性要求。第（1）、（2）列分別匯報了一階段和二階段的回歸結果，從中可以看出，社區退而不休率對老人的退而不休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退而不休對育齡女性的生育水平具有顯著抑制效應。

表3 處理內生性的估計結果

（三）穩健性檢驗：

1.傾向匹配得分（PSM）

根據以上分析，退而不休與生育行為可能受到其他因素的影響，如果直接回歸有可能造成實證結果的偏誤，因此，在基準回歸結果上，本文進一步使用傾向匹配得分法對已有估計結果進行穩健性檢驗，以排除樣本選擇偏誤的問題。匹配協變量包括基準回歸中的個體及家庭特征等所有控制變量。匹配方法采用最近鄰匹配、半徑匹配和核匹配。PSM 的匹配前后平衡性檢驗結果如圖1 所示。從圖中可以看到，對比匹配前的結果，大多數變量的標準化偏差均大幅度縮小。另外，Pseudo R2 值從匹配前的0.079 下降到匹配后的0.001；協變量的標準化偏差由匹配前的19.3 下降到1.8～2.9，總偏誤被降低；似然比檢驗的P 值表明，協變量的聯合顯著性檢驗在匹配前為統計顯著，在匹配后各種匹配方法下P 值均變大，原假設被拒絕。因此，就平衡兩組樣本之間協變量的分布而言，傾向得分logit 估計和樣本匹配是成功的。

圖1 各變量的標準化偏差圖示

退而不休對生育行為的回歸結果如表4 所示，在采用最近鄰匹配、半徑匹配和核匹配之后，結果發現，ATT 的系數值在5%水平上顯著，ATT值為-0.056，表明祖輩退而不休的家庭比未退而不休的家庭生育行為可能性更低，與前文基準回歸結果基本一致，表明經過匹配后的結果依然是穩健的。

表4 傾向得分匹配結果：被解釋變量平均處理效應ATT 值

2.加入更多控制變量

在基本模型的基礎上，表5 匯報了加入子輩特征的回歸結果，第（1）列加入了子輩中父親的年齡、受教育程度以及家庭層面的特征是否擁有住房，結果表明，退而不休對女性生育有顯著的負向影響；此外，第（2）列加入子輩有兄弟、姐妹個數，結果顯示，即使加入更多的變量，結果始終保持穩健。

表5 加入更多控制變量

3.改變被解釋變量的度量方式

基本回歸中被解釋變量生育設定為子輩被調查期間是否生育，包括子代在1991-2015年被調查期間是否生育，此處再考慮另外一種度量，即調查子輩最近一年內生育行為，不包含懷孕史，回歸結果如表6 所示第（1）列所示，改變度量的回歸結果與表1 類似，退而不休對子輩最近一年的生育行為依舊有顯著負向影響。

表6 穩健性檢驗

4.重新界定女性生育年齡

上文對于育齡女性的界定是年齡介于16～49歲的女性，而實際上，超過45 歲女性懷孕和生育發生概率較小，因而此處將育齡女性年齡界定為16～45 歲，重新檢驗了退而不休對育齡女性生育的影響，回歸結果如表6 第（2）列所示，回歸結果與表1 類似，表明退而不休對女性生育行為依舊有顯著負向影響，結果依舊保持穩健。

五、異質性分析

（一）不同受教育程度的影響

不同受教育程度群體在工作和生育上的選擇存在差異，因而受祖輩退而不休的影響可能存在差異，因而為了進一步考察不同受教育程度群體之間是否存在異質性，本文按教育水平分組進行了檢驗。本文將接受過大專及以上教育水平的群體定義為較高教育水平組，將接受過高中及以下教育水平的群體定義為較低教育水平組。結果發現，相比于較低水平教育組的育齡女性而言，退而不休會顯著降低較高教育水平組育齡女性的生育水平。可能的原因是較高教育水平組的育齡女性本身工作的概率更高，當祖輩退而不休時，工作和生育之間的矛盾更為突出； 而較低教育水平組的育齡女性工作的概率更低，或大多從事彈性較大的工作，當祖輩退而不休，面臨工作和生育之間的矛盾時，可以選擇退出勞動力市場。

表7 對不同受教育程度女性生育影響的異質性結果

（二）生育機會成本的影響

一般而言，工資水平越高的育齡女性其生育的機會成本越高，祖輩退而不休對其生育行為的影響也會越大。為了驗證這一點，本文根據工資水平是否高于平均水平，將個體區分為較高工資組和較低工資組分別進行了回歸，表8 匯報了回歸結果。結果顯示祖輩退而不休對較高工資組家庭育齡女性的生育有顯著的抑制作用，對于較低工資組則沒有明顯影響。

表8 對不同工資水平育齡女性生育影響的異質性結果

（三）子代兄弟姐妹個數的影響

一般而言，兄弟姐妹數量越多，對祖輩隔代照料資源的競爭也會更激烈，進而影響到女性生育行為，在中國向來有女性從夫居的傳統，因而為了進一步考察配偶兄弟姐妹數量是否存在異質性。本文按照配偶是否有兄弟姐妹進行了劃分，研究結果發現配偶有兄弟姐妹會對隔代照料資源形成競爭，因而生育行為受到的影響更大。

六、機制分析

根據上文的理論分析可知，退而不休導致祖輩隔代照料的減少從而降低育齡女性生育水平，本文構建中介效應模型對上述機制進行檢驗。在CHNS 數據中，關于隔代照料的變量有兩個：一個是老人上周是否對6 歲以下兒童提供照料，另一個則是具體的照料時間，本文根據上述兩個變量構建隔代照料變量，提供隔代照料的賦值為1，且提供具體的照料時間，否則賦值為0。

本文采用中介效應模型識別退而不休對隔代照料的影響及其生育效應，方程具體形式如下：

檢驗的步驟如下：第一步檢驗方程（4）中的系數α1，如果顯著，則中介效應顯著，并進行后續檢驗。第二步依次檢驗方程（5）和（6）中的β1和χ2，如果兩個都顯著，則意味著間接效應顯著，并進行下一步檢驗，如果至少一個不顯著，則進行第3 步檢驗。第三步用Bootstrap 法檢驗原假設：β1×χ2=0，如果顯著，則間接效應顯著，進行第四步檢驗。中介效應檢驗結果如表9 所示，第（1）列檢驗結果如前文所示，退而不休對育齡女性生育行為作用顯著，且在5%水平上顯著，表明存在中介效應，第（2）列發現退而不休對隔代照料影響不顯著，進而第（3）列結果發現，退而不休通過隔代照料對生育行為影響顯著，因而，本文采取Bootstrap 法檢驗，結果拒絕原假設，表明退而不休與生育行為之間存在間接效應，且間接效應顯著。

表9 對配偶不同兄弟姐妹數量生育影響的異質性結果

表10 機制分析

七、結論與政策啟示

本文利用CHNS 數據，以社區平均退而不休率為工具變量，采用Probit、LPM、IV Probit 模型實證檢驗了退而不休對中國育齡女性生育行為的影響及其內在機制。研究發現，退而不休會顯著降低育齡女性生育行為。進一步的機制分析發現，祖輩退而不休導致家庭中照料孫輩的時間減少，年輕人在就業與生育的雙重壓力下，家中又缺乏老人的照料，從而選擇延遲生育、少生育。在使用PSM后發現結果依舊穩健性。異質性分析表明，相比于受教育程度低的家庭，受教育程度較高的家庭退而不休行為對生育影響更為顯著； 相比于工資水平較低的家庭，工資水平較高的家庭退而不休對生育行為影響更大； 相比于配偶沒有兄弟姐妹的家庭，配偶有兄弟姐妹的家庭對隔代照料競爭激烈，退而不休對生育行為影響更大。

本文的政策啟示是：一方面，我國老齡化速度加快，漸進延遲退休政策尚未真正的實行，延遲退休政策無法趕上我國的老齡化發展速度，更需要更加靈活的退休制度增加老年人自身勞動供給的意愿與可及性，另一方面，面對生育率降低的現實狀況，政府必須建立健全支持生育政策，加快公立幼兒園的建設，盡快規范以及培育成熟的托幼育嬰市場。政府應積極將托幼服務納入公共服務框架，對育兒公共資源實現優化配置。另外，政府應該出臺相關支持生育的補貼辦法，提升育兒醫療水平，盡快完善配偶陪產假。相關部門制定適合本國國情的延遲退休政策時，同時應該考慮相關輔助性政策，從而使得老年人在參與隔代照料或者成為勞動力擁有更加靈活的時間，這樣既能充分發揮老年人對經濟的正向作用，又能盡量避免人口出生率下降的不利形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