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榮博,鐘昌標
(上海大學經濟學院,上海200444)
2021年《政府工作報告》強調,降低碳排放強度,構建清潔低碳的能源機制,持續改善環境質量,制定2030年前碳排放達峰行動方案,走符合國情的綠色、低碳、循環與可持續發展道路。然而產業結構的重型化格局與粗放型增長方式并沒有得到根本性改變,區域經濟發展由“高碳”向“低碳”轉換矛盾疊加,碳排放強度下降目標難度壓力凸顯。新型智慧城市建設在充分利用新興信息技術和注重落實新發展理念的基礎上應際而生,是區域實現綠色經濟可持續的制度安排與戰略選擇。智慧城市要求探索低碳發展的模式、制度、技術與產業創新,推動節能減排,減少資源浪費,改善生態宜居環境,提升植被覆蓋質量,為擺脫路徑過度依賴和探求未來可行道路提供藍圖與模板。
2012年,住房和城鄉建設部正式發布“關于開展國家智慧城市試點工作的通知”,并印發《國家智慧城市試點暫行管理辦法》和《國家智慧城市(區、鎮)試點指標體系(試行)》文件。政策文件中明確指出,智慧城市建設是集約、綠色、低碳、智能新型發展的內涵要求,是帶動產業優化升級的重要途徑。在試點縣域內,要求實踐低碳發展路徑,推進能源優化利用,支持新業態在高耗能行業的應用,促使人居環境得到改善,構建環境智能監測體系與污染物排放防控體系,打造以低碳排放為特征的現代化產業體系。因此,借助智慧城市試點政策,深入分析其對試點縣域產生綠色低碳效應顯得尤為重要,能夠為世界貢獻中國智慧與中國方案。
智慧城市是一種復雜的生態系統,可以通過人力資本、高新技術與數據信息網絡來提升區域的宜居性與可持續性[1]。智慧城市不應該局限于智能信息技術的概念范圍,更應該包括綠色經濟與可持續發展的思想,在未來時期內要擁有更加有效的資源利用程度與更低的污染排放水平[2]。智慧城市包含三個要素:基礎設施數字化、區域空間發展可持續、數字技術和低碳的合作實驗[3]。國外文獻中的概念基本是在以信息與通信技術為中心的基礎上發展成為三個核心要素:技術(硬件與軟件的基礎設施)、人(創造力、教育)、政府(治理與決策)。國內文獻主要從智慧化與新一代信息技術角度對智慧城市的概念和內涵進行闡釋,較少從具體領域應用(環境、治理、管理等)和系統觀念(整體維度、宏觀視角等)兩個視角來說明。
在有關智慧城市與節能減排的文獻研究中,從國外文獻來看,智慧城市將理念(綠色)-技術(智慧)-平臺(模式)進行有效融合,擁有清晰明確的目標導向,已經在“綠色低碳”經濟發展方面取得一定效果。在國內,基于城市層面數據,僅以第一批城市(排除縣、縣級市和市轄區)為例,發現智慧城市建設顯著降低城市工業二氧化硫、工業廢水與工業固體廢棄物排放量[4]。智慧城市建設可以有效提升產業結構高級化、合理化與服務業生產化水平[5],加速高端服務業在中心高度集聚,但也刺激低端服務業向周邊區域擴散[6]。智慧城市建設會通過技術創新效應和資源配置效應對地區制造業升級產生積極影響[7],促進新能源科技、新節能減排技術在傳統制造業的應用,從而推動生產轉型,產生正向持續環境降污效應[8]。智慧城市試點能夠產生低碳環保示范效應與空間溢出效應[9],顯著增強城市發展質量、全要素生產率與創新水平,在區域、城市規模與等級中帶有異質性特征[10]。智慧城市試點顯著提升城市工業生態效率、綠色創新效率和綠色發展效率,政府應該因地制宜探索“經濟-環境”可持續發展之路[11]。
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可以提升碳減排效率,降低碳排放強度[12],其中,產業結構合理化和高級化在一定程度上削弱碳鎖定效應[13]。居民通過相互監督、模仿和學習,引領綠色低碳的生活模式,形成同群效應,在一定程度上緩解污染問題[14]。專業化集聚有利于污染強度下降,存在負向強化機制,對環境污染產生先抑制后促進的作用[15],服務業專業化與多樣化集聚并未產生預期中的碳減排效應,反而會顯著提升周邊地區的碳排放水平[16],未來減排策略的重點在于,能源強度實現降速發展,第三產業尤其是綠色低碳服務業加速發展,從而實現城市化和碳減排的脫鉤[17]。
在有關污染轉移文獻方面,環境規制引起污染密集型企業向發展中國家轉移[18],產生污染避難所效應[19]。基于博弈論模型發現環境規制強度提升會驅使污染性企業向低強度地區集聚[20]。分地區來看,就美國全境而言,環境規制強化污染性企業退出,紛紛遠離并重新選址建廠,這一過程會受到周圍較低監管成本縣(達不到聯邦排放標準縣)的巨大吸引[21]。歐盟空氣質量監管會導致污染密集型企業向欠發達地區轉移,污染性企業在進行遷移時,低生產率的企業會對成本更加敏感,并在相對低成本的外圍地區中獲益[22]。環境規制會帶來國內污染產業的跨地區轉移,由約束更為嚴格的地區向更弱地區進行污染轉移[23]。就全國層面而言,環境規制會使污染企業向鄰近地區轉移,加劇污染遷入地的污染程度,產生污染回流效應,引發污染就近轉移現象[24]。在東部地區,遷移的轉移黏性現象非常明顯,目的是以便從其集聚的正外在性中受益[25]。隨著轉入地環境危機的惡化,污染轉移依靠的利益緊密點趨向于裂變,漸次引起“環境-社會”治理危機[26]。
總結來看,相關文獻主要集中在城市層面,而區縣作為國民經濟的最基本單元,是各項政策最有力的直接執行者,卻鮮有文獻從縣級層面對試點產生的綠色效應進行研究。縣域在中國經濟發展與產業轉型中扮演重要角色,很少文獻對綠色低碳發展成效的傳導路徑進行識別。縣域作為一種行政單元中觀經濟主體,對諸如如何在區域整體環境污染綜合治理中發揮關鍵作用、怎樣才能避免產生污染“以鄰為壑”的問題等討論分析不足。
鑒于此,該研究的創新點是:首先以縣域樣本為研究對象,借助多期雙重差分模型和面板分位數回歸模型依托智慧城市試點來對政策實施區縣的綠色低碳發展質量效果進行整體評價和異質性分析,豐富與拓寬有關縣域節能減排與綠色環保方面的文獻;其次,使用中介效應模型對智慧城市試點區縣產生的綠色低碳效應進行機制分析,嘗試構建智慧城市試點政策實施影響環境質量縣級層面的理論框架;最后,基于區域環境污染綜合治理的視角,對二氧化碳庫茲涅茨環境曲線、鄰近地區“污染避難所”假說、Tapio 脫鉤指數模型與國內外案例進行拓展分析與驗證,為低碳減排合理路徑建議的提出提供借鑒參考,對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具有重要的意義。
在城市形態的演化過程中,智慧城市是“技術-人才-治理”三種維度合為一體的高級形態。而智慧城市試點政策可以通過技術效應、人才效應與制度設計來實現縣域范圍內綠色低碳發展,提升區縣生態環境質量。
根據分析,提出研究假說如下。
假說1:智慧城市政策實施對試點縣域產生明顯的綠色低碳效應。智慧城市試點有助于降低區域碳排放數量,增加陸地植被的固碳量規模,提升縣域生態環境質量程度。
智慧城市試點通過技術效應來實現降污減碳。其一,產業結構高級化。縣級政府逐步壯大智能高新技術產業規模與研發水平,加速科研創新成果轉化,以智能化手段形式優化資源配置,構建清潔低耗型工業體系,促進現代服務業提質增效,培育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等新業態,從而推動傳統產業技術、組織系統與管理觀念的創新,產業結構不斷向更高層次的階段邁進,實現動力系統驅動的轉變。產業結構高級化可以提升生產效率與能源資源利用率,助推生產要素投入向低碳化轉變,生產方式向高精尖方向發展,生產設備向集約精益化方向突破,產業鏈條向高附加值延伸,產業產品向綠色質量化邁進,優化產業組織結構,正確處理生態環保與能源消耗的關系,從而減少二氧化碳污染物排放規模。其二,專業化集聚外溢。專門化程度的提高會促進勞動力與產業合理分工,增強優勢產業配套協作能力,提高公共基礎設施的利用效率,方便政府統一監管與統籌處理污染物,增加清潔能源的使用量,形成產業集聚高度專業化,降低區域碳排放污染強度。專業化集聚可以降低治理污染的單位成本與清理成本,縮減企業運行的交易費用、運輸費用與協調費用,減少中間運輸環節的能源消耗,以避免資源浪費與能源損失,提升單個企業治理污染的積極性,加速要素資源的循環充分利用,從而達到污染物排放總量與排放強度雙降的目的,形成污染減排的規模經濟效應。其三,污染企業退出。從綠色低碳的角度來講,污染型企業的組織形式、生產結構與經營模式與生態環境可持續發展的要求背道而馳,并不符合新時代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要求,更不符合“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生態理念。縣級政府大力對傳統企業進行綠色化改造,加速發展循環經濟,進行生態環境保護,嚴格控制高耗能、高排放和產能過剩行業發展,增強跟蹤監管與在線監測企業能耗排污水平,提高新建項目節能環保準入門檻,這在一定程度上提升污染污染型企業的生存風險,增加其退出市場的概率,促使縣域環境質量得到有效提升。
假說1a:智慧城市試點通過產業結構高級化來實現縣域綠色低碳發展。
假說1b:智慧城市試點通過產業專業化集聚來實現縣域綠色低碳發展。
智慧城市試點通過人才效應來實現降污減碳。其一,人才建設。智慧城市的重點和核心在于人的發展,在智慧城市試點的過程中,生態環保理念對高素質人才的培養提出更深層次的要求。人的教育與培養可以充分挖掘人才的智利潛力,實現個人行為與社會治理決策的最優化,提升社會的勞動生產效率。高素質人才的交流與合作,還有助于環保知識的空間溢出,產生“磁鐵效應”,進而帶動區域整體環保素質的提升。高端增值人力資本的區域集聚,促進智慧信息技術的流動,改善縣域的運行效率與空間效能,促進新知識、新技術的創造和產生,形成新興產業經濟的增長點,降低碳排放總量。其二,示范效應。隨著經濟發展的環境承載能力已經接近上限,人們的環保意識也被喚醒,生態保護意識和可持續發展的認知能力也不斷增強。縣域整體素質的提升,可以產生模范效應與同群效應,提升經濟個體的環保責任感,有助于在更大范圍內倡導綠色低碳的生活方式,便于開展環保宣傳與知識培訓,弘揚綠色生活與文明生態的理念,力戒奢侈浪費,普及環保指南知識,從餐飲、出行與消費等多個方面踐行簡約適度、綠色低碳與文明健康的生活模式,從而影響周圍人群現有生活形式和生活行為,推廣使用低碳產品,推動全民廣泛參與和自覺行動,切實減少資源消耗與碳排放。
假說1c:智慧城市試點通過環保素養提升與榜樣示范效應來實現綠色低碳發展。
智慧城市試點通過制度設計來實現降污減碳。其一,中央監管。智慧城市政策縣域試點始終由中央政府垂直把握,由中央政府劃定,是一種從上至下與垂直管理的政策執行機制,中央始終處于絕對的主導地位,受自上而下政治權威的影響,試點政策更要符合上級領導和中央政府的意志。中央政府給予縣級地方政府較大的自主空間,鼓勵縣級政府按照自身實際情況形成更加詳細的執行方案,能夠激發縣域試點創新的積極性。在政策試點時期,縣級區域擁有很高的政策紅利,享有各項優惠與配套措施,積極利用自身優勢稟賦,主動進行能源產業低碳轉型,探索地方發展模式轉變的新途徑,形成多樣化的成功經驗,以實現政策要求的目標任務。其二,自主決策。縣是中國行政功能比較完整的基本細胞,擁有調動政府內外資源以強化地方試點政策的執行力,不存在權力再次下移,動員效果更為直接。有研究發現,參與決策的部門和機構越多,越可能在形成過程中討價還價,越難以達成共識,政策方案制定與實施就變得越模糊與籠統。而直接在縣域試點可以化解在執行過程中所面臨的層層壓力,減少決策層在政策決定時的分歧,避免省市層級在協調過程中的摩擦與拖延,弱化行政隸屬關系與競爭效應,更易提升政策的實施結果與質量。政策實施可以將綠色低碳與節能減排的壓力更加直接地作用于最底層的政策接受者,排除其他因素的干擾。
嚴格的環境約束會產生“擠出效應”,將環境污染的負外在性內化為生產成本,從而擠占其他投資,致使產業績效減少。受利潤最大化的條件驅動,環境約束能夠激發企業進行要素創新與技術升級,以此來彌補由環境保護額所產生的外在成本損失。嚴厲的環境約束在倒逼污染密集型企業自我改革的同時,更會產生十分嚴重的污染就近轉移現象[27]。
借鑒Levinson 等[28]的理論框架,構建局部均衡模型。若存在A、B 與C 三個區域,生產要素價格是外生的,諸如征收單位污染稅和排放稅等環境政策具有嚴格外生性,A區域具有更為嚴格的監管,擁有更高的生存環境門檻。A區域存在產業,B 和C 區域不存在產業。產業在A、B 與C區域的生產成本分別是a1、a2和a3,且a1<a2<a3。資本可以在區域間自由流動,而勞動力跨區域成本很高,存在流動障礙,因此其差異是地區之間的勞動力成本差異。相比于區域B,區域C的勞動力的成本更高。
假設企業的生產使用勞動L與資本K,污染作為生產的副產品產生,企業將部分要素使用分配到降低污染排放,將用于減排的比例記作φ。由于生產滿足CRS 條件,將產業可供出售的產出量寫成:x(η) = [1 -φ(η)]F(K(η),L(η))。其中,φ(η) 表 示 在行 業η附 加值中消除污染成本的份額。而排放的總污染物是生產 函 數F與 減 排 強 度φ的 函 數,記 作?(η) =ξ(φ(η))F(K(η),L(η))。其 中ξ是φ的 減 函 數。假 定ξ(φ(η)) = (1 -φ)ν,其中,0 <ν<1,ν表示污染密集程度,ν′(η) >0,表明高于η的產業是污染最密集的產業。企業面對單位?的τ污染稅,另考慮到企業所使用的勞動力與資本的價格,選擇以最大程度地降低成本。在污染稅相對較低的情況下,將不會產生減排效應,則φ= 0,選擇單位排放的污染量等價于產出,?(0) = 1,?(η) =x=F(K,L)。當污染稅較高時,污染排放開始減少。考慮到地區A,在給定政府污染稅和生產要素價格的情況下,企業利潤最大化為:Max:(P-CA)(1 -φ(η))F-CAφ(η)F+τ(1 - (1 -φ(η)))F, 約束 條 件 為:s.t.0 ≤φ(η) ≤1。最 終 可 以 得 到:x(η) =?(η)ν(η)[F(K(η),L(η))]1-ν(η)。
根據利潤最大化的導數一階條件可以得到A 地區的單位成本,即是:其中,m(η)是個常數。如果A地區進行環境規制,會引起企業向B與C地區轉移,地區B 的單位成本是地區C 的單位成本是當a2<a3,企 業更傾向于向地區B 遷移,表示A、B 與C區域使用勞動與特定資本來生產產品的單位成本要素價格。因此,分析可知,若B 地區存在較低的勞動力成本價格,即中w較小,企業會遷移到地區B。若B 地區存在較低的社會固定資產投資價格,換句話講,遷入地政府大力進行投資支持建設,即中r較小,企業會遷移到地區B。當產業向地區B 轉移時,由a2<a3、分析可知,地區B 的規制強度較小(污染稅的征收力度較小),從而地區B 的污染排放量就會增加。總結來看,為了規避環境規制所帶來的影響,污染密集型產業會向環境規制更為寬松的區域轉移,基于運輸成本費用和本地市場效應的考量,在地域空間上更會呈現出就近轉移的傾向,以轉入地污染增加為代價,進而增加轉入地區的碳排放,產生環境治理效率的無謂損失,即驗證“污染避難所”假說。
根據以上分析,提出研究假說。
假說2:智慧城市政策引起試點縣域污染型企業鄰近遷移,存在“污染避難所”問題。在污染鄰近遷移中,東部地區存在顯著“污染轉移黏性”。
假說3:如果試點縣域的鄰近地區存在較低的勞動力成本和較高的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額,則遷移概率就越高。
雙重差分模型。構建多期雙重差分模型如下:
Yit=α+βDId+ωXit+κi+γt+εit
其中:i表示區縣;t表示年份;Y表示衡量縣域綠色低碳發展的指標,包括CO2排放量與陸地植被固碳量,在穩健性檢驗中,使用區域年度PM2.5等數據進行檢驗。模型控制年份固定效應和個體固定效應,添加隨機誤差項,使用以縣級為聚類的穩健性標準誤以控制組間相關問題。因變量殘差均值的趨勢圖發現,回歸殘差的變化趨勢在政策實施前保持較為一致的平行,而在政策實施后出現顯著性的差異,初步表明滿足平行趨勢假定。
面板分位數模型。面板分位數回歸模型則是借助固定效應作為懲罰項的分位檢驗函數最小方法,準確分析在特定分位數處自變量對因變量的邊際效應,更好地控制個體異質性,具有更高的實際意義。
面板分位數回歸模型參數估計方法如下:

其中:ωk是第τk分位數的權重,τk表示第k個分位數對固定效應的貢獻。ρτk(u) =u(τk-I(u<0))是損失函數,I(u<0)表示示性函數,λ則為懲罰因子,當λ<0,懲罰項消失,為固定效應模型;當λ趨向于無窮大時,固定效應消失,為混合回歸模型。考慮主觀性對權重復制的影響,通常的做法是,定義權重ωk= 1/k,即對所有的指標賦予相同的權重,從而降低主觀性所帶來的影響。
異質性分析方法。異質性是指,根據研究問題的需要,將樣本(按地理位置、行政級別與分位層級)分為若干子樣本,分析在不同的組別所產生的影響效應,進而可以比較政策實施存在的差異性,便于更好地進行“對癥下藥”。
工具變量法。工具變量的功能在于找到內生變量中與隨機干擾項不相關的部分。工具變量需要滿足以下三個條件:相關性(工具變量與內生解釋變量相關)、排他性約束(工具變量沒有獨立影響被解釋變量的渠道)與外生性(工具變量與隨機擾動項不相關)。
Chen 等[29]基于粒子群優化-反向傳播(PSO?BP)算法統一DMSP/OLS 與NPP/VIIRS 衛星圖像的尺度創新開發新模型,最終得到中國30個省份2 735個縣級能源相關的碳排放量及陸地植被固碳量。PM2.5數據來源于達爾豪斯大學大氣成分分析組(Atmospheric Composition Analysis Group)。所有解釋變量數據均來源于歷年《中國縣域統計年鑒》和各省份統計年鑒。因香港、澳門、臺灣、西藏自治區與內蒙古自治區數據缺失嚴重,故暫未涵蓋在內。若區縣存在數據缺失問題,則使用CSMAR數據庫、EPS數據庫與中經網統計數據庫進行補齊。表1 給出樣本數據的描述性統計。
通過選擇2007—2018 年的時間序列的數據,分析在智慧城市試點政策實施前后產業升級與人力資本質量等變量在每一年的變化趨勢。首先,畫出產業升級與人力資本變量的在處理組與控制組的概率密度分布圖(圖1)。圖示發現,變量不存在系統性的顯著差異,兩者的概率密度趨于一致。其次,畫出處理組與控制組兩個變量在每年的變化趨勢圖(圖2)。縣域在實行智慧城市試點后,產業升級的步伐加快,產業結構優化轉型,加速工業化與信息化深度融合,積極培育與建設完善新興產業業態,構建綠色低碳現代服務業新高地,提升產業鏈條整體競爭優勢,實現縣域產業的集約高效與跨越式發展格局。人力資本變量也呈現出較為一致的結果,大致說明,智慧城市試點在縣域實施之后,人力資本的質量正在得到整體改善,人力資本結構不斷優化,人力資源規模逐步擴大,人文與教育環境建設如火如荼,科學文化素養和道德修養明顯提升,從而加快向“智慧人才”的發展轉變。最后,畫出變量每年的增加值和增長率(圖3),結論也沒有發生重大改變。
作者考慮的問題在于,智慧城市試點政策對縣域綠色低碳發展的綜合效應。基準回歸結果顯示(表2),當采用碳排放量為被解釋變量時,無論是否添加控制變量,智慧城市試點對碳排放的影響顯著為負數。從經濟意義來看,相較于控制組樣本而言,智慧城市試點使得處理組縣域的碳排量下降-1.378 個單位,減少約13.78 萬t。表明政策實施有助于減少區域碳排放規模與水平,降低縣域的空氣污染強度,產生碳減排規模效應,實現環境紅利,促進當地環境質量的提升與改善。當采用陸地植被固碳量作為因變量時,估計系數具有正向統計顯著性,經濟意義則表示,相較于未試點縣域,試點縣域的植被固碳量增加1.099 個單位,約為10.99 萬t。智慧城市試點政策明顯提升植被吸納污染物的程度,提高生態系統固碳能力,使得植物“吸碳”能力顯著增強,實現區域內生態環境的宜居化,改善居民的舒適程度與生活質量,優化區域碳匯格局。此外,使用人均碳排放數量(Perco2)和地均陸地植被固碳量(Lco2seq)作為因變量,結論未有發生重大改變。因此,研究假說1得到有力驗證。

表1 描述性統計

圖1 產業升級和人力資本變量的概率密度分布

圖2 產業升級和人力資本變量在組別中的變化趨勢

圖3 處理組樣本產業升級和人力資本變量時間變化趨勢
教育規模可以明顯降低區域碳排放規模,增加區域植被固碳量。教育對環保行為具有強化效應,承載著社會價值觀的普世化功能,可以增長有關生態環境保護知識,能夠有效的將環境知識轉化為行為,在拓寬公眾的環保知識范圍上,增強其社會責任感。財政自主權對縣域碳排放有正向作用,表明政府應該深化財稅體制改革,加強對轉移支付資金的管理,增進其實際利用效率,嚴格規范地方招商引資,提高環境規制標準,完善縣級官員的考核體系,避免出現重復建設與資源浪費,以減輕環境污染程度。金融信貸資金服務對低碳經濟發展形成強有力的支撐,有助于降低縣域的碳排放規模,說明金融機構正在積極轉變信貸資金流向,加大對貸款企業的實時追蹤與審核監測力度,不斷降低銀行信貸的潛在風險,從而使金融資源更好地流入清潔低碳或現代化產業,構建信貸長效激勵機制,倒逼重污染型產業綠色改造和轉型發展。人口密度的提升有利于區域空間的節約,促進緊湊度提升,從而改變公眾的出行方式,降低區域運行的能源成本,減少縣域碳排放數量。政府應該加強輿論引導與制度監督,改善公眾不合理的消費觀念與習慣,加速促進綠色低碳消費模式的形成。產業結構不合理增加區域碳排放水平,信息化程度對區域碳排放水平的影響為負數,綜合說明當前的產業結構轉型仍有較大難度,高耗能、高污染與低效率的產業依舊存在,政府應該加快取締“小散亂污”與僵尸企業,保持對污染源的高壓監管態勢,堅持不懈走新型工業化道路,持續優化縣域產業結構,增加新興產業和現代低碳服務業占比,提升縣域科技水平,大力發展綠色節能環保產業,實現縣域智能與綠色發展。
遺漏變量檢驗。①根據系數穩定性原理實證發現,核心解釋變量的估計系數并沒有伴隨更多協變量的加入而發生大幅度變化,仍舊保持顯著,說明模型解決了大部分選擇性偏誤,由可觀測變量造成的選擇性偏誤也可能很小。②參照Bellows?Riecken等[30]的方法,通過比較包含部分控制變量的估計系數(βR)與全部控制變量的估計系數(βF)的變動程度,即Selection?ratio= |βF/(βR-βF)|,分母越小,表明估計值受到可觀測協變量的選擇性影響較小,則不可觀測變量(相對于可觀測變量)的選擇性必須更大才能完全解釋整個效應,模型受到遺漏變量偏誤的影響越小。若結果越大,表示越有可能存在非零的因果效應。檢驗發現,Selection?ratio的值大于1,表明核心解釋變量的估計不易受到遺漏性問題的影響。
更換變量檢驗。①參考Deng 等[31]文獻的做法,將PM2.5的年度均值、最小值與最大值作為因變量進行估計。②考慮到時滯效應影響,為了避免聯立方程偏差,將所有解釋變量滯后一期再進行實證估計。③考慮設立智慧城市公布的具體月份存在差異,參照Lu 等[32]文章的做法,將政策實施的時間干預點再次進行賦值。
變換組別檢驗。①通過傾向得分匹配進行控制組樣本的選取,并在此基礎上,使用多期雙重差分模型進行檢驗。實證檢驗結果表明可以排除政策實施產生的綠色低碳效應是來源于其他未知因素的可能性。②為排除極端值的干擾,將因變量進行1%的縮尾處理。③更高的城市等級在綠色低碳發展方面的要求更高、約束更嚴和治理更重。為了排除該種情況的干擾,將直轄市、省會城市與計劃單列市下轄縣域的樣本刪除再進行回歸。
動態趨勢檢驗。參考事件研究法的思路,對智慧城市試點政策實施產生綠色低碳發展效應進行時間變化趨勢檢驗發現,在政策干預沖擊之前,處理組與控制組樣本的碳排放數量和陸地植被固碳量并沒有表現出顯著的系統性差異,也未有顯露出一定的規律,其估計系數絕大部分落在0 值附近,置信區間的上下限基本包括0,不能拒絕共同趨勢假定條件。在設立智慧城市后的時間范圍內,其產生的綠色低碳效應十分顯著,表明智慧城市試點政策實施顯著降低所在區域的碳排放數量,提升陸地植被固碳量規模與水平。隨著智慧城市設立時間年份的增長,其對處理組縣域樣本的碳排放數量逐漸減少,對處理組縣域的植被固碳量總量大致呈現先變大后變小的過程趨勢,從而表明結論不存在其他隨機性因素干擾,反推縣域在設立智慧城市后對處理組樣本綠色低碳程度的影響作用是真實可靠的。
逆向影響檢驗。智慧城市設立可能受到綠色低碳效應的反向影響,碳排放量較大的區域有很高的概率被列為試點名單。參考Beck 等[33]的文章思路,建立風險回歸模型進行回歸得到,變量Co2與Co2seq的估計系數均不具有統計顯著性,表示縣域樣本在智慧城市試點之前年份,碳排放量與陸地植被固碳量對其是否能夠列為智慧城市名單不存在明顯的影響作用,沒有證據表明存在組別選擇的不隨機導致估計偏誤。
基準變量檢驗。①借鑒宋弘等[34]文章的方法,在模型中加入是否是北方地區縣、是否為省際邊界縣、是否為市際邊界縣、是否為國家級貧困縣、是否為行政區劃變更縣與是否為重要城市下轄縣與時間線性趨勢(時間趨勢的平方項)的交互項,在一定意義上再次緩解因組別選擇不隨機而引致的估計偏差。②在模型中加入時間趨勢項與市級(縣級)虛擬變量的聯合固定效應,用來控制不同城市(縣域)樣本在不同年份的發展趨勢,以排除智慧城市設立之前處理組地區與控制組地區面臨不同時間趨勢的影響。

表2 智慧城市試點對縣域綠色低碳的影響
其他政策檢驗。一個可能的擔憂在于,在樣本時間選擇范圍內,樣本區域存在其他的環境污染治理政策,致使前文的結論存在實證高估。基于此,通過搜集自2007年以來的重大環境政策,主要包括:①碳排放權交易試點政策和②低碳省份政策,這兩類政策則是主要作用于省份。將與之相關的省份所轄縣域樣本全部排除,重新進行實證估計。
工具變量檢驗。為了準確評估智慧城市政策產生的綠色低碳效應,借助IV估計,將縣域行政土地面積光纜線路長度作為是否為智慧城市的工具變量。從相關性上來講,縣域光纜線路長度程度越高,說明信息基礎設施的建設能力越強,新型信息技術產業支撐服務的程度愈高,縣域生態模式創新的發展協調保障機制更完善。從獨立性上來說,縣域光纜線路長度與該縣域的碳排放水平無直接關系,滿足外生性假定。過度識別檢驗發現接受原假設,P值為0.315 4,認為所選工具變量外生,與擾動項不相關。從排他性約束來看,該變量與其他變量的相關程度不高,切斷了通過其他變量來影響因變量的途徑。第二階段回歸結果說明,縣域光纜線路長度對區域碳排放的數量與水平(Co2)存在顯著的負向作用,光纜運輸長度在一定程度上表明縣域設施的普及度越高,信息的流動性越強,縣域的交流渠道化與網絡化拓寬,公眾或者廣播媒體越有利于及時曝光訴求與政府問政,滿足社會大眾的要求與期望,減少區域碳排放規模。Kleibergen-Paaprk LM通過檢驗,P值為0,說明工具變量不存在識別不足的問題,強烈拒絕不可識別的原假設,接受備擇假設。Kleibergen-Paaprk Wald F為50.679,同樣滿足檢驗要求,表明所選擇的變量不是弱工具變量,可以拒絕弱工具變量的原假設。
傳統粗放生產方式極容易造成碳排放數量的增加,而產業升級有助于縣域優化產業結構,促進區域產業結構高級化,降低縣域CO2的排放量。在產業升級的動態演進中,環境約束倒逼自身改革的力度增大,“三高”型企業的生產成本不斷增加,企業生存的概率降低,企業可能外遷或進行產業創新升級。隨著區域內部高污染、耗能與排放型企業的逐步退出,清潔、環保與綠色等戰略性高新技術產業異軍突起,有效降低能源污染能耗,促進低碳技術的開發應用與推廣,實現綠色低碳發展效應。機制檢驗部分,使用產業結構高級化來代理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用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數量來說明縣域企業變化情況。
縣域專業化集聚可以有效發揮規模效應,促進區域內部環境污染減排。產業在縣域空間上積聚通過產業專業化帶來正向的外部性,進而推動市場融合,進一步擴大與強化同類產業的遷移與集中。隨著服務型產業空間集聚程度的加深,吸引外來企業的力度加強,企業的交流與協作愈發頻繁,能夠構建起優秀的管理經驗與先進的清潔技術體系,顯著提升其技術工藝和操作水平,可以形成前向關聯與后向關聯效應,實現正向外在環境效應。集聚機制的形成,有助于激發企業的積極性,發揮縣域產業的地區比較優勢,另對進入的其他外來污染型企業產生較高的壁壘,促使污染排放量下降,有助于抑制碳排放總量,改善縣域環境質量。縣域產業集聚的外在性用產業專業化指數來衡量[35]。
示范效應。已有文章結論表明縣域普通中小學及以上在校學生數量越多,在一定程度上說明區域的素質能力愈強,生態文明素養愈高,道德法律概念愈深。青少年在環保治理行為與環境知識水平上的表現更為突出,環保宣傳教育活動與生態環境保護的頻次與概率越高,對周圍其他人的影響更加深刻,更有可能提醒個體生存環境的重要性,重構中國大眾的認知圖式,形成綠色生產生活的行動自覺,讓身邊人充分認知自己的環保責任與義務,喚醒其“環保擔憂”,加強環境保護,自覺抵制污染行為。可以間接改善他人的生活習慣作為與生態環境觀念,促使綠色低碳環保的公眾參與度與積極性增加,產生并擴大帶有正向外在作用的模仿示范效應。
實證結果發現,智慧城市顯著提升縣域產業結構高級化水平、集聚專業化指數與公眾素養能力,對規模以上單位企業數量產生負向影響。說明在政策實施后,縣級政府正在有序進行低效率、高污染和粗放型企業識別與退出工作,清理整合散弱荒園區,有效整合新興產業的地域發展空間,由“分散化”發展向“集約型”協作邁進,實現對落后產能與低級技術的淘汰與替代,逐步增進高端低碳服務型產業的集聚效率,加快構建現代服務產業體系,提升集聚規模的低碳減排成效。高端現代服務產業附加值高,增長效益好,污染排放量少,能源消耗量小,綠色高效節能生產優勢明顯,能夠推動經濟社會持續平穩進入良性發展軌道。在未來時期內,政府應該加大力度扶持高端低碳現代服務產業,優化其發展的功能分工與空間格局,支持打造建設中心集聚區,構建其空間組織模式,發揮綜合要素集中規模網絡化效應,增強服務經濟發展新動能,實現區域綠色低碳發展。綜合而言,在智慧城市試點政策實行后,縣域實現綠色低碳發展效應主要通過產業結構高級化、產業專業化集聚、相關企業的退出與環境保護意識提升與示范效應形成實現的,從而驗證了研究假說1a、研究假說1b和研究假說1c。
4.4.1 對地理位置的影響
由于自然位置、行政等級和社會屬性等諸多因素的影響,不同縣域所在的樣本屬性也有可能互不相同。中西部地區和東部地區的縣域存在發展環境與要素優勢的時空背景的差異,特別是成長條件的差異,因而其在新的發展形勢下面臨的挑戰也會帶有差異化特征。
實證發現,東部地區試點樣本在政策實施后能夠顯著降低區域碳排放規模與水平,對陸地植被固碳量的提升程度不明顯。說明東部在抑制高耗能與高強度產業方面成效明顯,設備、技術更新步伐加快,積極構建綠色低碳循環發展的產業體系,大力發展數字經濟、高新科技產業與現代高端低碳服務業,嚴格控制能源消費總量,能源強度和消費不斷下降,加速能源結構的低碳化發展,從而實現二氧化碳排放零增長或者負增加。中西部地區科技更新與市場轉化較慢,資金規模相對不足,節能技術較為落后,承接轉移性產業的監管與控制相比來講更加寬松,產業空間布局與融合耦合度較差,產業結構層次明顯滯后,民眾參與度與清潔能源使用意識稍遜不足,環境信息披露機制欠缺,使得其對區域綠色低碳發展的積極影響難以有效發揮。陸地植被固碳量在中部地區樣本中顯著為正,對西部地區的樣本影響次之,卻對東部地區的影響不顯著。說明在政策實施后,中西部地區正在統籌山水林田湖草系統修復與治理,逐步增加植被覆蓋表面積數量與密度,大力發展速生豐產永林和建設高光合生產力的人工草地,推動生物多樣性保護,提升植被和綠化面積的利用效率,樹立正確的現代綠化理念,加強生態環境保護效能。結合本地方資源優勢與生態模式,推進退耕還林與退耕還草工程建設,加大植樹造林的進度與規模,促進退化草地等制備的自然恢復,以致實現良好生態環境與陸地植被固碳減排的雙贏目標。
4.4.2 對行政級別的影響
智慧城市設立在一定程度上可能對多元化樣本所處的行政等級產生不同的影響。為檢驗是否存在異質性作用,將樣本分為縣級市、縣與區三類樣本行政單元進行分類檢驗。
智慧城市試點可以顯著降低縣級行政單元碳排放數量,提升其區域陸地植被固碳量規模。縣的職能重點在于鄉村,縣級市的任務重點在于城市建設,更加注重經濟社會方面的發展,而忽視了區域生態環境的規劃與保護,故對于縣級市行政單元而言,政策實施對地區碳排放和陸地植被固碳量總額影響為正數,但不具有統計顯著性。原因在于,縣級市在大力推動新型工業化和城鎮化的同時,生態環境保護的挑戰難度增大,環境治理的工作任務嚴重,形成可持續發展的瓶頸[36]。智慧城市試點政策能夠明顯降低市轄區行政單元內的碳排放與陸地植被固碳量規模。市轄區是城市的中心或近郊地帶,基本是省政府或者市政府的駐地,地方官員在面臨職位晉升和環保約談的壓力下,對環境績效的監管執行力度增大,環境質量監測標準更為嚴格。市轄區一般是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核心,消費結構趨于綠色化,產業結構呈現高級化,能源結構逼近清潔化,經營管理更具精細化。隨著人口與產業在市轄區的集中,進而產生規模效應與同群效應,從而實現環保雙贏目標。但市轄區內城市建設密度較高,建設用地規模急劇擴張,植被覆蓋面積與比例不斷減少,綠地斑塊破碎化程度明顯增高,從而擠占陸地植被的發展空間,降低區域植被固碳量的水平。
4.4.3 對分位層級的影響
參照Powell[37]的做法,對關鍵系數進行面板分位數回歸檢驗發現,以碳排放為因變量時,隨著分位點的不斷增加,核心參數的估計系數呈現波動下降的趨勢,在十分位點上,智慧城市政策實施顯著提升區域范圍內的碳排放水平,且該值在四十分位點上達到最大。說明低分位縣域樣本具有更大的減排潛力與空間,應該努力轉變經濟增長模式,以智慧城市試點為契機,精準確定政策實施的著力點與環境規制改革方向,在逐步實現區域高質量增長的同時,更要著重考慮并加快完成環境質量提升與污染物排放減少的既定目標。而在較高分位點上,政策實施對縣域碳排放總量能夠產生負向作用,顯著削弱碳排放的強度和峰度,表明處于高分位的縣域可以通過規模效應、技術效應與同群效應,實現對污染物聯合防護與治理的新局面。以縣域陸地植被固碳量為因變量時,隨著分位點的逐漸增長,其估計系數波動上升。低分位點樣本產生的固碳效應較小,甚至產生負向影響,說明政府應該堅持目標與問題導向,保持并增加綠色植被覆蓋的地理范圍,強化生態保護監管體系,防止經濟資本擴張對生態環境產生“擠出效應”。
二氧化碳庫茲涅茨環境假說(CKC 曲線)是指,隨著地域經濟增長,生態環境的污染程度存在特定極值點,且表現為先增大后減小的倒“U”型曲線關系。將CO2排放作為因變量,人均GDP作為核心變量,檢驗結果發現縣域均存在二氧化碳環境庫茲涅茨環境曲線,倒“U”型假說明顯成立。而人均收入的三次方項加入用以檢驗環境規制對碳排放的作用是否出現“重組”問題,進一步分析來看,當加入人均收入的三次方項時,隨著縣域人均收入的不斷提升,CO2排放量仍然呈現出先緩慢上升后不斷下降的清晰倒“U”型關系,“N”型假說不成立。借鑒Lind 等[38]通用框架檢驗發現,人均GDP的最大值明顯大于閾值,檢驗出的極值點處在樣本數據的范圍內,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拒絕原假設,可以認為存在倒“U”型關系。根據與均值大小圖示分析可知,現階段中國絕大部分縣域樣本并沒有越過拐點,隨著環境規制與約束強度不斷提升,碳排放得到短期有效遏制,預期效果達成度欠妥,環境質量雖開始變佳,優化改善程度明顯,但仍沒有出現拐點之后產生的強有力“倒逼減排”改革效果。
進入新時代,無論從縱向角度還是橫向視角來看,生態環境形勢都異常嚴峻。經濟增長粗放模式改革不到位,政績考核導向機制執行弱化,使得環境污染在前期階段呈持續加重的態勢。隨著生態文明建設實現新進步,綠色轉型成效顯著,環境質量持續優化,污染物排放總量不斷減少,碳排放強度逐漸降低,能源利用效率大幅提升,生態環境得到改善。在綠色低碳減排的背景下,政府應該實施嚴格的環境規制約束,逐步改善官員的考核指標,加大對環境污染的投資和執行力度,強化污染監管監督職責,實現公開透明與民主化,更好地解決能源排放和環境污染問題,實現盡快跨越拐點的工作目標。
由于空間鄰近的影響,通過設定不同樣本來研究縣級行政單元范圍內的污染就近轉移效應。智慧城市試點政策作為一種縣域可持續發展型環境硬約束,在一定程度上會使試點樣本縣域范圍內企業進行空間上的就近轉移,與之相比,其他地區對相關污染控制與標準相對寬松,致使對周邊鄰近地區的環境承載能力構成嚴重威脅。污染就近轉移加重環境“以鄰為壑”的投機機會,不利于區域整體污染的治理,生態環境治理效率得到損害。
智慧城市試點顯著降低試點縣域工業企業數量,并對其減少碳排放數量具有統計顯著性。通過對鄰近縣域的工業企業數量進行檢驗發現,在試點期間,政策實施明顯增加其區域范圍內工業企業的數量,增加了地區的碳排放規模,說明鄰近地區環境約束的強度提升的確會促進本地碳污染物的排放量,從而產生縣域污染轉移效應,這和尤濟紅等[39]文章結果保持一致,驗證了研究假說2。
由于企業是有限理性且有博弈決策的經濟主體,出于利潤最大化的考量,其更傾向于短距離搬遷。針對美國企業的國內遷移研究中,制造業企業很少出現跨州搬遷[40],而在國內,環境規制容易引起污染性企業跨地區鄰近轉移,企業空間配置現象更多地發生在東部地區,在東部地區樣本中,政策執行強度城市的空間鄰近溢出效應十分明顯,呈現“以鄰為壑”而不是“以鄰為伴”的局面[41]。在考慮到遷移成本與轉移距離的情況下,將地理位置分為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實證模型表明,東部地區的估計系數值明顯大于中西部地區,且具有統計顯著性,說明政策實施在東部地區樣本中存在“污染轉移黏性”。相較于中西部地區而言,東部地區在智慧城市試點后,對其鄰近地域帶來的環境傷害更大,促使鄰近縣域的碳排放規模上升,從而加重鄰近縣域的治污負擔與減排壓力,這與耿文才[42]的結論保持一致。東部地區企業存在沉淀成本與資產專用性,產業鏈條相對成熟,且對本地和海外需求市場具有高度依賴性,而遷入地縣域并沒有形成承接產業轉移的軟環境,吸引力度不強,在基礎設施建設、社會保障福利與公共服務水平方面相對薄弱,無疑會大幅度增加內遷成本,從而使得東部地區產業大規模向中西部遷移存在很大阻力。
隨著智慧城市試點政策實行與污染鄰近轉移,在鄰近地區中,投資強度大小與勞動力成本高低也會影響轉移意愿[43]。投資強度用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取對數來衡量,勞動力成本用縣域城鄉居民儲蓄存款余額來近似代理。使用logit 模型對以上變量進行檢驗發現,其正確預測的百分比高達95%,擬合優度較高。表明若鄰近地區存在較低的勞動力成本和較高的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額,則獲得相關企業的遷移概率就越高,污染型企業就越容易進入,污染就近轉移的發生比就越大,就越會增加縣域的碳排放強度。在污染鄰近轉移過程中,具有較高的社會固定資產投資的鄰近遷入地縣域則會顯著增加區域二氧化碳排放規模,具有較低勞動力成本的鄰近縣域在污染鄰近轉移中所受到的污染會更加嚴重。這間接印證董直慶等[44]文章的結果,即諸如智慧城市試點政策在縣域實施產生的生態環境約束與減污降排強度會促使污染型企業朝著成本更低的地區流動,明顯提升鄰近地區的污染碳排放指數。進而,研究假說3得到有效證明。
脫鉤指數模型描繪的是,在人均GDP(pergdp)增長的同時,污染物排放量相對于自身的速度相比呈現怎么樣的增長,或呈現的相對變化。其數值的計算公式為:TapE=(Δco2/co2)/(Δpergdp/pergdp)。其中,TapE表示脫鉤彈性系數(環比系數),是一個彈性值,Δco2表示碳排放的變化率,Δpergdp表示人均GDP的變化率。
根據彈性系數值的大小和增長率的正負增幅情況,脫鉤主要分為絕對脫鉤等八種狀態[45]。將中國1 817 個縣域按以上八種狀態在2008、2011、2015 與2017 年進行分類發現。中國絕大部分縣域呈現絕對脫鉤與相對脫鉤的狀態,在2017 年,兩者數量之和在總和中比例約占68.85%(1 251/1 817)。因此,在未來時期內,縣級政府應該準確把握跨越轉變的發展形態與方向,根據自身發展實際,選擇經濟新常態增長與碳排放脫鉤發展的合理目標,既不能一味追求經濟高速增長而超承載力增加生態環境負荷,也不能對脫鉤狀態與發展狀況匹配不佳的問題置若罔聞。
絕對脫鉤縣域數量呈現波動上升態勢,尤其是在智慧城市試點實行后,其縣級數量增加約20 倍(2011 年為71個,2015年為1 475個,2017年為533個)。說明在經濟高質量增長的同時,創新清潔能源得到推廣與應用,能源強度逐漸減少,碳排放數量不斷下降,對化石能源大量投入與過度依賴的模式正在改變,實現經濟新常態增長與環境保護的“帕累托最優”理想狀態。相對脫鉤的縣域數量正在波動下降(2011 年為1 064 個,2015 年為70 個,2017 年為718 個),在未來時期內,應該在保持區域經濟平穩較快增長的同時,進一步加大力度控制二氧化碳等污染物的排放力度,促進碳排放量進一步實現負增長,為能源消費碳排放做緩沖,努力朝著絕對脫鉤的“雙贏狀態”大步邁進。而對于擴張負脫鉤與增長連接的縣域,應該重點推行與嚴格控制節能減排政策,明確產業發展定位,促進產業高新清潔技術進步,推進產業實現發展高級化,集群集約化與現代國際化,助推新型工業化建設,構建低效和存量工業用地退出機制,轉變資源利用方法,化解或淘汰落后、低效與過剩產能,緩解對綠色環境的壓力,提升碳排放效益,應該繼續推行植樹造林等經驗政策,增加陸地植被碳匯,創造節能減排與經濟發展的共贏狀態。
郫縣按照走集約、智能、綠色與低碳的總體要求,以“互聯網+”為理念,以提升宜居宜業環境為目標,堅持生態立縣與科學發展,確保郫縣智慧城市建設平穩發展。郫縣以資源整合與集約建設為準則,形成全縣域感知網絡與數據平臺體系的低成本、高效益、智慧化建設之路共識。在環保方面,智慧環保由縣環保局牽頭,縣水務局、公安局、規劃局等單位進行配合,建設目標在于完善智能監測監管檢測系統,整合區域基礎信息數據庫,實時采集污染源數據,保護環境質量,加快綠色節能,提升縣域功能,增強垃圾無害化處理能力,實現郫縣智能化環保。在工業方面,智慧工業由縣經濟與科技信息化局牽頭,縣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商務局與園區管委會等單位進行配合。郫縣以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和轉變經濟發展模式為主線,注重對傳統產業改造,優勝劣汰,裁汰落后產能,減少能源消費量,深入推進“兩化”深度融合,推動信息智能在新興產業中的應用,壯大數字經濟等新興業態,構建現代產業體系,進而形成智慧產業高端集聚的新型生態工業園區,為郫縣智慧城市提供強有力的工業基礎支撐。
在能源轉型的大背景下,德國實施以智慧城市為特征的第四次工業革命。總結其在轉型升級方面措施,一是智能制造與智慧集群。德國政府通過制造業智能化與緊密分工合作,提升產業鏈整體競爭優勢。積極構建智慧化產業集群,推進空間結構網絡化建設運營,實現“智慧式”一體化運營管理。二是加強標準與倒逼機制。德國政府制定嚴格的產業標準,以先進標準倒逼產業升級,提高供給體系的質量與效率,構建公正客觀的質量認證與監督體系,提升“德國制造”的整體競爭力。三是創新研發與政策保障。德國政府有效提升企業科研創新能力,積極培育創新創業精神,優化企業經營環境,實現政企合作,多方出資,形成多元化投資模式。四是人才支撐與公眾驅動。德國政府實行“雙元制”教育培訓,進行長期教育投入,構建多層次人才體系建設,為經濟發展高質量提供人才智力支持。智慧城市建設突出強調生態環保、節能減排與可持續發展的理念,實現污染治理。一是自上而下的制度理念與自下而上的環保運動。德國在智慧城市發展戰略上,將經濟生產的發展模式確定為循環經濟,將經濟發展的政策目標確立為生態現代化,制定與完善環境立法與政策機制,充分發揮大眾媒體和非政府環保組織的獨立性,繼續吸納由公民參與的草根環境運動的積極影響,推動政府作出綠色決策。二是注重頂層設計與基礎設施建設。法蘭克福智慧城市規劃主要是由環保局負責,環保部門謀求整體性源頭治理的生態規劃,即從全局觀、系統觀對區域進行生態總體規劃,以此為基礎進行細化設計,進行具體生態措施項目的設計及落實。三是生態改造重構與創新創意轉型。柏林阿德勒斯霍夫科技園與萊比錫棉紡廠在此措施方面成效顯著。
智慧城市試點政策是一種要求縣域建設智能、創新、綠色和低碳目標的區域發展政策,是一種要求實現信息經濟與生態環境“雙贏”的可持續型政策,這有助于打造地區綠色低碳發展的嶄新樣板,真正實現青山綠水與碧海藍天。選取1 817 個縣域(縣、市轄區與縣級市)2007—2018 年的中觀數據,借助多期雙重差分法與面板分位數回歸方法評估智慧城市的設立對試點縣域樣本區域碳排放與陸地植被固碳量的凈影響,且對有效機制、研究假設與環境假說進行驗證。
研究結果得到:①智慧城市試點可以明顯降低縣域樣本的碳排放規模與數量,顯著提升陸地植被固碳量程度。相對于均值而言,政策實施促使縣域碳排放量下降近39.283 萬t,提高陸地植被固碳量約54.590 萬t。經過一系列穩健性檢驗后,結論依舊成立。②智慧城市試點政策實施對東部縣域、處于高分位點的樣本與縣級行政單元產生的低碳減排綠色效應尤為明顯,對中西部縣域陸地植被固碳量能夠產生正向有效的影響,而對縣級市和市轄區行政單元的綠色減碳影響表現不明顯。③智慧城市試點政策主要通過產業結構高級集約、空間集聚專門化提升、相關企業數量減少、公眾環保素質提升與榜樣示范效應外溢等中介傳導機制來大幅降低試點縣域的碳排放總額與規模,提高縣域生態質量狀況與環境宜居程度。④在中國縣域范圍內,人均收入和二氧化碳排放之間存在倒“U”型二氧化碳環境庫茲涅茨環境曲線。就中國縣域實際情況來講,雖然智慧城市政策已經表現出積極的倒逼減排效果與綠色低碳效應,但絕大部分的縣域樣本仍舊沒有跨越CKC 曲線的拐點,未來仍然需要較強的環境規制手段與工具,助力盡快跨過閾值,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的雙贏既定目標。⑤智慧城市試點政策作為一種要求縣域實現“智能、創新、綠色、低碳”可持續發展的生態環境硬約束,在東部地區存在“污染避難所”假說,出現“污染轉移黏性”。在鄰近地區中,投資強度較高與勞動力成本較低的縣域越容易接受污染企業遷移,進而大幅增加該區域的污染排放指數。⑥中國約有七成的縣域呈現出以絕對脫鉤與相對脫鉤為主的脫鉤狀態,因此政府應該兼顧短期與長期任務目標,在經濟增長、環境保護與社會公平中尋找最佳平衡點。
根據結論分析,提出如下政策建議:①扎實做好縣域碳達峰工作。縣級政府應該立足新發展階段,結合自身實際情況,抓緊研究并制定科學合理的碳達峰與碳中和宏觀戰略路徑,加快新舊動能轉換,調整優化能源結構,降低化石能源的比重,提升可再生能源利用比例,為清潔能源的使用提供發展空間,支持縣域企業設立低碳科技重點專項,全面普及碳達峰與碳中和理念與方案,持續踐行綠色低碳發展工作要點,堅定不移朝著絕對脫鉤的目標和合理路徑邁進。②適度強化環境規制手段。當前,中國絕大部分的縣域并沒有跨過碳排放的極值點,拐點后產生的“倒逼減排”效果并沒有實現。因此,政府應該繼續樹立新發展理念,深入打好污染防治攻堅戰,合理選擇環境規制的工具,適度加強環境約束強度,牽住以降碳為源頭治理的“牛鼻子”,倒逼污染型企業創新轉型,強化區域污染治理監管,加大環境違法行為的處罰力度,“開源”與“節流”雙管齊下,“補貼”激勵與“稅費”處罰落到實處。③多措并舉實現固碳減污。政府應該堅持“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增強國土空間規劃與用途管控,減少人類活動對生態環境的占用,注重保護與修復綠色植被,提升生態系統質量與穩定性。推動產業結構綠色轉型與高效集約,實現重點行業與關鍵領域清潔化調整改造與合理化退出轉移。提升產業專門化集聚空間結構,重點加快綠色低碳服務型產業的規模集聚,協同推動能耗強度和碳排放雙下降。構建現代環境治理體系,發揮榜樣示范與價值引領作用,實施“大數據+環境公眾監督”模式,加快多元參與、引領示范與良性互動,推進生態環境保護教育建設,提升各類人群的生態文明意識與環保科學素養,推動綠色低碳生活方式成為公眾自覺主動首要選擇,實現由“要我環保”到“我要環保”的歷史性重大轉變。④構建跨區域環境協動機制。政府應該編制與應用環境準入負面清單,實施統籌聯防聯治與綜合治理實施方案,推動鄰近地區環境規制同步協動,強化產業分工與優勢互補,弱化污染企業的遷移動力與轉移成本,激勵其進行升級改造。污染鄰近縣域應精準確定未來自身優勢產業的著力點與規制方向,加強對產業轉移的識別,提升地區社會福利水平,減少對污染性轉移企業的投資支持額度,降低遷移企業對自身生態環境的污染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