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發展階段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研究：文獻回顧與理論機理

李 想，郭仲薇

(四川大學 經濟學院，成都 610064；四川大學錦江學院 藝術學院，四川 眉山 620860)

黨的十八大召開以后，扶貧工作中的“大水漫灌”“涓滴減緩”與“懸崖效應”等問題日益凸顯，以區域攻堅為重點的扶貧工作也出現了目標偏離與成果下降的問題，利用救濟式扶貧促進大規模減貧的邊際成本驟增。2013年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精準扶貧的重要指示后，各級政府不斷改進脫貧攻堅動員方式與幫扶模式，“歷史性地解決了絕對貧困問題，創造了人類減貧史上的奇跡”(1)《習近平：關于〈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的說明》，http：//www.news.cn/2021-11/16/c_1128069845.htm。。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后，面對邊緣群體的脆弱性、脫貧群體的迷茫性與相對貧困群體的復雜性的多重疊加，囿于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個體能力的差異、非經濟貧困的隱蔽性等因素的客觀存在，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回顧了脫貧攻堅的重大意義，突出了“鄉村振興”與“農業農村現代化”在黨的事業中的重要地位，用“五個更”(2)“五個更”即：更高質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續、更為安全。參見：《中國共產黨第十九屆中央委員會第六次全體會議公報》，http://www.news.cn/politics/2021-11/11/c_1128055386.htm。與“十個堅持”(3)“十個堅持”即：堅持黨的領導、堅持人民至上、堅持理論創新、堅持獨立自主、堅持中國道路、堅持胸懷天下、堅持開拓創新、堅持敢于斗爭、堅持統一戰線、堅持自我革命。參見：《中國共產黨第十九屆中央委員會第六次全體會議公報》，http://www.news.cn/politics/2021-11/11/c_1128055386.htm。為產業扶貧事業的轉型升級指明了發展方向。

一、引 言

中國共產黨百年治理經驗之一就是能夠依據不同時期的國家戰略與生產力水平適時調整反貧困事業，又通過反貧困事業有效支撐國家戰略實施并提升生產力水平。從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與歷史經驗中增強信心汲取力量，將指引中國特色反貧困事業不斷創造新輝煌。

在扶貧思想形成階段(1921—1949年)(見圖1)，黨的早期領導人普遍認為，由于受生產力發展水平的限制和“三座大山”的壓迫，必須通過建立社會主義制度，從生產和分配兩個方面同時進行扶貧事業；在救濟式扶貧階段(1949—1978年)，毛澤東同志對貧困狀況進行了初步分析，從改變所有制入手，消除私有制對貧困人口的剝削，在城市和農村初步建立了社會救濟制度；在體制改革推動扶貧階段(1978—1985年)，鄧小平同志從“什么是社會主義”出發重新審視了貧困問題，提出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共同富裕理論和“三步走”發展戰略理論，與“貧窮不是社會主義”“社會主義就是要消滅貧困”等重要論斷，通過體制改革推動扶貧事業發展，于1984年實施了“以工代賑計劃”提升貧困地區自我發展的能力，反貧困事業的認識與實踐水平煥然一新；在大規模開發式扶貧階段(1986—1993年)，針對農村發展不平衡問題，黨中央于1986年成立貧困地區經濟開發領導小組，扶貧事業開始由救濟式扶貧轉向開發式扶貧，有計劃、有組織、大規模的開發式扶貧工作不斷向縱深推進；在扶貧攻堅階段(1994—2000年)，江澤民同志將扶貧事業作為“最艱巨的任務”，《國家八七扶貧攻堅計劃》將重心轉至開發式扶貧，關注貧困地區的差異化和產業化發展，發揮貧困地區的資源和勞動力優勢，基本解決了貧困人口的溫飽問題；在扶貧開發新階段(2001—2012年)，胡錦濤同志提出“為達到小康水平創造條件”的發展目標，以“多予、少取、放活”的方針強化對農業的支持保護，貧困地區的基礎設施、生態環境和科技教育大幅改善，扶貧事業進入了以解決溫飽和鞏固溫飽并重的階段；在精準扶貧階段(2013—2020年)，習近平總書記對反貧困的基礎條件和戰略目標精準把控，在反貧困目標上，提出了消除絕對貧困與建立解決相對貧困長效機制的階段性目標。在反貧困重點上，強調貧困地區物質資料生產能力的發展。在反貧困保障支撐上，提出不斷完善與反貧困相關的上層建筑。在反貧困方略上，圍繞貧困地區“輸血”變“造血”“扶貧”到“扶志”的問題，實現了扶貧開發從“大水漫灌”向“精準滴灌”的轉變。

圖1 黨的百年反貧困事業歷史演進

開發式扶貧相較于救濟式扶貧，通常采用外部刺激激發貧困地區內生發展能力的方式，重點關注原模式在識別與賦能等方面的缺陷。產業扶貧作為開發式扶貧的重要組成部分與拉動貧困地區經濟發展的根本舉措，增強了貧困群體依靠自力更生實現脫貧致富的意識，提升了貧困群體脫貧致富的內生動力和發展能力。產業扶貧依托長期以來開發式扶貧的實踐基礎，已經轉化為通過轉型升級持續增加脫貧群體的收入、解決不充分發展的同時，擴大邊緣群體與相對貧困群體的自由選擇權，應對不平衡的發展。從表層概念來看，“轉型升級”即轉變模式形態，創新發展理念，改變主導模式，提升發展層次。從內在涵義來看，產業扶貧表現為多元產業的協調發展與產業結構的有效提升(4)賈長安：《論西部貧困地區產業升級與生態經濟轉型的互動關系》，《學術論壇》2015年第4期。。調整的依據是政策供給的細化、市場需求的變化與經濟結構的優化；調整的手段是人力資本、資本存量、科學技術與全要素生產率的全方位提升；調整的目的則是實現產業結構的合理化、高度化與高級化。從理論體系來講，通過構建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機制模型，豐富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理論體系，為廣大脫貧地區提供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路徑選擇與理論借鑒。從現實意義來看，通過對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研究，有利于準確把握扶貧事業出現的相對性、動態性和復雜性三大特征，促進脫貧地區產業內生可持續發展，提升鄉村發展的質量效益和競爭力。

當前，部分地區的產業扶貧事業存在動力下降、效率低下、利益截留與理念曲解等問題，并未充分考慮產業扶貧的指向群體與發展成果的有機融合，產業扶貧對貧困地區經濟發展與貧困戶自我發展的提升作用并不一致(5)楊永偉、陸漢文：《多重制度邏輯與產業扶貧項目的異化——組織場域的視角》，《中國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1期。。一方面，產業的市場邏輯和政府的行政邏輯共同造成了產業扶貧的成效偏離(6)陳恩：《產業扶貧為什么容易失敗?——基于貧困戶增能的結構性困境分析》，《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4期。。部分地區的產業扶貧過度依賴政府“輸血”，多元主體的互動參與異化為政府主導下的被動參與，從而導致產業扶貧功能式微、發展重心錯位、發展不可持續、主體互動不足與地位不平等(7)李博、左停：《精準扶貧視角下農村產業化扶貧政策執行邏輯的探討——以Y村大棚蔬菜產業扶貧為例》，《西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年第4期。，呈現出過度“嵌入”、被動“邊緣”、低度“懸浮”和無效“波動”的發展態勢(8)江立華、王寓凡：《貧困戶個體差異與產業扶貧中的政企角色——以粵瓊兩省部分典型觀測貧困村為例》，《學術研究》2019年第5期。。另一方面，產業的“立竿見影”與脫貧的長期穩定存在固有矛盾(9)郭建宇、吳國寶：《基于不同指標及權重選擇的多維貧困測量——以山西省貧困縣為例》，《中國農村經濟》2012年第2期。。不同區域的貧困特征差異巨大，產業扶貧通常難以分類施策，產業項目雖然能短暫提升貧困人口的生活水平，但是只有第一產業發展對貧困群體收入彈性較強，第二三產業發展、以工代賑資金投入(10)孫新章、成升魁、張新民：《農業產業化對農民收入和農戶行為的影響——以山東省龍口市為例》，《經濟地理》2004年第4期。、貼息貸款與貧困群體收入增長的關系并不顯著(11)徐孝勇、姜寒：《連片特困地區中央扶貧資金與經濟增長關系研究——以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國家級貧困縣為例》，《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10期。，產業扶貧對貧困戶生計策略和持續增收的影響并不理想，益貧性仍然較低(12)胡晗、司亞飛、王立劍：《產業扶貧政策對貧困戶生計策略和收入的影響——來自陜西省的經驗證據》，《中國農村經濟》2018年第1期。。發達國家反貧困事業的經驗教訓充分表明，在經濟增長與工業化水平提升的同時，分配失衡發生的概率亦會增大，產業扶貧要素精英俘獲、貧困群體參與能力不足、脫貧效果可持續性不強等問題將愈加突出。針對上述問題，習近平總書記于2021年提出了“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各項工作，讓脫貧基礎更加穩固、成效更可持續”“對脫貧地區產業要長期培育和支持，促進內生可持續發展”(13)《習近平：在全國脫貧攻堅總結表彰大會上的講話》，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leaders/2021-02/25/c_1127140240.htm。等一系列全新要求；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和2021年“一號文件”均強調了“實現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14)《2021年中央一號文件公布 提出全面推進鄉村振興》，http：//m.xinhuanet.com/2021-02/21/c_1127122097.htm。的重要意義；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申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加快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2022年，中央農村工作會議再次重申“鄉村振興的前提是鞏固脫貧攻堅成果”“確保不發生規模性返貧，切實維護和鞏固脫貧攻堅戰的偉大成就”(15)《中央農村工作會議在京召開 習近平對做好“三農”工作作出重要指示 李克強提出要求》，http：//m.news.cn/2021-12/26/c_1128202662.htm。的重要性，為產業扶貧轉型升級把脈開方。

二、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文獻回顧

中國幅員遼闊，地形類型多樣，區域差異巨大，不同區域的產業扶貧會呈現出迥然不同的特點。另外，加上產業扶貧所需時間跨度長、地方政策變化大、涉及利益主體多，因此，有必要對國內外相關文獻進行系統梳理，以期對其有清晰的認識。

(一)國外相關文獻回顧

國外學術界對于產業扶貧問題的研究起步較早，且形成了許多較為成熟的研究成果，成果主要聚焦于產業發展與經濟增長的關系研究以及產業扶貧的實踐成效兩個方面，這為后續對其進一步研究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1.關于產業發展與經濟增長的關系研究。國外學者曾結合不同角度，在依靠地區比較優勢與資源稟賦的基礎上，主張根據市場發展的實際需要適時調整產業結構，實現農民增收。Condliffe(1936)(16)Condliffe R B J B, “Soviet Communism: A New Civilisation? by Sidney Webb; Beatrice Webb”, International Affairs, Vol. 15, No.3, 1936, pp. 464-467.和Rosenstein et al.(1944)(17)Rosenstein A and Barnett H N, “Electronically Controlled Dry-disk Rectifier”, Electrical Engineering, Vol. 63, No. 1, 1944, pp.21-23.認為，貧困地區的產業化與地區發展本質上是一個問題互相連接的兩個方面。R?pke(1938)具體區分了農業國的農業產業化與工業國農業產業化的區別，認為前者是與經濟發展趨勢相符的現象，而后者則是違反經濟演化趨勢的政策(18)W R?pke, “Vollbesch?ftigung”, De Economist, Vol.87, No.1, 1938, pp.501-519.。隨著20世紀60年代初大型農業綜合體的涌現，發達國家農村地區的產業逐漸轉向集中化生產、集約化經營與高資本技術農業的發展道路。Pasinetti(1963)(19)Pasinetti L L and Abraham-Frois G, “Essai sur les Problemes D’investissement en Pays Sous-developpes” , The Economic Journal, Vol. 73, No. 290, 1963, p.300.認為，產業結構對經濟增長具有重大影響，產業結構需要不斷演變來適應經濟變遷。Kuznets(1961)具體指出了農業部門對經濟增長和農民增收所具有的產品、市場、要素與外匯四大貢獻(20)Kuznets S, “Economic Growth and the Contribution of Agriculture: Notes on Measurement”, 1961 Conference, August 19-30, 1961, Cuernavaca, Morelos, Mexico 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of Agricultural Economists, 1961.。Schultz(1964)則將引進現代生產要素與提升人力資本投資視作改造傳統農業的關鍵(21)Moore R, “Transforming Traditional Agriculture by Theodore W. Schultz”,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Vol.54, No.6, 1964, pp.1178-1179.。

2.關于產業扶貧的實踐成效研究。這類研究多集中于不同產業的區域實踐效果方面，普遍強調第三產業在產業扶貧中的重要作用，第二產業的作用發揮受到多種因素的限制，而第一產業在扶貧事業中的作用十分有限。Minot et al.(2005)通過研究越南貧困的地理分布發現，貧困分布的地域性差異顯著，產業扶貧的主攻方向與貧困人口的集中地區高度重疊(22)Nicholas Minot and Bob Baulch, “Spatial Patterns of Poverty in Vietnam and Their Implications for Policy”, Food Policy, Vol.30, No.5, 2005, pp.461-475.。Dimitri et al.(2010)研究美國中央大平原的產業扶貧后指出，具有區域差異的產業政策有利于經濟發展(23)Dimitri C, “Organic Agriculture: An Agrarian or Industrial Revolution”, Agricultural and Resource Economics Review, Vol.39, No.3, 2010, pp.384-395.。Suryahadi et al.(2009)考察了印度尼西亞山區農村的貧困問題，認為服務業與鄉鎮工業的增長在農村地區的扶貧事業中具有重要作用(24)Suryahadi A, Suryadarma D, and Sumarto S, “The Effects of Location and Sectoral Components of Economic Growth on Poverty: Evidence from Indonesia”, 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 Vol.89, No.1, 2009, pp.0-117.。Ferreira et al.(2010)發現，扶貧效果在巴西的不同部門、區域和時期均存在顯著差異，第三產業的扶貧效果高于第一二產業(25)Ferreira F H G, Leite P G, and Ravallion M, “Poverty Reduction without Economic Growth? Explaining Brazil’s Poverty Dynamics (1985-2004)”, 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 Vol.93, No.1, 2010, pp.0-36.。Montalvo et al.(2005)研究了中國農村地區的貧困變動情況，認為減貧成效的非均衡性凸顯，東部地區減貧速度明顯高于中西部，而農業發展是農村地區減貧的主要動力(26)Montalvo J G and Reynal Querol M, “Ethnic diversity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 Vol.76, No.2, 2005, pp.293-323.。

綜合來看，發達國家主要通過制定針對特定區域的法律制度、投資導向與稅收優惠等促進要素集聚，通常采取社會福利保障模式與產業幫扶兜底模式；發展中國家則更多采用重點支持“發展極”來帶動區域脫貧致富，通常采取產業發展促進需求滿足模式。

(二)國內相關文獻回顧

我國的產業扶貧事業依托長期以來開發式扶貧的實踐基礎，已經形成了系統的理論體系。本文基于中國知識基礎設施工程(CNKI)數據庫為數據源(27)蔣永穆、李想：《精準扶貧研究現狀與展望》，《中國西部》2020年第4期。，通過檢索發表于2013—2022年以“產業扶貧”為主題的全部文獻，研究關鍵詞涉及“精準扶貧、扶貧、貧困戶、脫貧攻堅、扶貧模式、特色產業”等(見圖2)。

圖2 產業扶貧研究高頻關鍵詞citespace聚類圖

產業扶貧轉型升級既能顯著提升邊緣群體、脫貧群體與相對貧困群體融入市場的能力，打破他們由于能力不足而導致的市場進入壁壘，事關三類群體的幸福感、獲得感和安全感，也有助于脫貧地區經濟社會的長期穩定。當前，關于產業扶貧實現路徑與區域實踐成效的國內研究文獻頗豐。一方面，關于產業扶貧轉型升級路徑的研究。學術界普遍認為，產業興旺作為鄉村振興的根本途徑，亟需通過產業扶貧轉型升級創新發展模式，順應反貧困事業的現實需要、產業發展的內在邏輯與新發展階段的動力轉化，升級益貧產業價值鏈，準確把握產業結構轉型升級水平與扶貧效率耦合協調關系的時空演化特征(28)王凱、朱芳書、甘暢、席建超：《區域產業結構轉型升級水平與旅游扶貧效率耦合關系——以武陵山片區為例》，《自然資源學報》2020年第7期。，破解產業扶貧存在的同質競爭、產能過剩、產品附加值低等問題(29)茹玉、肖慶文、都靜：《全球價值鏈助推農業產業升級的創新路徑研究——基于湄潭縣茶產業扶貧項目的案例分析》，《農業經濟問題》2019年第4期。。如何因地制宜、分類施策，切實提高脫貧實效和內生可持續性，實現產業扶貧穩定提升與接續轉型，對于防止出現大規模返貧、建設共同富裕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為破解“貧困—扶貧—脫貧—返貧—再扶貧”的怪圈(30)姜慶志：《走出怪圈：產業扶貧中基層政府治理轉型的多重邏輯——基于建始縣的縱向案例分析》，《中國農村經濟》2019年第11期。，翟軍亮等(2019)(31)翟軍亮、吳春梅：《農村貧困治理的范式轉型與未來路徑——兼議產業精準扶貧的推進路徑》，《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4期。、彭華濤等(2020)(32)彭華濤、邱子恒：《超網絡視角的精準創業扶貧資源拼湊機理研究》，《復雜系統與復雜性科學》2020年第4期。、張康潔等(2021)(33)張康潔、于法穩：《綠色發展與共同富裕協同推進：理論、路徑與保障》，《企業經濟》2021年第12期。在對具體案例分析的基礎上，將產業融合、科技創新、品牌培育、農業合作化、規模化服務、農村產業集群、城鄉多維互動等視作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發展方向(34)陳升、潘虹、陸靜：《精準扶貧績效及其影響因素：基于東中西部的案例研究》，《中國行政管理》2016年第9期。。另一方面，圍繞產業扶貧實踐成效的研究，學術界普遍認為，產業扶貧能夠促進貧困地區的經濟增長(35)汪三貴：《中國40年大規模減貧：推動力量與制度基礎》，《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18年第6期。，但針對其益貧性、普適性與長期性，持有不同觀點。

與此同時，部分研究強調了自然地理因素對產業扶貧的重要影響(36)張俊良、閆東東：《多維稟賦條件、地理空間溢出與區域貧困治理——以龍門山斷裂帶區域為例》，《中國人口科學》2016年第5期。，主要有空間貧困與自然地理環境的貧困效應兩類問題，但研究大多測度了中微觀地域的貧困現象，并未深入探討反貧困事業的模式變遷與未來路徑。針對空間貧困問題的研究，多以地理資本結構及空間作用機制為研究起點，以地理空間為研究維度，內容涵蓋貧困的空間異質性和空間依賴性格局(37)王永明、王美霞、吳殿廷、趙林、丁建軍：《貴州省鄉村貧困空間格局與形成機制分析》，《地理科學》2017年第2期。、空間貧困陷阱限制下的產業扶貧策略(38)楊志恒、黃秋昊、李滿春、曲衍波、高宇、劉美鳳：《產業扶貧視角下村域空間貧困陷阱識別與策略分析——以湘西保靖縣為例》，《地理科學》2018年第6期。等，認為貧困的衡量及發生與空間要素密切相關，經濟、社會及環境貧困在不同區劃下有明顯地域差異(39)何博汶、李丁、劉笑杰：《甘肅省農村空間貧困地域分異特征及其影響因素》，《農業現代化研究》2019年第5期。，自然地理區域對空間貧困的影響顯著，創新空間貧困度量方法是精準配置產業扶貧資源和提高產業扶貧質量的關鍵(40)劉小鵬、李永紅、王亞娟、郭占軍、鄭芳：《縣域空間貧困的地理識別研究——以寧夏涇源縣為例》，《地理學報》2017年第3期。。針對自然地理環境貧困效應的研究普遍重視自然環境、資源豐度、交通區位等對產業扶貧的重要影響，重點分析了因自然環境惡劣、區位條件差、基礎設施落后及區域發展不均衡等原因帶來的貧困人口在中西部深石山區、高寒區、民族地區和邊境地區集聚的現狀(41)劉彥隨、周揚、劉繼來：《中國農村貧困化地域分異特征及其精準扶貧策略》，《中國科學院院刊》2016年第3期。，認為自然地理環境制約仍是導致貧困的重要因素，并將自然地理與產業扶貧相結合視作對多維貧困的豐富發展。

(三)國內外研究現狀述評

通過對比國內外的相關研究不難發現，國外研究成果有以下兩個突出特點：其一，研究視野更加開闊新穎，實證檢驗更加完備，跨學科更加綜合。國外相關研究人員來源廣泛，重視數據搜集與保存完整資料，其橫縱向對比研究行之有效。其二，更加注重實證研究與案例分析相結合。一方面，發達國家和地區產業高度發達，貧困問題錯綜復雜，區域發展差距巨大，因而產業扶貧研究的廣度與深度遠超國內。另一方面，國外的相關研究更多涉及具體的案例與實地調查的資料，權利范式、結構主義范式與文化范式的研究成果更加清晰。雖然國外學術界關于貧困問題的討論已非常深入，但是它們依然有意或無意地回避了如下問題：貧困的根源究竟是什么？資本主義是否是解決貧困的完美制度？為什么資本主義發達國家仍然存在廣泛而深重的貧困問題？

通過深度梳理國內研究文獻發現，我國產業扶貧事業在跨越“卡夫丁峽谷”后，仍然存在亟待提升的五個方面：其一，理論深度與體系構建有待加強。在相關理論的運用上，存在理論誤用與理解片面的現象，缺乏對西方理論的批判揚棄。尤其在貧困成因復雜、民族區域廣布、貧困地區分散的情境下，總結歸納出具有中國特色的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理論，有助于探索頂層設計與基層實踐的新路徑。其二，扶貧模式要加強提煉總結。現有研究成果大多立足于個案，所得結論與政策建議難以形成可復制推廣的經驗，需要進行跨區域、跨部門融合研究，提煉出更具普適性的扶貧模式。其三，研究視角有待進一步拓展。現有研究大多是從農業經濟學、公共管理學等視角展開，可進一步深化跨學科研究。其四，研究地域有待擴展。對產業扶貧的研究多聚焦于“老少邊窮”地區，對城市地區的貧困問題關注程度較低。隨著貧困治理重心的逐步轉移，應高度重視城市地區的產業益貧與相對貧困群體問題。其五，實證研究方法與范式需要進一步加強。現有研究大多是針對產業扶貧進行的規范研究和案例研究，學理性、創新性與先導性有待提升。

針對相關研究成果存在的不足，產業扶貧轉型升級未來需要重點關注以下三個方面：第一，高度重視產業扶貧轉型升級、鄉村振興戰略與共同富裕之間的內在邏輯。在厘清產業扶貧與鄉村振興概念內涵的基礎上，將其融入共同富裕建設進行研究。第二，加快推進產業扶貧的本土化研究。一方面，減少對國外理論的削足適履，避免出現有研究方法而無研究價值的情況，應結合產業扶貧的轉型升級提出一套符合中國特色的產業扶貧理論，并盡快用于指導實踐。另一方面，應在深入調研的基礎上，對比分析區域特征，因地制宜提出解決對策，提煉出更具普適性的中國特色扶貧模式。第三，鼓勵跨學科研究，注重規范與實證協同。盡可能吸收不同學科的研究范式與研究成果，從多元視角對現有理論進行整合，將一手數據與成熟理論有機結合。

三、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理論機理

貧困問題始終伴隨著經濟社會發展不斷演進，在精準扶貧階段以消除絕對貧困為目標而設置的產業扶貧也需要進行適應性變遷。梳理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理論基礎與動力機制，有助于確保全體人民共享減貧和發展成果，扎實推進鄉村振興與共同富裕。

(一)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理論基礎

1.產業扶貧轉型升級是對馬克思主義反貧困理論的繼承發展。一方面，馬克思主義反貧困理論針對不同的社會歷史背景分解為逐步遞進的階段性目標，按照反貧困事業發展的歷史邏輯不斷推進。絕對貧困與相對貧困是一個“先后階段性”的概念，絕對貧困的核心是生理與生產資料上的被剝奪，相對貧困的核心則是“相對工資以及他的相對社會地位，即他與資本家相比較的地位都會下降”(42)《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67頁。。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后，絕對貧困或將隨著貧困線的上浮繼續出現，而始終存在的相對貧困只是在以往的反貧困事業中尚未成為主要矛盾。在消除絕對貧困階段，主要解決的是生存與溫飽問題；在“做好同鄉村振興的有效銜接”的階段，主要解決的是發展與共享的問題。馬克思主義反貧困理論將小農生產方式視作一種落后的生產方式，“小塊土地所有制按其性質來說就排斥社會勞動生產力的發展、勞動的社會形式、資本的社會積累、大規模的畜牧和科學的不斷擴大的應用”(43)馬克思：《資本論》(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912頁。，主張通過示范和幫助的方法改造小農，將“私人生產和私人占有變為合作社的生產和占有”(44)《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70頁。。產業扶貧的核心就是扶貧主體扶助客體并逐步提升客體生產力的變遷過程，其所特有的平衡性、包容性與可持續性等固有屬性，正是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在扶貧事業中的集中體現。同時，具有中國特色的馬克思主義反貧困理論與馬克思主義反貧困理論高度契合，馬克思將消除資本主義生產關系作為消除貧困的前提條件，中國則實現了消除絕對貧困的歷史任務，逐步消除人在實現自身發展過程中的各類制約。另一方面，馬克思強調自然條件與人力資本在產業扶貧中的作用，“如果把不同的人的天然特性和技能撇開不談，那么勞動生產率主要取決于：勞動的自然條件，如土地的肥沃程度，礦山的豐富程度等等；勞動的社會力量的日益改進”(45)《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十六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4年，第140頁。。此外，“走向人與自然和解”的產業演進理論指導著我們因地制宜、尊重客觀規律地發展產業扶貧項目；追求價值增殖的產業資本理論指導我們調動一切生產要素增加益貧項目收益；大企業有規模優勢的產業組織理論指導我們發展新型經營主體、走集體化發展道路；勞動價值理論與收入分配理論指導我們培育新型農民，持續進行“扶智”與“扶志”；部門協調發展的產業部門理論指導我們必須堅持農業基礎性地位，堅決防范農村非農化與耕地非糧化傾向。

2.產業扶貧轉型升級是借鑒西方經濟學產業發展理論的客觀要求。西方學者圍繞反貧困問題建構的理論不勝枚舉，如劉易斯的二元經濟理論、舒爾茨的人力資本理論、阿瑪蒂亞·森的賦權減貧理論以及班納吉等人的個體認知偏差理論等，形成了系統嚴密的學科體系。聚焦于產業扶貧轉型升級，從產業發展理論視域來看，區域分工理論與產業結構理論的影響因素與內在機制決定著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必要性。從產業鏈的維度來看，產業扶貧轉型升級不僅是改善脫貧地區產業結構、提升扶貧產業經濟效益、融入現代產業鏈體系的必由之路，而且是根據區域經濟發展、自然地理與社會文化等多方面條件，明確扶貧產業優化升級方向的關鍵環節。具體而言，地理區位與自然要素直接影響到區域資源的開發順序與三次產業的布局。從區域分工的特點來看，各地理區域間優勢互補，形成各具特色的產業區域組合。從區域分工的機制來看，在精準扶貧階段產業扶貧以計劃機制占主導，而轉型升級必將以市場機制占主導，效用目標從社會效益最大化轉向經濟效益最大化，方式手段從行政安排轉向利益導向，產業結構必須盡可能適應脫貧群體需求結構的變動；產業結構變動理論豐富了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合理內核；扶貧產業的結構變動主要受到供需雙重因素的影響，自然資源、勞動就業人口等供給因素是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內生動力，相適應的供給結構不僅是社會分工的產物，也是區域分工的產物，更是空間結構與經濟結構的有機融合。

3.產業扶貧轉型升級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集中體現。《說文解字》指出，“貧”即“財分少也”，“困”即“故廬也”，絕對貧困客觀的“貧”與相對貧困主觀的“困”共同建構了反貧困問題的傳統文化底蘊(見圖3)。一方面，新發展階段產業扶貧的轉型升級蘊藏著深厚的“民本思想”與“大同思想”。“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等富含民本主義色彩的論述，成為堅持人民至上發展要義的傳統文化源泉，指導著產業扶貧在轉型升級中堅持脫貧群體的主體地位，切實圍繞邊緣群體、脫貧群體與相對貧困群體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制定發展規劃。“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所折射的大同思想，激發著仁人志士對反貧困問題的關注與建設大同社會的努力，在新發展階段更需通過脫貧持續性最強的產業扶貧，實現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的有效銜接。另一方面，陽明心學提倡的“內源主導”將推動新發展階段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內生可持續發展。扶貧開發機制的總體特征是外源推動內源發展，陽明心學囊括的“知行合一”“格物致知”“致良知”等精神內涵，有利于激發脫貧地區與脫貧群體的內生發展能力，輔之增強造血能力與要素保障能力，最終實現內源發展。產業結構轉型升級作為化解反貧困事業不平衡不充分發展的必由之路，要充分把握不同地區產業發展與市場經濟的客觀規律，通過益貧產業賦權賦能從而提升內生推力，讓內在因素在高質量發展中起決定性作用。

圖3 反貧困問題的傳統文化底蘊建構

(二)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機制構建

我國的反貧困事業走出了一條在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良性互動中實現“人的自由而全面發展”的特色減貧道路，為世界反貧困事業貢獻了中國智慧與中國方案。在反貧困事業新的歷史起點，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核心就是在提高社會生產力與區域分工合作能力的基礎上，使得區域間扶貧產業的分工合作水平不斷提升，區域經濟和人口承載力顯著增強。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機制構建遵循系統與獨立、開放與封閉、動態與靜態、效益與效率相結合的基本原則，分為動力機制、運行機制與約束機制三大子機制(見圖4)。

圖4 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機制構建示意圖

1.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動力機制轉變。動力機制作為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基礎與前提，在新發展階段需要牢牢把握產業扶貧政策的“基石”作用，實現產業扶貧從特惠性向普惠性、從福利導向型向市場導向型轉變。

隨著產業扶貧政策的日臻完善，各地區對于產業扶貧的組織模式演進與實現路徑變遷進行了大量有益的探索。在產業扶貧的概念初創期，國內學者在產業扶持脫貧七大模式的基礎上，深入研究了產業扶貧的模式演進。在早期實踐中，產業扶貧政策被歸納總結為差異化的實現模式，即優勢產業扶貧、企業扶貧、科技引導扶貧、合作社扶貧與專業市場扶貧五種模式，重社會效益而輕市場效益，具有鮮明的特惠性福利導向。在產業扶貧的模式探索與模式成型期，部分學者將產業扶貧的政策運行機制與發展基本模式相結合，歸納出特色產業帶動、產業整體轉型、產業結構優化與新型產業培育四種模式(46)李永東：《產業扶貧與環境扶貧：內涵、模式比較及公共政策》，《寧夏社會科學》2017年第4期。，或將實踐中不同地區多元化的產業扶貧事業歸納為產業發展帶動扶貧、瞄準型產業幫扶和救濟式產業幫扶三種模式(47)林萬龍、華中昱、徐娜：《產業扶貧的主要模式、實踐困境與解決對策——基于河南、湖南、湖北、廣西四省區若干貧困縣的調研總結》，《經濟縱橫》2018年第7期。。在對產業扶貧的各種政策模式進行分析整合的基礎上，新發展階段的產業扶貧政策應更多惠及邊緣群體與相對貧困群體，將該政策要素從特定地區的福利產品變為鄉村振興的公共物品，使其成為普惠性的市場導向型政策。

在新發展階段，教育、醫療、養老等多方面的發展需求仍是廣大邊緣群體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所在。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總體目標就是實現脫貧地區經濟社會的內生可持續發展，充分發揮產業扶貧的輻射效應與帶動效應。在產業扶貧的初級階段，著重生產關系領域的政策調整，需要通過制度變遷搭建要素流動橋梁，促進生產要素充分涌動；在產業扶貧的中級階段，提升產業競爭力成為當務之急，應著力推進貧困地區市場化、數字化與農業現代化的融合發展，簇團化提升區域產業創新發展水平；在產業扶貧的高級階段，產業扶貧政策應持續增加綠色政策、綠色理念與環保要素的常態化供給，形成高效有序的綠色生態發展體系(48)蔣永穆、李想：《川渝黔經濟一體化助推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建設研究》，《西部論壇》2020年第5期。。

2.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約束機制轉變。約束機制作為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關鍵與核心，需要細致地厘清自然地理、產業體系、市場培育、組織建設、地域文化等因素的“柱石”作用，實現產業扶貧從短期性向長期性、從效率弱化型向效率強化型轉變。

反貧困政策的制定，既要反映當前社會發展的主要矛盾和突出特點，也要反映區域發展的差異性。我國貧困分布受到自然條件、基礎設施、地方文化與風俗習慣等因素的影響，集中在連片貧困山區。聚焦區域分工的條件，產業扶貧轉型升級不僅受到生產力發展水平與生產關系的制約，而且受到當地自然地理、產業體系、市場培育、地域文化與科技水平等多重因素的綜合影響，應通過因地制宜發揮比較優勢與自然資源。綜合來看，學術界普遍將不同地區貧困形成的原因歸納為自然、歷史、經濟、社會和文化因素五個方面(49)修興高：《產業扶貧模式：運行成效、影響因素與政策建議——福建省產業扶貧模式典型案例分析》，《福建論壇》(人文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4期。，認為政策環境、基層組織能力、資源稟賦、市場環境、地域文化等多重因素均對產業扶貧具有重要影響。

不同地理區域產業扶貧的經營條件與目標的根本差異是分區實現的重要基礎。特定地理區域的人地關系、地形地貌與氣候條件難以在短時期內通過人為方式進行調整，從“人定勝天”到高質量發展的思路轉化也決定了產業布局必須順應自然地理條件。產業體系重塑將帶來的產業結構升級與區域專業提升，既能增強各地區專業化優勢行業的競爭力，也能側面推動技術的傳播與應用。在精準扶貧時期，產業扶貧不可避免地存在短視行為與急功近利現象，只算總量賬，不算環境賬、成本賬、經濟賬，是短期性的效率弱化型模式。在新發展階段，產業扶貧應著重發揮市場培育的“發動機”作用，改變單純以契約為主的利益協調方式，依托基層大數據平臺加快治理重心下移，擺脫由于“自治懸空”帶來的效率低下、參與不足與成長乏力等問題，在脫貧群體幫扶、產業市場化運作與高質量發展之間實現動態平衡，使產業扶貧轉化為長期性的效率強化型模式。

3.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運行機制轉變。運行機制作為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支撐與保障，在新發展階段需要重點關注產業扶貧成效的“壓艙石”作用，實現產業扶貧從增長性向發展性、從重視起步型向重視結果型的轉變。

在精準扶貧時期，部分地區的產業扶貧異化為“外科手術”式的事本主義行為，相關組織機構過度關注產業扶貧項目的前期落地，但并未有效扶持技術、信息、管理、營銷等方面的可持續發展，導致部分益貧項目無疾而終。產業扶貧的“規模迷信”在“引爆點”邏輯下，異化為經營主體“做大做強”的產業發展目標，而非扶貧濟困的初心使命，如果不加以調整，產業與扶貧的脫節將在政府逐步退出后愈演愈烈，“大水漫灌”的低效率與“涓滴效應”的高截留將會重現。在新發展階段，評價產業扶貧成效的標準不在于區域經濟增速的提升與部分群體物質利益的獲取，而在于邊緣群體、脫貧群體與相對貧困群體內生發展能力的提高，增長性視域下重視起步型的產業扶貧已不符合高質量發展要求，必須在發展的眼光下更加重視產業扶貧成果，切實讓“授漁式”運行機制迭代升級且福利效應最優。此外，新發展格局下的投資需求與消費需求將從外部推動產業扶貧轉型升級。差異化的投資方向將直接推動扶貧產業的資源配置；對鄉村振興與共同富裕建設的新需求進行投資，將提升原有產業層級；對更多惠及脫貧群體的產業進行投資，將提升其發展動能。協調合理的產業結構作為區域經濟發展與民生改善的重要保障，脫貧群體消費需求的升級有利于構建新發展格局，依靠技術進步與生產力提升帶來產業結構演變。

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機制構建需要動力、約束與運行三大機制形成螺旋上升的動態發展過程，重視不同地理區域自然地理條件、經濟發展水平、地方風俗文化與區域功能定位等方面的差異，從參與收益的共同脫貧到利益共生式發展，促進脫貧地區產業內生可持續發展。

四、結論與建議

實現產業扶貧轉型升級，既是推進脫貧地區高質量發展、發揮比較優勢的必由之路，也是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與實現共同富裕的重要保障。在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精神的指引下，結合“五個更”與“十個堅持”的全新要求，系統梳理了反貧困與產業扶貧事業的發展脈絡，回顧了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相關研究，認為產業轉型升級的關鍵在于實現動力機制、約束機制與市場機制的三大轉變，以及特惠性向普惠性、短期性向長期性、增長性向發展性的三大轉型。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相關研究仍在初創階段，脫胎于我黨反貧困事業的偉大實踐，無論是削足適履的適應性研究還是照搬理論的非獨創性研究，均已滯后于現實發展。它與馬克思主義反貧困理論、西方經濟學產業發展理論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異源性差異，導致對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的研究缺乏普適的理論機理。建議盡快將異源性分析方法與不平衡的發展有機融合，合理探討產業扶貧轉型升級、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共同富裕與鄉村振興四者之間的關系，把握反貧困事業持續變化的現實特征，不斷進行體制機制創新，實現脫貧地區產業扶貧的長期穩定與內生可持續發展。

基于上述分析，今后產業扶貧轉型升級應從以下五個方面著手：其一，充分彰顯制度優勢，實現“更高質量”的發展。要始終堅持黨對“三農”工作的全面領導，以產業扶貧轉型升級為突破口，鼓勵支持適應“三農”發展實際的政策創新。其二，創新益貧治理方式，實現“更有效率”的發展。應加快整合提升規范基層管理運行和維護基層公共秩序的數據要素供給水平和質量，強化對產業扶貧的科技投入，通過技術賦能建立寬領域、全覆蓋的產業扶貧數據共享機制。其三，加強對邊緣群體、脫貧群體與相對貧困群體的分類治理，實現“更加公平”的發展。必須充分認識到三類群體在發展中面臨的生產弱勢、市場弱勢、資本弱勢和政策弱勢，依據其功能性活動水平、人力資本狀況與家庭生命周期等因素，開展差異化支持，充分發揮各類主體主觀能動性，鞏固拓展產業扶貧成果。其四，全面激活市場要素，實現“更可持續”的發展。以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為基本原則，將培育發展新產業與發展壯大原產業有機結合，改善脫貧地區營商環境，吸引具有較強吸納就業與帶動增收功能的產業，持續優化技術形態、組織形態、人力形態、制度形態、服務形態和產業形態。其五，確保收益內生可持續，實現“更為安全”的發展。加快出臺脫貧群體資產增值的制度安排，扼制政績沖動、重復建設、投資沖動與路徑依賴，警惕資本下鄉隱患與地方政府債務風險，防范益貧項目的“空殼化”“杠桿化”“虛擬化”趨勢，堅持生態效應、社會效應和經濟效應三者的有機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