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賓大選塵埃落定， 新總統將如何回答執政考題？

關秋韻

2022年5月25日，菲律賓國會正式確認費迪南德·羅穆亞爾德斯·馬科斯（即小馬科斯）當選第17任菲律賓總統。雖然選舉“基本盤”已定，但暗流涌動的菲律賓政壇，以及當前棘手的經濟問題不僅考驗小馬科斯的執政能力，也吸引著輿論鎂光燈的聚集：這位呼吁“團結和復蘇”的新總統會否延續杜特爾特的“鐵腕政治”作風？他又會如何推動菲律賓經濟從疫情的影響中恢復？隨著美國總統拜登的印太戰略在東南亞不斷推進，菲律賓采取何種外交政策才最恰當？

近期，在東博智庫以及廣西民族大學東盟學院聯合舉辦的“東盟快閃”線上學術沙龍中，廈門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南洋研究院博士、廣西民族大學菲律賓研究中心主任陳丙先，菲律賓南亞基金會會長、菲律賓原住民委員會LUMAD KKK酋長外交事務委員葉舟兩位專家就以上問題進行了解答。

“杜特爾特政府路線”的繼承者

縱觀整個競選期，不同于其他候選人推出了一系列詳細的“振興計劃”，小馬科斯并沒有提出太多的具體政見，只是以“團結”作為口號，向菲律賓民眾承諾會創造更多就業崗位、吸引更多外國投資以及改善農業設施和數字基礎設施等，在外交方面則主張獨立自主的外交政策。但值得注意的是，他是唯一表態有意繼承杜特爾特政府路線的主要候選人。

“小馬科斯一定會延續杜特爾特的一些政策。”葉舟認為，公認導致菲律賓貧窮落后的癥結一在腐敗，二在毒品。而被稱為“政治強人”的杜特爾特對此拉開的大規模“反毒品斗爭”，以及順著毒品犯罪揪出腐敗問題的相關政策實際上是符合老百姓利益的。“小馬科斯和莎拉兩位菲律賓新領導人都有平民情結，都有為老百姓做事的愿望，而人民渴求的正是安定的生活與繁榮的經濟，從民意上來考慮，小馬科斯自然會延續杜特爾特的路線，此舉也將為他爭取更多的選民支持。”葉舟補充道。

在陳丙先看來，這位新總統延續杜特爾特施政的重要理由是，他已經看清菲律賓未來的大勢走向，即菲律賓人需要一個強勢的總統。

“菲律賓人大多都有一種英雄情結，一個好的總統應該無私地為國家和人民工作，而不是為了一己私利、以權謀私。對于菲律賓現有的各種社會問題而言，一個強勢的總統或許是‘必須’的，也是符合民眾期待的。”陳丙先說，“所以小馬科斯在競選過程中提出的‘延續杜特爾特之政策’，例如嚴厲根治毒品亂象、反對暴力犯罪、開展‘大建特建’等措施，實際上為其贏得了廣泛的大眾好感。”

但陳丙先也指出，小馬科斯并不會全盤接收杜特爾特的“政治遺產”。“還是會有變化的。”他表示，一方面，菲律賓的社會問題在杜特爾特的“鐵腕治理”下，已經得到了一定改善;另一方面，因為顧及到國內反對派、維權人士的意見以及西方、美國的反應，所以小馬科斯在處理內政問題上可能不會像杜特爾特那么強硬，而是更傾向于溫和、中立的政治風格，也就是更“顧全大局”。

推動經濟復蘇仍是“重頭戲”

選舉期間，有不少民眾向媒體表示，相較于政治場上的較量，自己最關心的問題還是新總統將會如何恢復經濟、改善民生和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這并不難讓人理解，疫情之下，菲律賓經濟已受到多重沖擊。據荷蘭ING銀行（ING Bank N.V.）最新數據顯示，從2022年初至今，菲律賓貿易逆差已擴大至49億美元，加之受美聯儲加息影響，菲律賓比索兌美元已貶值3%，12萬億的國債達到歷史最高水平，不斷上漲的物價讓不少民眾叫苦不迭。

顯而易見，“疫后經濟復蘇”便是小馬科斯上臺后面臨的首要“考題”。據陳丙先預測，小馬科斯的經濟政策可能會將基礎設施與振興農業作為優先方向。

“第一，他將繼續推進杜特爾特任內的‘大建特建’基礎設施計劃，通過加強基礎設施建設來掃清阻礙菲律賓經濟發展的障礙，并在此基礎上進行小部分調整與創新;第二，通過發展農業降低民眾生活的成本，緩解底層民眾的生活壓力，同時還要調控國內農民受國際市場的影響程度。因為菲律賓的農業科技水平較低，而每年大米的進口量較大，米價較高，若不加以調控，恐對農民與民眾都造成困擾。”陳丙先解釋道。

而談及菲律賓的經濟發展政策，同樣備受關注的還有《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皆因這一協定將會為菲律賓提供無可比擬的機遇、潛力和市場，更為菲律賓進入中國市場、接觸中國資本提供絕佳的機會。但目前，RCEP成員國中僅剩菲律賓和印尼還未核準生效。

那么待新總統上任之后，RCEP的命運將會如何呢？

陳丙先分析，小馬科斯上任后將會積極整合各方意見，進一步加速推動國會批準RCEP在菲律賓的生效，并會對該協定提出一系列的適應性方案。

陳丙先強調：“菲律賓貿工部認為，RCEP生效后其成員國的貿易發展利好有目共睹，且經官方測算，到2030年菲律賓的GDP將會因為RCEP實質提升0.9%，減少5%的貧困人口;菲律賓國內智庫也認為，雖然通過RCEP可能會對菲律賓的農業、制造業等傳統產業造成沖擊，但若能利用挑戰背后的機遇，開放市場吸引行業投資，同時推動相關貿易產品的出口，繼而倒逼產業升級，長遠來看其不失為良策。”

鑒于小馬科斯的經濟團隊還未完全成型，我們仍未可知其具體政策，但可以肯定的是，推動經濟復蘇將是這位新總統使命中的重中之重。如同陳丙先所言：“一切符合菲律賓社會發展需要以及符合民眾期待的，都是小馬科斯制定相關政策的出發點。”

“讓菲律賓國家利益最大化”

除了聚焦亟待解決的社會治理、經濟復蘇等內政問題，如何處理好對外關系也將是小馬科斯政府面對的巨大考驗——當前國際格局加速演變，地緣政治不確定性增加，大國在東南亞的競爭日漸加劇，菲律賓大選的影響力早已超出其國界范圍。在此背景下，新總統所選擇的外交政策對菲律賓的未來可謂至關重要。

“鑒于中美在亞太區域內的競爭關系，當我們談菲律賓外交時繞不開的自然是其對美與對華二者的政策考量，這是必須要承認且不可摒棄的觀點。”陳丙先指出，小馬科斯和美國的淵源起始頗早，有馬科斯家族的復雜歷史在前，作為“總統二代”的他實際上對美國或是菲美關系是沒有太多溢美之詞的，可以料定他并不會回到美國所希望的“一邊倒”親美政策，且在兩國合作過程中，若美國的價值觀訴求與菲律賓的內政相沖突，小馬科斯更不會接受。但個人恩怨并不意味著小馬科斯必須要在政治上“選邊站”，從菲律賓的軍事力量、安全環境等現實因素出發，美國的影響力在這個國家依舊不可忽視，小馬科斯政府短期內仍然會維持與美國的友好關系，因此“不反美也不親美”、在尋求獨立自主的外交政策基礎上保持動態變化是其當前對美關系的基本觀點。

與其他在競選期間爭相展現對華強硬姿態的候選人相比，小馬科斯的對華態度更為友好。在南海問題上，小馬科斯多次主張“南海問題不是菲中關系的全部”，更不能把所謂“南海仲裁”結果作為開展對話的前提條件;國內經濟方面，小馬科斯多次表明將延續杜特爾特的“大建特建”計劃，并間接透露菲律賓國家基建離不開中國，“非常愿意同中國發展經貿往來”。

但這一切在陳丙先看來，并不能代表小馬科斯在中美間選擇了中國。陳丙先強調，要注意小馬科斯是“友華”的，可是“友華”和“親華”在程度上是有差別的。小馬科斯的政策重心主要在經濟發展，而中國在這些領域恰能發揮重要作用，發展中菲關系自然能回應大眾對他的期待。“總而言之，在菲美、菲中的三角關系間，小馬科斯追求的是既能與美國維持特殊關系，又能與中國保持良好關系，奉行‘等距離外交政策’。”

在面對內政與外交的復雜考題之下，究竟何為一位明智的總統？有人強調“民主的力量”，有人關心“社會的發展”，而小馬科斯在競選中的回答是——“我會盡一切努力讓菲律賓的國家利益最大化。”或許從這一點上看，這位新總統已經開了一個好頭，剩下的我們只需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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