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山越玉微雕工藝賞析

張小帆

無錫鴻山越墓是僅次于紹興印山越王陵的貴族墓葬，墓葬年代為越國最強盛的越王勾踐時期。該墓葬出土了青瓷器、陶器、玉器、琉璃器等隨葬器物千余件，其數量之多，器類之全，為江浙一帶越國貴族墓葬之最。

鴻山越墓出土的玉器玉料精良，造型奇巧，工藝細膩，紋飾繁縟，神采靈逸，寓意奇幻，顯示出超然的個性。鴻山玉器是“工”與“藝”的完美結合，是“形”與“意”的完美結合，鴻山越墓出土的玉器有龍紋玉覆面、蛇鳳紋玉帶鉤、龍鳳首玉璜、雙龍首玉璜、龍首玉璜、螭鳳紋璧形玉佩、出廓龍紋璧形玉佩、雙龍管形玉佩、獸面紋韘形玉佩、鳳鳥形玉佩、盤蛇神獸紋玉管、云紋削形玉佩等?，在春秋戰國時期的越國玉器中獨領風騷。鴻山越玉精美、流暢、靈逸、奇幻，不僅有著繁縟細密的局部紋飾，還有著流暢不滯、纖若毫發的“微雕”工藝。

一、鴻山越玉的器形紋飾

龍紋玉覆面（圖1），青白玉，夾有綠色花斑，半透明。覆面近似橢圓形，微弧，兩耳略外凸，各有兩穿。覆面的正面以十字形條帶紋分為四部分，各有一淺浮雕“S”形龍紋，覆面的周邊和十字形條帶上陰刻卷云紋、雙線菱形紋、斜線紋;龍紋兩兩相對，龍身卷曲呈“S”形，頭部、足部、尾部飾減地卷云紋及飾減地卷云紋的外出角形牙飾，從頭至尾飾陰刻雙線紋，雙線紋兩側飾陰刻的短弧線紋;覆面的背面略向內弧，無紋飾。

四蛇四鳳紋玉帶鉤（圖2），青白玉，局部呈黃褐色，半透明，鉤身作方形，前出長條形帶鉤。鉤作蛇首狀，鉤身陰刻鱗形紋和細斜線紋，間以淺浮雕谷紋和斜方格紋;方形鉤身的中部作絞絲紋圓環，圓環中心為一橢圓形淺浮雕，上陰刻細密的斜方格紋，其外框為透雕的四鳳，四角向內出鳳首，蛇身與鳳身相連，蛇首穿過中心的圓環，鳳身、蛇身皆陰刻羽狀紋、細斜線紋和鱗紋;帶鉤的背面有一橢圓形帶扣，無紋飾。

龍鳳首玉璜（圖3），青白玉，局部有綠色花斑，半透明，兩面紋飾相同。璜為卷曲的條形，背部向上呈弧形，有一穿;璜的一端為龍首，有彎彎曲向上的角，龍目為一穿;另一端為鳳首，有向內彎曲的喙和卷曲向前的冠。璜的邊緣減地呈凹槽，上下各有一出廓減地卷云紋角形牙飾，璜身陰刻極淺極細的鱗形紋、弧線紋、卷云紋，邊緣陰刻平行線紋和絞絲紋。

雙龍首玉璜（圖4），青白玉，受沁呈白色，局部有綠色花斑，半透明，兩面紋飾相同。璜呈弧狀條形，上有一穿，璜的邊緣減地成凹槽，兩端作對稱的龍首形。龍首的邊緣陰刻細密的平行線紋和絞絲紋，吻部上翹，目部減地呈凸起狀，龍角后揚，吻部和角均飾減地凸起的卷云紋，口圓張，上下弧形尖牙構成圓穿，璜身滿飾減地谷紋。

龍首玉璜（圖5），青白玉，受沁呈白色，間有綠色花斑，半透明，兩面紋飾相同。璜呈弧狀條形，一端為龍首，龍角后揚，吻部和角均飾減地凸起的卷云紋，張口，牙作平行線紋，目陰刻;一端為龍尾，尾上卷，中部上方有一穿。璜身陰刻粗細相間的云紋和卷云紋，云紋與云紋之間陰刻極細的弧線紋和斜線紋。

螭鳳紋璧形玉佩（圖6），白玉，局部邊緣呈褐色，半透明。內外邊緣凸起，一面滿飾減地呈淺浮雕的蟠螭紋和鳳鳥紋，螭與鳳相互糾結，另一面磨平璧形玉佩凸起的邊緣和紋飾，然仍可見原有紋飾的殘留痕跡。

出廓龍紋璧形玉佩（圖7），青白玉，受沁呈白色，間有綠色花斑，不透明，兩面紋飾相同。龍首、龍尾出廓，尾部略殘，龍首減地呈鼻、目、角，龍角上揚，龍頸、龍尾陰刻平行線紋和弧線組成的大鱗紋，內外邊緣凸起，正反兩面均減地成凸起的云紋和卷云紋。

雙龍管形玉佩（圖8），青白玉，受沁呈白色，上部略呈橘紅色，中部、下部間有綠色花斑，半透明，兩面紋飾相同。管形玉佩的中部為扁方形管，一孔上下貫穿，管的正反兩面均陰刻雙勾云紋，間以極細的斜方格紋;管兩側各有一透雕的“S”形龍，龍回首張口，龍身陰刻短斜線紋，間以細密的鱗紋。雙龍管形佩上的卷云紋飄逸流暢，兩側鏤空的雙龍神采飛揚，端莊威嚴而不失神韻靈動，給人以高深莫測之感。

獸面紋韘形玉佩（圖9），青白玉，受沁呈白色，局部呈淺黃色，間有綠色花斑，半透明。韘孔一端大，一端小，一側出一方鋬，方鋬飾淺浮雕卷云紋。韘形外壁飾減地淺浮雕獸面紋，兩側及邊緣陰刻卷云紋，上方有一橫穿內壁示有減地成淺浮雕獸面紋。春秋戰國時期的韘形玉佩中，內壁有紋飾的，唯此一例，其工藝的復雜程度難以想象。

鳳鳥形玉佩3件，玉料、器形、紋飾都有一定的差異。

青白玉鳳鳥形玉佩（圖10），受沁呈白色，局部呈黃褐色，不透明，兩面紋飾相同。鳳作振翅欲飛狀，采用切割成形的工藝切割成鳳首、鳳冠、鳳翅、鳳爪、鳳尾，鳳冠四周陰刻短直線紋，雙目減地成高浮雕，尖喙向下彎曲，腮部飾減地卷云紋，鳳頸、鳳身飾減地羽片紋，鳳尾飾細密的斜線紋，鳳翅中部飾減地卷云紋，兩側飾細密的直線紋和斜線紋，鳳爪上端飾卷云紋，下部用斜線陰刻成三角形，內填細密的陰刻短直線紋，一小孔上下貫穿。

青玉鳳鳥形玉佩（圖11），局部黃褐色沁，半透明，兩面紋飾相同。鳳作振翅欲飛狀，采用切割成形的工藝切割成鳳首、鳳冠、鳳翅、鳳爪、鳳尾，尖喙向下彎曲，鳳冠四周陰刻斜線紋，鳳目采用管鉆圓圈紋，腮部飾減地卷云紋，鳳頸、鳳身飾陰刻的羽片紋，鳳尾飾細密的“^”形紋，鳳翅邊緣飾減地卷云紋，中部飾細密的斜線紋，鳳爪上端飾交叉的陰刻短直線紋，一小孔上下貫穿。

白玉鳳鳥形玉佩（圖12），受沁呈白色，微透明，兩面紋飾相同。鳳作振翅欲飛狀，采用切割成形的工藝切割成鳳首、鳳冠、鳳翅、鳳爪、鳳尾，尖喙向下彎曲，減地成凸起雙目及鳳冠，鳳頸、鳳身、鳳尾飾陰刻的雙線羽片紋，翅與尾的末端飾細密的陰刻斜線紋，鳳額還利用俏色留有一紅色的圓斑。

盤蛇神獸紋玉管（圖13），青白玉，半透明，2件的器形紋飾完全相同。管狀，截面呈正三角形，正面呈兩面坡狀，背面平，一小孔上下貫穿，玉管的上下兩端均為神獸，一端似人面，減地成雙目，眉上揚彎曲，鼻尖隆起，鼻翼兩端上卷，面部的地紋為極細的陰刻菱形網格紋，面部的兩側陰刻雙線紋分隔，雙線紋外緣減地成蛇形，蛇身彎曲，蛇首向下與鼻梁相連，尾部彎曲成扁環形，三趾的爪緊抓蛇身，蛇身飾極細的陰刻斜線紋;一端似梟首，減地成圓目，彎角，透雕成長喙，目與喙之間陰刻極細的平行斜線紋;上下兩神獸渾然一體，神獸的正面減地成鱗片紋，內陰刻極細的菱形網格紋，背面飾減地卷云紋和減地多重“V”形紋;獸身盤繞三條蛇，蛇身陰刻極細的鱗紋，兩蛇頭在神獸紋管的正面，一蛇頭在神獸紋管的背面。盤蛇神獸紋玉管的上下兩端均為神獸，神態威儀、形象夸張，盤蛇神獸紋玉管的結構緊湊，紛繁復雜，紋飾華麗繁縟，變化無窮，充滿幻想，趣意盎然。06465D8B-A45B-438C-9C12-0AA6B8678FC6

云紋削形玉佩（圖14），青白玉，受沁呈白色，間有綠色花斑，不透明，兩面紋飾相同。環首，削與環首陰刻卷云紋，柄的首尾兩端陰刻兩道豎線紋，內填陰刻的細菱形網格紋，柄中部從前至后陰刻兩道平行的直線紋，中有數陰刻的短直線紋，形似竹節紋，兩道平行直線紋的上方陰刻斜線紋，下方陰刻菱形網格紋。削形玉佩在春秋戰國時期的玉器中實屬罕見。

二、鴻山越玉的“微雕”紋飾賞析

鴻山越玉中，龍紋玉覆面、龍鳳首玉璜、雙龍首玉璜、螭鳳紋璧形玉佩、雙龍管形玉佩、鳳鳥形玉佩、盤蛇神獸紋玉管都有肉眼無法觀察到的細密地紋，即部分玉器上出現了玉雕技術中細若游絲的“微雕”工藝。通過20X放大倍率的顯微攝影，可清晰地觀察到鴻山越玉上的極淺、極細的陰刻地紋。以往的研究多側重于鴻山越玉的器形紋飾②，而“微雕”工藝的研究至今尚屬空白。

龍紋玉覆面周邊和十字形條帶上陰刻的卷云紋、雙線菱形紋、斜線紋之間，填有極細的、肉眼幾乎無法觀察到的菱形網格紋，細密的菱形網格紋在拓片上隱隱約約，而在顯微攝影下則一目了然（圖15）。

龍鳳首玉璜的璜身陰刻極淺極細的鱗形紋、弧線紋、卷云紋，在鱗形紋、弧線紋、卷云紋之間有肉眼幾乎無法觀察到的細斜方格紋（圖16），細密的斜方格紋在拓片上幾乎不見，而在顯微攝影下則可清晰地看到龍首后部和璜身細部陰刻紋飾。

雙龍首玉璜的龍口圓張，上下弧形尖牙構成圓穿，在弧形尖牙的后部有肉眼無法觀察到的極淺極細的陰刻平行弧線紋。這在微距攝影照片上不見（圖17），在拓片上也不見一點痕跡，而在顯微攝影下則可清晰地看到弧形尖牙后部的陰刻紋飾。

螭鳳紋璧形玉佩滿飾蟠螭紋、鳳鳥紋，在凸起的紋飾之間有肉眼無法觀察到的地紋（圖18），拓片上也不見，而在顯微攝影下則可清晰地觀察到蟠螭紋、鳳鳥紋之間有規律的填有復線短直線紋、復線“A”形紋和復線“x”形紋。

雙龍管形玉佩的龍頸彎曲處和龍身邊緣有肉眼無法觀察到的極細的陰刻斜線紋（圖19），拓片上也幾乎不見，而在顯微攝影下則可清晰地觀察到極細的陰刻斜線紋，尤其是龍首后部彎曲處的陰刻斜線紋。

鳳鳥形玉佩有肉眼幾乎無法觀察到的陰刻紋飾，鳳首下方的垂上有極細、極規整的陰刻菱形網格紋，雙線陰刻的羽片紋中填有極細的斜線羽狀紋（圖20）。陰刻的菱形網格紋和斜線羽狀紋在拓片上隱隱約約，而在顯微攝影下則可清晰地觀察到纖細的陰刻菱形網格紋和斜線羽狀紋。

盤蛇神獸紋玉管的截面呈正三角形，三個面都滿飾肉眼幾乎無法觀察到的地紋，地紋有陰刻的菱形網格紋、復線“x”形紋、弧線紋、短平行線紋，陰刻的細密地紋在拓片上幾乎不見，而在顯微攝影下所有的地紋都一覽無余（圖21）。

玉器的治玉過程有選料、設計、切割、成形、鉆孔、雕刻、打磨、拋光等，玉器紋飾的工藝有陰刻、減地、鉆孔、圓雕、淺浮雕、高浮雕、透雕、微雕、俏色等。微雕是雕刻技法的一個分支，微雕一般指肉眼看不見或看不清的、須借助放大鏡或顯微鏡方能看見或看清的雕刻工藝。

中國微雕的歷史源遠流長，早在殷商時期就出現了“微雕”技藝。殷商時期的“微雕”技藝主要用于材質較軟的龜甲和牛骨上，而鴻山越玉的“微雕”技藝則用于材質達摩氏硬度6度左右的玉料上，硬材質微雕的相對難度更高;在沒有放大設備和放大工具的戰國時期，令人嘆為觀止。

鴻山越玉出現的“微雕”都是陰刻紋飾，主要有短平行線紋、弧線紋、菱形網格紋、“x”形紋、“八”形紋等。在肉眼無法看見的情況下，全憑嫻熟的意雕、意刻的“微雕”技藝，極細的“微雕”線條一氣呵成，極淺的“微雕”紋飾整齊劃一。鴻山越玉的“微雕”工藝以微小精細見長，將微觀藝術發揮得淋漓盡致，使空間藝術與平面藝術達到完美的統一。

鴻山越玉的“微雕”工藝，將越民族的思想文化、審美情趣、宗教信仰、神靈崇拜向玉器內涵的深處拓展和延綿，越國玉器亦因之成為春秋戰國玉器中一朵絢麗奪目的奇葩。

注釋：

①南京博物院、江蘇省考古研究所、無錫市錫山區文物管理委員會《鴻山越墓發掘報告》，文物出版社，2007;南京博物院、江蘇省考古研究所、無錫市錫山區文物管理委員會《鴻山越墓出土玉器》，文物出版社，2007;南京博物院、江蘇省考古研究所《大越遺珍：鴻山越墓文物精華》，文物出版社，2008。

②張敏《鴻山越玉賞析》，《收藏家》2009年第8期;李云《鴻山越國貴族玉器鑒賞》，《收藏界》2012年第4期;王瑄《淺析鴻山越墓邱承墩玉器的分類與意義》，《黑龍江史志》2015年第7期;蔣蕙《無錫鴻山越墓玉器的造型與紋飾研究》，《無錫商業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16年第5期。

（責任編輯：秦佳）06465D8B-A45B-438C-9C12-0AA6B8678FC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