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
印章,在古代是人們身份地位的一種象征。商周時期印章已經產生,兩漢時期,由于社會經濟的發展,印章的制作和使用數量大大增加。漢代印章在秦篆書基礎上有所創新,基本擺脫了篆書的呆滯繁復,呈現出一定的隸書味道和金石氣息,具有很高的藝術和審美價值,因此在我國印章發展史中具有重要地位。
2010~2013年,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與昌邑市博物館對辛置墓地進行了5次考古發掘,共清理周、漢、明清墓葬964座,其中漢代墓葬791座①。在這批漢代墓葬中,隨葬有12枚銅質印章,其印面保存狀態較好,印文均可識讀,雖然尺寸較小,但能以小見大,對研究漢代書法藝術、印章學以及姓氏分布等具有一定的學術價值。鑒于此,本文擬對這批銅印章進行考釋與分析,并就相關問題進行初步探討。
一、印文釋讀
這批銅印章,從形狀看,大致可分為方形、圓形和覆斗形。方形印章共8枚,紐式有橋形和龜形兩種,其中5枚為橋形紐,3枚為龜形紐;圓形印3枚,均為鼻形紐;覆斗形印1枚,橋形紐。印章體積均較小,邊長(直徑)1.1~1.6厘米之間,通高0.7~1.9厘米不等。從印文內容分析,這些印章均屬于私印,可分為人名印、吉語印、人名與吉語結合印和身份印章。下面分別進行介紹,以供學者進一步深入研究。
1.M40:34“徐弘之印”(圖1),銅質,橋形紐,方形印面,陰文篆書,印面左起上下讀作“徐弘之印”,邊長1.6、通高1.3厘米。
2.M45:13“出入日利”(圖2),銅質,鼻形紐,圓形印面,陰陽文篆書,印面左起上下讀作“出入日利”,印面有界格,直徑1.5、通高0.9厘米。
3.M174:1“撒同”(圖3),銅質,橋形紐,覆斗形印體,陰文篆書,印面左起讀作“撒同”,印文外有邊框,邊長1.4、通高1.1厘米。
4.M284:3“毛安”(圖4),銅質,鼻形紐,圓形印面,陰陽文篆書,印面左起讀作“毛安”,直徑1.6、通高0.8厘米。
5.M465:4“紀誫之印”(圖5),銅質,龜形紐,方形印面,陰文篆書,印面左起上下讀作“紀誫之印”,邊長1.5,通高1.7厘米。
6.M580:4“張毋害印”(圖6),銅質,橋形紐,方形印面,陰陽文篆書,印面左起上下讀作“張毋害印”,印面有界格,邊長1.6,通高1.4厘米。
7M663:5“服章”(圖7),銅質,鼻形紐,圓形印面,陰文篆書,印面左起讀作“服章”,印文外有邊框,印面直徑1.1,通高0.7厘米。
8.M700:7“玄坡”(圖8),銅質,橋形紐,方形印體,陰文篆書,印面左起讀作“玄拔”,邊長1.2、通高1.4厘米。
9.M744:5“魏陽印”(圖9),銅質,橋形紐,方形印體,陰文篆書,印面左起上下讀作“魏陽印”,邊長1.4、通高1.6厘米。
10.M766:2“顏咸字文”(圖10),銅質,龜形紐,方形印體,陰陽文篆書,印面左起上下讀作“顏咸字文”,邊長1.5、通高1.3厘米。
11.M822:6“魏忠私印”(圖11),銅質,龜形紐,方形印體,陰文篆書,印面左起上下讀作“魏忠私印”,邊長1.6、通高1.9厘米。
12.M848:1“日利流中兄流廣信印”(圖12),銅質,橋形紐,子母印,子母印體均為方形,均陰文篆書,子印上面左起讀作“日利”,下面左起讀作“流中兄”,母印印面左起上下讀作“流廣信印”。子印面邊長1.4、高0.5厘米,母印面邊長1.6、通高1.9厘米。
這批印章,多為人名印,涉及“徐”“撒”“毛”“紀”“張”“玄”“魏”“顏”“流”等多個姓氏;吉語印為“出入日利”;人名與吉語結合印為“日利、流中兄、流廣信印”;身份印為“服章”。除“出入日利”為陽文篆書外,其余皆為陰文篆書。此類銅印章,在山東漢代考古中多有發現,如膠州趙家莊墓地⑦、黃島安子溝漢墓?;濟南魏家莊漢墓⑥;滕州寨山漢墓⑤;棗莊鳳凰山漢墓⑥;滕州小宮山墓地⑦;兗州徐家營墓地⑧;曲阜花山墓地⑨等。以上墓葬出土的印章亦為人名印,與辛置墓地一致,均為平民墓葬。這些印章多方形印體,印紐有橋紐、獸紐、瓦紐等,多為單面印,少數為雙面印。值得一提的是,辛置漢墓中出土的子母印,為山東地區其他漢墓所罕見。子印和母印合在一起不足2厘米,制作精良,印文清晰,尤其顯得彌足珍貴。由此說明,處在同一發展階段,他們之間既有相同性,又具有不同地域之間的差異性。
二、相關問題的探討
(一)對人名印重新識讀及吉語和身份印的理解
在人名印中,有1枚印文沒有識全。M465:4和發掘報告識為“紀?之印”①。M45:13“出入日利”為吉語印,M848:1印文包含吉語“日利”,從字面看,這兩個印文是希望出入平安、每天都順利的意思。這種印章過去在山東地區亦有發現。賴非《山東新出土古璽印》一書中收錄好幾枚此類印章,特別是第329枚印章“出入日利”①,該印章20世紀60年代已被山東省文物總店收藏,無論從質地、形狀、印文還是尺寸,均與M45:13幾無二致。由于這2枚印章均出土于同一地區,因此可以推測,當時有可能是出自同一工匠之手。而M663:5印文為“服章”。“服章”,是表示古代官階身份的服飾。《左傳·宣公十二年》有載:“君子小人,物有服章”,意思是說,君子和小人,各有規定的服飾,以此來體現尊卑之別。由此可見,墓主生前或許具有一定的社會地位,此印當屬于吉語印。
(二)關于墓主用印性別的推測
關于墓主用印的性別,除M766明確判斷為40~45歲男性外,其余11座墓主,均沒有明確結論。但是根據印文,至少可以對其中4個墓主的性別進行大致推測。M700墓主姓名為“玄妭”,其中“妭”字筆畫圓潤流暢,猶如婷婷玉立的女子,又如婀娜多姿的少婦,令人神往。“玄”在我國是較為罕見的姓氏,人口數量總體不多,目前山東濰坊、泰安和河北唐山有些人姓玄。“妭”字在古代指容貌美麗的婦人,因此“玄妓”應為女性名字,故M700屬于一座女性墓葬。M822墓主名為“魏忠”,“忠”意為正直忠厚,名為男性人名用字,結合墓內隨葬有鐵劍和鐵環首刀等物品來判斷,M822墓主很可能為男性。M848墓主名為“流中兄”“流廣信”,從“中兄”來看墓主亦應是一名男性。
(三)關于墓主社會與經濟地位的分析
辛置漢代墓葬,其延續時間較長,據發掘報告介紹,這批銅印章年代大致為西漢時期。說明該區域在古代是一處專用的公共墓地。在人名印中有9個姓氏,從墓葬分布看,這些姓氏所在墓區成片分布,且每個墓區比較集中,且排列規律,應屬于不同姓氏的家族墓地。另外,M744和M822墓主都姓“魏”,且兩墓相隔不遠,他們有可能屬于同一個家族。
我國古代用印有嚴格的等級規定,具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才配置印章。應劭《漢官儀》載:“諸侯王,黃金璽,橐駝紐。列侯乃至丞相,太尉與三公,前后左右將軍,黃金印,龜紐。中二千石,銀印龜紐”?。平民用印雖然沒有嚴格規定,但會仿照貴族士大夫用印的標準來制作自己的印章。這12枚印章中,有3枚為龜紐,M465:4和M822:6的神態尤其逼真生動,四肢粗壯有力,脊背高高拱起,頭部仰天而望,神態既莊重威嚴,又靈動傳神,方寸之間,烏龜的形態被雕鑄得惟妙惟肖、活靈活現,使印章充滿了無限的韻味。烏龜代表長壽,“龜”又與“貴”同音,表達了主人長壽富貴的美好愿望。
從隨葬品數量來看,辛置漢墓上百座墓葬沒有隨葬品。而隨葬銅印章的12座墓葬中,除M174、M284、M848隨葬2、3件,M465、M700、M766不足10件外,其余隨葬品均很豐富,M45、M663均30件以上。M744達96件,特別是M40,有陶鈁、陶壺、銅鏡、銅帶鉤、銅飾件、銅輔首銜環、銅盆、石黛板、漆盒等119件8,而且在近800座漢代墓葬當中,只有12座發現了銅印章,由此說明,這些用印的墓主生前均具有一定的經濟實力和社會地位,應該是家族中的富貴者。
三、小結
辛置漢代墓葬出土的這批銅印章,雖然數量不多,但它是發掘工作的重要發現之一,由此豐富了山東地區漢代印章的研究內容,對探討該區域西漢時期社會政治、經濟、文化、姓氏分布以及漢代書法藝術、印章學等學術問題提供了重要的實物資料。
注釋:
①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昌邑市博物館《昌邑辛置——2010~2013年墓葬發掘報告》,文物出版社,2021。
②③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山東沿海漢代墩式封土墓考古報告集》,文物出版社,2020。
④濟南市考古研究所《濟南市魏家莊漢代墓葬發掘報告》,《海岱考古》第八輯,科學出版社,2015。
濟南市考古研究所《濟南魏家莊——戰國至明清墓葬》,線裝書局,2017。
⑤⑥⑦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棗莊市文物局《滕州寨山漢墓發掘報告》,《京滬高速鐵路山東段考古報告集》,文物出版社,2017。
⑧⑨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濟寧市文物局、兗州市博物館《兗州徐家營墓地》,《魯中南漢墓》,文物出版社,2009。
①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昌邑市博物館《昌邑辛置——2010~2013年墓葬發掘報告》,文物出版社,2021,第646頁。
①賴非《山東新出土古璽印》,齊魯書社,1998。
②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昌邑市博物館《昌邑辛置——2010~2013年墓葬發掘報告(三)》,文物出版社,2021,第1434頁。
⑤應劭《漢官儀》,存古書局,1912。
@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昌邑市博物館《昌邑辛置——2010~2013年墓葬發掘報告》,文物出版社,2021,第208、305、312、762頁。
(責任編輯:李紅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