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秀麗
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活躍在中國圖書館舞臺上的女性圖書館員寥若晨星,接受過圖書館學教育的中國女性圖書館員更是鳳毛麟角,“國內從事圖書館的人,雖是很多,但女子還不滿十余人”[1],馮陳祖怡是其中最杰出的一位。
馮陳祖怡,福建人,原名陳祖怡,號振鐸,馮為其婚后夫姓,1917—1919年,在美國加利福尼亞研修圖書館學,與沈祖榮、劉國鈞、戴志騫等同屬“中國近代圖書館及圖書館學的第一代拓荒者”[2],“我國女界中之第一人”[3],回國后執掌過多家圖書館,1919年9月至1920年,首任南開大學圖書館主任;1920年12月至1928年9月,任北京高等師范學校(1923年更名為北京師范大學,以下簡稱北京高師)圖書館館長,期間,積極參與中華教育改進社圖書館教育組、北京圖書館協會、中華圖書館協會等的創建與活動;1928年10月至1937年,歷任中法大學圖書館副主任、主任,1934年10月10日兼任中國國際圖書館上海分館館長,舉辦了世界圖書館展覽會,1935年參加國際圖書館協會聯合會(International Federation of Library Associations and Institutions,IFLA)大會,積極促進中外文化交流,推動中國圖書館事業走向國際化,其成就頗受學術界重視。
然而,有關其本人的研究卻很匱乏。用關鍵詞“馮陳祖怡”在中國知網(CNKI)進行檢索,僅檢出3篇相關論文。其中,陳碧香在《中國現代女性圖書館先驅馮陳祖怡研究》一文中對馮陳祖怡的生平和簡歷進行了介紹[4];姬秀麗在《對中國現代女性圖書館先驅馮陳祖怡的再研究——與陳碧香女士的商榷及補正》一文中對其生平和職業經歷進行了補正[5];劉勁松和符夏瑩在《馮陳祖怡的圖書館思想與實踐論略》一文中對其社會本位圖書館服務思想與實踐進行了宏觀上的概述和總結[6],雖是面面俱到,但重點之處諸如民眾圖書館觀、圖書館協作觀、如何培養專業人才,及其對北京高師圖書館的建設與管理實踐等尚有待深挖。本文聚焦于馮陳祖怡拓展圖書館教育職能、培養圖書館專業人才、創新圖書館建設與管理、促進圖書館文化交流等幾個重點領域,通過對史料的深度挖掘與細致梳理,力圖從微觀層面回答馮陳祖怡是如何將其對于新圖書館運動的獨到見解落實到具體的圖書館管理與服務中的。
馮陳祖怡對圖書館的社會教育作用有獨到見解,認為“人為理性之生活,除去衣食住,還應求知能之發展;發展知能之唯一利器,厥為教育,圖書館在教育上之地位,久為各國教育家所公認;以其能輔助學校教育之所不及也。我國正式教育方在萌芽,圖書館教育亦急宜發展”[7];民眾所處的社會環境與經濟發展狀況不同,接受教育的條件也不同,自然造成其在認知上的不平等,惟圖書方可增進文化,彌補不足與缺憾;主張設置不同類型圖書館,以滿足不同群體需求[7]。具體包括:
(1)為粗通文字的勞動群體設置通俗圖書館。體力勞動者多因失學而缺乏常識,為求溫飽,常是“耳不聞有道之言,目不見可法之事,懦者留為下愚,強者頗為盜賊”。若由圖書館平日對其進行熏陶與誘導,則社會秩序進化于無形,若再以通俗淺說啟發其智慧,通俗演講涵養其德行,“隨嗜而讀可以自娛,不尤愈于怨窮則咨嗟嘆息也”[8],若專門研習,學以致用,更可振奮其精神,提升其地位,維持其人道與自尊。
(2)為兒童專設兒童圖書館。因家庭經濟困難失學的兒童,其知識教育只能依靠圖書館,即便是生活富裕有條件上學的兒童,其家庭也未必都能為其準備完善的自修設備。兒童圖書館可將多數兒童聚集一起進行引導與智力開發,借助迎合兒童心理、有益心身健康的圖畫、幻燈等,培養其興趣,開發其自動力,教育功效會更好。
(3)為學生設置學校圖書館。課堂只能為學生提供指導,而“闡發精理”則全靠學生自主學習。歐美各國學校自高中以后,就減少正課而增加課外閱讀量。我國厲行新教學方法,也提倡自主學習。圖書館是提供自學的唯一利器,規模較大學校皆宜盡早設立。
(4)為畢業生設普通圖書館,以延續學校教育之效。學生畢業后,除少數從事服務學校事業者之外,其他職業者很少再有學習與修身養性之機會與場所,若無正當娛樂活動,難免會流弊層生,其在校時的有限之學理難敵社會上的無限之習俗,“欲自保持永久且不可得,更無論改良社會矣”。
(5)為女子開設圖書館。自1903年清政府頒布《癸卯學制》開始,女子教育雖已施行十年有余,但收效甚微,能接受教育的女子依然是寥寥無幾。多數受過教育的女子,雖然其在校時有強烈的研究學術之精神與意愿,但為人妻母后不久便失去了在社會上立足的資本,原因在于社會教育缺乏,難抵習俗,原有知識退化,教育效能盡失。而未曾進過校門者更是終身不聞教育,“渾渾以生悠悠以殘”。此乃女子之不幸,國家社會之不幸。
(6)為學者設專門圖書館。學術研究之專業用書種類繁多、價格昂貴,僅憑學者個人能力無法悉數購置。專門圖書館可集中財力購置專業用書,為學術研究提供資源,且可聚同類之學者而研究同類之學問,獲事半功倍之效。
(7)為鄉村開設鄉村圖書館,配備常識性的知識和淺顯易懂的圖書,培養民眾農事演講方面的知識和能力。
(8)為交通不便或者無法親赴圖書館者,設流動圖書館,由圖書館“為之運送,盡能力之所及,以推廣其效力”。
總之,馮陳祖怡為不同群體設置不同的圖書館、開發不同群體知能、實現不同的社會教育功能之圖書館分類思想,豐富了圖書館的類型,拓寬了圖書館社會教育的范疇,也提高了圖書館社會教育的價值與功效。
中國圖書館發展歷史不長,許多問題尚未解決,如古籍分類編目無統一標準,各館各行其是,統一管理難,讀者利用也不便。20世紀初,我國曾經掀起了一場規模空前的公共圖書館建設浪潮,但效果甚微,原因之一在于圖書館學專業人才缺乏。中華民國成立后,新圖書館事業迅猛發展,各種類型圖書館數量激增,但人才缺乏問題依然懸而未決,影響圖書館的發展。圖書館不是藏書樓,圖書館員也不只是管書,還應指導讀者利用。而當時的現狀是“圖書館對于讀者未能充分指導,非不愿發揮效用,病在圖書館教育之師資不可多得,人才缺乏也”[8]。
馮陳祖怡認為,圖書館員應以曾受過專門訓練、熟悉教育者來擔當,要重視人才培養,并撰文詳述人才培養方法:“男女師范之最終學年,應設圖書館普通科,專此養成師資,以為指導中小學生利用圖書館之預備。高等師范及大學附設專修科,專修科畢業資格介于普通科與專門之間,專為造成助理人才。設專門學校(及單科大學),專門畢業經實習后,得為館長。其應習之學科,按美國圖書館學校所規定者”[7],包括建筑法、組織法、監視法等圖書館管理與行政,選書法、目錄學、分類法、購書法、圖書解析法、書架排列法等技術與實務操作;成立講習會,專門吸收現時任職圖書館員以便制定和促進圖書館界統一的工作規范和業務流程;組織圖書館協會,以增進相互溝通和信息共享、圖謀圖書館界共同進步;派遣留學生借鑒和汲取先進國家之成法,為開展學術研究提供資源,她呼吁:“夫國家之施教,固希望有特才之產出,而尤應注意多數知識之平等:此圖書館教育之所以急宜發展也,愿教育家共起而提倡之”[7]。
1923年,馮陳祖怡與陸秀聯名“呈請中華教育改進社轉請各省教育廳增設留學圖書館學額培植師資案”,提出“急行籌備設立圖書館專門學校,以廣育人才,普及全國圖書館事業”“取先進國以為鑒鏡”“遣派留學外國”“每年派送留學名額內,加派圖書館科”“人才歸國后,或任教師,或辦圖書館,應實行負責”[9],是國內公開倡導派遣圖書館學留學生的第一人。雖然該提案只被收納并未實行,但為我國圖書館學專業人才培養埋下了希望的種子。1946年,教育部在選拔留學人員時錄取了3名圖書館學專業學生[10]。
1927年12月,《圖書館條例》公布,其中對館長的任職資格和條件有明確規定:“館長應具左列資格之一:一、國內外圖書館專科畢業者,二、在圖書館服務三年以上而有成績者,三、對于圖書館事務有相當學識及經驗者”[11],標志著我國圖書館員已經開始從職業化向專業化邁步,也恰恰呼應了馮陳祖怡上述提出的設專門學校(及單科大學),專門畢業經實習后得為館長的人才培養計劃與方法。1939年,教育部第一七〇五五號訓令頒布了《修正圖書館規程》,明確規定了省市立及縣市立圖書館館長、各部主任及干事的任職資格[12],正式確立了我國圖書館員專業化和分類要求原則,馮陳祖怡之人才培養思想基本得以實現。
學校圖書館能否發展,除學校確立正確的領屬關系外,還在于有沒有聘用一位精通業務的館長。北京高師圖書館能夠在困境中艱苦跋涉,不能不提為該館建設嘔心瀝血的女館長馮陳祖怡,履職8年,為圖書館立下了“汗馬功勞”[13]。
1919年9月,馮陳祖怡首任南開大學圖書館主任,草創之初圖書館經費短缺,“書籍缺乏”[14],在任數月,舉步維艱,不得已于1920年春辭職,先任北京高師教授,后兼圖書館館長[15],履職后首先嚴抓日常管理和業務規范,“除修訂原有規則謄錄登記總簿外,擬將現行分類法改為最通行之杜威分類法,將現行固定式Fixed Location之書架排列法,改為連屬式Relative Location之排列法”[16],主持編制了多種中英文事務表冊,包括購書手續用片、登錄手續用片、出納用片、目錄檢查用片等,同時,參與新館籌建,館務工作呈現出“向上之精神,力求進步”[16]的局面。
北京高師圖書館“始就本校居中樓房”[17],“樓上裝書,下設閱覽室”[18],面積小,館藏少,無法滿足學生需求。校長鄧芝園對圖書館之于學生及教育前途之重要性認識深刻,圖謀擴大圖書館,而由普通樓房改造而成的舊館,根本無法擴充,便決計籌建獨立新館,并“于每月行政費項下竭力撙節得三萬余元,以規定新圖書館之計劃”[16]。
有了經費之后,鄧芝園便請清華學校圖書館主任戴志騫主持規劃,聘用德、美、丹麥三國的四位建筑學專家、電器設計師進行獨立館舍的圖紙設計[19],從動工興建到新館落成僅用1年,馮陳祖怡全程配合。
新館規模與設計超前,“縱72尺、橫75尺,樓高兩級,書庫四層”[16]。下層為目錄室、雜志室、公共閱覽室;上層為各部研究室與演講室,能館藏十萬卷書、容納五百人[16],之后多年圖書館一直是該校的標志性建筑,為師生創造了良好環境,也為圖書館改進服務提供了必要條件。有學生回憶說:“后來學校又建筑了一座新圖書館,是座方樓,規模比舊館大,裝書也比以前逐漸加多。新館長是馮陳祖怡女士”[18](137)。
1920年12月,馮陳祖怡入職館長時館藏為:中文舊書655部959冊、中文新書2205部3424冊、英文書籍3326冊、日文書籍2336部2863冊、德文書籍101冊、法文書籍2221冊[16]。
1922年,圖書館被劃歸總務處,由總務長直接領導,意味著學校將圖書館排除出了教學序列,完全忽略了其教育職能而降低為藏書庫[19](73-74),無獨立經費,從學校辦公經費中劃撥的經費額度不定,圖書經費嚴重不足,館藏建設捉襟見肘。
困境中馮陳祖怡艱苦跋涉,創造條件購買圖書,豐富館藏,新增中文舊籍193部、中文新籍222部258冊、英文書籍1059冊、日文書籍24部54冊[16]。到1922年底,館藏圖書中文3375部4882冊、日文2360部2917冊、 英文4395冊、德文101冊、法文22冊[13](30)。
近代以來,伴隨西學東漸之風,外文圖書大量涌來,傳統上的“四分法”已不能完全適應編目需要。1918年,沈祖榮提出“仿杜威法”主張,引起目錄編制大討論,杜定友、查修、王云五等業界專家“皆受杜威之影響,而宗旨各殊,類目迥異,擷其特色”[20]。
沈祖榮與胡慶生合編《仿杜威書目十類法》為仿杜之最早者,雖然注意到了杜威之重宗教、語言且賦予中國書之號碼過少且小的缺陷與不足,只用其“十進”之意而完全不守其部類名次,但依然陷入“十進”固定模式中,不能真正按文獻和學術實際為基礎。查修的分類法保留了杜威法中大部分類目,雖稍微有所變通,開辟了新類目,能多收一些中國文獻,但總體仍未以中國文獻為著眼點,存在古今中外文獻分類之別。王云五為不改動杜威成法而在分類號之前增加特殊符號及號碼以容納中國之書者,雖然能多收錄一些中國文獻,但中外圖書并列、大小不致顛倒,打破了分類法的系統性,也不便讀者查閱[21]。
馮陳祖怡認為圖書編目實際上有兩大區別:一是按性質分;一是按文字分。依新式目錄法,按性質區分,如分類目錄、分析目錄;按文字分,如書名目錄、人名目錄,中文編目之困難在于,兩項兼而有之,“按性質區分,或取法四庫目錄,或仿杜威氏法,雖取法不一,尚可應用。致劃一分類方法。雖為吾人所切望,然比較復雜而深奧……西書文字目錄之編制,向用字母Alphabitic排列,中文格于文字之異,不能仿用”[22]。
她調研分析當時使用的中文編目排列方法,總結主要有以下五種:按《康熙字典》部首排列、按筆畫優先排列、按筆畫多少排列、按漢字附加羅馬拼音從羅馬字母排列、按漢字附加注音字母拼音從注音字母排列,雖然不敢臆斷何者最為適用,但概括起來不外乎兩大標準:前三者主“形”;后二者主“音”。“近人因賞西文字母排列式之便利,遂有譯音之嘗試,即漢字附加羅馬字,及附加注音字母”[22],雖然用心良苦,只可惜太費周折,編之者也多煩勞,用之者又不易習慣。因此,她認為前三者較為穩妥,然亦各有所長:
(1)《康熙字典》部首排列法,以固有之法治固有之學,最為合理。《康熙字典》為我國治學者通用,無論精通儒學者還是初學者,均能適用,雖有冷僻漢字,所屬部首也不易記憶,然而經過訓練,再列表說明,必能使用者得心應手;(2)以筆畫先后排列法比較新穎,學起來亦不難,只是除了檢用圖書館目錄外,無其他相當之融會;(3)按筆畫多少排列法,最通俗,凡識字者都能用,但方法太簡單,若遇同筆畫字太多,需借助細目來輔助;而細目標準仍采用部首法。以上三種除了(2)為新法之外,其余兩種方法實質相同,區別在于一個在綱,一個在目:若以部首分類,則部首為總綱,筆畫數為細目;若以筆畫數多少分類,則筆畫數為總綱,部首為細目。[22]
結合部首和筆畫排列法進行中文編目,是馮陳祖怡的創新,《現代漢語詞典》的編制體系大概受此啟發。
中國圖書館事業發展,客觀上要求圖書館間聯合與協作。圖書館協會是圖書館界的聯合體,馮陳祖怡積極參與創建多個協會與活動,推動圖書館之間的交流與合作。
中華教育改進社圖書館教育組,是我國圖書館界人士第一次全國范圍大聯合,1922年成立,第二年8月在清華大學舉辦第二屆年會。馮陳祖怡攜同事30人前往,會上與洪有豐、韋棣華等提出“呈請中華教育改進社轉請全國各公立圖書館將所藏善本及一切書籍嚴加整理布置酌量開放免除收費案”[23],針對各圖書館重保存、輕流通、“大率秘而不宣,致學者無研究之機會。國學何由而昌,我中華固有文化因之而衰”[23]之狀況,提出包括善本書籍開放、開卷陳列、閱覽免費等辦法,對昌盛國學意義重大,體現了現代圖書館開放管理理念。具體包括:
(1)在六個月內,由本社將此案函請各省省長轉知該屬圖書館委員會,或其他管理該屬圖書館團體機關,從速整理圖書館事業;(2)善本書籍宜存列玻璃架內,如遇人來館申請閱覽,當酌許之;(3)宜由館中雇員影印,或任人抄寫,以廣流傳;(4)如遇人來館申請借閱時,倘得相當介紹,當酌許之;(5)仿博物院陳列法,選擇數部,開卷陳列;非但供人瀏覽研求,是亦引人入勝之一法。并于每周或每月輪換一次;(6)易收費限制,為保證限制。各公立圖書館應備有閱覽券。凡受有保證者,徑可領取,憑券入覽。[23]
北京圖書館協會是我國最早創辦的圖書館界學術組織。1918年12月28日,北京地區20余名專家和圖書館館員召開會議,決定成立北京圖書館協會,選舉袁同禮為會長、李大釗為中文書記,“并提出開展各館互借圖書,互換出版物等業務活動。但由于教育部未批準,加以經費困難,不久即停頓”[24]。1924年,中華教育改進社敦請戴志騫發起并組織成立北京圖書館協會。同年3月16日,馮陳祖怡、戴志騫等人召開籌備會,議決于3月30日召開成立大會,并擬定協會宗旨為“圖謀北京各界圖書館間之協助互益”[25]。在30日成立大會上,戴志騫、馮陳祖怡當選正副會長[26]。會后,馮陳祖怡認真履職,積極推進各項工作。在5月18日常會上,她發表了題為《中文目錄編制問題》的演講,并出版了一期《北平圖書館協會會刊》以促進學術交流。1929年,北京圖書館協會改組為北平圖書館協會。1931年6月14日召開常會,重新分配執委日常會務,“將會務分為六項,各推一人負責……交際馮陳祖怡”[27]。1936年10月24日召開第三次常會,剛從歐洲歸來的馮陳祖怡跟與會代表分享了其“歐游對于圖書館之印象與感想”[28]。
中華圖書館協會是全國獨立性的圖書館界學術事業機構,在中國近代圖書館界專業協會組織中最具影響力。馮陳祖怡全程參與了中華圖書館協會的創建與運作。1920年,北京高師圖書館首次舉辦圖書館學講習會,首次提出全國圖書館組織問題。在閉幕式上,沈祖榮、戴志騫、馮陳祖怡等均提出“籌建設立圖書館協會以謀本國圖書館教育的發達為重要”[29]這一議題并展開討論。馮陳祖怡希望成立圖書館協會、多設立圖書館、重視研究婦孺圖書館問題等。會議將圖書館教育列為重要議題,并在此基礎上醞釀了全國圖書館協會組建相關問題。1925年4月25日,在中華教育改進社的襄助下,中華圖書館協會成立大會在上海召開,6月2日在北京舉行成立儀式大會,會上鴻儒云集,專家薈萃,梁啟超、韋棣華、教育總長等均到會并發表演說[30],馮陳祖怡當選執行委員、《圖書館學季刊》編輯部成員。1929年中華圖書館協會舉辦第一屆年會,馮陳祖怡當選執行委員會常務委員,代表會員在國民黨中央黨部組織的歡迎會上致謝,建議“借黨部之力命下屬附設圖書館或閱覽室,并懇請黨方倡導中央圖書館統一分類編目、確定學科分類標準”等[31]。在1933年8月第二屆年會上,她“介紹一種排架編目法、審定美國原版《杜威十進分類法》”,并提出“為推廣民眾教育擬請本會組織民眾教育委員會案”[32],為中國圖書館事業謀發展。
1930年,馮陳祖怡協助宋景祁編輯《中國圖書館界名人錄》,書中介紹了圖書館界423位名人的概況。1934年,她調研了上海80余所圖書館的概況,編撰了《上海圖書館概覽》。這兩本書,不僅為當時的館際合作提供了依據,也為現代學者研究中國近代圖書館史提供了非常好的工具。為使國內各圖書館“一凡他館所已進行者則不再從事,凡他館所具備者則量力補充,俾收分工合作之效而期有當于文化上之貢獻”[33],她先后撰寫了《北京高師圖書館沿革紀略及新圖書館》《中法大學圖書館概況》《中國國際圖書館總分館組織及工作》等文章,為圖書館間溝通與合作提供方便。
馮陳祖怡積極促進中西文化交流,尤其在上海中國國際圖書館任職期間,貢獻卓越。
“中國國際圖書館創辦人為蔡元培、蔣中正……初籌備于民國二十一年,其歐洲之部在日內瓦,為總館,成立于民國二十二年,館長胡天石;中國之部在上海,為分館,成立于民國二十三年,其組織方式與總館一致,首任館長馮陳祖怡”[34]。中國國際圖書館宗旨是“傳達中國數千年之文化于世界,以期各國多數人士對于中國有真確之認識,同時介紹西方學者關于中國國際學術之研究,期待溝通中西文化較大之效率”[34]。1934年10月10日上海中國國際圖書館成立之日,馮陳祖怡匯報了該館籌備經過,并舉辦世界圖書館展覽會,促進了中西文化交流和中國圖書館事業的發展。
上海世界圖書館展覽會規模空前,前來參展的有美、英、德、法等16國50余家圖書館[35],展品豐富,琳瑯滿目,蔚為壯觀,吸引多家媒體前來報道宣傳。近代中國最負盛名的《申報》評價其為“洵屬我國圖書館之創舉,頗足以促進我國圖書館事業之發展”[36]。
1934年11月1-7日,應華北各界要求,在北京舉辦了世界各國圖書館展覽會,展品全部來自上海世界圖書館展覽會。為保證展品安全抵京,馮陳祖怡隨同展品一起北上,親臨現場指導展覽會事宜。國立北平圖書館的展品陳列狀況及籌辦人員合影見圖1 。“展覽會頗得各方好評,不僅有益于中國圖書館運動,并為溝通國際文化之先聲”[34]。

圖1 1934年“世界圖書館展覽會”在國立北平圖書館舉辦(圖為籌辦展覽會人員及馮陳祖怡女士[37] )
1934年底,馮陳祖怡前往瑞士為中國國際圖書館添購圖書、擴大組織,又扛起了溝通中外文化交流的重任。1935年,在第八屆IFLA年會上,她代表中國國際圖書館向大會介紹該館概況,把中國圖書館事業向國際社會做了一次成功展示[38],在傳承中國文化、促進中西文化溝通合作交流方面,圖書館也被賦予了全新的使命。
馮陳祖怡是中國近代圖書館史上頗具影響力的女性圖書館學家、圖書館實踐家,是最早到海外研修圖書館學的中國女留學生,歸國后致力于圖書館事業,在拓展圖書館教育職能、培養專業人才、創新中文編目方法、促進中外文化交流等方面,作出了卓越的貢獻。她的圖書館分類思想和教育觀,拓寬了圖書館社會教育的范疇,在內憂外患、國弱民貧的時代,為中國民眾尋求到了精神樂土。她對閱讀的精神追求和“隨嗜而讀”觀,提高了圖書館的社會價值。她首次公開倡導派遣圖書館學留學生,有力推動了我國圖書館員職業專業化的發展進程。她所推行的一系列圖書館管理方法與舉措,為中國圖書館的建設和發展提供了很好的范本。她在中國空前軟弱、中西方之間無法構成對等關系之時,放眼世界,不遺余力促進中外文化交流,將我國圖書館事業推向新紀元,引領我國圖書館事業向現代化圖書館轉型。
因此,馮陳祖怡在中國圖書館界的作用和地位在中華民國時期便已得到公認。在宋景祁等編的《中國圖書館名人錄》、樊蔭南編纂的《當代中國名人錄》中,她與中國圖書館學家杜定友、沈祖榮等人同時在冊,足見其對中國近代圖書館事業影響之巨大、作用之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