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啟雯
(燕山大學,河北秦皇島 066000)
姚恒璐教授通過十二生肖在悠久歷史中深刻的文化積淀,在2014年將十二生肖文化帶到了鋼琴音樂當中并出版發表,將中國優秀傳統文化與鋼琴音樂美學緊密地結合在一起。樂曲的整體調性布局是按照中國古代編鐘十二音律制創作出來的,十二首樂曲對應十二個半音,調式從#F開始到F的順序來依次寫作。
姚恒璐教授依據生肖動物的習性,改變節拍速度來強化動物的個性特征,通過寫意的手法塑造了生肖動物的形象。在創作技法方面,姚恒璐教授采用中國民族五聲調式和傳統和聲寫作與西方作曲及技巧融合,整體上呈現出動物的形象特征。
從理論上說,音樂是通過音響效果表達作曲家情緒,繪畫是通過線條和色彩通過視覺來表達畫家感情思路。在現實的藝術活動中,音樂的畫面感和繪畫的音樂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音樂中繪畫性的因素有線條、色彩與造型。
音樂中的旋律是指用不同音高在樂譜上寫出音樂線條。音樂的旋律體現在兩方面,縱向的音程和橫向的時間關系上,二者都是必不可少的。所以線條是繪畫性因素中最主要的。繪畫可以通過線條和色彩表現出具象化的形象,而音樂的線條是一條旋律走向,無法表達出具象化的形象,所以音樂的旋律線條是抽象的,人們不能從音樂線條中感知到具體事物。《十二生肖》作為現代派的鋼琴音樂組曲,更具抽象藝術,這首作品作者按照中國古老的歷史文化十二生肖進行的創作。整體線條上來看,作曲家通過在橫向的時間關系上和縱向和聲上來表現十二生肖各自的獨特性格特征。
1.橫向的時間關系上的線條
以《子鼠》為例,老鼠是除靈長類動物之外,與人類在基因上最為相似的動物,在十二生肖文化中,鼠因為其聰敏、頑強生命力,中國人民常譽為智慧與家族興旺的象征。一些民俗文化傳說中如“老鼠偷油”等貶義出現,但鼠給人的印象往往是聰明有趣的動物。
在姚恒璐創作的《鼠》中,從音樂線條上也能看出鼠機警敏銳、善于應變的特性。《鼠》的調性為#F,曲式結構為再現單二部曲式。A段共兩句構成,為平行樂段結構。從橫向線條上來看,線條主要由八分音符構成二度音程和連續的十六分音符組織構成。
主題動機為在橫向線條中的各個聲部環繞出現的小二度音程,從演奏方式來看,以斷奏為主,聽起來像是戲曲中慣用的鑼鼓點的形式,可以看出作者通過連續跳動的二度音程走向表現出鼠一只又一只地出來覓食,并體現出活潑靈動的個性特征,也可以表現出鼠的叫聲短小尖銳,用二度音程則可以形象地表現出來。
B段橫向線條上來看,主要以十六分音符交替的八分音符來推動音樂發展,節奏上變化多樣,采用了連音的節奏型,描繪出鼠行動靈活、探頭探腦,突出了鼠在覓食時賊頭則腦、四處張望的特性。C段再現了A段的主題。D段為尾聲,音樂材料采用了B段的材料,尾聲描繪出鼠小心翼翼又吃得意猶未盡的形態。
以《丑牛》為例,牛長得很健壯,所以在十二生肖中它代表著勤勞固執,被視為勤懇踏實、正直淳樸、無私奉獻、任勞任怨的象征。提到牛的形象我們就會想到“公仆”和“孺子牛”。按照古代編鐘律制上來看,《丑牛》的調式為G。樂曲從第一小節和最后一小節都是G音,也能夠說明整曲是以G來定調性。曲式結構為回旋曲式,創作手法采用了帕薩卡利亞固定低音的方式來進行《牛》的主題寫作。這一手法出現在A段、B段和D段,上方則各自有一個碎片化的旋律,使高低聲部形成鮮明的對比。固定低音的運用可以表現出牛叫聲的低沉感,并且也能體現出牛走路時穩重緩慢的形象。
從橫向線條上來研究,發現A段主題動機由低聲部十六分音符加八分音符的反復點節奏型,聽起來像牛的走路的形象或者低沉的叫聲。作者采用模進的創作手法,上面所提及的四音組在橫向旋律中一直在進行模進,使音樂橫向的線條感更為流動,音樂上更加有推動力,可以感受到牛沉穩又慵懶地甩著尾巴的狀態,使聽者內心安靜平和。B段的主題動機與A段相反,是采用八分音符加十六分音符的正附點節奏型來進行的寫作,通過兩個主題的對比不僅豐富了音樂主題材料,還能體現出牛安靜穩重的性格特點。
B段的主題前期仍然是以固定低音的方式來創作的,到第25小節發現主題與高聲部互換位置,一直到B段結束。句式結構為4+5+6,可以看出音樂旋律在不斷擴大,并且三個樂句中呈現出獨特的特點,第一個樂句主題所對應的高聲部旋律以和弦進行為主,第二個主旋律的高聲部以五連音與前八后十六的節奏型為主,使音樂更具流動性。第三個樂句的旋律聲部移動到了低聲部,以和弦進行為主。從聽覺可以感受到三個樂句分別體現了牛吃牧草的場景、牛走路行走時沉穩的樣子、最后又停下腳步悠閑地甩著尾巴。
2.縱向音程關系上的線條
《子鼠》從音程上分析,整曲主要采用二度、三度、五度音程及轉位來進行創作。例如:第一小節中#F-G,就是由主音#F向上構成的小二度,在之后的音樂進行當中小二度作為主題動機貫穿A段。從模仿的手法上來看,第三小節右手高聲部六音組的十六分音符是第二小節右手高聲部六音組的下三度模仿。《丑牛》從縱向音程關系上來分析,高聲部上縱向音程主要采用了以G為中心音構成的音程,主要由大二度、大小三度以及轉位大小六度、純五度構成。高聲部第一小節的四音組D-G-A-E兩兩來看其音程關系為純四、大二、純四,可以看到音程關系兩頭相同中間度數小,這樣的創作手法一直進行到第9小節,通過研究觀察發現音程關系隨著音樂的走向而隨之擴大,最后擴大到第九小節大六度、大三度、大六度,這樣的音響效果表現出牛從遠處走來時發出的聲音。
音樂中的色彩要從音響效果上面體現出來,音色的表現形式在橫向組合中體現的為調式調性,縱向組合中所體現的就是和聲色彩等。有不少專家試圖將音樂與顏色一一對應起來,人們之所以有可以對應的關系主要依靠聽覺感受,音樂和顏色同樣可以給人明亮或黯淡的感覺。
1.調式色彩
以《子鼠》為例,從音的橫向調式色彩上來看,首先《子鼠》調式為#F。根據鼠的習性,譜例中,第一小節二度音程由主音#F-G組成,開頭作者就已表明該作品以#F來定調式,在整曲結尾是#F-#A-#C的大三主和弦,更加確定了整曲的#F調式。B段是A段的對比段落,調式也發生了變化,B段為#F羽調式,最后尾聲回歸到#F宮調式上。以《丑牛》為例,根據古代編鐘律制的順序,《丑牛》排在第二位,應為G調式,在A段經過主要音的排列G-A-B-#C-D-E-#F-G后,以七聲調式來命名為宮-商-角-變徵-徵-羽-變宮-宮。排列完成后我們發現A段是建立在G宮七聲雅樂宮調式音階上的。《丑牛》主題上一次出現了G宮調式音階音,再一次證明本曲是由G定的調式。
2.民族化和聲色彩
從民族化和聲色彩上分析,《子鼠》主要運用了二度和弦,并且在彈奏時需要進行跳奏,出現的音響效果像敲擊聲,在特殊的五聲性和弦中,我們把這樣的二度和弦稱作鑼鼓化音程。
例如在第一小節中#F-G為典型的鑼鼓化二度結構,在音響效果上面產生出緊張的感覺,并且二度音程幾乎貫穿全曲,豐富了音樂的和聲效果,使音樂更具活潑跳躍性,可以看到鼠靈活四處竄的形象特點。
《丑牛》具有很多特殊的民族五聲性和弦的運用,豐富了音樂和聲上的色彩。首先在第二小節出現了一個典型的代替性和弦D-E-A,原和弦應為D-F-A,由于F在G宮系統調式中為偏音,所以作者用E羽代替了F,使和弦更加具有民族性意味。其次,在第十六小節運用了附加和弦,在第一拍上建立的D-A-B-D和弦,原和弦應為D-#F-D,在這里作者省略了三音#F角,并且在此基礎上加入了B羽,附加和弦使得音響效果更加豐富,音樂更加具有民族化的特點。
尾聲使用了琵琶和弦,琵琶和弦借鑒了琵琶樂器的彈奏法從而演變來的,在一個八度內由兩個純四度音程疊置構成。在第86小節中E-A-B-E和D-G-A-D,都為琵琶和弦,其中的二度音程與琵琶的空弦是一樣的。
音響造型是指通過將線條和色彩組合起來在樂譜上形成指定的音符排列,是一種無形的音樂造型。空間感在音樂中可以由節奏節拍構成空間感、音區位置構成上下空間感、復調旋律構成的空間感、主旋律與伴奏織體構成的前后空間感還有強弱對比構成的遠近空間感等。
1.節奏節拍的空間造型
很多中國民族特有的節奏型比如重音移位、弱起、切分、連音節奏等。在中國鋼琴音樂發展過程中,節奏有很大的作用。作曲家利用多變的節奏節拍開闊思路,使音樂更具流動性,探索運用個性化的節奏特點來表現十二生肖動物形象特征。
以《子鼠》為例,從節奏節拍構成的前后空間感來研究,發現在《子鼠》這首作品創作時,作者運用了9/8和3/8拍兩種拍號,從聽覺上可以感受到鼠的靈動跳躍。在第11小節中,八分休止符出現下強拍位置上,和弦出現在了弱拍上,和弦后移在弱拍上,但和弦被標記了重音記號,此時弱拍上的和弦還是需要強奏。
《丑牛》寫作時運用了2/2拍、3/4拍、5/8拍三種拍號,通過拍號的改變來豐富表現音樂的律動性,推動音樂主題的發展。節拍的改變使得音符時值逐漸縮短,音樂更加具有戲劇性,吸引聽眾的注意。節奏上分析,在16小節中,我們可以看到第二拍最后和第三拍第一個音有同音連線,作用是延長音的時值,打破了原有的強弱規律,使其與低聲部主題相呼應。
2.音區位置上的空間造型
從音區位置上構成上下空間感來看,不同音區所表現的音樂形象截然不同,高音區明亮輕快,適合表現清透活潑感,中音區給人們的感受為寬廣、有彈性,表現出安靜,嚴肅,恢宏的感情色彩,低音區則是深沉、悲憤、痛苦等情感表現,適合表達沉穩、悲痛之感。由此看來通過音高在不同音區上的排列組合會給人帶來不一樣的情感體驗。
《子鼠》為了描繪鼠的形象特征,主題材料出現在高聲部,如A段主題音區主要集中在高聲部,高聲部二度音程加斷奏的演奏方式組合起來的音響效果,形象地描繪出鼠探頭探腦、四處亂竄的形象特征。《丑牛》主題音區主要集中在低聲部帕薩卡利亞低音旋律進行,低聲部的緩慢進行突出表現了牛不畏艱苦,一步一腳印地埋頭苦干,吃苦耐勞的形象特征。
3.復調音樂的空間造型
復調音樂是由兩條或以上旋律同時進行而組成相互關聯的有機整體,在縱向關系上各種聲部又形成和諧的和聲關系。復調音樂具有獨特的特點——不間斷性。從復調旋律的空間感中來研究姚恒璐教授在創作中多次使用復調手法進行創作。《子鼠》A段運用了大量嚴格模仿的復調手法。在第一、第二小節中,聲部之間相互模仿,動機音型二度音程從高聲部模仿至中聲部最后進行到低聲部實行嚴格模仿,八分音符構成的三音組每次進入到下一個聲部的時候不等待前一個聲部完全結束,在第五小節時回歸到原始動機中。《丑牛》的B段采用了逆行倒影對位的手法,主題出現在低聲部,高聲部旋律以八分音符與十六分音符構成的節奏型為主,與低聲部旋律形成對位關系,到第25小節低聲部轉換到了高聲部直到B段結束。兩條旋律線一靜一動,共同推進音樂的進行,可以從中感受到牛穩重行走的狀態,將牛的生活形態特征描繪得淋漓盡致。
在所有的藝術形式中,音樂是最為特殊的,音樂沒有具象的語言和畫面,通過音響的震動頻率使聽眾與之產生共鳴,感受作曲家所要表達的感情與內容,這也是音樂他律性的內涵。旋律主題上由于出現的位置不同,造就了鼠歡快活潑和牛成熟穩重的形象;和聲上鼠運用了民族化的二度和聲進行,牛運用了四五度和弦與琶音和弦,各自不同的和聲展現出完全不同的音響效果;鼠節奏節拍進行緊湊,以上對《鼠》和《牛》音樂他律性內容的研究分析并結合姚恒璐教授為十二生肖配的插圖,更加使我們產生聽覺與視覺上的共鳴,從而更好地幫助演奏者體會《十二生肖》中民族性文化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