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建勛 盧丹寧 徐玲


摘 要:當前,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正在加速演進,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與前三次全球產業鏈重構的背景、策源和底層邏輯有明顯區別。本文在系統回顧了相關研究文獻的基礎上,總結分析了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的主要特點和演變發展趨勢,深入探討了和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對中國產業鏈升級的影響,提出了以擴大內需為產業鏈升級的戰略基點,以高水平開放的雙循環新發展格局推進產業鏈升級,以國內外協同創新推動產業鏈與創新鏈深度融合,以高質量發展促進“一帶一路”建設布局全球產業鏈,加快實施產業鏈補短板、鍛造長板工程,加快推進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轉型升級等中國產業鏈升級的戰略著力點及政策建議。
關鍵詞:全球產業鏈重構;中國產業鏈升級;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現代產業體系
中圖分類號:F26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176X(2022)04-0036-11
“十四五”規劃把“推進產業基礎高級化、產業鏈現代化”作為中國經濟發展取得新成效的一個重要標志,明確提出加快推動現代產業體系發展的目標任務。作為全球產業鏈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產業鏈現代化水平的提升,不僅取決于自身條件和發展戰略的實施,還受到國際政治經濟環境的深刻影響。當前,大國競爭背景下的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正在加速演進,迫使中國加快推進產業鏈升級步伐,加快提升產業鏈供應鏈的現代化國際化水平,在大國競爭中立于不敗之地。為了有效應對全球產業鏈重構的挑戰和風險,抓住全球產業鏈重構契機,推動中國產業鏈升級步伐,本文在系統回顧相關文獻研究的基礎上,總結分析了歷次全球產業鏈重構的底層邏輯和演變發展趨勢,為中國產業鏈升級提供歷史借鑒和學理支撐,從而鞏固壯大實體經濟根基,加快發展現代產業體系。
一、文獻回顧
本文從全球產業鏈重構的概念界定、表現形式及現實意蘊三個方面展開文獻回顧。
(一)全球產業鏈重構的概念界定
產業鏈的思想起源于17世紀中后期以斯密(Adam Smith)[1]為代表的英國古典主流經濟學家有關分工的論述。在早期的西方經濟學理論中,產業鏈產生于企業內部的生產經營活動之中。隨著資本主義生產規模的擴大,新古典經濟學派代表人物馬歇爾(Alfred Marshall)[2]把分工由原來的企業內部擴展到企業與企業之間,并著重強調了企業間分工的重要性,這應該是現代產業鏈理論的真正來源。雖然產業鏈的思想源于西方古典經濟學理論,但西方學者并沒有將產業鏈作為一個獨立的經濟組織層次進行系統研究[3],研究的重心僅限于產業鏈的具體表現形式上[4-5]。產業鏈研究真正引起關注是在改革開放后的中國,中國學者從多個角度對產業鏈的內涵、類型和效率、形成和運行機制、整合和運用等方面進行了深入研究。在分析不同定義異同的基礎上,綜合芮明杰和劉明宇[6]與趙紅巖[7]等給出的定義,“產業鏈”的概念可以歸納為同一產業內部或者不同產業之間具有競爭力的企業,以商品或服務創造為對象,以其經歷的投入產出的各個環節為紐帶,以滿足市場需求為目標,按照一定的產業組織和空間聯系,鏈接而成的以價值增值為導向的上下關聯、動態的經濟組織系統。具體可以從三個層面對這一概念進行理解:一是從價值層面,全球產業鏈是跨國公司在其生產經營各個環節上進行價值創造的過程。價值增值是產業鏈布局的核心目標。二是從組織層面,全球產業鏈由各環節上參與的跨國企業及國際機構組成,其中,跨國公司是全球產業鏈的主體,跨國公司之間的鏈接狀態決定了全球產業鏈的具體組織形態。三是從地理空間層面,全球產業鏈是各環節依據不同的區位條件優勢而組成的地理空間分布形態,全球產業鏈的空間布局由各個節點的地理位置分布決定。產業鏈是價值鏈的物質基礎,價值鏈是產業鏈的價值表現形式。對高效率和低成本的追求推動了產業鏈的變遷和重構,同時一旦產業鏈在全球范圍內形成也具有一定的穩定性,其演變符合一定的內在邏輯規律。工業革命以來,科技變革不斷推動全球產業分工格局的深入精細,不斷提高了產品的標準化、復雜化和模塊化程度。企業的產品生產過程逐漸表現出可全球可分解的特征,傳統的垂直一體化分工被打破,全球產業鏈呈現出“片段化”的特點[8],各個國家產業鏈的不同環節在世界范圍內進行重新配置和結構重組,這一全球產業鏈重構現象以及帶來的區域產業轉移逐漸引起人們的關注。Faust[9]以德國紡織業為經驗分析案例,闡述了全球化對產業鏈跨區域重組的影響。譚力文和馬海燕[10]從企業外包業務的角度分析了中國企業價值鏈重構的現象。呂飛和許大明[11]則從產業鏈重構視角出發,詳細分析了跨國公司優化生產組織模式的渠道。結合劉貴富和趙英才[12]與王宏強[13]的闡述,全球產業鏈重構可以理解為產業鏈上的跨國公司為適應外部政治經濟環境變化,調整其全球產業鏈戰略布局,從而獲得新競爭優勢的過程。
(二)全球產業鏈重構的表現形式
從產業鏈的概念出發進行解析,全球產業鏈重構主要可以分為價值重構、組織重構和空間重構三個方面,其中,價值重構是基礎。
全球產業鏈的價值重構是跨國公司從實現價值增值的目標出發,重新對全球生產環節進行調整與定位的一個過程。波特[14]認為,通過將跨國公司的生產活動分解為相互關聯的價值活動,并將其與該公司的競爭對手逐一對比差異時,不難發現企業的競爭優勢。跨國公司的價值重構能夠從根源上改變該公司的成本結構,提高該公司的盈利能力。如圖1所示,從價值增值的視角從發,全球產業鏈呈現出類似于微笑曲線的U型分布。在全球產業鏈上,研發設計、銷售及服務等附加價值高的技術和資本密集型生產環節位于微笑曲線的兩端,而具有低附加價值的勞動密集型生產環節位于微笑曲線的底端。據統計,在蘋果手機制造的全球產業鏈中,美國所獲得的利潤高于全部利潤的60%,而中國所獲得的利潤卻低于1.8%。這主要是因為元件生產和產品設計等高附加值環節均由美國承擔,而中國只負責產品的組裝環節。文嫮和曾剛[15]也指出,在信息產業領域,產品的前期研發、生產和營銷三大環節在整個生產過程中分別占20%、30%和50%的價值比重。為適應全球愈來愈烈的市場競爭,跨國公司為重新確立自身競爭優勢,將依據資源要素差異分離薄弱環節,突出發展優勢環節,從而重構自己的核心價值生產活動。9AC32502-3080-492F-A9F3-A7204F455C9C
全球產業鏈的組織重構反映了產業鏈組織形態的變遷過程。依據上述的價值重構戰略方向,跨國公司將依據自己所擁有的資源要素優勢,精準定位其在全球產業鏈分工中的地位,從而只專注于參與某一環節或幾個環節的生產與經營活動,同時將其高成本、低效率的生產和經營活動外包出去,達到分解和重組企業內部原有的生產組織活動的目的。那些參與承接劃分出來外包環節的其他跨國公司將被納入同一條產業鏈中,從而形成由一個或多個核心跨國公司為重要參與者的全球性產業鏈結構。全球產業鏈組織重構的效益在于:一方面,發揮各個跨國公司的比較優勢提高了生產效率,降低了生產成本;另一方面,也使得全球產業鏈關鍵環節參與者強化了其對整個鏈條的控制能力。處于全球產業鏈首尾兩端的跨國公司擁有很強的研發實力、協調能力、融資能力、品牌開發能力以及人才吸引能力,它們在全球產業鏈的治理中扮演著協調者、管理者和融資者等多重角色,對全球產業鏈上其他參與者形成集約壓力,產生了所謂的“瀑布效應”[16]。
全球產業鏈的空間重構從地理空間視角體現了產業鏈的結構演變過程。信息技術和交通運輸的快速發展極大地降低了產業跨國和跨區域轉移的成本,使產業鏈布局突破了地理空間的約束,同時也推動了資源在不同國家和地區之間進行優化配置。不同國家要素稟賦的變化以及要素投入比例的變化都有可能推動全球產業鏈的空間重構,以提高生產效率,降低生產成本[17]。跨國公司以技術合作、產品交易和責任分擔等產業聯系為紐帶,將各生產環節分布在不同國家或地區,進一步推動了全球產業鏈條的“片段化”。
(三)全球產業鏈重構的現實意蘊
全球產業鏈重構是跨國公司為獲取競爭優勢而形成的產業布局,它不僅可以提高跨國公司的生產效率,還進一步優化了全球產業資源的配置以及不同國家的產業結構,推動了全球經濟的發展。全球產業鏈分工體系能夠為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創造經濟快速增長和發展的機遇,通過增加使用中間產品或服務的便利,使企業和一國經濟集中發展產業鏈上的某個環節并在此環節獲得競爭力。雖然發展中國家由于自身技術和資本要素的限制長期處于全球產業鏈中低端環節,短期難以改變其在全球產業鏈上的被控制與依附關系,但參與全球產業鏈分工在客觀上也增強了發展中國家的產業競爭力,有利于其產業鏈的現代化升級。此外,跨國公司往往將附加值高的創造性生產環節布局在發達國家和地區,而將附加值低的低端生產環節轉移至發展中國家和地區,這種行為促進了發達國家和地區的產業結構優化[18]。對于發展中國家和地區而言,通過外包和吸引FDI等形式,利用本國豐富的勞動力資源承接發達國家的產業轉移,有利于推動本國內部專業化制造業集群發展,從而極大地增強了發展中國家和地區的工業制造能力,完善自身的產業結構。與此同時,產業鏈的全球化布局也有利于充分發揮比較優勢,協調不同國家和地區之間的經濟發展機制,推動區域經濟協調發展。
改革開放初期,中國存在嚴重的要素稟賦失衡問題,幾種主要生產要素占全球的比重畸高畸低,其中,勞動力極為富裕,而資本和技術極為短缺[19]。中國加入WTO之后,廣泛地參與到全球產業鏈分工體系之中,發揮比較優勢,引進國外先進的技術和資本,增加了短缺要素的供給,彌補了中國的要素稟賦失衡以及制造體系不完善的缺陷,極大地帶動了產業生產效率的提升。同時,由于中國參與全球產業鏈分工的企業主要集中在勞動密集型的產品生產和加工環節,這些企業很大程度上帶動了中國就業的增加。跨國公司和出口企業在很長一段時期內成為中國企業吸納勞動力和增加收入的主要參與者,企業出口得到的外匯能夠用于進口本國短缺的能源、原材料和高技術產品,緩解了短缺要素對發展的制約,持續提升中國產業裝備水平,支撐起國內產業鏈的發展[20]。現今,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進程加快,對中國產業鏈乃至中國經濟的影響也在持續加深[21]。雖然中國已經具備完整的制造業產業鏈和市場規模優勢,但仍然存在產業基礎薄弱,產業鏈在全球分工參與中處于中低端地位的問題[22]。全球產業鏈重構帶來的風險與機會并存,中國產業鏈發展仍面臨巨大壓力[23]。正確把握全球產業鏈重構的趨勢特征,認清中國產業鏈的現有優勢和不足將有利于中國更好地完善本國的產業鏈體系,提升其在全球產業鏈分工中的地位,加快中國產業鏈現代化升級。
二、歷次全球產業鏈重構的回顧與總結
自第一次工業革命后,全球產業鏈已經發生了四次重構:第一次發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后。這一時期,伴隨著美國制造業的崛起,全球產業重心轉移至北美地區。第二次發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后。“二戰”之后,日本和亞洲“四小龍”制造業紛紛崛起,全球產業重心開始向亞太周邊國家擴散。發生在20世紀80年代第三次產業重心向中國等新興國家轉移,特別是在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之后,產業轉移速度便進一步加快。第四次發生在2018年以后,以大國競爭和新冠肺炎疫情為背景。
(一)以美國制造業崛起為代表的第一次全球產業鏈重構
20世紀初,美國以技術創新、大量涌入的國際資本、安定的政治經濟環境和強大的內需市場等因素,成為全球產業轉移的理想高地,美國以重化工業為主體的制造業崛起打破了原本以英國為中心的產業鏈分工格局,促成了第一次全球產業鏈重構。
1865年美國南北戰爭結束后,美國著手推動向西部地區開發,以鐵路為主的大規模交通基礎設施建設極大地促進了美國工業的飛速發展,形成了以鐵路推動的“新經濟”,“世界工廠”由英國逐步向美國轉移。美國工業產值于1894年躍至世界第一,制造業的總產值相當于英國的兩倍[24]。1913年,美國制造業工業品總產值相當于英國、德國、日本和法國的總產值之和,約占世界總產值的三分之一。此后,美國制造業水平長期保持在世界第一的位置。與此同時,美國抓住了技術革命的契機,努力提升和改造傳統工業,發展新興產業,促使經濟進入持續高速增長的“黃金時代”。美國制造業的崛起打破了原來以英國為中心的全球產業鏈格局,形成了新的國際分工格局,真正意義上的垂直型國際產業鏈分工體系也在這個時期形成。9AC32502-3080-492F-A9F3-A7204F455C9C
(二)以日本和亞洲“四小龍”等制造業興起引發的第二次全球產業鏈重構
“二戰”以后,日本經濟增長速度遙遙領先于其他國家。日本緊跟美國的腳步,抓住了第三次技術革命的機遇,憑借其卓越的人力資本優勢和美國的全方位支持,飛速地發展成為全球制造業的又一個高地。世界銀行統計數據顯示,1965—1980年,日本經濟年均增長率為6.3%,1980—1991年,日本經濟年均增長率為4.2%,而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國家在這兩個時間段的經濟年均增長率為3.6%和 2.9%。1992年,日本GDP達到36 709.8億美元,約占美國GDP的62.0%。2007年,日本GDP以52 900.0億美元,超過了英國、法國和德國,位居世界第二。日本從戰爭的廢墟中走出來,創造了世界經濟快速增長和制造業飛速崛起的奇跡,成為第二次全球產業鏈重構的中心國家。
與此同時,被稱為亞洲“四小龍”的韓國、新加坡、中國臺灣和中國香港以出口導向模式努力發展勞動密集型產業,積極吸引外資和技術,全面參與國際分工,利用廉價土地和勞動力優勢,在短期內實現了由農業國向工業國邁進的發展奇跡。第二次全球產業鏈重構以日本和亞洲“四小龍”等制造業崛起為特征。
(三)全球產業重心轉向中國等新興經濟體的第三次全球產業鏈重構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發展的體制障礙逐步解除,一大批中國企業抓住時機迅速擴張,逐漸成長為有一定國際競爭力的企業。中國充分利用國際國內兩個市場、兩種資源,積極參與全球化的產業分工,充分吸引和利用外資。中國加入WTO以來,世界對中國經濟的貿易依存度持續快速上升。國際金融危機后,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經濟體努力嘗試通過產業改造提升,發展先進制造業和戰略性新興產業,延伸產業鏈等方式突破傳統國際產業分工對發展空間的束縛,使得國際產業分工格局開始向亞洲傾斜,促成了全球產業鏈的第三次大范圍重構[25]。中國入世二十多年來,制造業產業鏈已深深地嵌入全球產業鏈之中,但總體來講,中國制造業還處在全球價值鏈的中低端。
(四)大國競爭和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的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
中國進入新時代新發展階段,正逢世界發生大變局。2018年中美貿易戰爆發,美國對中國采取制裁、脫鉤、遏制等一系列打壓手段,試圖推進全球產業鏈重構“去中國化”。除此之外,新冠肺炎疫情突發、蔓延和失控對全球生產秩序造成了重大沖擊。在此背景下,一些國家為了使產業鏈能夠完整運轉,產品不再完全依賴跨境生產,開始呼吁“產業回流”,以期形成自主可控的產業鏈。受大國競爭疊加新冠肺炎疫情的沖擊,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的未來走向具有不確定性,但總體上呈現出本土化、區域化、多元化的發展趨勢。
三、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的主要特點和演變發展趨勢
(一)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的策源和底層邏輯與以往不同,有新特點和新趨勢
如圖2所示,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表現出了多種演化特征。從根本上看,全球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蓬勃興起,是推動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的底層邏輯[26]。此外,受大國競爭態勢加劇和新冠肺炎疫情沖擊的影響,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將更加重視產業鏈安全穩定、更易受到國家政治力量推動,具有大國競爭的政治化、逆全球化、新冠肺炎疫情沖擊的加速化、全球經濟治理體系碎片化和反“雁型模式”等新特點,不確定性顯著增加。雖然推動全球產業鏈重構的成本、效率和技術邏輯依然發揮著基礎性作用,但受新冠肺炎疫情的沖擊,特別是大國競爭加劇的影響,全球產業鏈重構的態勢將加速,重構的底層邏輯將更加重視產業鏈安全穩定、更加注重維護或爭取大國優勢地位、更加受到大國內部政治力量的推動和國際政治格局的影響,將出現政治化、本地化、就近化、多元化、分散化等有限全球化趨勢。
(二)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成為大國競爭的主戰場,美國強行切斷產業鏈的負面競爭形勢嚴峻
全球產業鏈布局是社會分工全球化的結果,推動其發展的根本動力是對效率的追求。全球產業鏈的發展和布局深刻影響著全球經濟和生產活動的空間結構,影響著全球經濟格局和經濟秩序,影響著全球經濟治理體系。大國在全球產業鏈布局中的地位和作用,決定著大國在全球經濟治理體系中的地位和作用。哪個國家在全球產業鏈重構中具有領先地位和主導作用,哪個國家就在全球經濟治理體系中具有話語權、主導權和影響力。
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明顯帶有大國競爭的政治特點。一些發達國家從大國競爭的政治利益出發,無視全球產業鏈分工給各國帶來的互利共贏的基本事實強行切斷產業鏈[27]。在常規產業領域,不顧比較優勢,強制推行制造業回流政策;在高端產業領域,利用技術優勢試圖推進“去中國化”的產業鏈重構,使現有的全球產業鏈布局陷入混亂和無序狀態。這些明顯違反基本經濟規律的重構邏輯,其背后的根本原因就是經濟效率讓位于大國競爭的政治利益,少數大國試圖通過切斷、打壓、遏制別國發展的負面競爭手段,維持其在全球產業鏈中的優勢地位,進而維持其在全球經濟治理體系中的主導地位。
(三)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將對傳統“中心—外圍”全球經濟秩序和治理體系產生深刻影響
冷戰結束后,經濟全球化快速推進,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經濟體外圍國家,經濟發展迅猛,在全球產業鏈中的地位和作用舉足輕重,但中國在全球經濟治理體系中的地位與中國在世界的經濟地位和在全球產業鏈中的地位極不相稱,全球經濟治理體系缺乏代表性,不包容性和不對稱性的缺陷明顯。隨著中國提出建設“一帶一路”倡議的全球公共品、“共商、共建、共享”的治理理念以及在全球產業鏈的地位和作用的有效發揮,傳統“中心—外圍”世界經濟秩序將發生結構性裂變,中國正在由“外圍”走向“中心”,未來形成“雙中心”“多中心”“多元化”的全球經濟治理體系,將是全球經濟治理體系變革的趨勢和方向。
(四)中美兩個大國的戰略競爭態勢已然形成,重點領域之一就在全球產業鏈重構中的競爭9AC32502-3080-492F-A9F3-A7204F455C9C
從特朗普到拜登的美國政府,為了保持競爭優勢,采取了促使或吸引制造業回流,限制中國投資、開展貿易戰、科技“脫鉤”、斷供、斷鏈和制裁打壓等負面競爭手段,不惜代價和成本,企圖在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中“去中國化”,遏制和延緩中國產業鏈升級步伐,進而阻止中國成為全球經濟秩序、經濟格局和經濟治理體系中心的國家[28]。全球產業鏈重構中的中美戰略競爭難以逆轉,將呈現常態化長期化趨勢[29]。這不僅是國際產業鏈重構中的科技和經濟競爭,更是新興大國與守成大國之間的戰略競爭,事關“中國夢”強起來戰略目標的實現。對此,我們既不能掉以輕心,盲目自信樂觀,也不能害怕、退縮、投降,要對全球產業鏈重構和競爭的態勢進行超前預判和分析,超前謀劃和應對,要有一套系統完備的防范、強鏈、補鏈和替代措施,以維護國家經濟安全。
(五)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將對全球經濟治理體系變革產生深刻影響
中國作為世界工廠和全球產業鏈的重要組成部分,全球產業鏈重構不可避免地將深刻影響中國,迫使中國產業鏈加快由中低端向中高端升級。中國產業鏈升級,不僅對全球產業鏈重構產生深刻影響,也將對傳統的全球經濟秩序、 全球經濟格局和國際分工產生深刻影響,進而不可避免地對全球經濟治理體系變革產生深刻影響[30]。在應對全球產業鏈的重構與競爭中,如果中國產業鏈能夠達到快速、優質、高層次的現代化升級,從而在全球產業鏈重構和競爭中占居領先地位,能夠充分發揮產業鏈引領和主導的作用,無疑將極大地提升中國在全球治理體系中的地位,提升中國的話語權、主導權和影響力。因此,無論是從大國競爭的嚴峻現實出發,還是從國內發展的客觀需求出發,在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中,必須加快中國產業鏈升級步伐,才能在大國競爭中占得先機,贏得主動。
(六)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不僅僅是物理空間的調整和重構,更是全球經濟治理規則的重構
全球經濟治理規則的重構,既是全球產業鏈重構的必然要求,也是全球產業鏈重構的客觀結果[31]。規則重構的主要內容包括:一是如何反映產業鏈重構中的利益訴求和地位變化訴求。二是如何適應新產業、新業態和新領域的新訴求。例如,服務業的現代化發展推動其向一個新的領域拓展;數字技術廣泛運用將大數據跨境輸出和交易規則、電子商務的跨境交易規則和全球數字貿易規則制定提上議事日程;各種國內規則、環境、衛生、技術、勞工標準、關于知識產權的保護、競爭政策乃至監管方式和執法規范等內容寬泛的議題正在取代傳統的關稅減讓和市場準入,成為規則博弈的重點。規則之爭背后是利益之爭,誰能取得利大于弊的收獲則有賴于該國軟硬實力和策略的綜合較量。
四、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對中國產業鏈升級的影響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憑借廉價的勞動力比較優勢大力發展勞動密集型產業,從而深度融入全球產業鏈分工體系之中,并培育出了一批具有國際競爭力的“中國制造”產業集群。當今世界正逢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和大國競爭已全面展開,各種因素不可避免地將對中國產業鏈發展和產業鏈安全穩定帶來巨大沖擊和深刻影響。
(一)全球產業鏈重構倒逼中國產業鏈按照自主可控的原則加快升級
貿易摩擦疊加新冠肺炎疫情對全球產業鏈的穩定性帶來了巨大的沖擊,產業鏈自主可控越來越受到各國的重視。各國紛紛開始呼吁產業回歸以推動產業鏈本土化、就近化布局來維護本國產業鏈的穩定發展。全球產業鏈本土化、多元化發展對中國產業鏈發展既有警醒作用,也有倒逼作用,倒逼中國加快實施自主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推動中國產業鏈按照自主可控的原則加快轉型升級。從短期來看,中國的一些核心技術和零部件將面臨斷供的窘境,中國部分產業鏈也將面臨“斷裂”的風險;從長期來看,中國企業將深刻認識到,依托自主創新推動產業鏈現代化升級以保障產業鏈自主安全可控的重要性。中國國內對關鍵零部件和技術的迫切需求,將推動國內企業的自主創新投入,促進新產品的迭代升級。國內產業鏈上下游的互相協作也為中國高科技產品提供了持續改進、完善的市場空間。中國企業將積極投入到自主創新之中,不斷強化工業“四基”能力,進一步推動中國產業基礎高端化發展。中國立足于本國的科技創新驅動戰略,將使得國內產業鏈在未來的發展中逐漸擺脫“內生”的技術依賴陷阱,推動產業鏈現代化升級[32]。
(二)全球產業鏈重構成為大國競爭的主戰場,中國產業鏈升級面臨嚴峻的競爭壓力
雖然目前中國已經成為世界上產業體系最為完整的國家,但是產業基礎和產業技術仍與發達國家存在較大差距,在全球化分工中長期處于中低端的“打工仔”地位。中國產業鏈在關鍵技術和核心零部件上仍然高度依附于發達國家,特別是在高端數控機床、芯片、光刻機和高端傳感器等幾十項關鍵技術、關鍵元器件和關鍵原材料,存在被“卡脖子”的風險。近年來,美國出于大國競爭的戰略需要,為遏制中國發展,發起了貿易戰、濫用制裁手段,試圖通過科技脫鉤和“斷供”“卡脖子”,讓美國企業撤出中國,推動其在關鍵技術領域與中國“脫鉤”。從 “斷供”中興到 “圍堵”華為,再到以國家安全為名制裁六百多家中資企業,美國對中國產業鏈升級的遏制和打壓將越來越嚴重。
全球產業鏈重構已經成為大國競爭的主戰場,原來的全球產業分工中的互補關系將逐漸發展為競爭與合作關系。當前,擺在中國產業鏈升級面前最大的阻礙是:發達經濟體通過再工業化戰略對發展中經濟體的經濟壓制。全球產業鏈分工體系已不再僅僅局限于其“經濟效益”,發達經濟體的再工業化戰略被其賦予了更多的“政治利益”。全球產業鏈不只局限于國際分工體系,更是大國之間進行權力博弈的競賽場。發達經濟體重啟再工業化戰略的目的是希望通過利用高端制造業的比較優勢,占領在本輪全球產業鏈重構中的霸主地位,從而獲得更多的權力。這一系列再工業化戰略將給新興經濟體自身的科技創新發展帶來一定的影響,使其產業鏈的升級陷入困境。
隨著全球產業鏈重構和中美之間大國競爭的加深,美國從維護現實利益出發,將更加積極地聯合其盟友打壓和遏制中國產業鏈升級。中國產業鏈升級將面臨的競爭壓力越來越大。由于發達經濟體在中高端技術制造業領域擁有很強的控制力,在全球產業鏈重構中試圖不斷強化其控制地位,而隨著中國產業鏈升級與發達經濟體的高端產業鏈環節的不斷重合,中國產業鏈要想獲得更高端的分工地位將面臨很大的阻力。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中國產業鏈在全球產業鏈中的話語權和自主可控度與發達經濟體相比仍然存在較大差距。中國產業鏈升級將是一個漫長艱苦的過程。在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進程中,如果中國能夠抓住全球產業鏈重構的機遇,成功實現轉型升級,那么中國與發達國家產業鏈發展間的差距將會縮小。如果第四次的全球產業鏈重構仍然由發達國家主導,中國產業鏈轉型升級步伐就會被打亂,中國制造業在全球的分工地位將可能重新進入“中低端鎖定”狀態,就難以實現從制造大國向制造強國的轉變,進而影響現代化強國建設目標的實現。9AC32502-3080-492F-A9F3-A7204F455C9C
(三)全球經濟治理體系碎片化將有利于中國產業鏈打破“中低端鎖定”
在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背景下,鞏固和賦能全球產業鏈分工的全球經濟治理框架也受到極大挑戰,重塑全球治理體系的需求也越加迫切,各國紛紛采取行動重塑于己有利的全球治理體系,從而導致全球治理體系向碎片化發展。對中國而言,作為多邊貿易體系的受益者,在國際貿易領域發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此時利用自身在全球治理體系中的地位積極參與全球治理體系的重構,將是提升中國全球治理體系主導權的新機遇,有望帶動中國產業鏈實現高端化升級從而打破“中低端鎖定”。
經濟全球化的繁榮與發展,離不開貿易投資自由化制度在全球范圍內推行所提供的保障作用。2022年1月1日RCEP正式生效。首批生效的國家包括東盟6國以及中國、日本、新西蘭和澳大利亞等非東盟4國。這標志著全球人口最多、經貿規模最大、最具發展潛力的自由貿易區正式落地。RCEP正式生效將引發全球經濟治理體系的重構,引領全球產業鏈主導權的變遷,為中國產業鏈升級帶來新機遇。過去,發達經濟體的跨國公司通過不同類型的治理模式實現了對全球產業鏈體系的控制,是全球產業鏈的主導者;當前,隨著新興經濟體的崛起,原本的全球經濟治理體系和國際形勢變化不適應和不對稱前所未有。在此背景下,無論是一些國家有意重塑對自己有利的國際經貿規則,還是一些國家努力進一步推動國際分工合作,雙邊和區域性的貿易協定已成為必然選擇和趨勢。全球經濟治理體系正朝著更加公平合理、普惠共贏的方向改革完善。
五、加快中國產業鏈升級的主要戰略著力點
綜上所述,全球產業鏈重構對中國產業鏈升級既是嚴峻挑戰,也是難得機遇。如何抓住機遇,有效應對當前第四次產業鏈重構和大國競爭帶來的挑戰,加快中國產業鏈升級步伐,不僅事關中國產業鏈安全穩定和高質量發展的大局,也事關世界產業鏈安全穩定和全球經濟治理體系的改革完善。加快中國產業鏈升級的主要戰略著力點包括以下八個方面:
(一)以擴大內需為產業鏈升級的戰略支點
在新發展階段,構建國內國際雙循環新發展格局,迫切需要中國現代化產業鏈的支撐,中國產業鏈升級急需雙向推動和高效順暢銜接的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以擴大內需為重點的國內經濟循環是中國產業鏈實現內外雙輪驅動的基礎和保障。生產要素流向決定了產業鏈的轉移和布局,中國14億的人口這一全球超大規模市場,是吸引全球生產要素集聚的最大優勢。要充分發揮中國超大規模市場優勢,以擴大內需為中國產業鏈升級的戰略基點,以強大的需求牽引為主要抓手,積極參與和引領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
中國超大規模市場取代原有低成本要素市場成為新的比較優勢,必須充分利用好大國經濟縱深廣闊的優勢,使規模效應和集聚效應得到充分發揮,更好地吸引全球商品和資源要素,為產業鏈升級提供有力支撐,擴大內需是產業鏈升級的戰略基點。中國應該注重需求側管理,發揮消費對產業鏈升級的基礎作用,發揮巨大內需消費市場對產業鏈升級的帶動作用,以市場鏈和價值鏈為牽引,打通產業鏈供應鏈的斷點和堵點,補齊短板,貫通產業鏈各環節。
優化供給結構,增強產業鏈應對國內需求的適配性,發揮投資對產業鏈升級的引導和促進作用[32]。擴大對產業鏈供應鏈的“卡脖子”環節和關鍵領域的有效投資,充分發揮投資的引導和促進作用是產業鏈升級的關鍵之舉。找準產業鏈供應鏈的短板和弱點,加大投資力度,推進新型基礎設施建設,夯實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的基礎,加大對教育、養老、醫療、衛生和交通、水利、能源、環保等公共領域的投資力度,夯實產業鏈升級的民生工程和基礎設施。
(二)以高水平開放的雙循環新發展格局推進產業鏈升級
加快構建高水平開放的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就是要加快構建能夠吸引全球產業鏈生產要素源源不斷流入中國的高水平開放型經濟發展新局面,這是加快中國產業鏈升級的必由之路,也是推進全球經濟治理體系變革的基礎性工程[33]。建設更高水平開放新體制,吸引全球產業鏈要素流入重點應該做到:一是按照國際最高標準持續優化營商環境,推動貿易投資自由化和便利化,加快推動由商品和要素流動型開放向規則等制度型開放轉變。二是有效發揮中國綜合成本優勢和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吸引外商直接投資,集聚更多高技術含量的外資產業鏈長期布局中國。三是以高水平對外開放帶來的競爭與合作,有效暢通國內國際產業鏈的戰略鏈接,促進中國產業鏈有機嵌入全球產業鏈。四是進一步優化對外開放區域布局,推動中國不同區域和不同產業體系之間的鏈接暢通,打破國民經濟生產、分配、交換、消費各個環節之間的壁壘和割裂,有效暢通國內國際產業鏈戰略鏈接。
積極開展雙邊、多邊的區域經濟技術和產業發展合作。實施更大范圍、更寬領域、更深層次的開放合作,積極開展雙邊、多邊和區域經濟技術和產業發展合作,提升中國產業鏈供應鏈的國際化水平[34]。在二十國集團、亞太經濟合作組織、金磚國家和上海合作組織等多邊機制框架內加強政策協調,共同維護全球產業鏈穩定、安全和暢通。建設一批高水平開放產業園區,推進現代化的產業鏈集群建設。同時,推動自貿區和產業園區改革,加快建設貿易投資便利、營商環境優異、創新環境一流、高端產業集聚、融資服務完善、國際經濟往來活躍、高效安全監管、輻射帶動作用突出的高水平自貿區,為中國產業鏈升級提供更加完善的環境保障。此外,中國要依托發達地區建設增長極城市群,以全面創新和綜合改革試驗區為重點,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加強統一規劃和宏觀指導,統籌好產業布局和園區布局。
鼓勵和支持中國企業“走出去”“走進去”“走上去”,以布局全球產業鏈。中國政府應該加大力度鼓勵和支持中國企業實現從“走出去”到“走進去”再到“走上去”的高質量跨越,從而得以布局全球高端產業鏈,實現高效利用全球先進資源,尤其是人力資本、技術資本和知識資本要素進行產業鏈升級,增強中國企業和產業的國際競爭力,提升產業鏈的國際化水平。
(三)以國內外協同創新驅動產業鏈與創新鏈深度融合9AC32502-3080-492F-A9F3-A7204F455C9C
科技創新是產業鏈升級的必要條件,而發展科技不能閉門造車,各國只有交流互鑒才能夠更高效地實現科技發展,尤其是發展中國家,注重自主創新是重要的,學習發達國家先進技術和經驗也是重要的。因此,以內外協同創新深化國際科技創新合作對產業鏈升級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中國應該主動順應全球科技創新合作的大趨勢,加快制定和實施國際科技合作戰略規劃和指導意見,完善支持國際協同創新的專項政策,大力提升國際創新鏈與產業鏈協同水平,主動融入全球創新網絡。
在與國際科技創新合作上,做到“走出去”與“引進來”并重,推動中國產業鏈現代化升級。“走出去”與頂尖科研機構合作,推動高科技產品的孵化和創新。著眼于以全球視野推動科技創新,實施產業鏈與創新鏈相互融合的“走出去”戰略,積極融入全球科技創新網絡,與國際先進企業開展深度合作,有效利用和整合全球創新資源[13]。“引進來”打造促進產業協同創新的生態圈環境。實施具有市場、成本和傳統產業鏈綜合優勢的科技創新。“引進來”吸引國際創新機構、人才和資本等各類創新要素源源不斷地流入中國,打造協同創新的產業生態圈聯盟,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優勢互補、合作共贏的科技創新合作新局面,促進中國產業鏈現代化升級。
(四)以高質量發展促進“一帶一路”建設布局全球產業鏈
“一帶一路”建設已成為新型全球化的主要實現形式、全球產業鏈重構的重要載體、推動全球經濟治理體系變革的國際公共品。為此,中國需要堅定推進“一帶一路”建設,以“一帶一路”建設為載體和重要抓手,加快布局全球產業鏈,共建“一帶一路”產學研機構的聯合實驗室及技術共享平臺,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深度開展芯片技術反向外包貿易合作。利用中國制造業產能優勢,在推動產業和產品生產環節逐步向“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梯度轉移的同時,也要注重對沿線國家按照其資源稟賦優勢進行細分,從而做到產業維度與地區維度的高效對接。同時,中國應該依托“一帶一路”建設境外高質量產業園區,在沿線的節點城市,面向全球產業鏈進行布局以提升境外產業園區的能級和產業鏈現代化水平。
(五)加快實施產業鏈補短板、鍛造長板工程
為了適應全球產業鏈重構的進程,實現在全球產業鏈分工中穩步提升的目標,中國應該加快實施產業鏈補短板、鍛造長板工程。補齊少數關鍵環節的短板,至少做到自主可用,當“斷供”發生時,雖然國產技術和產品不是最優的,但能夠保障供應鏈不中斷,產業生產能持續。發揮有效市場與有為政府的協同作用,以結構體系和創新體系再造為著力點,加強市場與應用牽引、整機帶動,加快基礎、核心技術攻關,解決關鍵產品工程中的難點問題,為自主創新產品的應用營造公平的市場環境。鼓勵、引導和支持企業加大對產業鏈低效率環節的投入。鍛造部分核心環節的“長板”,在少數關鍵技術和產品上做到全球最優,進一步強化與其他國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相互依賴關系,形成一種動態的“威懾平衡”。加快實施鍛造產業鏈長板,充分發揮中國產業規模優勢、配套優勢和部分領域先發優勢,在優勢領域精耕細作孕育長板。此外,在改造提升傳統產業鏈中鍛長板也是中國產業鏈升級的高效選擇,為此,中國應保持和發展好完整產業體系,進一步優化區域產業鏈布局,推動先進制造業集群化發展,增強產業鏈根植性和競爭力。
加快培育“專精特新”的“冠軍”企業和全球產業鏈的“鏈主”企業。鼓勵各個企業積極發揮企業家精神和工匠精神,孕育一批“專精特新”的中小企業,努力將“專精特新”的“殺手锏”產品打造成全球“單項冠軍”[35]。建設市場驅動型全球產業鏈,加快培育具有市場規模優勢、技術優勢和產業控制能力的全球“鏈主”企業。加快新技術應用,推動傳統制造業向智能化、數字化轉型升級,并借力數字技術,大力發展經濟,打開產業鏈上下游的數字化通道,推動傳統制造業向智能化、數字化轉型升級。完善支持產業鏈數字化的專項政策,加強全鏈條、全渠道、全領域供需調配和精準對接,實現數字技術在供應鏈管理、生產控制和銷售客服等各個環節的融合,有效促進現代農業、先進制造業和現代服務業產業鏈的融合升級。
(六)加快推動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轉型升級
在全球產業鏈重構的背景下,數字經濟發展的必要性持續突顯。數字服務從供給側、服務側和需求側三個方面,從產品生產質量、產品分配銷量和產品銷售成本等多個維度,刺激中國產業鏈的現代化發展。因此,加速推動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轉型發展成為數字經濟時代推動高質量發展、打造出數字經濟發展的新優勢增長點,推動中國產業鏈現代化發展的必然選擇[36]。中國應該積極推動數字產業化,為產業數字化發展提供相應基礎設施與解決方案。中國各行各業生產經營活動的海量數據為數字產業化轉型提供了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加快推動數據信息要素的產業化、商業化和市場化轉型也可以加快帶動各行各業進行數字化轉型升級。與此同時,中國還應該兼顧產業數字化轉型的推進,積極刺激企業利用數字信息技術對傳統產業進行多方位、全視角、全鏈條的更新改造,使數字技術與實體經濟活動深度融合發展,從而促進中國數字產業不斷做強做大,催生出數字產品制造業、數字產品服務業等數據產業。同時,中國還應該積極推動傳統產業實現數字化轉型,應該積極鼓勵和支持產業轉變傳統的生產周期和生產方式,為企業提供數字化轉型的基礎設施從而提升企業產出效率,推動企業擴大生產規模。加大對企業的數字技術研發支持,降低生產經營成本,提高經營效率,從而有效提高產品和服務質量,刺激企業加快創造新的產品和服務。
(七)加快構建中國產業鏈升級的制度和政策保障
產業鏈升級既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也是一項艱巨的任務,涉及多方面,必須堅持系統觀念,加強頂層設計,加強統籌規劃和戰略布局。深化市場體制機制改革以加快各類要素市場及時更新換代,促進生產要素自由流動,以統一、開放、有序、競爭的市場體系提高產業鏈的配置效率。建立健全市場創新機制以充分激發各類市場參與主體自主創新的積極性和主動性。加快培育重點產業鏈上的關鍵核心技術,通過市場機制形成企業實施“鏈長”調度的協調機制。發揮好政府在產業鏈現代化升級培育中的引領作用,采取重點培育、先行示范,在事關產業發展全局的關鍵領域,組織全產業鏈協同合作,集中力量攻關,全力突破產業鏈的斷點、痛點、弱點和難點問題。對于事關產業發展全局的戰略性領域,建立新型舉國體制,集中國家科技力量予以協同攻關突破。9AC32502-3080-492F-A9F3-A7204F455C9C
進一步完善促進產業鏈升級的政策體系。以產業鏈現代化升級為目標制定和實施產業政策。,包括促進或抑制產業發展的指令性計劃和指導性計劃、產業結構調整計劃、產業扶持計劃、財稅政策、投融資政策、貨幣政策、研發政策、人才政策、國際合作政策、進出口政策、知識產權政策、市場應用政策、企業支持和培育政策等。加快立法體系配套建設,為產業鏈現代化升級提供法律保障。廢除、修改或完善限制產業鏈升級的現有標準和相關條例。按照產業鏈發展和維護產業鏈安全的要求,制定促進和維護產業鏈創新鏈協同創新、保護產業鏈安全、維護產業鏈技術創新和商業模式創新等知識產權管理的基本原則、保護標準、法律法規、執法措施和爭端解決機制。制定和完善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標準,包括分行業分類的標準等。
(八)積極參與全球產業鏈重構中的規制重構
中國在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中,一方面,要持續、務實地推動體制機制改革,不斷完善市場經濟體制,盡可能吸收、借鑒和學習國際成熟的經驗和成果,加快推動國內制度規則與國際接軌;另一方面,要在加快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和推進中國產業鏈升級的基礎上,積極參與、引領和主導新興產業標準、技術標準、產品標準、監管標準和貿易規則等的制定,積極參與和引領全球經濟治理規則重構,有效提升中國在全球經濟治理體系中的話語權、主導權和影響力,進而提升中國在全球中的地位和作用,這是中國產業鏈升級的內在要求、必然結果和戰略目標。
六、結 語
在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進程中,雖然推動全球產業鏈重構的成本、效率和技術邏輯依然發揮著基礎性作用,但受新冠肺炎疫情沖擊,特別是大國競爭加劇的影響,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的態勢將加速,重構的底層邏輯將更加重視產業鏈安全穩定、更加注重維護或爭取大國優勢地位、更加受到大國內部的政治力量推動和國際政治格局的影響,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將呈現政治化、本地化、就近化、多元化、分散化等趨勢。因此,促進中國產業鏈升級需要將中國產業鏈置于這一大背景下做具體探討。深入挖掘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對中國產業鏈升級的影響具有重要的理論與現實意義。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對中國產業鏈升級的壓力與動力并存。一方面,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成為大國競爭的主戰場,中國產業鏈升級將面臨愈加激烈的競爭壓力;另一方面,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也將推動中國企業自力更生,自主創新研發,倒逼中國產業鏈朝著自主可控的方向發展。此外,加快實現中國產業鏈現代化升級將有利于提升中國產業在全球產業鏈中的地位,從而提升中國在全球經濟治理體系中的話語權、主導權和影響力。應對第四次全球產業鏈重構,中國需鞏固現有的產業鏈地位并不斷培育全球產業鏈中的競爭新優勢,以擴大內需為產業鏈升級的戰略基點,以高水平開放雙循環新發展格局,推進中國產業鏈升級和全球經濟治理體系變革;充分發揮各類企業主體作用,實施產業基礎再造和產業鏈提升工程,著力促進產業基礎高級化、產業鏈現代化;加強頂層設計,深化體制機制改革創新,進一步優化推動產業鏈升級的制度和政策保障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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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 艷)
收稿日期:2021-12-22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專項課題項目資助(21VGQ005)
作者簡介:石建勛(1963-),男,陜西潼關人,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宏觀經濟學和政治經濟學、產業經濟學等研究。E-mail:sjx12188@163.com
盧丹寧(1993-),女,四川成都人,助理研究員,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產業經濟學研究。E-mail:ludanning@yeah.net
徐 玲(1995-),女,山東煙臺人,助理研究員,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宏觀經濟學和金融研究。E-mail:2010071@tongji.edu.cn]9AC32502-3080-492F-A9F3-A7204F455C9C